“回去啊。”蝶衣抬眼看向他的面庞。

她坐在井沿，双腿在井口处轻轻摆动，“我原以为戏伶被迷魂阵所困，无法逃出。”

“可后来发现她对我们靠近龙椅的反应如此剧烈，分明是知道底下有地道。”

“她明明有机会逃出去，却一直徘徊在大殿里，将土夫子的尸首抛到乱葬岗，你觉得这像不像是在传递信息？”

“总之她身上有秘密，我得回去一趟。”

她作势松手，却在最后一秒，起身站回李长风身旁。

“对了，差点忘了你不能飞。”蝶衣伸手挽住身侧之人的胳膊，在他还未有反应前，架着他缓缓坠到井底。

二人重新回到大殿时，戏伶仍然被捆在龙柱上不能动弹。

像是精疲力竭般，她不再费力挣扎，而是死死盯住他们，目中尽是抑制不住的仇恨。

蝶衣走到她身前，凝视她双眸，催动往生蝶。

一如往常那般，面上胎记缓缓凝成一只红蝶，从她的额角翩跹而出。

但是这回，红蝶在没入戏伶眉心的那一刻，蝶衣顿觉额角如针扎般刺痛，疼得太阳穴一抽。

果然，强行探入还是过于勉强了。

脑海中一片漫无边际的红，如潮水般褪去后，她再次睁眼，已然置身于戏伶的回忆中。

身旁似乎多了一个人，蝶衣这才记起自己先前一直挽着李长风的手臂，未曾松开。

原来只要与她身体接触，便能一同进入回忆吗。

考虑到李长风是第一次进入回忆，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你我在此都是灵体状态，意思就是灵魂的状态。”

“回忆中的任何攻击都不会对□□造成任何损伤，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彻底安全。若是回忆的主人精神崩塌的话，我们的灵魂会因此受损。”

“如何避免精神崩塌？”他问。

蝶衣沉吟片刻，缓缓道：“避免不了，若她注定精神崩塌，那么这件事必定会发生。因为回忆是过去的事，过去的事改变不了。”

“不过我们可以渡化她，若是能化解她心中的执念，便能唤醒现在的她心中的真情残念。”

“我明白了。须在精神彻底崩塌前渡化她，这样就能避免灵魂受损。”他颔首道。

孺子可教也，蝶衣转而打量眼前场景，因为过于专注，并未注意到李长风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他们身侧的木架上挂满了颜色各异的戏服，舞服。身后支架上还摆有琵琶，筝，箜篌，横笛，笙，大鼓等演奏乐器。

房中有一女子正坐于梳妆台前，对镜将梅花状花钿贴于眉心。

暗黄铜镜里，倒映出一张绝色容颜，黛如远山，水眸含烟，与大殿内戏伶的模样一般无二。

外头一阵嘈杂，片刻后屋外响起“嗒嗒嗒”的急促足音，由远及近。

足音停下之时，一个梳着双螺髻的姑娘趴在门框处，探出头朝她大喊道：“媚娘快来看呀！裴郎高中了，新科探花，现下正在外头骑马游街呢！”

“当真？”被唤作媚娘的戏伶眼睛一亮，手下不住一抖，花钿便贴歪了几寸，留下一层重影。可她眼下顾不得这些，忙起身跑向门外。

临屋的女子们也纷纷停下梳妆打扮，提着裙摆鱼贯而出。

众姑娘凭栏远眺，远远看见前呼后拥的一队人马出现在长街尾。她们伸出手，在楼上挥舞手绢，叽叽喳喳议论着。

“裴郎果真才貌双全，连身影都这么俊！”

“我瞧着状元郎也不错，虽然相貌比不上裴郎，那一身轩昂气度也不是平凡人能比的。”

“我觉得还是裴郎最好看，不知以后哪家姑娘如此有幸能够嫁给他。其实我的相貌与他还挺相配，若他能看上我该多好……”

“你可甭想了，像他们这种青年才俊，恐怕早就被皇上内定成驸马爷了，哪里轮得到你。”

“哎呀，做做梦也不行吗，你这人真没趣！”

“你说谁没趣呢！”

“……”

两位姑娘说着说着便大打出手，互相推搡起来。

“韶乐馆”二层楼台像是突然失控般，所有女子挤作一团，骂骂咧咧，连媚娘也不能幸免。

“别打了，别打了，他们过来了！”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

方才动手的两位姑娘彼此冷哼一声，霎时间安静下来，整理妆发。

蝶衣逐渐从这些女子们口中得知，裴郎是大儒裴贤之子，裴照，字子固。

裴照幼时早慧，三岁识字，七岁便能作诗，当年一首《乌衣巷》，名动京城，万家传颂，乃是出了名的神童。

游行队伍已然到了韶乐馆前，以状元为首，两侧是榜眼和探花，他们身后是一众进士。外圈还有皇宫护卫拦着周围雀跃上前的百姓。

虽是状元郎打头阵，可人群中最打眼的并非位是他，而是屈居第三的探花郎，裴照，裴子固。

少年头戴簪花，唇红齿白，剑眉入鬓。他身着大红锦袍，身下骑着白马，风流倜傥，气度非凡。

蝶衣总算知晓伶人们为何会为他大打出手，裴照确实是三人中最俊逸不凡的，难怪成了不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正摇头感慨着，她突然吃痛哼了一声。

手腕处传来一阵疼痛，蝶衣定睛一看，原来是李长风隔着衣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

“？”蝶衣看向他，眼神中分明写着“你弄疼我了”。

“抱歉。”李长风垂头看了一眼，立马松开手道。

揉着手腕，蝶衣自然地看向媚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