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国库空虚,出兵是最耗费国资的,乃迫不得已的下策,于是便有大臣提议使用美人计,却被裴照一口否决。
朝堂之上,主战与主和两派争吵不休,李南锦深陷龙椅,摁了摁额角,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岁。他摆了摆手,屏退众人,决定改日再议。
长长的宫道,裴照一人走在最后。
“裴将军。”媚娘追了出来,叫住他,“为何不同意使用美人计。”
原来她都听见了,可他没说话,脚下步伐没停。
“你不是说伶人不知亡国事吗,我愿以身为诱,刺杀北戈王。”媚娘跑到他跟前,伸手拦住他。
听到这句话,裴照终于停下脚步,低头看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我大梧的男儿又不是死绝了,需要一个女人去送死。”
“你瞧不起女人?”媚娘望着他,不自觉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裴照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勾唇笑道:“是,而且我最瞧不起自不量力的女人。”
“娘娘。”裴照后退几步,向她弯腰行礼道,“臣恭贺娘娘荣升贵嫔,娘娘不需要向我证明什么,免得自降身份。”
媚娘张了张口,最终什么也没说。
一句娘娘泾渭分明,裴照是知道怎么戳她心的。
说完这句话,他抬腿便走。
擦肩而过后,媚娘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在视线里逐渐模糊。
对,就像现在这样,她步步高升,却离他越来越远。
……
朝中争论终于在三日后休止。
这一回,主战派占了上风,李南锦同意裴照出兵北伐,条件是速战速决,平定边境骚乱即可,万万不可深入敌营持久作战。
因为打得越久,越有可能陷入内忧外困的境地。
其实这一点已经透露出梧国看似光线亮丽的外表下,实则早已是一具内里腐朽蛀空的皮囊,败絮其中。
无需北戈重拳出击,只要用矛轻轻一戳便能戳破。
在这种情况下,不战就是慢性死亡,战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出征前夕的出师宴上。
媚娘离了席,向着殿中央款款走去,她身上的穿着,蝶衣一眼认出,正是现实中的戏伶打扮。
发梳高髻,头戴点翠头面。上身四合如意式云肩缀有流苏,在立领白衫上轻轻摆动。下身大红长裙上绣双凤牡丹,缀着二三层飘带。
与现实中不同的是,眼下她面上粉墨完好,也未曾拔舌断腿。
媚娘跪地请示皇帝,声音清丽而动人,“妾身将《破阵曲》编排成戏,愿献上此戏,佑我梧国将士此次出征能够大败敌军,得胜归来。”
李南锦挥手,应允了。
她水袖轻甩,绫绸绵软有力,不断撞击在鼓面上,四面八方的鼓都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好似马蹄阵阵,有千军万马迎面而来,鼓声夹杂琵琶声,隐隐有股肃杀之气。
媚娘启唇,这回不再是含糊的“嗬嗬”声,而是婉转悠扬的唱腔语调。
一舞毕,在万千喝彩中,她透过翩然落下的水袖,看见裴照执起酒樽,仰头深深痛饮。
……
就在裴照出征不足半年的时候,梧国西部城池突然被豁开口子,北戈直捣黄龙,大批军队已然兵临城下。
李南锦连发十六道诏令,将裴照召回来守城。
可惜为时已晚。
皇宫外,敌军一下又一下撞击摇摇欲坠的宫门。皇宫内,李南锦扭开龙椅上扶手处的螭首,将皇后以及年幼的太子送下地道。
目睹这一切的媚娘颤巍巍地穿上戏服,她坚信裴照一定能在宫门被破前赶回来,救大梧子民于水火。
有人不慎将她撞倒在地,背着包袱的宫女扶起她,大喊道:“娘娘快跑吧,梧国要亡了!”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就被一刀劈开,血液溅了媚娘一身。
她愣在原地。
北戈的士兵冲进大殿,将她们团团围住。
片刻后,北戈王踏进大殿,大吼道:“狗皇帝呢,你们大梧的皇帝在哪?”
宫女们纷纷摇头,抽泣声此起彼伏,在大殿内回荡。
“吵死了!”他随手掐住一名宫女脖子,拎至空中,不顾她蹬腿挣扎,“嘎吱”一声后,她的脑袋就软绵绵地耷拉下来。
宫女们瞬间被吓得不敢出声。
北戈王将她如破布一般随手一扔,拍了拍手,走向龙椅。
媚娘见状,深吸一口气,她站起身,跳起了《破阵曲》。
此举瞬间吸引了北戈王的注意,他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打量她,“会跳胡旋舞吗?”
媚娘点点头,变换了舞姿。
只要能吸引北戈王的目光,不让他注意到龙椅,就能为太子争取到更多的时间逃跑。
再者,她瞥了一眼腰间,那处戏服缝了一把匕首,只要等到机会,趁其不备,就能刺死那该死的北戈贼人。
北戈王看了片刻,打了个哈欠,“没什么意思,不如再加点有趣的东西。”
说罢,他取走士兵手中的长刀。颠了颠,随后猛朝她腰间掷去,“我倒要看看你的腰有多柔软。”
见寒光袭来,媚娘堪堪避过,可是紧接着,就有两把刀冲着她腰刺过来。
她本就不是习武之人,躲过过一把刀的攻击已是侥幸。现下两刀夹击,注定要血溅大殿,她认命般闭上双眼。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媚娘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那人抱着她在地面上滚落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