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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夜劫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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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竹梅居,万古雷设宴接待顾玉刚兄妹和黄飞羽。www.xiashucom.com席间,沙天龙问他们,有没有效忠王府,他自己没有投效,已对王、张说清。

黄飞羽道:“家父不想得罪王爷,又不想投效,只推说镖局未歇业,等来年再说。”

顾玉刚道:“家父说年迈体弱,有心无力,两个孩子得留在身边,因此无法从命。”

沙天龙道:“王张两位不再说什么吗?”

黄飞羽道:“他们两人并不相逼,麻烦的是蔡忠范。前不久他到寒舍拜访家父,说有位史爷史孟春,家财万贯,最喜与江湖好汉往来,久闻家父神枪之名,欲到寒舍拜访。家父推说身体不适,以后再迎驾。蔡忠范明知家父拒绝,但仍不死心。说史爷其实是一位显贵的管家,来头极大,并暗示得罪不起。过了几日,他又到寒舍来,说史爷欲请家父到一个豪华去处赴宴,家父仍然谢绝。蔡忠范当时脸色极不好看,说顾爷不给蔡某面子事小,得罪了史爷事大,只怕从此难在京师立足。又说少林外家弟子金刚掌陶槐、洛阳女侠叶芳、青城双杰柏乾、柏坤等都是江湖知名人物,他们都是史爷的座上客,除他们几位以外,还有好些个出名的高手,因此顾爷最好不要太固执云云。家父性耿直,便直言不讳,说自己早收山,不与江湖同道往来,史爷的盛情心领。又过了两天,黄叔叔来家,说他受蔡忠范逼迫,由史孟春出面,将两家镖局合成一家……”

黄飞羽插言道:“不止我们镇远,还有京师的五六家镖局合并,改成虎贲总镖局,若是镇远拒绝,那么就休想开业下去,只能关门大吉。家父不由恼怒,断然拒绝。蔡忠范说,史爷是一位权贵的管家,得罪了史爷,镇远是自找麻烦,惹火烧身,要家父仔细斟酌。”

罗斌道:“可恶,这史孟春胃口不小啊!”

万古雷道:“后来呢?蔡忠范是否相逼?”

顾玉刚道:“我们两家经过磋商,决定不向史孟春低头,有事相互照应。蔡忠范大约在五天前又来一次,家父将他逐走,以后没有再来。昨日午间欧老爷子的门徒持名帖见家父,邀约今日午来承恩寺为龟鹤帮出头。家父当即去镇远镖局与黄叔商议,黄叔也同时接到了帖子,看在欧老前辈面上,决定前来,等弄清真相再说。今日到场一听,又是史孟春兴风作浪,我们父子便有结交万公子之心,大家同仇敌忾,今后还请万公子及各位多多关照!”

万古雷喜道:“好极,彼此都是史孟春的受害人,正好携手共拒强敌!”

黄飞羽道:“阴司四煞与各位对了阵,能否将经过情形说与我们,也好长些见识。”

于是万古雷简说了几次交锋经过,杨正英、罗斌等不时插话补充,甚是热闹。直听得黄飞羽等三人不时发出惊叹,为万古雷、公冶勋叫好。大家边吃边说,十分快活。公冶娇回家去了,顾玉梅说很想认识这位金陵娇凤。

说起这个绰号,万古雷等都笑了,没想到码头一仗,也不知什么人给公冶娇取这么个绰号。黄飞羽还指着耿牛说,来承恩寺之前,局中镖师在街上听说了码头的事,称耿牛为虎力士,这绰号已在京师茶肆酒楼传开。耿牛听说人家叫他虎力士,并不放在心上,他只顾埋头大嚼,这么好的美食,哪有工夫说闲话。

沙天龙遂把码头对阵情形说了,黄飞羽等直夸他的神勇,可他只顾吃,根本没听见。

沙燕笑道:“耿牛,你为何不说话?”

耿牛仍低着头大吃,并不回答。

沙燕恼了,对他叫道:“喂,没听见吗?”

耿牛眼睛一睃,瞧见沙燕瞪着他,忙把吃食咽下,道:“你和俺说话吗?”

“不和你和谁?你是听见于不理,对吗?”

“没听见,俺正专心吃喝。”

梁雅梅道:“你真是的,只顾吃,大家说什么你难道没听见?不会那么聋吧!”

耿牛一愣:“俺不和雌儿说话,所以俺没听,再说也没听见有人叫俺呀!”

顾玉梅见他有几份傻,捂着嘴偷笑。

沙燕嗔道:“怎么没叫你,耿牛不是你的大号吗?还有,什么雌儿雌儿的,你……”

耿牛慌了,道:“俺只听惯别人叫俺蛮牛,叫耿牛没听惯,所以想着是叫别人。”

万古雷笑道:“我早告诉你不准说雌儿,这些都是自家兄妹,你干么老是不改?”

耿牛脸胀得通红,忙把头低下,道:“俺说惯了,一时改不过口,俺不是故意的。”

沙燕道:“以后叫姐姐,听见了吗!”

耿牛只把头低着,不出声。

梁雅梅道:“咦,你不愿叫?”

耿牛道:“俺害羞……”

众人大笑起来,三女笑得最响。

饭后,黄飞羽等在室外花树下石凳坐着聊天,彼此十分投契。三女尤为亲热,她们并坐一排,叽叽咕咕又说又笑,十分快活。

一个下午匆匆过去,公冶娇没有来,黄飞羽等三人告辞回家。晚上,也不见公冶娇。

万古雷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对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

夜里他让大家安心睡觉,独自在园中巡逻。梁宏带着五名护院武师住在福泽楼,所以他颇为放心,走子两圈,便回到竹梅居。

他坐在窗口,也没点灯,直望着天上的星星出神。他想把日间事想一想,可不知不觉就在想娇娇。她的一举一动,都牵着他的心。这是怎么回事呢?他告诉自己,公冶勋与他是莫逆之交,他走了就该自己照应他的妹妹。如此而已,岂有他哉!须知娇娇年岁幼小,纯洁天真,他决不该动一丝一毫的邪念……可为什么自己成天想着她呢?是不是对她有了情?不是的,不是的,她是个可爱的小妹妹,自己想着她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要说情意,那是对季兰。他从第一眼看到季兰起,就对她有了意思。可惜,她身边有个孙锐锋,如今又多了个方天岳,他当然没了指望……这季兰他们,是离开了京师呢还是留在京师,怎么不打个照面呢?方天岳也是心高气傲的人,为何对孙锐锋先踞后恭?莫非就为了孙锐锋是燕王卫队的指挥同知,就甘愿自贬身价?还是因为两人投契,孙锐锋收起了狂态?唉,想这些干什么,与己何干?倒是为季兰担点儿心才对,孙锐锋如此狂傲,她嫁给他又怎么度日?要是和自己结成连理,日子岂不是好过得多?可她似乎看不起自己,她心目中只有怀大志、干大事的英雄,自己在她眼中,不过是个没出息的富家子弟罢了……这样一想,不禁心灰意懒。

忽然,他发现园中有个黑影一晃不见,连忙收起心思,盯着那一片花木。瞬间又见一条黑影蹿了出来,从左边的花丛中跃到右边的花树后,紧接着向竹梅居蹿来,身法极快。万古雷不动声色盯着黑影,只见他身材魁伟,身躯肥壮,但轻功却是极佳,知道来了劲敌,当下不敢大意,怕睡在楼下的耿牛遭暗算,便从窗口飞身而出。脚刚落地,便觉脑后风生,连忙提气往侧一跃,在空中旋过身来,果是那胖大黑影偷袭。此刻那家伙如影随形,他刚落地,黑影已蹿到面前,“呼”一声拍出第二掌。他要想闪避已是不及,匆忙中出掌相拒,“呼”一声,立足不稳,退了两步。看对方,只退了一步,这家伙掌力好大。正待提气再斗,蒙面人突然向侧方奔去,看样子要往墙外逃走,便急忙追了过去。眨眼间蒙面人跃到墙头,转过身来看他,见他已追来,便往邻院房头蹿去。

万古雷跃上墙头后,心中犹豫,怕中了调虎离山计,有心不再追赶。蒙面人回身见他不动,便向他招手。万古雷心想,这胖大家伙武功极高,只对了一掌就溜,分明是诱我追他,切莫上当,于是也抬起手来招对方。

蒙面人见他招手,便从屋脊上走了回来,压低嗓门道:“姓万的,你不敢来吗?”。

万古雷也轻声道:“你为何要逃,不敢斗吗?既然不敢斗,那你就走吧!”

蒙面人冷笑一声:“小子你休狂,适才对掌时,你早中了佛爷的掌毒,半个时辰后就会毒发身死。佛爷要你跟来,那是因为有人要见你,佛爷可赐你解药保命,你听明白了吗?”

万古雷抬起手一看,不见有何异状,便道:“你那什么毒掌伤不了公子爷,不用操心,你说有人要见我,他是谁,有什么事?”

蒙面人道:“你小子休要夸口,佛爷懒得与你噜嗦,要见你的是史大爷,你去不去?”

万古雷一惊,道:“你说的是史孟春?”

“不错,你小子有没有胆量去!”

“姓史的诡计多端,只怕又是使的什么花招,公子爷不愿再上当,又中调虎离山之计!”

蒙面人冷笑道:“这么说,你是不管那妞儿的死活了吗?公冶勋一旦回来,你如何向他交代?那妞儿可是为了你遭罪的!”

万古雷一听,惊得亡魂皆冒,不禁叫出声:“什么?你说的是公冶小姐?她怎么了!”

蒙面人得意洋洋,道:“你着急了吗?嘿嘿嘿,你问她怎么样子,自己去看不就知道了?”

万古雷一下慌了,他忙镇定自己,道:“你们敢动公冶小姐,真是吃了豹子胆……”

蒙面人不容他说完,接话道:“不用多说,小妞儿在咱们手里,你去不去看她?”

万古雷心乱如麻,不假思索道:“走!”

蒙面人哈哈一笑,转身飞掠而去,万古雷不敢疏忽,连忙提气急追,紧紧跟着。

蒙面人有意试他脚力,提足劲飞奔,不时回头一探,发现万古雷离他一丈,决不落后,心里十分吃惊,中了掌毒怎么还能提气飞奔,莫非这小子当真不怕毒吗?这实在难以相信。

万古雷跟着蒙面人东弯西拐,连换了几个方向,方见蒙面人跃进一个花园里,便跟着跳下去。蒙面人大步往前走,过了一排树丛,转个弯便见七八丈外有一幢二层楼房矗立,楼上楼下灯火辉煌,楼房正门也挂满了灯,厅中人影绰绰。

万古雷心跳甚急,他为公冶娇担忧,恨不得一步迈入厅中看个明白。

来到屋前,厅门站着两名持刀武士,见了蒙面人便低头行礼。万古雷未带兵刃,浑身布满罡气,昂首挺胸,走上台阶。

“站住!”两名武士齐声大喝。

万古雷停下步,道:“怎么,不让进?”

蒙面人又回身过来道:“进来!”

万古雷冷哼道:“多此一举!”

站门侍卫大怒,恶狠狠瞪着他。万古雷双手一背,迈开方步,踱入正门。

客厅十分宽大,迎面正中放着一张虎皮交椅,下面置了左右两排八仙椅,坐满了人,个个脸蒙黑布。两排靠椅之后的墙边,站满了蒙面武士,扫眼之下,不下五六十人。

诱他来此的蒙面人坐在右边靠椅的首座上,他对万古雷道:“史爷马上到,你先坐下。”

一个蒙面武士抬来一张椅子,放在两排椅子末端的中间,与虎皮椅两相对面。

万古雷依言坐下,把两排椅子上的人挨个打量,除了个子高矮、身躯胖瘦,别的一概看不出来,两排椅子一边六人,共十二人。这些人对他怒目而视,一个个眼神凌厉,炯炯有神,看来都是内家高手,无一人是弱者。

万古雷深深吸气,压住心中的焦燥,使声音保持平稳,道:“你引我来此见史孟春,他为何不出来,摆什么臭架子,真让人好笑!”

左边首座上的人冷笑道:“万古雷,你别高兴得太早,再过一会儿只怕你哭不出来!”

这声音似曾在哪儿听过,仔细一打量,见其着儒装,身材瘦削,顿时明白他是谁了,万古雷笑道:“五毒先生别来无恙,彼此都是熟人,把脸蒙着可是自觉心虚、无脸见人?”

那人大怒,倏地一下站了起来:“万古雷,你今日还敢口舌逞能,老夫要你的命!”

引万古雷来此的胖子道:“先生莫与他计较,且让他多活片刻,还怕他跑了不成?”

仇灵子愤愤然坐下,道:“万古雷,过一会儿有你受的,老夫要把你化成一滩臭水?”

万古雷道:“公子爷要是怕你,也不会只身前来了,奉劝先生收起大话,那是一点用都没有的,你吓不倒公子爷,放明白些!”

与仇灵子并排坐第二个位子的蒙面人叹口气道:“这小子并不知道自己要死,真可怜!”

万古雷正要反唇相讥,却见右边底墙的一道门开了,走出一个魁伟汉子来,此人正是在艳芳号上见过的史孟春,他总算露面了。

两边坐着的蒙面人“刷”一下站起来,直等史孟春落座,又“刷”一声齐齐坐下。

史孟春往椅背上一靠,抬眼打量坐在下首的万古雷,眼神凌厉,面无表情。

万古雷也冷冷盯住他,毫无惧色。

史孟春道:“万公子,今夜请你前来有事相商,并非设下什么计谋害你,但请放心。”

万古雷道:“如此甚好,有话请说!”

史孟春道:“不过有一条请万公子注意,彼此相商的是大事,因此要心诚,如何?”

万古雷冷笑道:“你使出了各种手段对付万家,这就是尊驾谓之的‘心诚’吗?”

史孟春浓眉一扬,似要发作,旋又忍了下去,道:“这事我自有交代,稍安勿躁!”旋又对坐在两边的蒙面人说:“各位散去吧,我与万公子杯酒和好,握手言欢。”说着站起来,对万古雷又道:“万公子,请到后面一叙。”

两排蒙面人默默走出大厅,史孟春比个手式,要万古雷跟他走,万古雷拔步相随。

史孟春由来时的那道门出去,门通一道走廊,连着一排平房。走廊里挂满了灯,万古雷运功护身,小心戒备。过于走廊,来到一间雅室,室内挂着彩灯,一排美艳乐姬在一侧端坐,见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室中一张方桌,上面摆满了酒菜。史孟春走到主位坐下,请万古雷就座客席。有两位妙龄女子笑盈盈过来侍酒,一边站一个。此时管弦声起,奏得轻柔。

史孟春举起纯银酒杯道:“公子请!”

万古雷服过宫知非的药酒不惧毒,便举起杯爽爽快快一饮而尽。这酒之香醇,实非凡品。史孟春见他豪爽,脸上有了笑意。

他道:“万公子,这酒味道如何!”

万古雷一笑:“上上品。”

侍妾已替他斟满了杯子,史孟春举起杯:“公子既然喜好,连干三杯如何?”

万古雷二话不说,又干了两杯。

史孟春笑道:“不瞒公子,这酒乃御赐之酒,街肆里巷是见不到的,公子不妨多饮几杯,明日在下派人送一坛到府上……”

万古雷忙道:“不用不用,酒已尝过,史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了吧,公冶小姐请出一见!”酒是皇上饮赐之物,这史孟春果然来头不小,万古雷急于探他底细,哪有心思吃喝。

史孟春手一挥,丝竹声立停,乐姬们无声退去,就连两个侍酒女也飘然离开。

“公冶小姐安然在家,公子放心。”史孟春手握酒杯,直视万古雷:“不妨把话挑明。过去种种,皆因在下不识公子真面目,以为不过是个纨挎子弟而已。几度交锋之后,方知公子文武兼修,艺压群雄,遂生爱才之心。”一顿,见万古雷面无表情,便又说下去:“因此,史某愿与公子捐弃前嫌,握手言和,不知公子……”

万古雷岔话道:“史爷之意,码头不要了,万家在京师的生意也不再受人挤兑……”

史孟春忙道:“那是自然,否则说得上是握手言欢吗?码头仍由贵府经营,万家所有店铺将和以往一样,再无人敢侵扰。”

万古雷一笑:“这是史爷的诚意吗?”

“那是自然,否则何必与公子见面。”

“史爷忽然如此慷慨,不会没有条件吧?”

这话中的讥刺,史孟春岂有听不出的,但他并不生气,反而笑着点头道:“万公子乃聪明有识之士,在下又怎能瞒过公子?不过这条件虽有,却是对公子有百利而无一害!”

“啊,是吗?那就请史爷赐教!”

“在下乃当朝一位权贵的管事,这位权贵深得皇上宠幸,因为他本也就是皇亲国戚。这位爷平生最喜招纳贤才,以为国用,所以在下有心将公子荐于贵人帐下,公子当可一展雄才,光宗耀祖,胜过商贾人家百倍,你意下如何?”

万古雷道:“这位权贵是……”

“只要公子愿意投效,到时自知。”

“在下一向疏懒,并无功名之心所以只好辜负史爷一片盛情,还请史爷鉴谅!”

“公子之言差矣,人生在世,当以功名利禄为重,否则岂不枉活一世?况公子身手不凡,若投效爵爷,前程无可限量!”

万古雷心想,他的主子原来是位爵爷,可当朝爵爷甚多,不知是哪一位,为官如何?但凭史孟春对付自己家的手段,只怕不是好东西。因道:“既然是一位爵爷,又怎能以强横手段夺取我万家码头,并利用江湖黑道凶徒……”

史孟春忙道:“这自然不是爵爷的意思,万公子不可胡乱猜测。”

“那么说,这都是史爷一手策划的了?”

史孟春并不羞愧,傲然道:“不错,这都是在下的手段。不瞒你公子爷,为在下效劳的武林高手,岂止是阴司四煞等人,白道上的出名人物也有好几位。”一顿,续道:“不过以万公子的武功,在下当另眼相看,决不亏待。”

“史爷,请恕在下孟浪,有一句话一吐为快。史爷既然只是爵爷府上的一位管事,能有用人的大权吗?充其量只能在府中管管下役而已,最多向爵爷引荐引荐,可刚才听史爷的口气,大得吓人,倒叫在下猜疑史爷的身份了。”

史孟春浓眉一扬,哈哈一笑,道:“万公子果然有眼力,看出了在下的破绽。好,在下不妨再告诉公子一点,除了爵爷心腹管事的身份,在下还有官职在身,品阶不低。但在下只喜以管事身份和武林人来往,故不提官职。”一顿,续道:“如今公子对史某该不会再疑心什么了吧,史某诚心结纳公子,望公子以前途为重,以家业为重,与史某捐弃前嫌,握手言和,投奔爵爷帐下,为朝廷效忠,建功立业。”

万古雷道:“不然,在下还有疑问。”

史孟春有些不悦:“怎么,我说的有假?”

万古雷道:“尊驾既然做官,为何干出的事却和黑道上的枭雄一般,杀人越货……”

史孟春勃然大怒,斥道:“放肆!你……”

万古雷倏地起立:“我说的难道是假!”

史孟春厉声道:“万古雷,你且莫一叶障目,误以为自己那点武功天下无敌,也并非本座对付不了你,只因看你是个人才……”说到这里忽然把声音又变得平和起来,道:“这是干什么?坐下坐下,请你来是言和的,又何必剑拔弩张?彼此并无深仇大恨哪,坐下坐下!”

万古雷见他面色果然恢复平静,心想此人倒很有自制力,看他还有什么说的,听听无妨,兴许还能多探一点底细,于是依言坐下。

史孟春举起酒杯:“来,满饮此杯!”

酒喝干,史孟春亲手把盏,注满酒杯。

他道:“在下行事,一向不择手段,只要事成,不拘小节。码头之事,先礼后兵。在下出银两购一半码头,令尊固执不允,是以只好用些江湖手段,这是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公子鉴谅。将此事揭过,公子意下如何?”

万古雷心想,说得轻巧,家中下人的性命就白丢了吗?要是我万某武功不济,全家早做了刀下鬼,似你这等凶残之徒,能与你握手言欢吗?那我万古雷就不是人了!

他按下心头之气,淡然道:“尊驾行事心狠手辣,在下颇不以为然。但尊驾言和之事,在下以为全在尊驾一方。只要尊驾不再施诡计算计万家,在下也就不找尊驾麻烦。至于投效爵爷之事,在下无心为官,就免提了吧!”

史孟春又沉下了脸:“这么说,公子不愿投效爵爷,也不愿与我等为伍是吗?”

“不错,这正是在下的意思?”

“公子,你似乎未听明白在下的话。若是公子投效爵爷,你我之间就成了自己人,要是不愿归顺,公子只怕会失去码头、失去家业,请恕在下直言,就连性命也难保。这并非恐吓之言,望公子三思,且莫鼠目寸光……”

万古雷道:“威胁利诱,并非上策,在下决不屈服于淫威之下,史爷枉费了心机!”

史孟春眼一瞪:“万公子,你非要等到家破人亡那一天才死心吗?这真是何苦!”

万古雷道:“多谢酒宴,万某告辞!”

史孟春厉声道:“万公子,我已好言相劝,你却不识时务,那是自取灭亡,你真要……”

万古雷已站起,道:“不必多言,告辞!”

史孟春冷笑道:“想走就走吗?你……”

万古雷喝道:“你待怎的?”

门外有人接嘴道:“万古雷,今日要留你在此,尝尝三十六种刑具的滋味!”

万古雷举座下八仙椅扔了出去,“呼”一声声势惊人,料无人敢硬接,紧接着一步蹿了出去,只见小天井里站满了蒙面人,八仙椅被站在天井中间的人一掌击落,“砰”一声椅子散架碎裂。万古雷无心打斗,双足一顿,直跃房顶。脚未站稳,后面喝斥声起,已有人追了上来。万古雷一个转身打出一掌,喝道:“下去!”那人击掌相迎,大震声中两人踏碎了几块瓦片。这一掌平分秋色。万古雷一看,正是那个诱他来此的和尚,猜想是恶头陀沙空。

这一耽搁,屋面已上来五六人,有两人手持朴刀,一人持铁扇,一人持判官笔向他出招,恶头陀沙空也大吼一声,双掌上下击来。

万古雷四面受敌,不好招架,便一下跃起半空,看准方向,来一个倒翻,往墙外落去。

但拦截他的都是好手,有人抢先到了墙边,手一扬打出一串暗器,万古雷双掌齐出,以罡风击落暗器,但人却落在园内。墙下有三人阻路,其中一人娇叱一声:“打!”又飞出三颗暗器。万古雷听出是个女的,当即双手齐出,把暗器抓在手里,却是三颗铁莲子。

与此同时,有两人迎面扑到,四支铁筷子分点他身上大穴。那发铁莲子的女子,也以一柄窄窄的腰刀助战。后面恶头陀、五毒先生、病驼、凤阳双彪等已赶了过来。万古雷见他们都来了,便主动出击,盯上一人攻一掌,再转向另一人出一招,脚不停步,满园子飞跑。

这小花园虽不大,但足够他施展的。蒙面人一方人愈来愈多,反而相互妨碍,万古雷蹿向一处,他们便蜂拥而至,你挡我我阻你。万古雷行动快极,已治了七个人的穴道,让他们定在那里,像根木桩,不一会儿就被自己人撞倒。万古雷见对方乱了套,便乘机越墙而出。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只管向暗处奔蹿,时而跳下屋面,在街道上飞跑。蒙面人追出来三四十人,但轻功不及他的太多,一下就追得没了影儿。几个功力高的,追了一阵也失去了目标,只好垂头丧气回去报信。万古雷摆脱了追兵之后,才得以认准方向往家里去。

翌日一大早,公冶娇便来了。与往日不同,她面上挂着白绢,两只眼睛又红又肿,惊得万古雷问她:“娇娇,你怎么了,出事了吗?”

公冶娇取下面巾,满脸凄怆,未语泪先流,吓得万古雷忘了男女之嫌,伸手去握住娇娇冰凉的小手,连声道:“娇娇、娇娇,别哭别哭,快把事情说与我听,昨夜是不是史孟春将你掳掠了去,他却骗我你在家中,唉,愚兄真浑,对不起娇娇,娇娇千万别伤心……”

公冶娇一愣,拭去眼泪:“什么呀,人家昨日在家里好好的,史孟春何尝掳了我去。”

万古雷一怔:“没有这回事?那……”

“听我说,昨日我未到你家来,那是家父母在家留住了我,因为柳姐姐家出了大事……”

万古雷喘过一口气,道:“哦,不是伯父伯母有了意外,那我就放心了。柳小姐她……”

公冶娇又流出了泪,稍停续道:“昨日我从广场回去,爹爹已上完早朝回家,娘坐在一边直流眼泪,惊得我问爹爹出了什么事。爹爹愁眉苦脸地说,上朝时,皇上突然降旨把兵部尚书、兵部侍郎、前军都督、后军都督、都督同知、佥事下狱,命大理寺严加审讯,追查谋反余党,还不知要牵上多少文武官员。我听后大吃一惊,说要去看望柳姐姐。爹爹说锦衣卫早已将几位将军的府第抄家,满门皆拘押于天牢,你去还想见到人吗?唉,这是劫数呀。我吓得大哭起来,柳姐姐多可怜呀……”

万古雷心情沉重起来,柳锦霞遭殃,也无疑是公冶勋的灾难,可她为何不跑呢?

他道:“听说柳小姐武功不弱,为何束手就缚?她又没有触怒朝廷,何罪之有?”

公冶娇道:“我也这般对爹爹说。爹爹道:‘她要是和锦衣卫动手,不正好是谋反的铁证吗?柳将军从无野心,一向忠心耿耿,他岂能违抗朝廷的旨意,背上个不忠的骂名?’唉,可怜的柳姐姐,为着柳伯伯的声誉,只好束手就缚……我又问爹爹,皇上真要将他们满门抄斩?爹爹说,看来是如此了……”

万古雷听公冶娇哭得伤心,自己的眼睛也湿润起来。

虽然他对柳锦霞、柳铭两兄妹并无好感,但突然间祸从天降遭此灭顶之灾,实在是令人痛惜。他十分难过,不知该拿什么话去安慰娇娇,只默默地握着她的小手。

娇娇哭了一会儿,止泪道:“大哥此时也不知在何地,等他回来,不知有多伤心呀!”

万古雷突然问道:“柳姐姐关在何处?”

“多半是在刑部太平门玄武湖畔的天牢里,因为他们都是钦犯,全都下到死牢。”

“娇娇,你别急,我把柳姐姐救出来!”

“真的?”公冶娇抬起泪眼看着他。

“这能说着玩吗?娇娇,你难道信不过我?”

公冶娇一下扑到他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大哭起来。万古雷不知所措,一颗心猛跳起来,只会喃喃道:“别哭别哭,娇娇……”

公冶娇抽泣一会儿,放开手,抬起头,道:“万大哥,你真好!小妹也有救柳姐姐之意,想请你出手,但此举太过危险,不好开口……”

万古雷取出汗巾,温柔地替娇娇擦去面上的泪水,道:“柳小姐是公冶兄的红粉知己,我岂能见死不救?还有柳铭、张文彦、郭剑平三位,是公冶兄的好友,……”

公冶娇道:“万大哥,你真好,柳姐姐那样对你,你却一点不恨她,还要救她……”说着说着又流出了眼泪,“大哥,娇娇感谢你,哥哥回来不知会有多感激……”

万古雷道:“娇娇,你说些什么呀,你和公冶兄助我保家,不惜与阴司四煞结仇,与史孟春结怨,这又为何来?如今柳小姐有难,愚兄又怎能袖手旁观?一句话,我与娇娇、公冶兄如同一家人,还分什么彼此,你说呢?”

公冶娇深情地注视着他,默默点头,慢慢将身子靠了过去,头倚在他肩上。

万古雷被她身上的芳香陶醉,伸出一只手搂住她的柳腰,心中充满了柔情。此时他觉得娇娇就是他的红粉知己,他和她正是天生的一对儿,她和季兰不同……季兰她……

想起季兰,万古雷猛然警觉,娇娇还是一个小孩儿,她把自己当做哥哥,信赖依靠自己,她天真无邪,并不解男女风情,自己怎能对她想歪了念头,你对得起良心吗!

这样一想,他吓得浑身冒汗,连忙把手抽回,深吸一口气,使乱跳的一颗心平定下来。

就在此时,听见有人上楼,万古雷连忙出客室,朝楼下问:“有事吗?”来人答西门先生来访,他忙叫娇娇一起下楼出门迎接。

西门仪正沿小道走来,万古雷迎上见礼。

在客室坐下后,西门仪看出娇娇神情不对,道:“公冶小姐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

万古雷把柳家的事说了,道:“柳家兄妹与公冶兄、娇娇是知己朋友,故尔伤心。”

西门仪一叹,道:“皇上诛杀功臣,不知累及了多少人!”一顿,又道:“事已至此,望小姐节哀,若有差遣,愿尽薄力。”

公冶娇道:“多谢前辈!”

西门仪对万古雷道:“那日一别,有事耽搁,未能及时来见公子,码头之事老夫已听说,不知史孟春又以何种手段对付公子?”

万古雷把昨夜的事说了,西门仪感到几分惊奇,道:“此人软硬兼施,神神秘秘,公子若不就范,他必不甘休,得严加防范。老夫没想到的是,史某人竟是官场中人!”

万古雷道:“他居然能以商人面目出现,做成了不少交易,在商人中间已很有名,可我们却查不到他的底细,此人手段极是高明。”

西门仪道:“下一步公子有何打算?”

万古雷道:“在下欲到天牢救出柳小姐兄妹等人……”

西门仪一惊:“公子要劫狱?”

万古雷道:“是的,除了劫狱无法救人。”

西门仪道:“刑部大牢防守必严,要多几个人手去才成,事不宜迟,老夫这就回去见季兄、王兄他们,请他们也来助一臂之力。”

万古雷道:“前辈侠肝义胆,晚辈感激不尽!但此事再牵动季前辈他们,只怕不妥!”

西门仪站起身,道:“不妨事,老夫去说说看!”说着便举步出门,边走边道:“晚上我们再来,白天他们不能露行迹。”

万古雷看看留不住,便送至大门外。

返回客室,他带公冶娇去见宫知非。先在承恩寺广场前绕来转去,以防有人盯梢,然后才转进六顺巷。只见宫知非的算卦铺面关着,便举手敲门。不一会门开了,是汤老五,忙向他请安。汤老五笑嘻嘻让二人进内,又把门关好,三人直至内室,见宫知非正坐着喝茶。

万古雷对公冶娇道:“快见过宫师叔!”

宫知非眼一翻:“免礼免礼,坐下说话。”

万古雷、公冶娇便到矮桌前坐下,汤老五沏了两碗茶给他们,自己也在一旁坐下。

宫知非道:“无事不登三宝殿,何事?”

万古雷把柳家的事说了,然后道:“小侄与公冶兄乃莫逆之交,不能见死不救,故特来请师叔设法,到刑部天牢救人。”

宫知非眼一瞪:“你小子好大胆,史孟春那儿就够你对付的了,你还要去劫天牢惹麻烦!那天牢一向看守严密,何况你救的人又是钦犯,弄不好有锦衣卫的人把守,怎么救?”

万古雷道:“小侄知道劫狱不易,所以才请师叔指教,天底下什么事也难不倒师叔。”

宫知非叫道:“咦,什么话?你师叔又不是活神仙,能上天入地、来去无踪,不成不成!”

公冶娇插言道:“既然是神八卦,就该是活神仙,要是凡人,卦算得准吗,那不过是骗骗庸人、愚人而已。再说你老人家做了人家的师叔,本领当然要比做晚辈的大,晚辈做不了的事,当师叔的理应不在话下。做长辈嘛,就该替晚辈消灾祛祸,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明摆着。”

万古雷还担心公冶娇说话不当,惹恼了宫知非,哪知小丫头说的很顺心,便把个头直点,两眼瞅着宫知非,看他有什么话说。

宫知非讶然道:“看你小丫头说的,做师叔就该包揽万事,那谁还敢做这个师叔!”

公冶娇瞟了他一眼,道:“说得是,这师叔确是不好当。不过这也是没法儿的事,当也当了,就认命吧,推是推不掉的,你说呢?”

宫知非摇摇叹息,道:“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层浮屠,说不得只好冒一冒险。这都怪那个疯老儿,自己的徒弟不管,什么事都让我老爷子兜着,这不是要老爷子少活几年吗!等疯老儿什么时候回来,我把他的宝贝徒弟还了给他,这个师叔就可以不当了!”

公冶娇道:“当不当他的师叔我不管,可做我的师叔你却休想推得掉!”

宫知非奇道:“咦,怎么又扯上你了?”

“我师父印真大师认识觉禅大师,觉禅大师与疯师伯一起做了万大哥的师父,疯师伯又认识你宫师叔,我和哥哥又与万大哥是知交,因此不管怎么算,你也是我师叔,懂了吗?”

宫知非一愣:“这……”没话说了。

万古雷大乐:“对极对极,娇娇有理。”

汤老五笑道:“妙、妙、妙,认命了吧!”

宫知非骂古雷:“你小子别幸灾乐祸,回去回去,等老五他们先到天牢摸摸底……对了,把你要救的人姓名留下,以便查实!”

万古雷十分高兴,道谢后与娇娇辞别出来。娇娇心情好了些,约好下午再相见。

万古雷一回到家,仆役报知有三位尊客在竹梅居等他,是西门老爷子和孙少爷。

万古雷急忙回到竹梅居,楼下客室坐着老少三人,正是西门仪、孙锐锋和扮了男装的季兰,相见之下,怦然心跳,连忙施礼。

季兰冷然道:“听说你要去天牢劫人?”

万古雷道:“是的,柳小姐是公冶兄……”

季兰道:“这个咱已知晓,听表兄说吧。”

孙锐锋道:“刑部天牢一向把守极严,万兄此举不觉太冒险吗?只怕难以如愿。”

万古雷道:“孙兄说得是,但在下不能见死不救,柳姐姐是公冶兄的红粉知己,纵有千难万险,在下也只有勉为其难,以尽人事。”

孙锐锋淡然一笑,道:“万公子讲义气,在下佩服。只不过在下以为,万兄此举行的是小义,行小义而忘大义,实乃不智之举。所谓小义者,亲朋私谊、江湖义气。大义者,国家兴亡。当今之世,山雨欲来风满楼,万兄文武全才,正是英雄用武之时,怎能因私谊就以身犯险?要是有个失误,值得吗?况朝廷治柳家之罪,只因柳家触犯刑律,公子若去劫狱,岂不成了钦犯?在下以为,这是因小失大,所以特地前来府上,劝阻万兄,望三思而行!”

季兰双目眨也不眨地瞧着表兄,流露出无限的钦佩、赞赏,不时螓首微点。这看在万古雷眼里,自然挺不是味儿。

又见季兰把眼光转向于他,看他怎么回答,便理了理思绪,道:“孙兄之言极是,句句皆在理,但在下实有苦衷。柳小姐之父,不过是皇上诛杀功臣以保皇太孙继位举措中的冤死鬼而已。即是有罪,也不该累及柳小姐兄妹。在下与公冶兄情同手足,又怎能眼睁睁见死不救……”

季兰板着粉脸,十分不悦地岔话道:“你说来说去还不是那几句话,你和公冶勋是兄弟情谊,他的红粉知己遭难,你不能袖手旁观。可是你却忘了,柳家兄妹是钦犯,谁也帮不了忙。你若冒险去劫狱,非但救不了人,还得把你自己也搭了进去,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明知不可为而为,不是太愚蠢了吗?我表哥说得好,当今正是有大志者一展雄才之际,你何苦为了个人私谊,拿自己性命犯险,这值得吗?”

万古雷对她的话颇不以为然,但心中对她柔情尚存,便温言道:“小姐心意,在下感激。但若不对柳小姐兄妹尽一番心意,在下无颜面对公冶兄,是以明知凶险,也只好一试……”

季兰见他固执,十分生气,嗔道:“你真是的,怎么听不进好言相劝呢?你胸无大志,不顾大局,眼中只盯着万贯家财,心目中只有私情私谊。你看我表哥,目光远大,志在千里,事事以大局为重,故此请表哥来开导你,没想到你连一个字也听不进去,真是气死人!好好好,我们的话你既然不听,留此无益,告辞。万公子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这番话不留情面,万古雷十分恼火。尤其她将自己与孙锐锋相比,一褒一贬,未免过份。便冷冷答道:“在下鼠目寸光,胸无大志,实在惭愧。不过在下行事,但求对得起自己的良心,纵使招人耻笑,也不会放在心里。”

季兰气得粉脸通红,站起来愤愤然道:“算我多此一举,从此分道扬镳!”说完拔脚就往外走,孙锐锋也连忙尾随而去。

西门仪则坐着不动,直到万古雷送客回来方对他道:“老夫非燕王府卫士,行动不受拘束,燕姑娘他们则不然,因此只有老夫助公子劫狱,对兰姑娘可别生怨恨之心,她为人爽直,有口无心,况且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

万古雷道:“晚辈也知季姑娘和孙大侠之言有理,不敢生怨恨之心,先生愿助晚辈一臂之力,晚辈感激不尽!”说着站起深施一礼。

西门仪道:“公子不必客气,老夫今日助你,他日也有事相求,请公子援手。”

万古雷道:“只要前辈吩咐,古雷万死不辞,请前辈示下,古雷该做什么。”

西门仪叹口气道:“不瞒公子,老夫艺成后本无在江湖争胜之心,只沉迷于音律之中,因此游历各地拜访音律名家求教。二十多年前,老夫在苏州结识了一位姓岑的士绅。

岑老先生也喜好音律,有个独生女儿岑秀娟,善弹琵琶,是本城有名的美女,父女二人对老夫的胡琴技艺也十分赞赏,彼此十分投缘。岑员外不久便将女儿许婚,当时老夫年已三十有二,也厌倦了飘泊不定的生活,便告别回老家大同府变卖家产,到苏州府定居。哪知老天无眼,待老夫返回苏州时,岑家只剩一堆瓦砾,据街坊说是深夜失火,合府上下无一人逃得性命。老夫当时痛不欲生,在岑家不远租了房子,打算为岑家老小守丧。数日后才有一乞丐告诉老夫,那夜他睡在岑家对面的屋檐下,看见有两条黑影蹿入岑家,不久就见岑家火起,两条黑影背着两个大包裹从岑家出来一晃不见。这乞丐习练过拳棒,胆子比常人大些。他想进岑府去看个究竟,但大门关着进不去,又不会轻功,便大声嚷嚷失火,唤起街坊四邻救火。等大家齐心协力把大门撞开,火势已无法扑灭,他曾跑到厨房去找吃食,发现门内倒着尸体,脑袋有五个指洞,吓得他跳了出来。据此推想,作案者五指功力极强,此贼擅长爪功,老夫便依此为据查访。一年多后,偶然听人说起魔鹰皇甫佑安曾于去年在苏州出现过,便疑心岑家的血案为他所作。皇甫佑安成名绝技正是毒蝎爪和毒龙剑。于是老夫再返苏州,却无半点消息。这许多年来,老夫都无法查访到皇甫佑安的踪迹,江湖上对他的下落有种种说法,却不知该信哪一种。但老夫立誓找他报仇,否则死不瞑目。老夫知道老魔功力非凡,若有复仇的那一天,只有请公子助一臂之力……”

万古雷听得惊心,胡琴先生遭遇凄怆,一生幸福,旦夕断送,真叫人扼腕。于是慨然道:“在下定与先生一道,诛除此獠!”

胡琴先生淡然一笑:“多谢公子!”接着换了话题:“公子打算怎样救人?”

万古雷把打算说了,西门仪十分赞同,说回旅舍把衣物带过来。万古雷要派人去,西门仪说不可,那是孙锐锋等人的藏身地,别人去不方便。万古雷只好由他去。

下午公冶娇又带来了消息,锦衣卫指挥使也下了大牢,朝中官员无不拍手称快,街上百姓有的燃放鞭炮以示庆贺,可见武大魁该死。

万古雷喜道:“好了好了,武大魁一倒台,黑心太岁武忠仁失掉了靠山,锦衣卫佥事富志安、千户柴忠只怕也受了牵连,他们对我家的威胁也就没有啦,我家不必再搬……”

“什么?你要搬家?”公冶娇大吃一惊。

万古雷一愣,店铺北移之事他一直未对娇娇说,怕她听了难受,这下说漏了嘴,无法改口,便一五一十把北迁之事说了。

公冶娇低着头,眼泪扑籁籁往下滚,也不说话,直急得万古雷手足无措,只会说:“好妹妹,别哭别哭,愚兄也不想走的,无奈……”

公冶娇道:“我气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怕妹妹难受,所以……”

“所以你想悄悄一走了之……”

“哪里呀,我把爹爹护送至北平府后,打算回来找史孟春算账,那不是和妹妹又见面……”

“我哥哥要把你引荐给皇太孙,你不愿吗?”

“愿的,到那时再把家搬回京师。”

“既然如此,何不等到哥哥回来?”

“我担心锦衣卫突然下手,因此先作好准备,以应付万一。若是能熬到公冶兄回来那一天,我自然不会再走,家父其实也不愿去太原。”

“真的吗?不哄我?”

“愚兄怎会哄骗娇娇,要不天打五雷轰……”

“咦,赌什么咒啊,只要你说真话,我当然会相信的。”公冶娇破涕为笑,拭干了泪水。

万古雷心中暖融融的,娇娇对他如此牵挂,岂不是对他有了情意吗?能得到佳人的青睐,此生大幸矣!他不由嘴角溢出了笑意。

公冶娇道:“你笑什么?”

万古雷道:“妹妹牵挂愚兄,是以高兴。”

公冶娇嗔道:“人家伤心,你却高兴,真没良心,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

万古雷笑道:“不一样不一样,愚兄心里也装着娇娇,时时刻刻都牵挂着哩!”

公冶娇瞅了他一眼:“口是心非,不信!”

万古雷见她模样可爱已极,忍不住就要说出些疯话,他道:“真的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忽然,他闭上了嘴,警觉到自己不该说这些情话。娇娇还小,不懂事,只能把她当个小妹妹看待,怎能如此唐突如此冒失呢?真是该死!瞬间,他感到极是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一时僵在那儿。

娇娇低着头,未注意到他的神情,听他不再往下说,便道:“大哥心意,小妹记住了。”

声音很低,但字字听得真切,万古雷不禁目瞪口呆。娇娇很懂这些前人诗句里的深切含意,她的话无疑是答应将身相许,这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她年岁尚小,此时的许诺又怎能算数呢?自己实不该对她说这些疯话,这下该怎么办才好呢?也许不久她就会忘掉的,等她再长大些的时候,更不会把这些话当真。

这样一想,又有些心酸,若是娇娇以后另有他人,自己就只好出家当和尚了……

此时,西门仪先生携衣物前来,公冶娇则告辞回家,临走深深注视他一眼,直看得他心跳,这岂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的眼神啊!

※※※※※※

天一黑,公冶娇、万古雷、西门仪、耿牛来到了宫知非的小院。刘二本、汤老五等人都在,大家依次见礼,分宾主坐下。

汤老五道:“要打听的事都打听到了,那些大官们都关在天牢里,有的已经处决,有的挨不过两天,这一来好多家都绝了种,真惨!”

刘二本道:“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这话实在对极,我看还是做个游民自在。”

罗大雄道:“所以你只配当个补锅匠,让人瞧不起!”

汤老五道:“因此你只配屠牛,受人轻贱,你我彼此彼此,操的都是贱役,都无烦恼。”

宫知非道:“闲话少说,怎么救人?”

万古雷忙问:“柳小姐兄妹关押何处?”

汤老五摇头道:“这可没法打听,狱卒说关了上千人,男女老少都有,不知姓名。”

万古雷道:“天牢这么大,难找人。”

汤老五道:“老弟,狱卒说了,天牢内外除了加派岗哨,锦衣卫还来了不少高手,里三层外三层严密把守,想进去找人,难!”

马禾道:“锦衣卫的人不好对付,这事儿当真难办,各位可有什么高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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