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柚柚望向楚玉：“两种可能？”
楚玉拿出几分过来人的口吻：“这得看你哥哥对你是什么心思，我这样举例吧，就拿我和张绪来讲。你也知道，从前他老针对我，我只当他是特别烦我讨厌我，后来有段时间呢，他又不搭理我，我就当他应该是烦我烦到了不想和我说话，结果突然有一天，他居然带着他老爹老娘以及一车聘礼登了我家的门！我当时就震惊了！”
“啊？张绪什么情况哦？”
“我后来也问他啊，你干嘛一直躲我，然后又突然来下聘？他就说啊，他躲我是怕我烦他，还有就是怕和我走近了害了我的名声，万一我不喜欢他呢，所以他不敢轻易靠近。”
“哦……他可真怪。”
楚玉觑她一眼，见这丫头表情依旧懵懵懂懂的，便知她压根没明白，于是接着道：“所以吧，我猜测，要么你哥哥想着你日后好嫁人，如今你长大了，为保你清白，所以就和你特意保持距离，要么啊，就是，”她定定地看向林柚柚——
“他喜欢你。”
咚，咚，咚——心口没来由剧烈地跳动起来。
怕小丫头不懂，又加一句，“可不是对妹妹那种，是男女之间那种。”
林柚柚突然觉得心慌口渴，赶紧倒了杯桌上的茶一口闷下。
“怎么会？当年可是哥哥自己说的我们做亲兄妹，他还答应给我找一门好亲事的。”林柚柚把脸盘子埋在茶杯上，像是要掩盖什么似的。
“你俩相处那么多年了，人的想法是会改变的嘛，要不你回去直接问他得了。与其猜，不如直接问，我和张绪就是这样，后来我受不了他了，我就直接问他：你躲我干嘛呀？再躲我真就不理你了。张绪当时就急了，赶紧巴巴地来哄我。”
说着说着，楚玉也不好意思起来，也倒了杯茶把脸盘子盖住。
一时间两姐妹各揣着心情，都没说话，屋子安静下来。
张绪走回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们两个一人捏个杯子在埋头喝茶。
他性格大咧，也没发现两人或羞涩或尴尬的情绪，一走进来就开始吐槽：“媳妇儿，那张家的人来了。”
楚玉抬头，对上张绪，目光柔和又含了点娇羞：“啊？哪个张家啊？”
“就是咱们府城商会会长家啊。”
“他们家人怎么又来我们这儿了？是又要订布匹吗？那感情好啊，他们的订单数额向来特别可观。”
张绪摇摇头：“这一回来好像是为了别的事，好像是托我爹找什么人。”
“找人？找人不该去衙门里报案哦？”
“报了，就是没找到，才到处托商行的找嘛，毕竟做生意的要走南闯北进货。”
“哦，找什么人啊？”楚玉问。
“好像是找一个他们家从前的仆人。”
“啊？仆人不见了？逃奴吗？不过也奇怪，一个仆人不见了下这么大功夫找，难不成……是张老爷的通房？”
张绪差点喷了，走过去旁若无人地捏了捏楚玉的脸颊：“不是，说是那仆人拐走了他们家的小姐，找了七八年愣是没找到。”
“那这仆人也太歹毒了吧？不过都过去那么久了，八成是找不回来了。那小姐也怪可怜，竟被个仆人拐跑了，说不定已经被卖了，要不早早的许了个人家赚聘礼。”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绪拍了拍楚玉，给她递了个眼色，楚玉当即反应过来，柚柚还在一旁坐着呢，提什么卖不卖许不许人家这种事，那不是戳人家伤口吗？
她当即道歉：“柚柚，我……我没有其他意思。”
林柚柚其实一点不在乎，当年她是巴不得离开春娘家的，她摇摇头，笑道：“没关系，别这么小心，我压根不在意的。”
话虽然这样说，楚玉还是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姐妹俩又说起了别的。
林柚柚看着张绪一进来就贴着楚玉，不是捏个脸，就是为她倒个水什么的，她总感觉自己好像有点多余，他俩看着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干，就赶紧告辞回家去了。
林柚柚一走，张绪两三步踏到房门口把门一关，转身过来就把楚玉捞到怀里一阵胡亲，亲了还不过瘾，就开始动手了。
“媳妇儿，才过去这么一会儿，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少来，大白天的你收敛些。”楚玉娇嗔着，但其实压根没有制止他的动作，甚至还有几分欲拒还迎的态势。
“今天柚柚找你做什么？”
“哦，她和师父吵架啦。”
“吵架？那我改天去告诉师父，一个治疗女子和自己动嘴的好办法。”
楚玉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问：“什么办法啊？”
“就是……这样啊……”
“啊……啊……”
然后楚玉便领悟了张绪说的办法。
*
林柚柚回家的路走得极慢，直到黄昏时才走回村子里。她一路低着头，想着刚刚楚玉的话。
楚玉说，哥哥要么是为保她清白，要么是因为喜欢她，才开始特意和她保持距离。
她仔细想了一下，是前者的可能性更大，因为……哥哥怎么可能喜欢她嘛！还是什么男子女子之间的喜欢？
男子女子之间的喜欢是什么喜欢啊？
走一路想一路也不太明白，林柚柚头都要炸了。
不知不觉走回家，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一声质问：“去哪儿了？一大下午不见人，天都要黑了还不着家。”
林柚柚想得太投入，一直埋着头，猝不及防听到哥哥的声音，惊得猛然抬头，就看见一棵哥哥长在自己面前，近在咫尺。要是多走一步，指定得撞上。
周穆此刻背着夕阳而立，脸上的神情隐在逆光里，看不太分明。林柚柚看向他时只能看见他身后那一片有些刺目的霞光。
“哦，我找楚玉玩儿去了。”说着，林柚柚退开两步，让她和周穆之间的距离得以拉开一点。哥哥是想和她保持距离的，她不能离那么近。
周穆略有些诧异，下意识上前一步：“如今胆子越发大了，出去不和我说一声。”
林柚柚见他上前，又退两步：“我走的时候你又没在家。”声音带着委屈。
周穆见她又退，他再上前：“到处乱跑还有理了？”
林柚柚再退：“我没乱跑！我只是找楚玉玩。”
周穆再进一步：“玩？玩也要看着点时辰，这都几时了？”
眼见哥哥又走近一步，林柚柚再往后退去。也不知道哥哥怎么回事，她不是正在如他愿保持距离吗？怎么还步步紧逼呀？
真是不明白。算了，她这次多退几步吧。林柚柚这样想着，这一回就往后退出去好几步，谁知没注意脚下，被院子里放着的一只花盆一绊，身形一晃，堪堪倒下。
就在林柚柚以为自己要摔个后仰翻时，腰枝处突然一紧，随即她跌倒的趋势骤然停止，周身被一股熟悉的凛冽清新的青竹叶气息包裹。
一看，原来是哥哥大跨步上来揽住了她。
——“他与你保持距离可能是为了保你清白”。
楚玉的话电光火石间在她脑海滚过。
林柚柚望着哥哥，此刻，她的双手正撑在哥哥的胸膛上，似乎都能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她慌忙间就要推开哥哥直起身来。结果却发现哥哥浑身都是劲儿，根本推不动。
“你后退个什么劲儿？我又不打你！”周穆有些无奈，又有些着恼。
——“要么就是因为他喜欢你。”
——“与其猜，不如直接问。”
——“要不你直接问他得了”。
楚玉说过的话仿佛施了咒术一般，不断在她耳畔响起，至于此刻哥哥说了什么，她压根没听。
“在想什么？”周穆见她半天不说话也不动，拧眉奇道。
林柚柚缓缓眨着眼：“我在想……要不要直接问你。”
“问什么？”
“我可以问吗？那个问题。”
周穆无语：“说。”
林柚柚咬了咬唇，金光撒在她娇俏的脸上，映出红霞一般的绯色，像是为她的双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那我问了哦。”林柚柚试探地说。
周穆：“……”
“好吧那我问了！”
林柚柚深吸一口气：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周穆闻言一愣，像是好一阵才接收到这句话。
他不可思议地望着林柚柚，眉毛都快要拧成一条麻绳，像是在她脸上发现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林柚柚被他看得莫名心慌，心脏又咚咚咚地打起了鼓。遭了遭了，她怎么就问出来了？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她居然问出得出口！哥哥会不会生气啊啊啊……万一他说不喜欢，那她好没面子哦，万一要是说喜欢，那她要怎么办啊？万一他反问自己喜不喜欢他，她要怎么回答啊？她压根不知道啊！
啊啊啊啊啊……
林柚柚在心里狂叫。
而周穆看起来淡定得多，至少表面是这样。
他起先有些震惊、有些不可思议，随后或许是看见姑娘那无措的、做贼心虚的眼神觉得可笑，于是，少年真就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极浅极淡，像柳絮飘落心间，勾起轻骚的痒。开口时，声音柔和似一阵清风：
“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