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分开睡，白天一起的时间也少。
白天的时候，哥哥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房里看书，要不就是去了后山练剑，也只有做饭的时候回来。
他不让她下厨，叫她好生在房间里养着，说第一次来要保护好，不能着凉，更何况她属于那种疼痛有些强烈的——这些方面倒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只要不是进她屋子，不是长时间和她呆在一起说话。
总之，他好像在躲她。
哥哥干嘛躲她呀？
姑娘心里委屈唧唧，决定等身子方便了非要问个清楚。
好不容易等到身上干净利索，林柚柚肚子不痛了，高高兴兴下了趟厨，做了周穆平日里喜欢吃的两样菜，打算趁着吃午饭的时候问他。
周穆从后山回来，原本打算下厨做饭，刚要往灶房走，就听见堂屋里传来林柚柚的声音：“哥哥！快来吃饭，我都做好。”
周穆看过去，就见妹妹正坐在堂屋里的方桌前，桌上的碗筷已经摆好。
周穆放下木剑，走进堂屋，坐到林柚柚对面，看一眼桌上的菜：
“你做的？”
“废话，咱家还有其他人吗？”林柚柚站起来，伸手去够哥哥的碗，打算为他盛饭。
结果手伸到一半，哥哥便把碗拿起来避开她：“我自己来吧，你坐下。”
林柚柚诧异地看他一眼，心下隐隐发酸。怎么连帮他盛个饭都不乐意了？
她只好坐回去。
两人各自盛了饭，开始无声地吃起来。
堂屋里分外安静，似乎没什么话题可聊。这样的状态已经持续五六日。
林柚柚挑着米饭，时不时拿余光觑哥哥，哥哥端坐着，目不斜视，夹菜、扒饭，十分认真的样子。
哥哥怎么就不看她一眼了呢？林柚柚想。从前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吃饭的时候，饭桌上怎么可能如此沉寂，都是有说有笑的，她聊绢花、聊学堂八卦，周穆负责点头负责笑，谈到做学问或者练剑的事情时，他也会打开话匣滔滔不绝……
哪里会像最近这样子……
难道真的是因为嫌弃她来了“那个”嘛？
想到此处，林柚柚好委屈，委屈得鼻子一酸。
冬天的时候就是这一点不好，但凡有那么一点哭意，眼泪都还没掉下来呢，两只眼眶就红得像被人打了一拳，还有鼻子，堵得像重病缠身。
姑娘不自觉吸了吸鼻子。
周穆闻声，终于向她瞥来。
姑娘此刻正低着脑袋，小脸都要埋在跟前的饭碗里了。
“你在做什么？”
哥哥的声音突然响起，林柚柚一懵，抬起头，与哥哥戚戚然四目相对。
姑娘眼眶与鼻头皆是通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周穆不自觉蹙眉：“怎么了？肚子又痛了？”
“哥哥，我那个早结束了。”委屈。
“那你哭什么？”
林柚柚总觉得现在连哥哥的声音都是泛着冷意的。
“我……我没哭！”姑娘一咬牙，心里没来由升起一丝火气，碗筷一丢，腾一下站起来，噔噔噔跑出了堂屋。
林柚柚跑到自己房间，一股脑扑进被子里。
然后眼眶里的眼泪还真就十分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没想要哭的！她刚刚明明是想问清楚，怎么就哭了？没出息，太没出息了！
可是又一想，她在哥哥面前，好像一直都很没出息！
想到这里，她更委屈了。哭声蒙在被子里，嘤嘤嗡嗡，像只小蚊子。
哥哥最近都不太搭理她，或许她哭了他也不会管的吧。知道哥哥不会管她，但心里还是隐隐期待着，期待着哥哥能问问她在哭什么。
“好好的你在哭什么？”
被子里的哭声戛然而止，随即变本加厉放大。
周穆拧眉：“说话。”
“哪里好好的了？不好不好很不好！”林柚柚一边哭一边道。
“什么不好？”周穆的眉蹙得更深了，想着她是不是最近肚子痛痛糊涂了。
“你不好！”
声音蒙着被子，闷闷的。
周穆一怔：“我不好？”
“对！就是你不好！你在嫌弃我！你一定是在嫌弃我呜呜呜……”姑娘此刻才如泄洪一般，把这几日的委屈统统抖落了出来。
这一声声的“控诉”，叫周穆没来由心烦：“我嫌弃你？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就最近！”
“最近？”
“对！就我来了那个之后，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脏？”
周穆：“？？？…………”这丫头脑子里装的豆渣吗？
“没有，我没有嫌弃你。”
林柚柚撑起身子来，顶着一脸的眼泪：“你就有！你最近都不怎么理我，也不和我说话！还不挨着我睡，就是嫌弃我了！”
周穆差点被气笑：“林柚柚，几天前我抱你下山，你都晓得害羞了，怎么今天又不知道了？什么叫挨着你睡？”
林柚柚理直气壮：“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周穆垂下头：“以后不可以了。”
林柚柚一愣，然后又倒进被子里开始哭。
周穆被那哭声吵得头疼，捏了捏眉心。感情上次她那羞答答的模样只是个偶然？
“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别小孩子心性。你要知道，男子和女子本就不能随意睡在一起。”
“我知道！”林柚柚突然出声打断他。
“既然知道就不应该再那样做！”周穆只觉得头疼，他已经不想再多言，“好了，你好好睡午觉，我去收拾碗筷。”
说着，转身往房门外走去。
可是，还没走到门口，背后便猛然贴过来一段温软，紧接着，腰被紧紧缠住。
周穆身子一僵：“林柚柚，放开。”
“不放！”趴在他背后的姑娘，把自己的身子往哥哥的脊背上再怼了怼，意欲贴得更紧。
周穆伸手去掰她纠缠的手臂，却发现姑娘的双臂像蟒蛇一般缠着自己，他怕将人弄疼了，也没敢使劲。
最终妥协：“林柚柚，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声音里满是无奈，仿佛他也被她折磨了许久，这才发出最后的叹息。
林柚柚一时间没说话，屋子里静默良久。
外间寒风习习，今天没有太阳，天阴沉沉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塌下来。
最后，林柚柚终于开口：“哥哥，其实你说的我都明白的，我只是……”少女吸了吸鼻子，一滴泪从眼角滑落，沁进少年背上的黑袄里，氤氲出一小团墨色玫瑰。
“只是什么？”周穆问。
“只是戒不掉。”
周穆心底一抽。
“戒不掉什么？”
“戒不掉哥哥。”戒不掉哥哥的吻，戒不掉哥哥的怀抱，戒不掉与哥哥相依而眠……只是本能地想触碰，一旦哥哥躲避，她就会胡思乱想，心里空空，像是鱼缺了水，不得呼吸。
林柚柚良久也没有听到哥哥的回应，她开始反思，是不是她这话哪里有问题？哥哥又不是那种会上瘾的药，怎么能说戒不戒得掉呢？这比喻十分的不恰当。
就在林柚柚以为哥哥不会理她径直离开时，却听跟前人微哑着嗓音道：
“我也正在尝试，所以你不要招惹我，否则，”他停顿片刻，抿唇，
“容易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