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 周大娘回来，得知了林柚柚来葵水的事，当即去煮了一碗红糖鸡蛋水, 叮嘱她喝。
末了还把儿子叫到自己房间里单独谈话。
“穆儿, 娘有话对你讲。”
周穆坐在娘对面的长凳上, 端着一杯茶喝。
“妹妹如今已经长大了，有一些事你这个做哥哥的要注意。”
周穆原本在吹茶杯里的茶叶, 闻言诧异抬头, 心道葵水这种事有什么注意事项不该去提点妹妹吗？和他一个男子说个什么？又不是他来葵水……
就听周大娘语气颇为严肃道：“我从前不怎么管你俩, 现在看来, 有些知识吧, 哎……”她每每和孩子们说到这个话题, 脑子总要卡,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今天必须说, 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一般，“那什么，你和妹妹如今都已经长大，你要认识到一点，你是男子, 妹妹是女子。”
周穆：“所以？”
“所以你得和妹妹保持一些距离，在家里我跟前倒是不打紧, 在外面的时候，如非必要就不要去牵妹妹的手或者背她了。”
周穆垂下头去喝一口茶，他大概明白娘要说什么了，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 有一些不爽。毕竟这么多年他潜意识里根深蒂固的一个观点，妹妹是自己的，他想碰碰就碰碰。
他装模作样问：“为什么？”
周大娘暗自感叹了一回自己在这方面对孩子的教育多么的失败，然后开始语重心长地解释：“因为这样村里人会笑话你俩的。”
“笑话？笑话什么？”继续装纯。
“就……笑话你俩呗……例如……例如问你俩啥时候成亲一类的。”
周穆一口茶卡在喉头差点抢到，成亲？他还当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总感觉这问题离自己和妹妹还很遥远。再说，当初是他提出他们只做兄妹的。
想起妹妹总时不时要找“嫂子”，心头没来由一酸。
周大娘问到这里的时候，看向儿子，一颗老年人的八卦之心冉冉升起：“儿子，话说你看张绪都成亲，他和你同岁对吧，你有没有想过啥时候成亲呢？”
周穆不假思索：“还早。”
周大娘卡了卡，瞧儿子这态度，莫不是……不想和柚柚成亲？
“还早吗？我觉得你可以慢慢考虑了。还是说……你不想和……”后面的话没问出口。
但显然周穆已经懂了：“妹妹才成人，娘你说这些是不是早了一点。再说，当初她可是你领回来的，她在咱们家虽说你待她像亲闺女，但毕竟也得考虑人家意愿对吧。”
周大娘瞳孔震了一下。这个问题她倒是从前也有想过，她本人也的确并不是非要强求着这两个孩子一定得成亲，如果双方不同意，她也愿意收柚柚为义女，日后另许人家。
如今儿子竟然这样说，难不成他俩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儿子依旧不动心？或者说，处着处着还真处成了亲兄妹的感情来了？
她偷偷觑一眼儿子，只见儿子又端着茶慢条斯理的在喝：“嗯，你说得在理，那以后再说吧，如果真如你所言，那你就更需要和妹妹保持距离知道么，免得万一你俩不成，妨碍你们各自再寻亲事。”
从娘的房间走出来，周穆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有些发堵。今天也算是他们母子俩正式开诚布公地说起这件事。他保守地回答了娘的问题，但总感觉很不是滋味。
说不上来，他有点想把说出去的话收回来。
他好像隐约感觉到自己在作死。
瞥向妹妹的房间，透过窗户能看见她正坐在床边，低垂着脑袋，手里正缝着一样手工。月白的棉布，周围还有些绳子，以及一些棉花。
他立刻想到小桂花给他的那条东西。小桂花管那叫什么来着？哦，葵水带……
少年耳根莫名一红，收回视线回自己房间去了。
坐下后拿出一本书翻开，结果盯着那上面的字好一阵，发现没看懂，笑话，怎么会有他看不懂的书，定睛一瞅——好吧，书拿倒了。
周穆：……
未几，院外响起娘的脚步声，进了林柚柚的房间。
随即，隔着墙壁飘来娘的声音：“柚柚，感觉如何？”
周穆不自觉便运了点内力侧耳倾听——
那厢，林柚柚的房间里。
周大娘一边说话一边坐到闺女跟前。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交代了儿子还不够，闺女也应该嘱咐一下。如果儿子耍流氓，好叫闺女及时制止。哦等一下，她这个做娘的为什么老觉着儿子会耍流氓？？
算了不管了，总之她需要制止婚前那什么，以防万一。再说要是日后两个人真就没走到一起，男人都是些半身动物，万一控制不住，岂不是毁了我这大好的闺女！
林柚柚回答着她才提的那个问题：“还好，这汤婆子放肚子边儿，好多了。”
周大娘点点头：“是的，女子这个时间里啊，的确不宜沾冷水，也不宜吹冷风，否则容易气血拥堵体内污浊排不出来。”
林柚柚：“嗯，我记下了干娘。”
周大娘默了默，道：“是这样，干娘还有点事要交代一下。”
林柚柚抬头望着干娘：“干娘你说。”
“是这样，你如今是大姑娘了，咱们家呢，又只得我和你还有你哥哥三个人，你哥哥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你呀，得防着你哥哥一点。”
林柚柚：？？？
周大娘接着说：“我的意思是说啊，比如哈，小时候，你和哥哥会拉手手，会抱抱对吧，或许哥哥还会直接闯进你房间叫你起床，以后啊，他要是再做这些，你要避着一点。”
“额……干娘的意思是我和哥哥要保持距离吗？”
周大娘点点头：“额……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干娘你说。”
“你觉得哥哥怎么样？”
“啊？”猝不及防被问到，林柚柚起先是惊讶，随后便十分自然地回答道，“哥哥很好啊。”
周大娘觉得这傻闺女大概没能理解到她的意思：“是怎么个好法？”
“就很好啊，待我可好了，就真的很像亲哥哥一样。”
完了，完了完了！兄妹俩还真处成亲的了。
原以为只有哥哥这样想，现在一看，连妹妹也这样想……
周大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高兴他俩关系好呢，还是该忧愁他俩关系处歪了。
所以她之前的教育战略是不是存在极大的问题！周大娘恍惚之间好像悟了！
她这个做娘的悟了！
她为什么要劝他们拉开距离？？？她就不该这样教！她应该让他俩极度亲近才是！管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呢？日子可是自己的！
意识到这一点后，周大娘的战略计划瞬间改变，话锋突然一转：“哦，亲哥哥啊，那没事没事，亲的不就是要多多亲近吗，以后你有个啥只管叫哥哥，背啊抱啊的啥都成！”
说完之后老脸都红了，尴尬一阵后当即道：“哦，我该去做晚饭了，你好好休息。”
话毕，三下五除二退出了房间。
林柚柚看着干娘急急忙忙的身影，摇头笑了笑。干娘真是岁数越大越可爱了呢！前后的话还自相矛盾，搞不懂怎么一回事。
她刚刚说哥哥像亲哥哥难道说错了？
不懂……
而一墙之隔的那边厢，周穆觉着自己懂了。
完全懂了。
像亲哥哥一样……
周穆嘴边溢出一丝苦笑，随后那苦笑渐渐隐去，变成一种近乎残酷的隐忍。他咬了咬后槽牙。
妹妹的这个评价，很好。
*
林柚柚因为葵水的原因，一直不敢出门，主要一动就会感受到一股澎湃汹涌，实在是怕漏。
这持续了大约六七天。
这些天里，由于放假，周穆一直都在家，而周大娘又一直在店里忙活。
林柚柚发现在自己窝在房间做葵水带这些天里，干娘和哥哥都有些奇怪。
先说干娘，干娘从前会有意无意地错开她和哥哥晚上单独相处的时间，比如现下这样的情况，她没去店里帮忙，那么晚上的时候，干娘就会回家睡觉，好像是在防着什么似的。
可是自从她来葵水后，干娘好像就直接不管他俩了，到如今，干娘已经有七天没回村。干娘居然任由他俩单独相处了七天七夜？
有些不寻常。
而更不寻常的是哥哥。
哥哥这几天气场很冷，就像这个严冬的风，并且好像特意不和她接触。别说像从前那样抱着睡了，连她房间都很少踏足。两人说话的机会也逐渐减少。
起初的头一夜，她还以为干娘回宝德轩之后，哥哥到了晚上会挨着她睡，她原本还想着让哥哥给她揉揉肚子，肚子一直凉凉的，结果，哥哥却没进她房间。
不过这一次她也并没有撒娇叫哥哥过来，因为她来了“那个”，据说很多男子都嫌“那个”脏。或许哥哥也……
后来一连数天他们都分床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