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儿，正说到你与阿芸的婚事……”大伯笑道。
“婚事？”周穆冷笑一下打断他的话，语气散漫，“若是大伯肯同意我与阿芸堂姐的婚事，那真是穆儿三生有幸。”
大伯听他这样说，还道他必定会满心欢喜接受，一旁的堂姐也脸蛋红红地低着头，大伯娘至始至终都是不屑的表情。
周大娘开始纳罕，她正要解释穆儿已经有了童养媳……
而林柚柚也惊得望向了哥哥，哥哥……她咬了咬唇，娇嫩的唇瓣被咬得见血色。哥哥要是同意了，那她怎么办？没有童养媳的身份，她会不会被重新卖与别家？这一瞬息间，林柚柚觉得自己似乎又要被丢了。
众人表情各异，大伯和善地点头：“穆儿同意就好，大伯也是为你着想，日后随我去云州，大伯名下好歹还有几处生意，以后全都是你和阿芸的。”
多么大的诱惑。
周穆嗤了一声：“如此说来，穆儿日后定得好好孝顺大伯和大伯娘。”
这话一出口，大伯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他还怕因为当年它爹那事在风口浪尖时，他们一家单方面毁了婚约，穆儿会记仇，现在看来，穆儿是个识时务的孩子。他一生无儿无女，阿芸是他续弦妻子带来的孩子。若穆儿与阿芸能成事，也算是他有后了。
林柚柚伸手抓住周穆的衣袖，可周穆却没有看她一眼。林柚柚心里莫名一酸，垂下头去。哥哥真要答应吗？那她还能不能当他的亲妹妹？
周大娘正要出声解释，却被周穆眼神示意住了口，她有些诧异地望着儿子，下一刻就听儿子道：
“那穆儿先在这里谢过大伯大伯娘——”说着，拱手弯腰行礼，“愿意将阿芸堂姐许给我为妾。”
大伯正摸着胡须笑嘻嘻，结果一听这话，胡子都险些扯下来一把：“妾？”
大伯娘也惊把眼睛瞪得铜铃大：“妾？”
阿芸堂姐愣怔地望着周穆。
全屋子都懵了。
周穆似乎极为满意大家的反应，又兀自笑道，“是啊，妾。”妾字咬得极为清晰。
大伯不敢相信，自欺欺人一般道：“穆儿，你这孩子怎么能乱说呢？你尚未娶正妻，怎么就开始说起妾不妾来了，再说，咱们阿芸怎么能当妾？”
“可我已经有媳妇了啊。”说着，手一抬，环住了林柚柚的肩，并且将她朝自己怀里稍微带了带，好叫两人贴得更近。
林柚柚惊懵地抬头看周穆。哥哥这是在干嘛？
“大伯，林柚柚是我的童养媳，将来她便是正妻，阿芸堂姐就是贵妾。想我周穆何德何能，居然能享齐人之福。”他虽才十一岁，平日里说话就显得比旁的孩子成熟，现如今这语气、这话意，则真真像个大人一般。
大伯一家难以置信，纷纷看向周大娘妄图求证。
周大娘尴尬一笑：“是的，大哥大嫂，我先才就想和你们解释，柚柚是我给穆儿找的童养媳。”
“你……”大伯的脸白了。
“你们……”大伯娘的脸绿了。
“阿穆……”堂姐的脸一阵白一阵绿。
周穆将他们五颜六色的脸尽收眼底，随后极为有礼地再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一阵静默的尴尬后，大伯一家黑着脸上了马车。
马车匆匆行驶出周家村，一家人的脸色才稍微白回来一点。
大伯娘抱怨：“我说什么来着，人家怎么可能同意入赘？自取其辱！我们阿芸找个什么样的不行，偏生要找那乡野的穷小子！你不过是看他与你有几分血缘，你不过是觉得我没给你生个儿子出来！”
阿芸堂姐开始捂着脸哭，她还以为堂弟是喜欢她的呢，明明小时候他们挺合得来啊，她那俊俏的小堂弟，呜呜呜……
大伯恼得不耐烦：“哎呀别说了！”
大伯娘：“你说说你这么些年多方奔走为了你那死鬼弟弟查什么案，花了多少银钱，你看看，你看他婆娘孩子可有感激你？”
大伯真的怒了，脸被怒火烧红：“你这娘们，再说给我滚下马车去！日后这些事休要再提！”
看当家的真发了火，妇人才不情不愿把嘴巴闭上。
＊
周穆将人气走了，心情还算不错，看看娘，娘的情绪不是很高，继续拿出绢布重复着她日常的活计，也不大愿意说话。
周穆知道娘心里不好受，便没多打扰娘，又看看林柚柚。
“后山去，今日我教你一套剑法。”林柚柚一直想学剑，他之前都没答应过教她，今日不用去学堂，又把不喜欢的一家子赶走了，心情愉悦，索性就教教这丫头吧。
谁知，丫头瘪了瘪嘴，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不去了，哥哥若想练剑就自己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反馈，丫头便坐到了周大娘旁边，开始帮着做起绢花来。
周穆看着家里的两个女人皆垂着脑袋引针缝花，都沉默着不大想说话，一时间有点茫然。
娘不高兴他知道原因，可林柚柚是为什么不高兴？
看来的确是最近对她太好了，导致这丫头越发蹬鼻子上脸。
不去就不去，他也懒得去了。
于是周穆回了自己房间，并且哐当一下把门关上，制造出了一种他也不高兴了的样子，一个下午也没再出来。
平日里还能听到欢声笑语的小院出奇地安静了整个下午。
晚饭草草吃过，天冷后一家人进房间的时间提早，饭罢收拾妥当便各自回了各自的屋。
林柚柚拿起床头的书，犹豫着今晚还去不去找哥哥学习，一想到今日午后堂屋里的那一幕，她决定今晚不去了。
正妻？贵妾？
这要不是大伯一家不同意阿芸堂姐做妾，岂不是哥哥的身上就会挂两门婚事了？
虽说哥哥那时好像是故意说让堂姐为妾的，但她总感觉自己被哥哥利用了一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还有啊，哥哥原来曾经还有一个未婚妻呢，不知道他们以前是怎么相处的，会不会也商量着做亲姐弟？会不会也有亲亲这种感谢仪式？会不会脚肿了也背着上学？
哦，背着上学这个事在哥哥和堂姐身上得反着来，得堂姐背哥哥，毕竟哥哥比堂姐小。
算了，不管谁背谁了，哥哥利用了她，她不高兴，直接拒绝不行吗？
一番小心思转完，就更不想去找哥哥了。索性脱掉鞋子钻进了被窝，自己个儿坐在床上看起书来。
那边厢，周穆坐在长案边，身上披了件旧黑斗篷，借着灯光看了会儿书后，又抬眸望一眼房门口。
这都什么时辰了，林柚柚怎么还没过来？下午他门关得那样响，看着会以为他心情糟糕透了，林柚柚居然也没有来问候他一下。
周穆继续翻书。
好一阵过去，房门口依旧没人进来，周穆抿了抿唇，暗着眸色起身走出屋子去。
彼时林柚柚正放了书要躺下，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谁？”
“我。”
林柚柚瘪嘴：“哥哥有事吗？”
“今晚学习吗？”
“不了。”
林柚柚才说完，突听得窗户哐当一声，等她循声望过去时，窗户已经由大开到重新合上。
而紧接着，她的床前便多了一道黑影。
林柚柚惊得差点叫出来：“哥哥你怎么翻窗？”
周穆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学习吗？”
“……说了不学。”
“为什么？”
林柚柚随意搪塞：“天太冷，不想下床了。”
原来林柚柚不找他学习是因为这个？周穆沉默片刻，“的确有些冷，你往里一些。”说着，还挥了挥手，让林柚柚动作快一点。
“干嘛？”林柚柚已经本能地往里挪了两下。
周穆没有回答，从善如流地往床沿上一坐，鞋子一踢，挤进了被窝。
林柚柚：“？”
“天冷了这样学习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