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庭里有人用诺尔语吵闹,大声地对着通讯终端调遣人员,把图兰沙漠部署了个遍。
“给‘你’报仇?”
江檀呼出一口气。
不,找人。
他不相信。
江檀面色疲惫地扬起头。他的五官浸在阴影里,显得幽深寂寞,宛如一尊黑色的石雕。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萨拉查无法理解。
“我想,”江檀目视着黑暗,娓娓地叙说,“这大概是个漫长的故事,关于一段遥远的,无望的爱。”
话刚出口,极度的疲累就吞没了江檀的精神,他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就像和周遭的黑暗融为一体,被它渗透、侵蚀。
分别的滋味总是那么不好受。
尽管他的心始终没有离开。
尽管,在经历过无数艰难险阻后,江檀认为自己已经强大如斯,但在这一刻才发现,他的情绪依旧那么脆弱。
他甩了甩头,抛开脖子上的窒息感,看了看不知实情的修女们,又转向萨拉查。
“我得走了。”
萨拉查保持沉默。
“这是我的请求,请你无论如何要替我保守秘密。”江檀说。
“那你还会回来吗?”
江檀迟钝了一下,笑了笑:“会的。”
萨拉查:“那我相信你。”
江檀点点头,朝洒满夜色的走廊迈步。萨拉查忽然叫了他一声,重复刚才的话。
“我相信你,所以,你千万不能食言。”
江檀略微回过头,侧脸被涌进门内的月光照亮,淡淡地应答。
“好。”
无花果树在冷寂的中庭里沙沙作响。
江檀走到修道院大门口,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它们,走向起伏不平的辽阔沙丘。
长途列车亮着橘黄的灯,准时停在站台前。
江檀小心地收好剪过的车票。
夜晚的列车仍旧繁忙,座椅上满是形形色色的旅客。远道而来的家庭聚在桌前享用晚餐,独身的旅者正和亲友通话,音乐家抱起吉他,悠悠地弹奏一首歌谣。
“当我想起你的时候,我的心总是盈满伤痛,
害怕不曾拥有,也畏惧瞬息一刻。
在你面前的时候,我总是如此脆弱,
我奉上一切,又把它们亲手打破。”
列车不断飞驰,跨过冷寂的长夜,渐渐的人声消隐,只剩下不断回荡的,忧伤的歌声。
月亮藏进云间,连歌声也消逝了。
夜很深。
战斗机的声响在头顶盘旋。凭借经验,江檀能准确辨认出它们的型号。
他选择在下一站下车。
车站在沙漠腹地,本来就人烟稀少,更别提正值夜晚。
果然,和江檀猜想的一样,才下列车就有“惊喜”找上了他。
几把枪抵在他的后腰上。
修希亚低沉地发问:“你去哪了?”
江檀面不改色:“如你所见,被诺尔人俘虏了。”
“俘虏?”修希亚冷笑,“他们蠢到什么地步,才让俘虏坐火车逃跑?”
“……”
“被我抓了个正着吧,猎狐?”修希亚倨傲地盯着他的背影,“以前老是把亲王当做挡箭牌,我忍你很久了。”
“您准备公报私仇?”江檀轻声回答。
“别把我想得那么肮脏,”修希亚克制不住怒气,鄙夷地笑了笑,“还记得我们约定过什么吗,你今天的表现可真够‘忠诚’的,别再装了,叛徒。”
江檀镇定自若地转过身:“那么您呢?大公阁下可是在我面前夸下海口,要让诺尔人大出血,还要砍下统帅的脑袋,结果呢?”
修希亚满面怒容。
“您本质上不过是想除掉我,”江檀弯起嘴角,“何必装得这么高尚。”
“你给我闭嘴!”
江檀扫过面前数不清的埃兰卡兹军官。
作为奥德修斯的“床伴”,尽管有很多人瞧不起猎狐,但他在近卫军中却意外地获得了一份尊重。
现在近卫军崇敬的亲王死了,猎狐更有一个微妙的“遗孀”光环,更是博得了一份珍贵的怜悯。
江檀的状态相当柔弱,身上带着伤,看起来经历了一番劳累,心力交瘁。
在场的埃兰卡兹军官们没有什么表情,但眼神中都隐隐透露出一些不忍。
修希亚显然也觉察到了,不过他没有选择克制脾气,反而更被惹怒了。
“来吧,”江檀抬起下巴,伸出还套着铁铐的双手,“杀掉我,即使我变成了鬼魂,也会义无反顾地追随奥德修斯大人。”
修希亚面上闪过一丝狠意,咬牙切齿地说:“你觉得我真的不敢吗?”
“大公……”有埃兰卡兹军官忍不住出声。
可是,军官的话还没有落地,一束天火正中不远处的站牌。天空中响彻战斗机的轰鸣,江檀被押解着趴下,听见有人高声叫喊。
“是诺尔人!紧急情况,请大公立刻撤退!”
灰头土脸的修希亚震惊地盯着身边的江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你他妈还说自己不是叛徒?!”
江檀捂住口鼻,皱紧眉头:“我根本不知情。”
“狡辩!”
战机怒吼着滑翔,滚烫的火焰在他们身边爆开。所有人连忙转移,躲在未被波及的掩体后方。
“我要是叛徒,还会跟你挤在这等死?”江檀说。
“下面的人听着,”天空中的诺尔战机发出广播,“最高统帅要求你们交出一个人。”
修希亚暴怒地仰头:“别他妈的太过分,我就是粉身碎骨也不跟你们……”
“嘁,”战机发出不屑的哼声,“别太自恋,我们又不是垃圾回收站。交出那只越狱的狐狸,修希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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