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温上升加剧了伤口的炎症,同时,燃烧的气味让江檀头晕目眩。
江檀拉紧了衣服,蹲下身,尽力保持神志清醒。
衣服里有股香水味,行动之前,他特意用香水掩盖自己身上的气息。
Ash没有表露出丝毫心思手软,不过,他没再用枪,而是使用手铐。
冰冷的金属紧紧圈在江檀两只手腕上。
“没时间留给你去解决问题,”Ash说,“最好老实点。”
江檀艰难地吞咽,嗓眼好像有把火焰灼烧,摇摇头:“我不去了。”
Ash皱眉。
“反正,”江檀无所谓地抬起面庞,两颊透出病态的红晕,笑看着头顶的人,“反正,我猜你会在目的达成后弄死我。”
Ash逼视着他:“你有选择的权力吗?”
江檀拍拍手掌,慢条斯理地挽起两只衣袖,解开领口的扣子。
“行个方便?”
Ash:“……”
江檀旁若无人地脱下外套,露出纤瘦的腰身,漂亮的肌肉线条在衬衣的包裹下若隐若现。在意识到他想干嘛时,Ash肉眼可见地恼怒起来,瞳孔和眼睑倏然睁大,面朝向沙漠一侧。
尽管吹着风,周围还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但在他身后,肌肤摩擦布料的声响也清晰得可怕。
江檀取出抑制剂针筒,熟练地扎进腺体,脖子高高仰起,发出一声叹息。
Ash烦躁地呵斥:“闭嘴。”
江檀被他的反应逗出笑声。
“你第一次听吗?”
“……”
“怎么感觉,你反而害怕起我来了。”江檀眯眼凝望他站在风中的背影,随着抑制剂流进身体组织,磨人的灼热感稍稍减缓,理智也慢慢回到大脑。
“你还是放尊重点,”Ash说,“我已经放过你好几次了。”
“为什么?”
“……”
江檀笑了笑:“因为我的脸?”
“……”
“和他长得像?”
“你们是不可能的,”江檀扔掉空针管,从地上爬起来,灰眼睛带着些微迷茫,“你要不转过来,趁还能看见这张相同的脸的时候,拥抱我一下。”
“闭嘴。”Ash忍无可忍,一发子弹擦过身后人的肩膀。
江檀被冲击力带倒,身形踉跄了一下,看向Ash的眼睛里却仍带着笑意。
“别杀我,你会后悔的。”
几驾诺尔战斗机急迫地停在周围。军官们满脸焦虑地小跑到Ash跟前,紧张地耳语了些什么,Ash的眼睛猛然大睁。
“不可能。”他固执地说。
“已经有我们的人去到修道院了,修女们都哭得很伤心……我们……也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实际情况……”
Ash越过他们,干脆利落地走向飞机。
“你跟我来。”他脸色阴沉地对江檀说。
江檀慢吞吞地走在他身后。
战机猛然升空,极大的惯性差点把江檀甩出去。看得出驾驶员的心情十分焦躁,充满暴力,战机在天空左摇右摆,窗外的景物都成了一团幻影。
Ash紧盯着前方,眉宇仿佛冷峻的冰雪。
江檀默默看着他。
“坏消息?”
“……”
“注意安全,”江檀说,“我还想活着呢。”
Ash转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
江檀不再招惹他,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他比Ash更熟悉这次突发事件的剧本。
在剧本中,从菲尼克斯来到图兰沙漠的自己遭遇了先锋会的报复,双方在沙漠腹地的鼠尾草酒吧火并,可惜,先锋会人数众多,江檀根本不是对手,这一次,他没有帮手,也没生出急智,而先锋会更是铁了心要他的命。
于是,“他”死在了先锋会的报复行动中,只剩下一具充满弹壳、面目全非的尸体。
赶来的守夜人把他的尸体运回图兰修道院。
江檀甚至为自己设计了遗言。
战斗机一路咆哮地越过天空,只花了两个小时就到了图兰修道院,比预计的时间少了二分之一。暗红色的夕阳里,似乎连无花果树都在哭泣,树叶沙沙摇晃的声响像极了一支挽歌。
教堂点满了白色的蜡烛,年迈的修女们围坐在一副棺木前掩面痛哭。在她们身旁站着双眼通红的萨拉查。
守夜人们堵住了狭窄的走廊,Ash和江檀根本无法靠近。
哀哀的哭声里,诺尔军官们也表情沉痛,试图拨开拥挤的人群。
Ash摆了摆手:“不用了。”
军官:“您不过去看看吗?”
Ash神情平淡,轻声说:“不是他。”
他转身离开,飞快走得没影。军官们陷入了茫然,突然意识到江檀还在这,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他。
“用医学术语来说,这属于创伤应急机制,”江檀抱臂靠在走廊上,冷眼旁观着一切,“不接受,不相信,就算里面躺的人千真万确,他也不会选择去看一眼,从根本上否定了现实。”
“……”
“既然现实都是错误的,那么看与不看有什么区别吗?”
诺尔军官咕哝一句:“杂种。”
他们快步追着Ash离开的方向,走廊一下子变得宽阔起来。
江檀来到哭泣的人们身边,低头沉默地望着地上的棺材。
萨拉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话。
“玩弄感情的人会下地狱吧。”
江檀的眼睫颤了颤。
“地狱太可怕了,所以我才一个人去。”
“他去干嘛了?”
教堂外响起隆隆的引擎声,好几架战机飞上天,在天花板上盘旋了几圈,飞向远处。
“我不知道。”江檀麻木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