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礼法纲常如山,流言蜚语如刀。
你感受过刀尖刺入□□的滋味吗?那尖锐冰冷的薄片带来的撕裂感,异常清晰。
“我”是在清醒的意识下被死亡的。
西南多丘陵山地,群山环绕,外界进出不易。少有行人往来于此,此间人也少有外出,互通无有。
西南之地闭塞已久,民风甚是“淳朴”,日常聊的都是些家长里短,柴米油盐。
任谁家有些微风吹草动,那消息都能传到几十里地外,还隔着一座山的隔壁村去。
谣言满天飞,还都传得不一样。
什么“谁家的牛蹄子健硕,走起山路来飞快”,传到隔壁村就成了“谁家的牛在山里成精,上天了。”
听得众人纷纷嘘声,一脸地惊叹。
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
西南多山珍,其中有一富户,祖先养猪发家,后又修桥开山路,将西南僻壤之地同外界联系,倒卖起山珍野味来。
富户姓夫,传到第13代,只剩了一根独苗,名夫珍。
夫珍此人长得白胖,一副老好人的富家翁模样。只是行事过于一毛不拔,连家里的马吃的草料,都要精打细算一番。
行事为人诟病,却十分有从商头脑,夫家在他手上越发显赫,富得流油。
让一众邻里乡亲嫉妒得牙痒痒,直呼“老天不公,怎么让这样的人越来越富?”
却只敢在暗地里说三道四,明面上还得靠着夫家讨些生活。
村里有一地痞无赖,不知其大名,平日里都叫他麻癞子。
此人不学无术,从小尽干些鸡鸣狗盗之事,人人厌弃。
自从差点轻薄了夫家的一个小丫鬟,被夫珍派人打断一条腿后,就对夫家怀恨在心。
又从出了一趟远门,带回来几个中年人后,此地开始成为勋贵子弟踏青游玩之地。
不过也没人愿意深究其原因。
起初,众人都战战兢兢地观望着。
直到看到那麻癞子上赶着巴结讨好,挣了一大笔钱,还娶了几房小妾之后,众人的心思也活络了。
大胆些的,早就有样学样。
见夫府无动于衷,不忘朝夫府啜一口,甚以之为耻。
也不知是不是小人得志。
去岁盛夏,比往日热了些,来此周转避暑的人也多了起来。
其中还能看得见官家车马经过,也不知要到何处去。
西南往西还有一荷县,连水路,为水陆交通要道。
从前从惠旸府去往荷县,得绕道白麋,从官道。
如今只需过西南山路便能提前三日到。
也不知夫家先祖是不是早算料到了。
七月初三这日清晨
“老爷,望山县那边来了一封信。”
李福将信恭敬递过,欲言又止。
夫珍接过,眉头一皱。
“苏子隅?”
“我何时结识过这望山苏家?”
一时竟想不起来。
李福接过话道:“老爷你忘了十三年前曾去过望山县?”
“老爷你与那苏姓书生相谈甚欢,喝了酒,还吵着要把小姐嫁给他们家小子。”
“当时就定了娃娃亲。”
夫珍眯了眯眼,似是记起来了。
“酒后胡言,怎能当真?”
这是不打算认账了。
“那苏家如今如何?”
“与老爷喝酒的书生第二年就死了,只留下孤儿寡母,艰难维生。”
当年那件事,夫珍没在意,李福倒是放在心上了。
隔几年就会打听一番,只是后来知晓苏家穷困潦倒,也就没打听过了。
他是看着夫芥长大的,私心上也不愿夫芥下嫁过去受苦。
主家不提,他自是不会提起。
这话一说,夫珍更加坚定了。
随手将信丢到桌上,“准备些银子去打发了吧。”
看来,这是想要回庚帖,彻底和苏家断了。
“老爷,老爷,不好了。”
小丫鬟提着一纸包,急匆匆跑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进门一看,神色慌张,满脸泪水。
“胡闹。怎如此毛躁?”李福呵斥一声。
“好好回话。”
小丫鬟一抖,吓得跪地。
“老爷,小姐、小姐不见了。”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夫珍蹭地坐起,不敢置信。
“奴婢去买了桂花糕回来,小姐就不见了。”
“呜呜呜……”
“废物,真是废物。”
“李福,快!把人都派出去给我找!”
七月初三这日傍晚,夫芥进入到这个世界之时。
“倦者,己也,心病难解,困于世俗。”
彼方有三则及律,则如下:
其一,彼方不助,因果皆由入者。
其二,世有其法,不得越其限。
其三,入世者,皆随其貌,可济人可救“己”。救“己”之世,或伴有倦者特征。
还没睁开眼,已然感受到皮肤表面的黏腻,像是汗渍粘在身上,干了又湿。
整个人都被蒸腾沉闷的热气包裹,每个毛孔都在叫嚣着热死了,热死了。
脑袋昏沉,如坠千斤,嗓子干哑,张口难言,浑身酸痛,行动艰难……以及还有一股从心而起的莫名的恶心感。
很是不舒服。
我这是中暑了吗?
夫芥抬手挡了挡头顶的阳光,这才试着坐起身来,然后是长久的静默。
……
看样子不是了。
长发散乱,衣衫半敞,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满是淤青和细小血痕。
以及,隐隐作痛的下半身。
无一不在诉说着什么……
低着眼眉,抬起嘴角,轻笑一声,似是在嘲讽些什么。
仔细系好衣带,随手将搭在眼前的碎发往后理,缓缓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