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灰蒙,浓密的雨水如瓢泼般撒下,在地上溅起无数水花。
计程车刚在小区门口停下,褚朝阳便掏出一把红钞扔到前座跑开了,他的激动溢于言表。
湿冷的雨水顺着眉骨留下,他抹了把脸就急冲冲地跑过去,淋湿了也无所谓,徐盼会心疼他。再可怜一些更好,徐盼也会跟他落泪,最好把徐盼疼得红了眼眶。
他的眼泪只能为我流。
只能流给我。
褚朝阳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轻易就找到了他们的家。黄色的小高层一侧还掉墙壁,斑驳成了老旧的地图,远远就能看到五楼的西户亮着灯。
一点亮在晦暗的雨天轻易可见,那是徐盼在等他回去。
褚朝阳不用带钥匙,徐盼会给他开门。
少年人的身体比成年后轻盈灵巧,褚朝阳每一步都是跳的跨的,几乎是一口气跑上来的。他站在门口,能明显感受到心脏在胸口下狂跳,咚咚的,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从口中吐出来了。
褚朝阳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叠指叩门。
——谁?
——哥,是我。
生锈的门把手转动着,响了一下就停了,又等了一会儿才转动。那扇破门吱呀呀打开,隔着最外层的防盗栅栏门,露出了褚朝阳心心念念的人。
这时的徐盼比他印象里年轻有活力,几乎是近几年最有精神的时候了。
徐盼很是讶异他的到来,温和的眼睛睁得圆润,眼圈在一瞬间就红了。褚朝阳浑身都是水,连头发都塌了,短袖馁在身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少年同样红着眼眶盯着他,抿着唇一言不发,要多可怜有多委屈。
他从未见过褚朝阳这幅模样。
他招呼褚朝阳快点进来,转身去给他拿毛巾:“快把衣服脱了吧,再感冒了,你怎么来了……”
褚朝阳的鞋袜湿透了,进来后,关上门同时环顾了一圈温馨的客厅。三两下就把自己脱得只剩底裤了,赤条条站在原地。
徐盼的眼神里满是心疼,擦着他身上的水,轻声埋怨他也不知会一声。
褚朝阳还觉着不真切,不可思议居然真的回到了自己十八岁那年,温暖干燥的手不经意划过他的皮肤。距离上一次和徐盼能么亲密已经是三年前了。
他垂眸看着徐盼动作,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哥的手
徐盼一愣,勉强笑了一下:“你和你爸爸还好么,除了你,真的没有别的孩子了吧……没有人欺负你吧?”
褚朝阳尴尬地松手:“没有。”
徐盼嘀咕道:“你肯定是在那里受委屈了。”
此话一出,褚朝阳原以为自己能藏得住情绪,可当徐盼活生生站在眼前的时候,他绷不住了。
他们离得很近,他可以闻到徐盼身上洗衣粉的味道,徐盼也听见他有些沉滞的呼吸。
徐盼复杂得上下打量他一眼,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转个身。
同时他哥若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徐盼比褚朝阳大四岁多点,但他比褚朝阳矮,褚朝阳在青春期的个子猛涨,一口气窜到了一米八多,搞得徐盼每次都得抬眸仰他,羡慕地摸摸他的头。
美中不足就是有点瘦。
青春期的小孩都是抽条长,恨不得全身的营养都用在骨头上,弄得胸侧的肋骨在呼吸时会稍微凸起。在褚朝阳的膝盖大腿上分布在一道道生长纹,比正常的肤色白上不少,生生撕裂的。
前两年褚朝阳有生长痛,半夜疼得抽筋倒吸气,徐盼不得不给他揉腿肚子。
“朝阳,这两天你的钙片吃了么?”
“没有。”
徐盼摸着他身上凉的厉害,心里对褚振华有了埋怨,把毛巾叠起来打算洗了:“你先回我床上躺会吧,免得感冒了,你小时候就爱生病,打针很疼的。”
褚朝阳拉住他,低头凑到他面前:“哥,我头发还是湿的,给我擦擦。”
徐盼把毛巾扑到他头上,撸狗似的搓着:“你头发又不长,随便抹一下就干了,自己擦。”
褚朝阳直接抱住他,跟小孩耍赖似的闹脾气,下颏落在他的肩头:“哥,你不疼我了,一段时间不见就偏心了。”
蹭了徐盼一脸的水。
架不住徐盼是个好脾气的,他笑着道:“好好好,都听你的。”
褚朝阳坐在沙发侧沿上,双手搂住徐盼的腰,垂着脑袋随便他揉搓。
“今天怎么能么乖啊朝阳。”擦到一半,徐盼捏捏他的脸,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好像我们老板养的大狼狗啊,之前我帮它洗澡的时候,它也这么听话。”
“……哥,哪有你这么比喻的。”褚朝阳顶着块毛巾怨念地控诉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明明就和狗狗一样,目不转睛地望着徐盼。
徐盼笑起来,关心道:“A市里这里能么远,你是连夜回来的么,还没有吃饭吧。你想吃什么,这两天我都休班,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做。”
徐盼会疼人,在他身边保管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苦了谁也不会苦了朝阳。
褚朝阳这几年都没有好好吃饭,在他哥死后便将所有的仇恨放到了赵晔和楚瑜身上,穷尽一切办法去搞垮他们的公司,让他们看着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有钱人变成负债累累的穷鬼,相互谩骂相互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