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地朝着媚娘的脸吐了一口血沫后,他终于忍不住咒骂起来,“臭婆娘,还咬人。把你腿砍了,舌头拔了。我看你还拿什么踢,拿什么咬。”
撕心裂肺的吼叫过后,大殿归于平静。
“你再踢啊,再咬啊。”跨坐在她身上之人叫嚣道。
媚娘侧头躺在地上,一行清泪从颊边无声流过,她慢慢放弃了挣扎。
蝶衣的拳头,捏得咯吱响。如果这不是回忆而是现实,她一定会上去把这个小喽啰揍得面部凹陷。
打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了。
恍惚间,她猛然想起,断舌前,媚娘口中最后嗫嚅的两个字,是“裴照”。
对了,裴照呢,裴照在哪里?
她急忙飘到殿外。
太阳被乌云遮住,举目所至一片昏暗。天边的残阳像是被地面的战火燃烧,看起来如同血染一般。
宫门口狼烟弥漫,到处都是士兵们的尸体和残肢断臂,交叠在一起。
唯有一人,双膝跪地,朝着大殿而死,前胸后背都是窟窿眼,里面的血早已流干。
蝶衣认出来那是裴照,因为他右手握着,插在地面上的,正是他标志性的银龙枪。
而他的左手则紧紧捂住了心脏。
两个北戈人试图去夺他手中的枪,却怎么取不出。
一人手起刀落,将裴照的右臂斩落,终于夺过银龙枪,细细摩挲枪身,不住赞叹,“好枪!”
另一人说道:“听说这梧国将军文武双全。脑子必定不错,也是个宝贝。”
“好,那就拿他的头颅当酒樽。”
蝶衣本想闭上双眼,一双手却赶在她之前,挡住她的眼睛。
裴照的血明明早已流干,可那一刻,她仿佛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砍下他头颅后,北戈人还不放弃搜刮,“左手捂这么严实,藏什么了?”
“护着心脏吧?”
“不可能,人都被戳烂了,护着心脏有什么用,底下一定有什么宝贝。”
“把左手砍了,扒开看看?”
“怎么样,有什么东西?”
“没什么东西,我还以为有什么宝贝呢。”
见没什么东西可再搜刮,这两个北戈人终于走了。
裴照无头无臂的尸体重重倒下,胸膛处的衣物被扯开,露出一朵干枯的牡丹花,还有一方绣着《乌衣巷》的帕子。
蝶衣的脑袋像是被敲了当头一棒,原来长街初见时,裴照已经知道牡丹是媚娘所抛。
他的心思竟藏得这么深。
见她如此震惊,李长风解释道:“在裴照望过来时,韶乐馆所有的姑娘都掩面一笑,唯有媚娘没有,想必裴照是通过这一点,认出了她。”
“原来如此……”蝶衣点点头,随后二次震惊道,“你竟看的见?”
他颔首,“进入回忆时,就能看见了。或许是因为往生蝶的缘故吧。”
所以他能看见,是因为借助了她的眼睛?
如此看来往生蝶的作用还真不少。
就在这时,二人的脑袋像是被人硬生生插入一根棍子搅动撕裂。
“不好,媚娘的精神正在崩塌。”蝶衣抱住脑袋,哀嚎道。
她们的灵体也开始扭曲,好似被强行撕扯。
她猛然想起刚进入媚娘回忆时,自己特意告诫过李长风,探入厉鬼的记忆是有危险的。
如今还真应验了,真是乌鸦嘴啊。
大殿开始闪烁崩塌,让人分不清是回忆还是现实。
砖瓦乱石扑簌簌往下掉。
蝶衣捂着脑袋,忍痛朝着殿内大喊道:“媚娘,太子已经逃出来了。你不用再守着那座龙椅了。”
“他蛰伏多年,灭了北戈。那些欺侮你的人,都已经死了。梧国也已复国,成了璃国。我身侧之人就是太子的子嗣,璃国的三殿下。”
“还有,裴照他一直都爱着你,他死之前拼命护着你给的牡丹和帕子,我没有骗你,他就在这宫门口守护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如刀割般灵魂撕裂的痛苦终于在这一瞬间消失。
两道白绫从大殿内出现,卷起他们的身子,将他们从回忆中甩出。
而蝶衣原先所在之处,正是现实中的大殿,在他们出来以后,轰然倒塌。
烟灰散去,一切归于尘土。
往生蝶从废墟中飞出。
蝶衣伸出手,红蝶停留在她的指尖,煽动着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