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近后,蝶衣才发现他一身粗布短褐,破破烂烂的。头发似鸡窝般凌乱不堪,还插着几根茅草,面上都是黄泥,辨不清眉眼。
闻见他身上尸腐之气,蝶衣又扫了眼他头上茅草,道:“你是……义庄收尸人?”
“对对对,姑娘你莫不是神仙呐,连这也能算到!”他连连点头。
山间本就少有行人,寻常人一般不会上山。而他并非樵夫猎户打扮,因此,这人不是收尸人,便是盗尸人。
像盗尸人这种土夫子,体质与常人无异,会受乱葬岗秽气侵蚀,所以他们一般身上带着工具,掘墓者居多,很少会去翻乱葬岗的尸体。
而收尸人的体质都异于常人,天生不受乱葬岗秽气所蚀。
他们经常拉着牛车,用茅草席将尸体卷上车运到义庄。所以他头上会有茅草,身上没有秽气,只有常年沾染尸体才会有的尸腐之气。
“发生什么事了?”她将软剑归鞘后,问面前的收尸人。
他抹了一把脸,指着后方,声线忍不住带上了一丝颤抖,“杀人了啊,就在前方的乱葬岗边上。”
“我去收尸的时候,发现天上莫名掉下几具尸首,还是刚死没多久的,个个眼睛都凸出来,像是被活活勒死的。”
“我心里正打鼓呢,还是决定把他们收敛了。收着收着,就听见一阵女人的笑声,含含糊糊的。我吓得赶紧躺在地上装死,等那笑声消失了才敢爬起来逃走。”
“你说我是不是撞上那个了?”
那个?
蝶衣心中一紧,那个是个女人,会不会就是她要找的……
她扭头看向李长风,只见他递给收尸人几张保命符箓,仔细打听了乱葬岗的所在之处。
想必他也认为那个女人就是她的母亲。
于是安顿好收尸人后,他们二话不说就往乱葬岗赶去。
稽山也有一处乱葬岗。
此地的乱葬岗与她所住之地并无很大不同。
一样的尸骨成山,骸骨堆叠。如破布一般的残肢散落地到处都是,肠子,内脏裸露在外,毫无尊严。
经过一番寻找后,蝶衣在尸骸堆右处看见了收尸人遗漏的牛车。
她翻动上方尸体,果然发现其中几具尸体,面色乌青,眼球凸出。因为刚死没一会,所以他们的脸部尚未僵硬,神情看起来好似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这些尸体脖子上无一例外都有一道暗紫勒痕,很明显是被勒死的。
其中一具胸口凸出,外袍勾勒的形状倒像一棍状物,蝶衣正要打开他的外衣一探究竟时,天边遥遥传来了女人的笑声。
“嗬嗬嗬……嗬嗬……”
这笑声果真如收尸人所说含糊不清,像是口中含着某物发出的声音,绵绵不绝。
蝶衣循着声源走去,女人的笑声自乱葬岗前方,那片区域已是深林,草木长得又高又茂盛。
越往深处走,她的笑声越是清晰,不对,蝶衣突然觉得这声音不像是在笑,倒像是……
正欲细听时,“笑声”戛然而止。
而眼前突然起了溶溶大雾,周围的一切,包括树木都看不分明。
意识到雾气有越来越浓郁之势,她挥剑劈开前方白雾。可惜转瞬间,两瓣雾气就相互交融,眼前又恢复之前那般,伸手不见五指。
“这妖雾怪得很,来得如此突然,是阵法吗?”蝶衣眉头紧锁,问李长风。
这一路上他一直一语不发,蝶衣差点以为他走丢了。
“……”身侧之人陷入沉默,好似在思考雾气来源。
“如何?能看出吗?”她扭头看向一旁的李长风。
如浓汤般白稠的雾气中,只能依稀辨得他的身体轮廓,看不分明面容。
在良久的沉默后,李长风终于开口了。
“你在何处?”他声音如此清晰,仿佛出现在脑海中。
等等——
明明近在咫尺,却要用传音符问她在何处,所以站在她身侧之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