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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九指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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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雪楼离开荆山,即向杭州进发,他记得“平地焦雷”郝伯伯在自己临别时曾说,母亲绝对尚在人间,而且据他猜测,她可能利用一般常人的心理,以为她是隐居在边陲荒僻之地,而使人忽略了中原地带,说不定她是隐居于中原名胜之地,据说母亲对中原名山大川,以及苏杭名胜,有所偏爱。www.maxreader.net

因此,他才决定先游西湖,以便查访母亲行踪。

但他一路上,似乎发觉有人暗暗跟踪于他,而且跟踪之人的武功,都极有根基,但他也未放在心上。

数日后,来到河南境界,距桐柏山不到十里之遥的一片松林之前,夕阳余辉笼罩着林梢,鸦噪阵阵,凉风徐来,顿觉心旷神怡。

此刻他又觉得,自进入此山附近地带,暗暗跟踪之人忽然不见,他乃玲珑剔透之人,心知不久就要出花样了,但却不露声色,骤然展开绝顶轻功赶路,因他必须在天黑之前,赶上宿头。

突然,一阵骤急的奔马之声,穿林而来,估计总在十骑之上。

梅雪楼心知那人来了,但他艺高胆大,且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未在意,但却放慢了脚步,一摇三摆,信步向林内走去。

马蹄声如奔雷而来,梅雪楼眼前一亮,十二个彪形中年大汉,跨下一色青鬃马,骤然刹住,左右分开,每边六人,相互交换一个眼色,各以极为美妙的身法,翻下马背,肃然兀立在当地。

梅雪楼剑眉微挑,轻哼了一声,脚步未停,笔直向十二个大汉中央走去。

蓦地,“嗖嗖嗖”,三溜黑色浓烟划过林梢,林中又走出四匹健马,马上端坐着四个身躯魁伟的少年,俱都是一脸悍然之色,左右一分也滚鞍落马,一面两个垂手侍立。

接着,一批批的接踵而来,行动皆与前同,梅雪楼暗暗一数,除了第一拨十二个中年大汉外,以后每批四人,共有六批之多,每隔二、三十步一批,使这林中小径变成一条人墙胡同。

此刻,梅雪楼已走近最前一排的十二个彪形大汉之间不到一丈之地。

突然一声“恭迎嘉宾”,众人暴响应和,且皆躬身施礼。

梅雪楼如丈二金刚,一头雾水,左右一看,除自己一人外,并无别人,这些大汉对自己施礼,已是毫无疑问之事。

他奉是教养有素之人,虽然不知对方在搞什么名堂,但来而不往非礼也,礼教自不可废,立即抱拳当胸,左右来了个罗圈揖,面带笑意,大踏步地向前走去。

他所走过之处,两旁侍立的劲装少年,无不躬身施礼。

当他即将走尽这人墙胡同时,突然铃声大作,夹杂着辘辘车声及奔马策鞭之声,穿林而来。

梅雪楼突感眼前一亮,一辆四马并驰天蓝色的大轿车扬尘而来,轿车前后拥簇着十余骑,骤然停在距梅雪楼不到十丈之地。

梅雪楼久居南荒,初履中原,那里见过这等阵仗,不由微微耸肩,心道:“真是‘城门楼上卖猪肉——好大的架子’,此人既不是高官大佬,又不是皇亲国戚,看样子不过是武林中一方之霸,竟有恁大的排场。”

转念之间,在四马轿车之中,已经走出一个身着锦袍,身材瘦小,耸颧削颊,双目深陷的老人。

梅雪楼仅是瞥了这小老头一眼,就产生了一种强烈无比的坏印象。

尤其是自他那显着八字眉、倒八字胡,以及那略带阴鸷的眼睛所表现的神态,更无法挽回第一个坏印象。

锦袍老人略一抱拳,尖声大笑一阵,冲着梅雪楼急上数步,神态至为虔敬。

那一阵裂竹的尖笑,梅雪楼不由鸡皮疙瘩暴起,简直头发梢都有一点作痒起来。

但他仍不失风度,急上数步,抱拳一揖,道:“在下一介寒生,路过贵地,且素昧平生,何幸竞邀老丈重礼相待!”

锦袍老人一双夜猫子眼在梅雪楼身上滴溜溜地转了一阵,再上两步,握起梅雪楼的手,笑道:“老弟切莫过谦,你我虽属初见,但老夫与令师昔年有数面之缘,且令师‘关山月’梅老前辈视老夫亲如子侄,诸多援手,今闻老弟路过敝地,自应一尽地主之谊。”

梅雪楼心念电转,穷搜枯肠,似乎父亲昔日并未对自己提起这么一位晚辈,立即朗声问道:“老丈大名是……”

锦袍老人尖笑道:“老夫马延林,承武林抬爱,直呼‘九指天王’而不名,老弟可别见笑!”

梅雪楼心中一哂,忖道:“九指可能贴谱,天王情何以堪!此人其貌不扬,说起话来可是有骆驼不吹牛,像你这等‘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的样子,也敢自称‘天王’,待会儿可得掂掂你的斤两!”

梅雪楼连忙客气恭维一番,被马延林携着手进入四马轿车之中。

轿车内甚为宽敞,可容五、六人,若仅两人,则可以平卧休息,绿绒坐垫,整洁而舒适,轿壁上则是一色紫红绣缎,显得美仑美奂。

两人对面坐下,马延林随手一挽车门把手,“喀嚓”一声,门已紧闭。

轿车已开始向来路转动,而轿车外马蹄及铃声,却像在一里以外传来似的,显得模糊而遥远。

梅雪楼心中一动,下意识在伸手向轿壁一摸,“吓!”无怪适才轿车自来路上驰来之时,隆隆声十分震耳,且车轮过处,两条泥沟竟达四寸多深,原来此轿车乃镔铁所做。

梅雪楼虽然犯疑,但仍未放在心上。心想:“除非你这个老家伙也赔上一条老命,不然的话,可没那么容易。”

而他此刻已看出马延林所坐之处,距离轿车门口不足两尺,心中又是一晒,道:“让你再近些,也休想逃过少爷的手掌!”

轿车外隐隐传来“叭叭”的鞭声,轿车的速度已在逐渐加快中。

此刻已是日落西山之时,梅雪楼仅是估计而已,因为此轿车既无窗户,更无些微足以外眺的洞隙。

马延林倒八字胡一动,笑道:“老弟此番来到中原,敢是身负重大使命?如有需要老哥之处,切勿见外,老哥别的不敢说,论实力人手,敢说在河南境中畅行无阻,即少年派也得卖老哥的面子。”

梅雪楼微微一笑道:“马兄对小弟盛情可感,惟小弟此番来到中原,纯系游历性质,并无任何使命。”

马延林一摸倒八字胡,道:“梅前辈近年来贵体可好?”

梅雪楼心中一动,答道:“谢谢马兄关怀之意,他老人家尚称粗安。”

马延林为人何等老辣,仅自梅雪楼微微一滞的神态之中,已经有所发现,不由暖昧地一笑,道:“老弟今年是……”他伸出左手一翻两覆,又伸出右手,四个指头一正一反,乃是作成十八之数,问梅雪楼是否是十八岁之意。

但他甫出左掌,梅雪楼已隐若看出他掌心之中赤红如火,不由暗哼一声,立将“九玄神功”运集六成,双手一翻一覆,而左掌却在最后一覆之时,中、食指一曲,向袭来之指风迎去。

一面神态自若地道:“马兄真好眼力,小弟正是十八岁。”

马延林倒八字胡一阵颤动,忙不迭地欠起屁股,向车门移近一尺,尖削干瘪的脸上,闪过一丝凛骇之色。

这种微妙的动作,在高手来说,对对方的功力大致已了然于怀。

在马延林来说,他虽知“鬼府”的传人身手了得,但却未想到竟深奥如此,尤其梅雪楼最后屈指之下,那一缕疾风,真使他五脏翻腾,那还算他躲闪得快,仅被疾风扫了一下,不然,恐怕当场就得躺下。

虽然如此,马延林胸前锦袍之上约三寸见方之处,经过适才闪避微风拂动之下,布屑纷飞,已显出一个大洞。

马延林焉能不知,但他却佯作未见,一指梅雪楼身后道:“老弟如果累了,可倚在那里休息一下,老哥的蜗居即在前面不远之处。”

梅雪楼一侧视身后壁上,果然有一个软绵绵的绒垫,可作倚身休息之用。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他回头之时,只闻“喀嚓”一声,轿车门开处,马延林已闪出车外。

梅雪楼身法再快,究竟晚了一步,况他所坐之处,距离车门五尺之远,身形电掠,刚到门口一半之地,车门已“蓬”地一声关上。

同时一阵轻微“轧轧”之声过后,一蓬细如牛毛的针雨迎面射到。

梅雪楼自发觉此轿车系镔铁所造之时起,已经十分警觉,在车门蓬然紧闭之时,他已将鬼府绝学“九玄神功”运足,只闻“蓬”的一声,他那宝蓝罗衫,已如饱帆满篷般地胀起,同时两掌自面前向外一分,千百根细逾牛毛的银芒毒针已全被震落,但他却同时惨呼一声,罗袖一拂铁壁,发出极大的声响。

接着,车外传来一阵得意的尖笑之声,道:“怎么样?小子,饶你再厉害些,也逃不出我‘九指天王’的计算。”

接着,又是一阵裂竹似的尖笑之声。

又一个洪亮口音之人问道:“适才听里面的声音,显然已着了道儿,庄主准备如何处置这小子?”

“九指天王”马延林低声道:“这小子一身绝活,简直……若换了别人,恐怕当场要吃亏现眼。不过,为了省事,还是将他送往飞魂峡。”

外面语气骤然中断,而梅雪楼听到此处,也不禁悚然一惊,心道:“这魔头竟是如此辣手,不知他如此对待自己究竟为了何事。照‘九指天王’马延林的辈分与武功,父亲昔年绝不致于与他结下仇恨。”

梅雪楼虽然艺高胆大,却也不能听若未闻,况且此处正是桐柏山麓,而他们所说之飞魂峡,定是在这桐柏山之中。

他不敢再稍迟疑,连忙打量轿车内形势,经过一番敲打之后,他发觉只有轿车底铁板较薄,而且不易被外面发现。

此刻车行更快,且颠簸得厉害,显然已进入深山之中。

他立即神凝紫府,气沉丹田,右掌向轿车底板上一按,“格吱”一声,已显出一个半尺见方的大洞,而外面隆隆车行之声,如轰雷般传人车内。

这一式“玄天烈火掌”此中的“祝融离位”,乃是七掌中的第一式,梅雪楼做梦也未想到竟是如此厉害。

其实他不明了个中原委,“玄天烈火掌”固然了得,但他若不打下深厚的基础,饶那掌法玄奥,也不能仅以六七成真力,将厚逾两寸的镔铁板开个大洞。

这时车行渐慢,且是前高后低之势,不用问,已在爬上一个陡削的山坡,只闻一阵“叭叭”的鞭声,震得四谷回应,划破寂静的夜空。

梅雪楼不敢怠慢,急纳数口真气,瞬息之间,身形已缩小三分之一,像鬼魅般地掩到车盘之下。

他电目一扫,不由暗骂一声,道:“好狠心的贼子!”

原来此刻“九指天王”马延林已不知去向,且那十六个驰马的劲装少年亦失去踪迹,只有十二个彪形大汉,跃马挥鞭环伺左右。

这还不为奇,而车辕上坐着一今年约四旬的汉子,此刻却是两眼发直,面如死灰,已被用粗逾小指的牛筋皮索结实地捆在车辕之上,牛筋深入肉中半寸多深。

而那“趴叭”之声,并非此人手中皮鞭所发,乃是环伺左右的十二个大汉,轮流抽在四匹马屁股上和他身上所发出的声音。

因此,他那灰色长衫,已经被抽得稀烂,鲜血已顺着牛筋下流,滴在车辕上。

梅雪楼略探身一看,不由剑眉暴挑,咬牙切齿,原来拖车的四匹键马尾巴上,各挂着一串鞭炮。而被捆在车辕上之人左手之中,已持有一炷粗香,在夜风之下,冒着缕缕的青烟。

此刻,轿车已爬上一个陡削的岩顶,岩上方圆约二、三十丈,几棵老松古柏,发出浪涛之声。

四匹健马经过一路急驰,及爬上陡削的山岩,已经是筋疲力尽,鼻中呼呼喘气,汗水湿尽毛鬃。

其中一名彪形大汉翻身落马,小心翼翼地走到崖边,探头向下一看,直惊得咋舌不已,手中长鞭在空中挽了个花,“叭叭叭”一连三声,四山回应,接着,崖下也隐隐传来三声轻微的抽鞭之声。

这彪形大汉回过身来,对捆在车辕上的中年男子阴笑一声,道:“哥们,到地头了,想不到你‘钩魂手’在临死之时,也有扬名立万的机会,不是吗?不与‘鬼府’传人同葬峡底,日后传出江湖,嘿!不声名大噪才怪。”

名叫“钩魂手”的那人道:“我‘钩魂手’毛棣自问归附庄主以来,忠心耿耿,没有功劳却也有点苦劳,想不到竟是这般下场……哥们如果还念毛某昔日一点情分,高抬贵手……”

彪形大汉突然仰天大笑数声,长鞭“刷”的一声,在空中划了一圈。一抖一收,“钩魂手”毛棣手中一炷粗香,已到了他的手中。

梅雪楼正自人天交战,考虑是否应该救下这个名叫“钩魂手”毛棣之人时,彪形大汉手中的粗香,已经快速地在四匹马尾上鞭炮信线下端各触一下。

一阵“劈啪”之声中,夹杂着一声惨呼,四匹健马同时人立而起,一阵长嘶,疯狂地带起轿车,悬空飞落峡谷之中。

轰然一声巨响,夹着几声马的哀嘶,一切又归于沉寂。

而在巨响的同时,梅雪楼以奇幻绝伦的身法,闪至正在翘首向峡谷中探视的彪形大汉身后,运指如风,一戳一带,眨眼工夫,十二个彪形大汉已全被他闭了穴道,死猪般地躺在悬崖之上。

梅雪楼心性善良,由此可见一斑。

按照这些人素日伤天害理的禽兽行为,若换了手段稍辣之人,还不是挥掌劈下峡谷中算了。

但他总以为怨有头,债有主,这些人固然是罪不可赦,但若遇到善良的领导者,慢慢地谆谆善诱,潜移默化,亦未始不能走向正途。

因此,他在运指一戳的同时,将他们摔离悬崖边沿,但他这种独特的点穴手法,乃是“鬼府”、“神宫”独步天下的“散脉手”,被点之人在这瞬息之间,已变成一个武功尽失的普通之人。

但被点之穴道,一个时辰之内可以自解。

说时迟,那时快,梅雪楼制住十二个彪形大汉,也不过眨眼的工夫。

他手打凉篷向谷中一看,不由豪气大发,“九玄神功”运足,“蓬”的一声,宝蓝罗衫已如饱帆胀起,一声清越的长啸,一式“孽龙人海”,头下脚上,向云雾缭绕的飞魂峡中掠下。

那飞魂峡深逾五十丈,且峡底怪石林立,犬齿交错,平常人若自峡顶失足落下,恐怕连骨屑也找不到一根。就是武林一流高手,纵能掠下峡谷,恐怕至少也要借一两次力,更遑论以这种惊险绝伦的轻功身法了。

梅雪楼长身下掠,快逾流星,一阵惊呼声中,他已离地不足十丈,挺胸伸腿,身形轻如片纸飞絮,在空中划了个半圆,以“平沙落雁”之势,单足立在一根石笋之上。

这是什么轻功?无怪在他挺胸伸腿之时,下面正在仰首上视的十六个少年,俱都纷纷暴退数丈,发出惊噫之声,即使一向心毒手辣,不知见过多少风浪的“九指天王”马延林,也不由骤然色变,侧身暴退三步。

梅雪楼此刻如天神下凡似的,威风凛凛,俯视脚下一群狼心兔胆的江湖败类,不由气极而笑。

他一瞥血肉模糊的马尸,和肝脑涂地的“钩魂手”时,不由剑眉煞聚,大喝一声,道:“马延林老匹夫,你说说看,我梅雪楼和我的师门对你何辜,你竟出此毒绝人寰的手段?”“九指天王”马延林在黑道之中也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且此人心计特多,险诈无比,而武功也有独到之处,歹毒的“赤砂手”已有八成火候,今天可说是他一生中最大的失败,遇上了梅雪楼这个武功与机智都高于他的人,心中不由暗喊一声:“糟!”而且在轿车中,他已接了梅雪楼一指,心知自己绝非敌手,甚至于集己方所有人之力,恐怕亦奈何这少年人不得。

但是有一句俗语:“人的名,树的影。”何况又当着自己数十个部下之面,若自己一招不接就此逃走,今后在武林中如何立足?况且此番行动乃是奉命而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略一盘算,朗声说道:“‘关山月’梅家骧,昔年倚仗武功了得,飞扬跋扈,不可一世,我道同侪受害最烈,老夫近年来早有为武林伸张正义之心,苦无机缘,不意天赐良机。”

突然,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自“九指天王”马延林身后乱石中传来。接着,飞出一朵红云,一式“归位莲墀”之势,一掠七丈有零,站在“九指天王”身后丈余之地。

蓦地,又是一声破竹似的暴喝之声,来自同一个方向,一个身着蓝布短袄,面目奇丑的中年妇人,也以奇快的身法,掠至身着火红罗衫的少女身侧。

半路杀出两个程咬金,梅雪楼与“九指天王”两方,都不禁微微一怔。

但“九指天王”马延林夜猫子眼连转之下,脸上已现出笑容。

梅雪楼居高临下,将来人看得一清二楚,只见那火红罗裳少女面若银盆,明眸皓齿,体态丰腴,背插一支仅两尺长的短剑,红衣红襟、红靴红巾,连短剑的剑鞘和剑穗都是榴红之色。

至于火红罗裳少女身侧那个丑妇,吓!令人一看之下,就不由脚板发痒,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尤其是站在艳光照人的红裳少女身旁,美丑分明,相去万里,造物者对于美与丑的划分,竟是如此强烈和显著,除了使人摇头叹息之外,实无法遽下断沦:究竟造物者用意何在?

看哪!荔枝鼻,死羊眼,面板腰,蒲扇脚,两片厚大的嘴唇,要是拌一个什锦大拼盘,绰绰有余。

躯干魁伟,膀大腰粗,一看就知道她必是孔武有力之人,背后斜捆着一个镔铁长条板凳,重量不下七、八十斤。

红裳少女明眸一扫“九指天王”马延林,“咯咯”一阵娇笑道:“马大庄主雄才大略,令人心折。俗语说:打人不打脸,说话不揭短,不过,吹牛也得有个谱儿,‘鬼府’、‘神宫’可算得武林中泰山北斗,就凭你马大庄主……”

“九指天王”马延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忙侧身低声对红裳少女道:“姑娘此来目的心照不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姑娘如愿合作,若能得手,小老儿自领盛情,况这小子师门,乃是我道克星,今夜趁机除去,我道中人必为我等后援。”

“九指天王”的阴险和无耻,直使站在石笋上的梅雪楼恨极而叹。

红裳少女“啧”的一声,花枝乱颤,不屑地道:“死到临头还懵然不觉,你以为合我们两方面人手之力,就能留下人家吗?”

“九指天王”马延林与梅雪楼同是一愣,“九指天王”一厢情愿,以为对方突然于此刻现身,不是想趁机打落水狗是为了什么?所以对方一唱反调,大出他的意料。

而梅雪楼在红裳少女现身之时,一看“九指天王”面露喜色,也以为此女来得突兀,且与自己素昧平生,必是“九指天王”的同路人,但却也未放在心上,继而一听红衣女敌友不明的语气,也不由愣了一下。

“九指天王”雄踞桐柏山麓飞云山庄,俨然土皇帝,素日说一不二,无人敢说个不字,遑论当面指着鼻子骂他。

今日霉运当头,先是被梅雪楼骂了个狗血淋头,已经是一佛不出,继而红裳少女也毫不保留地讽刺了一顿,不由恼羞成怒,冷哼一声道:“老夫若不看在你父亲‘金不换’的面上,就是十个‘毒玫瑰’今夜也得留下!”

突然一声破竹似的暴喝,站在“毒玫瑰”身侧的丑妇,不知何时已将镔铁板凳取在手中,随着暴喝之声,“呼”的一声,欺身抡臂,向“九指天王”马延林当头砸下。

“九指天王”马延林也非浪得虚名之辈,冷哼一声,横飘三步,冷峻地道:“你就是‘辣手无盐’柳遇春吗?”

“辣手无盐”柳遇春闷声不响,一板凳落空,凭着雄浑无比的膂力,不须撤招换式,一式“横扫千军”,又向“九指天王”马延林拦腰扫去。

“九指天王”大喝一声,右掌一翻,向对方曲池拍去,血红如火的掌心,在星光闪烁的黑夜之中,仍看得十分清楚。

说时迟,那时快,“毒玫瑰”一声:“柳嬷嬷小心!”甫毕,“九指天王”马延林已倏然跃起五尺来高,挥起血红的右掌,向“辣手无盐”柳遇春“百会穴”拍去。

“辣手无盐”柳遇春人虽生得丑极,但对敌经验极为丰富,镔铁板凳仅以三四成力扫出,知道对方必有这一手,倚仗无穷的蛮力,仍不撤招,“野渡横舟”,镔铁板凳“呼”地一声上掠,迳砸对方脉门。

梅雪楼见这浑猛的丑妇出手招数,并不如想象中的笨拙,不由莞尔。

眨眼工夫,“九指天王”劈出十八掌,“辣手无盐”也施出七八招。虽然,“辣手无盐”的蛮力仍不能补招术之不足,但“九指天王”妄想在三、五十招以内制服她。

这时已交初更,夜风徐徐,一天繁星,若非人们大煞风景,打得风云色变,际此良宵,峡谷中当有另一番静谧清幽情趣。

“毒玫瑰”一面注视当场,一面抬眼上掠卓立在石笋的梅雪楼,美眸中流露出无限的情意。

“九指天王”打得兴起,大喝一声,辣招尽出,立将“辣手无盐”逼退五六步,趁机向四周扫视一匝,不由一怔。

原来在这一刻工夫,他的部下十二个贴身弟子及四个护庄统领,已踪迹全无。

而“辣手无盐”本是性如烈火之人,适才被迫退五六步,不由暴怒,蒜瓣似的大板牙咬得“格格”作响,正欲扑身再上,一声清啸之中,梅雪楼已如大鹤临空般地一掠而下。

“九指天王”马延林正自惊疑不定,骤见梅雪楼电掠而下,心中凉了半截,当场惊退三步。

但梅雪楼连看也未看他一眼,电目一扫,朗声道:“何方高人?鬼鬼崇祟,藏头露尾,若为梅某而来,何不出来相见!”

一阵朗朗笑声,乱石中走出一个中年文士,此人一袭紫色罗衫,风度潇洒,步履如行云流水,转眼工夫已到达梅雪楼面前。

中年文土向梅雪楼略一抱拳,道:“在下董平,适才路过此地,发现飞云山庄之人图谋不轨,手段卑劣,乃出手将他们数十人制住,正欲出来相见,不意少侠果然了得,已经发现在下行踪,佩服,佩服!”

“毒玫瑰”惊“咦”一声,道:“‘千手书生’!”说毕,立即向梅雪楼作了个极含深意的眼色。

梅雪楼乃是冰雪聪明之人,心知这些独霸一方的人物,突然现身飞魂峡,绝非偶然,虽尚不知他们觊觎自己原因何在,但自己确为众矢之的绝无疑问,恐怕连着对自己表示善意的“毒玫瑰”也不例外。

“千手书生”董平果然不愧为三大书生之一,除了潇洒英挺的风度之外,不亢不卑的神态,令人立生景慕之感。

梅雪楼虽知这“千手书生”也是有为而来,但仍然抱拳当胸道:“董大侠折节援手,在下十分感激,待在下此地事情作一了断,再向大侠请益。”

说毕,闪身电目一扫“九指天王”马延林,不由剑眉微挑,冷峻地道:“梅某出道不足半载,自信与人无忤,就是飞云山庄也是第一次听说,更说不上有何过节,不料你这自认为不可一世的人物,竟是口蜜腹剑,处心积虑,对在下连施辣手,现在当着董大侠和这位姑娘之面,梅某说句狂妄的话,二十招内叫你溅血飞魂峡中,为武林除一大害,你就亮招吧!”

“九指天王”马延林也是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心中虽然知道今夜是凶多吉少,但也不能太过示弱。

当下八字胡一噘,一阵凄厉刺耳的笑声,划破峡谷中的长空,道:“‘鬼府’绝学虽然了得,却也吓不倒飞云山庄之人,小子,你就亮家伙吧!”

说着,自衣下取出一个奇型外门兵刃,长仅尺余,非笔非剑,尖端分成两叉,叉端各有一个外倾的圆圈。

梅雪楼出自名门,知道这种外门兵刃叫两仪笔剑。可当跨虎拦、剑、点穴镢、钩镰枪等数种兵刃之用,用此兵刃者,大都是轻功较佳,小巧功夫高人一等。

梅雪楼冷笑一声,道:“梅某在董大侠面前自属后生末学,但对付你这等三四流脚色的江湖败类,仅凭两掌已绰绰有余。”

突然一阵破竹似的笑声来自梅雪楼背后,直震得空谷暴响,历久不绝。

梅雪楼不必回头,即听出乃是“辣手无盐”柳遇春所发。

接着,破竹嗓音发话道:“马老儿认命吧!这飞魂峡就是你埋骨之地,你如果学乖一点,向我们姑娘叩几个响头,求她向这位少侠求个人情,或能……”

“九指天王”马延林尖喝一声,道:“你这泼妇少逞口舌之利,有一天,老夫会叫你知道厉害!”

害字甫自出口,两仪笔剑已带着锐啸之声,疾点梅雪楼的结喉穴。

冷哂不屑之声来自场外,尤其是一直全神贯注着梅雪楼的“毒玫瑰”,更是呸了一声,骂了一声卑鄙的老贼。

说时迟,那时快,梅雪楼冷晒一声,未见晃肩作势,已经快逾电掣地横跨一步,素手疾挥,眨眼工夫劈出二十余掌,反将“九指天王”马延林逼退三步。

“千手书生”微微一凛,立即朗声道:“第三招……第四、第五、第八……第十一……咳!‘无极黑风爪’,躺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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