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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疾风知劲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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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未央,丞相府内,一片静谧。www.xiaoxiaocom.com

巡逻的兵丁、护院,十个一队,穿梭般在偌大的府第园内搜巡,不下百余人。

相府内灯火全灭,人们早已进入梦乡。

只有书房内点着二十支烛火,将书房照得一片通明,胡相爷倚案沉思,有时站起来踱步。

他心事重重,毫无半点睡意。

相爷统驭百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步入仕途之人,想要坐上相爷宝座岂是易事?

他费尽心思,用尽权谋,才算有了今天。

中丞刘基,曾被皇上征询过朝中重臣谁可为相,他、汪广洋、杨宪都被刘基否决,使他失去一次良机,他一直耿耿于怀,寻机泄愤。

老天有眼,他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当时福建省的谈洋,被贩私盐的头领当作巢穴,刘基上奏皇上,设巡检司管辖该地,皇上准奏。不料盐贩不服,纠众作乱,刘基的儿子据实奏闻朝廷,居然不经中书省他之手,直接报禀皇上,这分明是刘基轻慢他胡惟庸,使他更是火上加油,气愤不已。

于是,他与左右心腹密商,加害刘基。

他先指使一些部属散布流言,说刘基到处宣扬谈洋这地方有王气,欲购地方为日后墓室,这不是野心勃勃、要自立为王么?

以此为由,再唆使刑部尚书上奏皇上,说刘基这般这般,罪不容赦,理应处斩。

皇上看了奏本,反复思量,这刘基一向忠诚,委他为相部曾推诿,说自己不是治世之才,又怎会谋反成就帝业呢?

但是,人心隔肚皮,倒也不能不防。于是,下诏将刘基革职,掳夺奉禄,不过没有处斩。

这使他大失所望。刘基不死,他心不甘。

不久,刘基忧愤成疾,请大夫诊治服药,却越治越糟,皇上便赐命还乡,殁于故里。

这个结局在他预料之中,因为替刘基治病的郎中被其收买,在药里掺有毒药。

除去刘基这只拦路虎,他的胆子大了起来,行事为所欲为毫不遮掩,被开国功臣魏国公徐达向皇上密奏一本,称他为奸邪之徒。

得到消息,他悚惧不安,害怕皇上龙颜震怒,拿他问罪灭九族。

幸好,皇上对徐达的奏折并不十分相信。

这不啻是奇耻大辱,刻骨仇恨。

他又开始谋算徐达。先遣人买通徐达的守门官,要他诬告徐达欲图不轨,哪知门官对徐达忠心不二,禀告了徐达。

他又一次吓得灵魂儿出窍,以为大祸临头,死期已至。哪知皇上并未追究,他侥幸又一次脱灾,但是,冤仇已结,今后要如何自保?

几经斟酌,他决定与罢相不久的李善长结亲,将一侄女与李善长的儿子为妻。李虽罢相,仍得到皇上宠幸,经常被皇上召进宫密谈,与李结亲,李必会在皇上跟前代为美言,他就可以不必再惧徐达。

终于,他爬上了相国的宝座。

然而,纵使为相,在皇上面前依然是战战兢兢度日。皇上对臣属猜忌之心日重,一些开国功臣接二连三遭到灭门之祸,哪一天轮到自己,那是根本意料不到的事。

许多年前算命先生就预言他有帝王之相,老家近日派人来说,旧宅井中忽生竹笋,而夜间胡家祖坟上有红光照射,数里外可见。

这难道不是上天示祥瑞之兆么?那算命先生的卜算,不是就要应验了么?

他的亲信部属,无一不说这是吉兆,力劝他早日图谋,以登龙位。

唐人李筌曰:“时之至间不容息,先之则太过,后之则不及……”

那么,时机到了么?

明州卫指挥使已奉他之命招纳海上倭寇,又与元故臣封绩联络,由封绩派人带书信知会无嗣君爱猷识里达腊,元太子的特使,不久便到京师联络,因此倭寇与元兵,都可以作外应。

一旦举事,内外夹攻,何愁不成大业?

再观朝中情形,群臣见一些文武重臣动辄得咎,处死的处死,下狱的下狱,无不惶惶然战战兢兢度日,他自然可以趁机笼络他们。

但是皇上手握生杀予夺之大权,又有几人敢于造反不畏灭族之祸?他必须慎之又慎,小心行事,非心腹不能明志。时下他可以放置文官不顾,要加紧笼络羽林军中的主官,只要将皇上亲军握在手中,何愁大事不成?

就在他日夜谋划、运筹帷幄之际,朝中又出了大事,与他共为相国的汪广洋被皇上赐死,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有好几日食不甘味,夜不能寐。汪广洋遭祸,由他而起。

御史中丞涂节,也不知弄了些什么手段,居然查出当年刘基遇害实情,奏闻皇上说汪广洋明知此事却隐而不报。皇上龙颜大怒,将汪广洋贬至云南边陲,哪知接着又下诏赐死。

这事本由他起,能不牵到身上来么?

他赶紧派人送一分重礼到涂节府上,请他笔下留情。夜间又让护卫堂派出高手潜入涂宅,警告涂节勿与胡相国为难,否则灭其满门。

这一招颇为奏效,涂节非但不奏他的本,反而为之开脱罪责,他又一次脱了灾。

然而,祸根已埋下,早晚难逃厄运,只有孤注一掷,早日发难。

今夜他召见护卫堂、金龙会中的主要头目,以实施他经过深思熟虑的布局。

此时,大总管司徒天鹏出现在书房门口,轻声道:“相爷,人已到,请相爷训示。”

胡惟庸点点头,遂起身到厢房客室。

客室里已坐满了人,相爷一跨进客室,众人便站起行礼。

相爷微笑道:“各位免礼,请坐!”

秦玉雄坐在东侧前排椅上,对今夜来相府议事感到惊诧,联想近日发生的事,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老是不能平静下来。

这半月里,他没一天闲着。郎戈走后的第二天早上,他正等候陈志鸣等人归来,好严刑逼东野焜招供,问出如澄、凌晓玉、张元顺等人的下落,这可是个出头露脸的机会。

哪知还没等到他们回来,总坛便派人来把他和司徒俊叫去,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二人到了总坛,毕震山、张天龙已在座,彼此打个招呼,奚会主便谈起了正题。

奚玄机道:“京师武林已被两堂纳入属下,两位堂主报出人数并禀报编排人员情形。”

毕震山不慌不忙道:“本堂属下有十二个小帮会,共千余之众,已将他们编为百人一队,队之下十人一哨……”

奚玄机道:“你们调教士卒的地盘已遭凌晓玉毁去,今后又将如何处置?”

“本堂已另有秘密之处调教会众,为不惊动庶民,每次只招五十名。”

“毕堂主处事有方,老夫甚感欣慰。”奚玄机略一顿,问秦玉雄:“仁勇堂情形如何?”

秦玉雄先听见毕震山的回话就知道要糟,这会儿奚玄机问他使他大窘,呐呐道:“此事我交与周涛总管经办,详情不知。”

奚玄机皱着眉头不悦道:“身为堂主,此等大事不管还管何事?老夫倒要请教!”

秦玉雄面红耳赤,回答不出。

奚玄机道:“一统京师武林,连那些挑夫贩子的帮会都招揽过来,这其中不是大有深意么?秦堂主不难想出其中用意,岂能将这等大事委之下属。从今日起,命你将下属乌合之众编队,并亲自监督部下习武,月内要初见成效!”

秦玉雄心中懊恼,姓奚的太不给面子,当着忠武堂毕、张二人的面羞辱他,若将这口气咽下,传出去如何做人?

他板着脸道:“本堂如何行事,不劳会主费心,我愿将此事交属下办理也纯属堂主之事,会主如何能够为此等小事羞辱于我,不知是何居心?我秦某倒要领教!”

这话使在座之人俱皆一惊。

奚玄机大怒:“什么,你敢犯上?”

秦玉雄也怒火熊熊:“事先你并未知会要做什么,突然间召来有此一问,故意给人难堪,你这不是寻衅打碴么?究竟安的什么心?”

奚玄机倏地站了起来:“你小子休狂,本座今日就要处置你,押入石牢按反叛罪行刑!”

秦玉雄也站了起来:“你敢!”

司徒俊连忙道:“奚会主,有话好说……”

秦玉雄气呼呼道:“你这才做了几天会主,就对我等喝五吆六,我秦某人会后忠心耿耿,你却来安反叛罪,真是岂有此理!”

奚玄机气得脸色发白,大喝道:“来人!”

毕震山先是冷眼旁观,幸灾乐祸,但他也明白,不给点颜色给姓奚的看看,今后他定然不将属下看在眼内。从他来做会主后,独揽总坛大权,副会主都被免去,总坛里全是他奚家的人,这种做法本来就难以服众。此时秦玉雄受不了羞辱顶撞于他,正好趁机挫挫他的霸气,不然自己也会有遭辱的时候。

因道:“二位不必动怒,些须小事不足挂齿,切莫闹得让下属也知道了,面子上不好看。

请两位坐下,有话慢慢说。”

奚玄机一听,这是什么话,他居然将双方摆在同等地位来劝解,哪还有上下之分?秦玉雄是以下犯上,而不是同辈间发生争执,姓毕的显然与秦玉雄坐在一条凳上。

他在老家一向是自己说了算,从未有人敢持异议,东岳三君子代相爷将他请到京师做金龙会会主,他之所以要取消所有的副会主,就为的是一人说了算。他决不容许旁人持异议,虽然金龙会中的人已不同于老家中的人,他还是要维持他的一人独尊。因为冲天剑法乃天下第一剑法,武林中素来凭武功称尊,武功差的自然要服从武功高的,这是金科玉律!金龙会中尽管收罗了黑白两道不少的高手,但不论武功或是名声,只会在他之下,所以他统辖他们和在家乡统辖奚家子弟一样,并无分别。金龙会中护法也好堂主也好,见了他都该毕恭毕敬,低声下气,唯命是从。

所以,不但秦玉雄明目张胆冒犯了他,连毕震山也渺视了他的权威。

他不假思索地斥道:“毕堂主,秦玉雄以下犯上,而你是非不分,居然充当和事佬,这是将本座置于了何等地位?你安的什么心?你们都是本座下属,对本座必须谦恭有礼,岂能与本座平起平坐?念你初犯,不予计较,下次……”

毕震山大恼,接口道:“奚会主,在下好意劝解,却招来无端训斥,金龙会非奚家独有之物,乃相爷一手创建,我等皆效忠相爷,听命于相命,奚会主心中应当有数,须知群雄并非奚家村人,奚会主还是尊重些好!”

秦玉雄大喜,心中痛快已极,毕震山说话切中要害,比自己高明了许多。他说得不错,金龙会是相爷的,不是你奚家的,你我都效忠于相爷,只有相爷才是大家必须服从的真正头儿!

他立即道:“毕堂主说出了在下心里话,你我大家效忠相爷,彼此该相互尊重……”

奚玄机虽然取了个好名字,但他行事一向独断专横,很少含有“玄机”,他一向自视甚高,出言如圣旨,容不得半点忤逆,听毕震山一番话语,竟然是除了相爷之外并未把他放在眼里,这不是叛逆还能是什么?

他气得大叫道:“你们要造反?今日本座撤了你二人堂主之职,押入大牢听候处置!”

毕震山冷笑道:“奚会主,我二人这堂主之位可是相爷委派的,要撤要免,还是先禀告相爷的好,以免自己找难堪!”

奚玄机一听这话有理,只怕自己当真撤不了他二人,那么就以武功惩治他们,在金龙会中用他二人做个榜样,杀鸡吓猴!

他立即气势汹汹道:“你二人自恃武功了得,有意顶撞本座是么?那就让本座给你们一点教训,好让你们知道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领教领教冲天剑法的滋味!”

最后一个字落音,他的剑已出了鞘。

秦玉雄新学了师傅创制的绝招“风雷激荡”,心中有恃无恐,当即抽出腰刀,道:“我秦某人不信邪,早就想讨教讨教!”

毕震山和张天龙一下退开,坐山观虎斗。

司徒俊心想,与会主动手总不是好事,护卫堂追究下来岂不要糟?但又想看看两人较量,究竟孰高孰低?秦玉雄败了,那不用说是惨了,如果胜了他也是犯上,下场也好不了,自己就有可能顶堂主之位,当然也可能是奚家的人趁机来抓实权。以现在情形判断,留住秦玉雄似乎对自己更为有利。

心念电转间,只见奚秦二人各自离开座椅,找个空处站下,恶斗眼看一触即发,便赶紧插到二人中间,道:“使不得,使不得,相爷要是获知同室操戈,岂不是要失望了么?当前正值用人之际,这样做让下属知道了也会寒心,请两位以大局为重是幸!”

毕震山也觉得事闹大不好,今日已给了姓奚的下马威,让他将霸气收敛些也就够了,便对秦玉雄道:“秦老弟,走吧,以大局为重!”

秦玉雄听他这么说,心念一转,便收刀入鞘,转身向门口走去。

奚玄机哪里肯饶,喝道:“站住!你今日休想再出这间客室……”

张天龙冷冷接口道:“奚会主,大人大量,就让秦堂主去吧,这事以后再说。”

奚玄机知道他的底细,若把他得罪了,无疑是挑斗他的老子,自己新来不久,还不宜与之为敌。对此,东岳三君子曾再三告诫过。

好!今日就暂且忍下一口气,日后还怕这两个小子翻得出自己的手掌心么?

他不再说话,只狠狠瞪着秦玉雄的背影,任由他出门而去。

秦玉雄边走边对毕震山道:“多谢毕兄、张兄,奚老儿妄自尊大,想要任意凌辱于人,这金龙会可不是奚家天下!”

毕震山道:“此人霸气十足,就是想让金龙会成他奚家的手中物,你我两堂须多多联络,不要相互猜忌,姓奚的就奈何不了我们!”

秦玉雄道:“毕兄说得是,以后请多多指教,小弟决不会猜忌毕兄。”

张天龙冷冷道:“这是真心话么?”

秦玉雄道:“两堂都为相爷效力,彼此又常常并肩子在一起行动,所谓唇齿相依,张兄你说是不是?危难中不是要相互救助么?”

张天龙道:“说得是,几次浴血苦斗,都是两堂效命,你我之间确是应该以诚相待。”

秦玉雄道:“那是自然。你我与凌晓玉、青衫客以命相搏,他奚家人坐在总坛不冒风险,今后若有险情,别指望奚家人出来相助,到头来我们只能相互依靠。今后仁勇堂有灾,还请二位相助。若是忠武堂有难,我们一定全力以赴,两位以为如何?”

毕震山、张天龙同声道:“正该如此!”

秦玉雄这是头一次感到与毕张二人谈得投契,心中颇为愉快。毕震山说原想三几日内请他来忠武堂做客,但忙于训练部众,只好改日。又嘱他要督促部下练功,不久就有用处。

回来后,他立即召来周涛和伏梁等人,陈志鸣等大败而归满面惭色,他说不必放在心上,商议编排部众训练部众的事更要紧。其实心中大为气恼,东野焜要是去了雁湖,惊动师傅下山来找自己,岂不是大大不妙么?

以后的这些天,他忙于到各个训练据点去督促那些地痞混混练武功,亲自教训了几个不规规矩矩练武的人,慑服了大众。

今天他回来得很晚,又被相府召了来,在客室见到来人全是金龙会总坛和护卫堂的重要头目。那三个蒙面人也在座。不用说,着道装的必是七煞真人,另外两人必是总执刑使和护卫堂堂主。一年多来,这是他们第二次公开露面。今晚定是有重要之事,会是什么事呢?他默默坐着,气氛有些沉闷又有些紧张。

此刻,只听相爷说道:“天示吉兆,本官老家住宅井中忽生竹笋,祖坟夜夜有红光照射,老夫命中有九五之尊,当今皇上暴虐,肆意屠戮开国功臣,朝中百官,无不怨声载道。本官应上天之召,顺时应运,思谋及早举事,各位与本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官若登大位,各位少不得封侯封王,荫及子孙后代,也不负各位身怀之绝技。几经思量,本官决定近日举事,望诸位成仁取义,赤心报国。”说至此一顿,双目扫视全场,续道:“为便于指挥调派,本官对各位职司有所改动,由大总管向各位宣谕,当前之急务,则请护卫堂主与各位共商,望各位负重致远、壮志凌云、赤心忠胆、披荆斩棘,共创大业!”

相爷说完,护卫堂主等三个蒙面人倏地站立,其余人也跟着站了起来。三个蒙面人同声说道:“相爷功参造化……”

其余人立即出声应和,秦玉雄记起曾听过这样的颂词,便跟着颂读:“……泽被生民,我等肝脑涂地,誓死效命!”

相爷满意地点点头,转身离去。

大总管司徒天鹏道:“各位,情势紧急,相爷宣谕以军令统调金龙会与相府士卒护卫,护卫堂主慕容石前辈任总提调,总监察使七煞真人、总执刑使张渊负监军之职,总护法东岳三君子、奚会主与在下参与总提调议事。各位,在下重提一次,从今日起以军令统调,各位按照原来职级行事,违者不论何种职级,将由总监察使、总执事使严加惩处,请各位牢记,且勿触犯军令,否则悔之莫及!”

秦玉雄心惊胆战,六神无主。

相爷当真是要造反,而且即将举事!

师傅当年的仇敌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竟也在相府中,而且是自己的头领!

此时他只觉得头脑中云雾缭绕,昏昏然、飘飘然,心中也不知是一股什么滋味。

续听蒙面黑衣人慕容石低沉的声音道:“相爷有天子之相,当今皇上无道,相爷起而代之,天经地义。从今夜起,本座与各位参事统一调派相府与金龙会人手,各位按原来职司行事,不许以下犯上,违抗者受尽酷刑受死!”略一顿,续道:“当务之急有两件事,一是要保障元太子爱猷识理达腊所派专使在京师的安全;一是除去青衫客、凌晓玉这一班钦探!”

说到这里,相爷手捧茶盅又蜇了进来,仍到空着的主位上坐下。

慕容石稍停后又道:“两件事同时进行,以防钦探查到元特使行踪。一年半来,钦探凌晓玉屡屡破坏我方预谋之事,彼辈似是未卜先知,足证有奸细潜于金龙会中,奸细不除,实为大害,两堂堂主应多加小心!至于如何对付钦探一事,各位有何高见,不妨直抒胸臆!”

幽冥三凶的幸存者老二余沛咬牙道:“凌晓玉巢穴早已查到,为何迟迟不动手?只要全力以赴,一夜间就可斩尽杀绝!”

胡相爷摇了摇头:“不妥不妥!凌晓玉与二级钦探万松婆婆同住一屋,若将她们在巢穴中灭除,岂不惊动皇上?追查下来反对我方不利。若是在巢穴之外除去,情形又自不同。”

东岳三君子之首王斯平道:“相爷所说极是,凌晓玉这班人,只能诱出京师一网打尽。”

可是,用什么法呢?一时无人出声。

无敌鹰爪关钰突然道:“相爷,属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胡相爷微笑道:“关壮士有话尽管说。”

关钰面带忧戚之色,道:“当今皇上残暴,动辄杀人,纯属暴君,相爷英明睿智,人心所向。但大明立国后诸事顺遂,此时举事未免仓卒,此其一;另外若与海上倭寇勾连,彼等不比元太子本就一国之人,而是异邦异族之盗匪,若与彼辈联盟,只怕失去民心,此其二;若依属下一孔之见,我方应招兵买马,暗中扩大军力,在有把握致胜之时揭竿而起……”

他的话颇得许多人赞同,连秦玉雄在内,情不自禁一个个微微点头赞许。

这造反的事,是闹着玩的么?

关钰的话,胡相爷似乎也十分赞赏。只听他道:“关护法之意,时下举事太也仓卒,无成功之望是么?”

关钰略一犹豫,毅然道:“属下正是此意。上直亲军二十六卫、五军都督府所属三十二卫,听命于相爷的还不多……”

胡相爷打断他的话道:“关护法,此乃军中机密,你并不知晓,就不要说了吧!”说完站了起来,径自走了。

关钰一愣,相爷生气了么?他不禁有些后悔,转念一想,这些话并没有错,此时忙于举事,不啻飞蛾投火,这不是让大家去送死么?

忽听慕容石低沉的声音在叫他,便抬起头来迎着他的目光,只听他道:“关钰,你临战怯阵,蛊惑人心,摇唇鼓舌,危言耸听,妄图灭我斗志、动摇军心,试问你是效忠皇上还是效忠相爷?你是金龙会中的护法,还是钦探的鹰爪?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何居心,快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这番言语一出,当真是满座皆惊!

关钰乃金龙会前任会主,现任护法,对此时举事有异议,当面向相爷进言,这有什么错?

怎能将其视为仇敌?

秦玉雄大惊失色,静观事态发展。

只听关钰道:“你这是什么话?本护法有话禀明相爷,为大局着想,凡事谋定而动,小不忍则乱大谋,这话难道错了不成?你虽为总提调,也不能如此无礼!”

断魂手张渊喝道:“放肆!你妖言惑众,动摇军心,已犯死罪,还不跪下领死!”

关钰大怒:“住口!本护法效忠相爷,并非你二人之仆役,岂是任由尔等侮慢的……”

就在这时,慕容石大喝一声:“找死!”

只听他“嗖”一声已由椅上腾起,直扑关钰,一只枯瘦的手掌向其胸前拍去。

这一下,快若电光石火,谁也没料想到。

关钰与他相隔丈余,仓猝间两手如爪,一爪按对手袭来之掌,一爪向对方天灵盖抓去。

他号称鹰爪无敌,这鹰爪功夫自非等闲。

只听“轰隆”声中夹杂着一声惨叫,关钰一个身躯碰翻了座椅,后脑脊背重重撞在墙上,“叭哒”一声坠落地上,已没了声音。

众人魂飞魄散,噤若寒蝉。

慕容石双肩微晃,已回到座椅上。

他那低沉的声音又在众人耳畔响起:“若再有持异议者,一律处死,关钰就是前车之鉴!”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总坛护法,就这样糊里糊涂、平平淡淡死去了,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上一句话,第一任会主螳螂神拳张瑾,大概也是这么死于非命的。

关钰忠于相爷,相爷知道后能容许么?

秦玉雄心中为关钰鸣不平,期待着相爷来说句公道话,看他慕容石怎生交代?

胡相爷果然来了,手中仍捧着青瓷茶盅。

他对关钰的尸身瞟了一眼,什么话也不说,慢悠悠到主位上坐下,声色不动。

司徒天鹏站起到窗口喝了声:“来人!”片刻就进来了两个护院,他把手一指:“抬走!”

两个护院当即抬起关钰,退出室外。

这时慕容石又道:“明日起,总坛人马与相府卫士保元太子特使平安,两堂高手由奚会主调派,不得有误。毕堂主秦堂主要到京师百里处迎候特使,然后秘密送进相府。奚会主率总坛护法等人暂住元亨钱庄霍东家府上,以利相互联络。若发现凌晓玉等人追踪特使,立即动手除去。总而言之,要确保特使平安,若是出了事,必将严加追究!”略一顿,续道:

“迎接保护特使之事,要做得机密,不可张扬,为确保此事办妥,由副总监察使慕容星耀与副总执刑使张媚红监察两堂行事。”说完,对相爷道:“相爷,有何谕旨?”

胡相爷站起来道:“拜托拜托,大功告成之日,也是诸位荣封公侯之时,望各位戮力同心,无往不利!”

众人站起齐答:“谨遵台命!”

胡相爷满面笑容走了。

慕容石手一挥:“散去!”

秦玉雄一路上心神不安,相爷执意造反,容不得半点异议,关钰忠心进言却遭惨死,还有谁敢说一个“不”字。那夜行魔的武功高得吓人,以关钰的身手挡不住他一掌,师傅要自己留意夜行魔的行踪,若有机会便将他除去,可是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再说师傅的仇怨毕竟是过去的事,做徒弟的又何必将旧帐承继下来,更何况如今大家都跟着相爷造反,这私仇私怨还能放在心上么?

他为自己找到了理由,不去找慕容石、张渊报仇,但心情依然平静不下来,他被造反的事搅得心神难安。回到“雅庐”,已近三更,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要么造反成功,封王封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要是造反不成,这后果不堪设想。他就算保住性命,从此也只能浪迹天涯、漂泊四方、永无宁日,还要累及父母亲戚,被灭了九族……胡思乱想中朦胧入睡,突然觉一股尖锐指风点在了膻中穴上,惊得双眼一睁,又被一指戳中哑穴,吓得他灵魂出窍。

只见火光一亮,有人点燃了蜡烛,竟是夜行魔慕容石,不禁心胆俱裂,这老魔莫非要行凶么?

又见其走过来,一把将他拉起解了穴位让他坐在椅上说话。他迅速瞥了绿荷一眼,见她昏睡不醒知被治了睡穴,连个叫救命的人都没有。

慕容石道:“早知你是赵鹤的弟子,欲找老夫为师报仇么?”

“不敢,晚辈效忠相爷,决无二心!”

“很好,老夫有话交代……”

半个时辰后,他才得安心躺下睡去。

“爷,醒了么?”绿荷站在床前笑吟吟看着他:“司徒大爷在楼下等着呢。”

秦玉雄将被一掀,跳下床道:“快抬水漱洗,今日事多着呢!”

楼下,司徒俊耐心等着,见他从楼上下来便道:“我已命人召周涛、卓炜等人来,伏正霆、梁公柏要不要来?”

秦玉雄道:“伏梁二人在径山没有反叛,回来后也未露出破绽,还是叫他们来吧。”

司徒俊道:“保护元特使不能出差错,这两人若是来卧底的,岂不糟糕?”

秦玉雄道:“说他们是卧底的,也无凭证,你不要他们来议事,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进进出出,雅庐有什么动静,还瞒得了他们?我看索性把他们叫来,随时叫大家在一起,若抓到把柄,立即就处死,若无泄密叛变行为,那是最好,如今正是用人主际。”

司马俊点头道:“看来只好如此。”遂命人到“福居”叫伏梁二人。

不久,仁勇堂主要头目到齐。

秦玉雄道:“各位,昨夜我与司徒兄奉召到相府议事。当今皇上残虐无道,杀人无算,相爷早有取代之心,近来天示吉兆,相爷老家井中长出竹笋、祖坟上红光照耀,惊动了邻里。

因此相爷当机立断,不久将举事。故此,从昨夜起,由护卫堂主总提调相府卫队与金龙会。

你们猜这位堂主是谁?他就是夜行魔慕容石老前辈!此外由总监察使七煞真人、总执刑使断魂手张渊、东岳三君子、奚会主任参事,今后以军令指挥,抗命者杀无赦!”略一顿,双目扫视众人,看他们神情如何。

梁公柏道:“秦兄,你说,你说相爷当真要造反?而且不久就要举事?”

秦玉雄盯住他道:“不错,你有异议?”

梁公柏道:“好极了,要造反就早些动手,免得憋着气闷,大家痛痛快快干一场!”

这话颇出秦玉雄意料之外,他本以为伏罗二人要反对的,原来也想功名富贵呢。

他接着说道:“相爷顺应天时,深得朝中文武拥戴,不久必登大位!事成之后,按功行赏,我等封王封爵,不枉到世上来走一遭!但昨夜有人迟疑,他虽愿造反,却说时机不到,被总提调慕容前辈当场处死……”

雷霄道:“是哪一位,能说么?”

“当然能。此人就是无敌鹰爪关钰。”

周涛惊道:“是关护法?他甘愿受死么?”

秦玉雄一笑:“谁会甘愿受死?慕容堂主跃起击出一掌,关钰以鹰爪迎敌,双方才一接触,关钰五腑俱碎而死!”

众人皆道:“好厉害的掌功!”

秦玉雄道:“修罗追魂掌名不虚传,以关钰的鹰爪功,竟如此不堪一击!当今武林,又有谁是对手?关护法不该在此时刻说些动摇军心的话,咎由自取。因此,我要告诫各位,只许听令行事,不许有半点犹豫,反叛者要受酷刑而死!关钰就是前车之鉴!”

管翠玉道:“造反是迟早的事,这谁也看得出来,迟反不如早反,免得夜长梦多!”

神鹰堂卓炜动了动嘴,他本想说点什么,他没有勇气说出来,又把话咽下。

秦玉雄续道:“元太子特使近日要到,命两堂高手确保其安全,到时还要迎出京师百里外,不许有半点闪失,否则追究责任。此外严防凌晓玉等钦探蹑踪,若发现他们追踪特使,一定要将他们除去!所以我等身负重任,马虎不得。周门主你率金刚门徒众继续训练那些新召之人,将他们编成百人一队,由你的武师统领,卓堂主你必须让堂中武师随时待命,以便召之即来。其余人住在雅庐福居,应日夜守侯,不得外出,一得总坛命令,抬脚就走。”略一顿,又道:“各位务必记住,从昨夜起上下以军令行事,违命者由总监察使、总执刑使拘拿惩处。此外说话要小心,防止祸从口出,副监察使、副执刑使要来分堂监督,各位不要误了自己性命,也使我脸上蒙羞。”

众人并不作声,秦玉雄说完后依然沉默。

造反不是去劫掠富商巨贾,也不是去杀掉几个武功高手这样的事所能比拟的。一旦举事,就要与皇上的亲军和守城士卒厮杀,而他们却有一二十万人,任你武功多高,只怕是杀不完杀不尽的,何况还有大内高手,其人数也多得惊人。因此,一旦举事失败,就得逃出京师亡命。是以每个人心里都似坠着一块铅,沉甸甸的。

乌云豹巫胜忽然问道:“这个反如何造法?是要咱们领着这千把人杀向皇城去么?”

司徒俊道:“这倒未必,相爷既敢举事,自然有他的妙着,对此不用操心,我们只要做好份内的事就可以了。”

卓炜道:“这事就往下传么?”

秦玉雄道:“不到时候,用不着说,以防泄密,只限今日到场之人知晓。”

湘西三霸之首魏渊道:“他娘的,杀了皇帝老子,大爷们也来封官封爵,尝尝做官的滋味。要是造反不成,大爷们照样在江湖上混,一点亏也不吃,你们说是么?”

梁公柏心想,这蠢货,说得轻巧,但他嘴上却道:“说得好,男儿汉大丈夫,死都不怕,还怕造反?就轰轰烈烈干他一场!”

秦玉雄道:“梁兄说得是,我辈习得一身技艺,本该创功立业荣享富贵,望各位同舟共济,身先士卒,做那开国的元勋!”

雷霄道:“何时去迎接元使?”

司徒俊道:“伏兄不必心急,到时自有人去报消息。”说话时,声音有些阴阳怪气。

雷霄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便道:“秦老弟,大计已定,不必多说,迎接元使之事应仔细斟酌,千万不能有失误。”

刘良驹道:“旧元特使来干什么?”

司徒俊道:“相爷与旧元太子、海上倭寇都有联络,举事时方能里应外合,因此我等并非孤军作战,各位明白了么?”

乔劲福道:“原来如此,相爷打得好算盘,看来这造反大有成功之望!”

秦玉雄道:“那是自然,相爷高瞻远瞩、雄才大略,命中注定要登大位,你我都是开国功臣,未来前程远大,一生富贵!”

追命客史志久道:“人活一世,光富不成,还要有权势,以后做他个布政使什么的,成一方之主,这日子不知是什么滋味。”

管翠玉笑道:“我呢?朝中还没有女官,你们爷们都封了爵,我怎么办?”

司徒俊笑道:“那没关系,嫁与我做个夫人,不也一样风光?”

管翠玉啐道:“呸!谁要嫁给你找罪受!”

江南双鬼、湘西三霸呵呵笑个不住。

秦玉雄道:“如伺对付凌晓玉那班钦探,各位也想想办法,最好是设下圈套,引出京师一网打尽。现在各位请便,只是不要出门。”

雷霄与梁公柏回到福居楼上,低声商议。

梁公柏道:“伏兄,这胡丞相果真要造反,又是勾结旧元,又是勾结倭寇,这不是要百姓再历刀兵之苦么?人之贪欲当真无限量,做了丞相还想做皇帝,真是罪该万死!”

雷霄道:“这元太子特使来京师的事,已说了一二十天,怎么还不见影儿?若是能将此人捉住,那就是最好的证据!”

梁公柏道:“伏兄说得是,只是你我无法分身报信,却是奈何?”

雷霄道:“你我已遭他们怀疑,行事就更要小心,这报信的事得另想法儿。”

“依小弟之见,我们今日就反水,去凌姑娘处和盘托出,让朝廷及早有个防范。”

“不成不成,光凭你我嘴说,胡丞相谋反,这能使人相信么?”

“唉,就是没有凭证。伏兄,你能想得到么?夜行魔慕容石、断魂手张渊、七煞真人这三个大魔头才是金龙会真正的首脑人物,那秦玉雄的师傅与慕容石张渊是老对头,秦玉雄居然若无其事,甘愿俯首听命,他还是个人么?”

“护卫堂的秘密总算揭晓,原来是这三个大魔头在兴风作浪。当年几桩血案,没有他们大概也做不成。梁老弟,我们还得在此呆上几天,尽量再获取些机密,情形不妙时再反水。”

“好吧,听伏兄的,我对金龙会深恶痛绝,巴不得早一日脱离开。”

“愚兄何尝不是如此,再耐些时候吧。夜里愚兄去找东野兄他们,他该回来了吧。”

“我也去如何?”

“不,留一人对付查夜的。”

就此商定,两人就下棋不出门。

夜里三更,雷霄从后窗掠出,他知道房头上有人潜伏,但仗着上乘轻功,又借着夜色,那些暗桩根本就发现不了。

他按东野焜等人的新住址去找,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福孝坊的白马巷“柏庐”。

如澄如愚住在正楼边上一间,雷霄不欲吵醒旁人,在屋檐上使个倒挂金钩,以传音入秘道:“二位大师,伏正霆求见!”

如澄正打坐,立即回道:“施主请进。”

如愚一举掌,窗户无风自开,雷霄轻轻掠进,向两位大师行礼。

如愚点上蜡烛,回了一礼:“请坐。”

雷霄将秦玉雄说的一古脑儿搬了出来,正说着,房门有人轻轻叩门。

如澄笑道:“小师弟请进,门未扣。”

门被轻轻推开,果然是东野焜,身后还跟着严仁君,两人快步走进,没有丝毫声音。

雷霄道:“两位好耳力,从雁湖回来了?”

东野焜道:“昨日就回到家,伏兄来可是有急事么?小弟听见师兄屋中有人就过来了。”

雷霄把知道的讲了一遍。

如澄道:“阿弥陀佛,慕容石却原来在相府里,他与张渊功臻化境,当年滥杀无辜,不知多少命丧在二人手里。这些年也不知在何处潜修,无敌鹰爪竟然接不下他一掌,他的修罗追魂掌想必已练到了最高境界,能破人罡气,以气伤人,这魔头实难对付呢!”

如澄道:“寂空师伯当年就说过,此獠修罗掌练到第三层时,就无人能治,只有小师弟能够对付他。”

东野焜道:“两位师兄若不敌,我更不是其对手,这便如何是好?”

如愚道:“寂空师伯向无虚言,老人家确是说过这话,师弟遇敌时不必惊慌,只管施展出绝技,与老魔一搏!”

雷霄诧道:“东野兄竟与两位大师同门?”

如愚笑道:“非也……”便将当年情形说了个大概,续道:“老衲与慕容石拼得失掉了功力,正是寂空师伯指点才恢复功力的。”

雷霄叹道:“东野兄居然与秦玉雄同门五年,真是叫人不敢相信,师兄弟却是这般不同。”略一顿,续道:“相爷造反之事,并无凭证,在下与梁兄弟已被他们怀疑,一时也难找到凭证,但仍可以得些消息,以后联络较难,只有夜间才能见面,望告知凌姑娘,有何良策,请东野兄转告。”

东野焜道:“伏兄罗兄身处险境,望多多保重,若联络不便,可让神鹰堂主卓炜转告我等就成,两位尽可能不让他们引起怀疑。”

“什么?卓堂主也反了水?”

东野焜道:“飞龙堂俞前辈被害,俞秀娥从‘雅庐’出来时恰遇在下和凌姑娘,凌姑娘将她带到此地,彼此说明了身份,凌姑娘让俞姑娘晚间去找卓堂主,劝他及时脱出污潭,他答应反水,并向秦玉雄报仇!”

雷霄道:“在下与梁兄受骗,以至不能救堂主性命,甚感内疚……”略一顿,又道:

“东野兄认识白艳红姑娘,她对那日下蒙汗药事耿耿于怀,对东野兄等人深感歉疚,望东野兄大人大量,念她当时迫不得已……”

东野焜连忙道:“伏兄不必再说,那日我听到白姑娘与白前辈的对话,白姑娘身不由己,小弟是知晓的。复仇山庄小弟与凌姑娘已去探查过,但至今未向上禀报,这关乎上千人性命,凌姑娘也于心不忍,这事以后再妥善处置,请伏兄、白姑娘放心就是。”

雷霄道:“多谢两位心怀仁善,白姑娘对复辟从不以为然,只是难违父命,情非得已。”

略一顿,又道:“在下今夜以实情相告,伏正霆乃假名,在下雷霄,系九江府雷家堡人……”

如愚道:“阿弥陀佛,难怪施主有这等身手,直到老衲窗前才发觉有人,原来是雷家堡少堡主,惊魂笛传人,失敬失敬!”

雷霄道:“不敢,雷家堡两年前被毁,晚辈其时不在堡中,因而改姓换名查访仇家,直到今日,方知乃三个老魔头所为!”

如澄道:“以雷堡主的武功,合八大护卫及堡中弟子之力,当世无人能毁雷家堡!”

雷霄道:“不是晚辈夸口,若不是三个老魔率大批高手前往,只怕不能如愿!”稍顿续道:“晚辈在金龙会中隐忍至今,乃是发现金龙会并非只图霸江湖,而是有更大之野心,除雷某家仇外,还涉及天下百姓之安危,是以暂将家仇搁一边,以安民保国为重。”又一顿,道:“如今时机已至,在下与各位携手,共歼金龙会,也请各位助在下复仇,除掉老魔!”

东野焜道:“雷兄深明大义,小弟敬服,到决战那一天,你我合力将老魔斩首!”

雷霄道:“多谢各位,在下告辞!”

他仍由窗口掠出,身躯一晃不见。

如澄赞道:“好轻功!雷家堡乃武林世家,一只惊魂笛罕逢敌手,从上代堡主起,很少到江湖上走动,武林人也不敢招惹雷家。两三年前忽遭大火毁灭,在江湖上成了一段未了公案。想不到乃是金龙会所为,更想不到少堡主尚在人间。这下好了,我方又多了位年青高手,金龙会则多了个劲敌!”

如愚道:“七煞真人的七煞掌有毒,当年一位少林高僧便死于其手,若是三魔联手,这世上只怕无人能敌!”

如澄道:“不错,实情如此,但我方高手只要谋划得当,分别击之,则可无虞。”

如愚道:“师兄忘了么,还有东岳三君子、胭脂四尊者、冲天剑奚玄机等一大批顶尖高手,若双方摆开阵势决战,我方仍处劣势。”

如澄道:“师弟所虑极是,明日凌姑娘要来,大家仔细斟酌,谋划出个方略。”

时已四更,大家各自歇息。

第二天上午,凌晓玉、宣如玉与四星女均着男装,翩翩来到。大家在正楼客室议事。

由于房间不大,只有东野焜、如澄、如愚、严壮行、张元顺、裴泱、骆艄、皮怀志、沈志武、韩兴邦、俞秀娥参加议事。俞秀娥虽年青,但飞龙堂只剩她一人,故请她参与,以示对各家各派的尊重。

如澄把昨夜雷霄的话说了一遍,众人均感震惊。一是胡相爷果真要造反;二是夜行魔等三个大魔头实际控制金龙会;三是伏正霆是雷家堡少堡主雷霄,为报灭堡之仇潜入金龙会卧底。其中裴泱、骆艄、张元顺等人庆幸自己早日反水,没有被拖进灭九族的灾厄中去。

凌晓玉听完后道:“胡相国谋反,事关重大,但必须要有凭证。此次元特使来,是个好机会,只有将其捉住,相爷阴谋便露。但金龙会有三个老魔头坐镇指挥,要想截住元太子特使只怕不易,若是三个老魔亲自出马,再加东岳三君子等人,我方胜算就小了。但明知不可为而为,这是在下等人的职责,因此拦截元太子特使一事,就由我率人前往,各位仍留此地,以保存我方实力……”

言未了,东野焜道:“算我一个……”

严壮行一道:“老夫也与姑娘同行!”

他二人一说,人人都要前往。

张元顺老镖头道:“凌姑娘,休把老夫当外人。我与金龙会有不共戴天之仇,请姑娘想想,我虎威镖局本是好好的,被他们逼得关了门不说,连家也难回。再说金龙会造反,事关百姓安危,身为武林正道,也不能坐视不管,论公论私,我等均与金龙会誓不两立,姑娘只管吩咐就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韩老镖头、骆门主、裴门主等人都说与金龙会决战他们义不容辞,张老镖头说出了大家的心里话,请凌姑娘别把他们当外人。

凌晓玉十分感动,道:“多谢各位义薄云天、肝胆相照,今后大家风雨同舟,共担道义。

但也请大家多多保重,非必要时晓玉决不惊动大家。”

如澄道:“姑娘不必如此,敌势太强,我方若不仔细谋划,势必损人损力,无论对方出动多少人,我方只要齐心协力,定有对付之法,千万不能以少击多,中人圈套。”

凌晓玉眼含泪水,道:“受教了,晓玉决不孟浪行事,定向各位前辈请教!”

严壮行道:“拦截元太子特使一事,只要得到消息,我们便可大举出动。但秦玉雄已对雷少堡主起疑,上次飞龙堂之事便是上了他的当,安知他们去迎接元太子特使时不耍诡计?

故尔雷少堡主报来的消息就有可能是假。”

俞秀娥道:“这可以从卓门主处对证。”

凌晓玉道:“这事确实要多方查证,我已在各道城门布下眼线,可以观察进出城的人。

请各位枕戈待旦,随时准备动身。”稍停又道:“为加强人手,我立即派人召太湖总舵把子进京师,请舵把子最好能把追命阎王杨忍老前辈请出山,求老人家为天下百姓破誓离岛。”

事情紧急,凌晓玉等匆匆而去。

何人是杨忍,只有老的知道,东野焜把杨忍如何在孤岛上的情形讲了大概,众人听了叹息不已,但愿他能破誓离岛。

之后,如澄、东野焜、严壮行又把其余人叫来,把所知情形说了。

冯二狗道:“胡老儿既然真要造反,家中还怕找不到凭证么?我说猴子,咱二人就把这事包了吧,你说如何?”

吴小东道:“好极好极,我入室取凭证,你在屋外望风,慕容石那小子来了,你就把他给拾掇了,然后……”

冯二狗“啊哟”一声道:“那老小子是住在相府内么?那我不去了,你猴子一人去吧!”

侯四姑娘骂道:“怕死的老鼠,真没用!”

冯二狗叫道:“我的姑奶奶,这夜行魔老小子是我二狗惹得起的么?你替我想想,二十好几的人了,到现在还没娶媳妇儿,这一死……”

侯四姑、韩飞燕骂他:“没羞,你胡说些什么呀!哪儿扯到哪儿去了!”

张劲风等年青人则大笑,气得二女直瞪眼,要东野焜教训教训他。

东野焜笑道:“去相府找凭证是个好主意,但要等待时机,不是闹着玩的。”

冯二狗道:“只要老弟和几位前辈去保驾,我二狗上刀山下火海决不说半个不字!”

侯四姑嗔道:“有高手保你狗命,还用得着上刀山下火海么,你真会为自己涂脂抹粉!”

如澄道:“去相府取凭证势在必行,只是得仔细谋划一番,这事与凌姑娘商议后再说。”

冯二狗道:“我有个主意,我们不该老坐在家中,应经常去骚扰他们,上次捞了元亨钱庄的一笔银子,把老小子们气得七窍生烟。金龙会总坛,忠武堂、仁勇堂的巢穴,为何不能去侵扰一番?让他们坐立不安,惶惶然度日如年,不得安生,各位以为如何?”

吴小东道:“好主意,不过要等我们去了相府之后再说,以免打草惊蛇。”

此时,裴泱手里拿着一封书信上来,道:“这是卓堂主派人送来的,有消息了!”

严壮行接过念了一遍,大意是他奉秦玉雄之命,率武师门徒十人午膳后前往江浦县城,元特使今夜或是明日到。

如澄道:“总算来了,快派人到兴元酒楼鱼掌柜处报信,由她转告凌施主。”

严壮行道:“这其中有没有诈?”

东野焜道:“元特使来,伏虎帮岂会坐等?不如我去找白姑娘一问。”

冯二狗道:“她要是把消息泄露给你,那不是背叛了伏虎帮?我看靠不住。”

东野焜道:“无妨,去试试看。”

如愚道:“事关重大,师弟就去试试吧。”

东野焜道:“我顺路去告诉鱼掌柜,不用再派人,这就走吧。”

严仁君道:“我陪东野兄去。”

东野焜点头,两人便匆匆出门。

他们来到十字路口,折向三山街西段。

此时刚到午时初,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兴元酒楼正热闹,两人一进门,鱼素珍便笑吟吟招呼:“两位公子爷,楼上请!”

东野焜以传音入密对她道:“鱼掌柜,我是东野焜,有消息请鱼掌柜转告凌姑娘!”

鱼素珍知他大名已久,就是没有朝过相,心中十分惊奇,但脸上不动声色,道:“楼上客人已坐了七成,二位快请吧!”旋即低声道:“今日眼杂,快到楼上说话!”

东野焜、严仁君只好上楼,果见楼上比楼下人少些,便找了张空桌坐下,小二过来殷勤招呼,东野焜心想,不如吃了饭去白家,便点了菜,等那鱼掌柜上来。

不一会鱼素珍来了,她并不走过来和他们说话,只是朝楼面上张望,似乎是看看客人多不多,小二侍候周到不周到,她边看边移步,渐渐靠近了东野焜一桌。东野焜以手遮面,以传音入密把消息说了,只见她笑吟吟眼睛瞧着别处,微微点头,然后下楼去了。

严仁君低声道:“东野兄,你看南厢角落里那一桌上的两个中年书生,是不是好面熟?”

东野焜背对南厢,便慢慢转过身去探视,只见角落里那一桌上坐着三个中年人,两个儒生打扮,一个却是乡下人装束。两个儒生似曾见过,但仔细一想,却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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