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夏虫不知疲惫地嘶鸣着, 今夜没有月亮,深蓝的天幕上只零星散布着几点星光,院子外漆黑一片, 静悄悄的。
而唯独还没拆去红绸喜花的房间, 碧纱窗上映着暖黄的灯光。
灯火在夏夜的微风里摇曳,连带着投在床塌里侧墙壁上的影子也一起摇晃着。
床榻上, 新婚燕尔正在斗牌技, 已来来回回不下十把。
林柚柚胸有成竹地出了一张牌,炯炯有神地等着哥哥出牌。
周穆一只手撑在炕桌上, 支着脑袋,看着牌面,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眼里冒出润润的水光,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到他出牌了, 还在那愣着。
“哥哥, 想什么呢?该你出牌了!”
“哦。”周穆这才随意地抽出一张牌打下去。
“我又赢了!”林柚柚兴奋叫起来, 将手里剩下的牌一丢, “伸手。”
周穆依言伸出一只手。
林柚柚开始打他的手板心,一下, 两下, 三下,惩罚结束。
林柚柚正要收回手,却不想被刚刚她打过手板的大掌反擒住了手腕, 那大掌饶有力道, 林柚柚下意识要挣脱也挣不开。
她迷茫地望向哥哥:“哥哥怎么了?”
周穆一手擒着她的手,一手将叶子牌与炕桌往地上一放:“时间不早了,今夜该睡了。”
该睡了吗?林柚柚隐隐地又开始担忧自己, 悄悄夹紧双腿。
“进去。”周穆把妹妹轰到了床里侧。
林柚柚坐在那儿开始脱外衫,目光瞥向哥哥。哥哥此时正背对着她,方才他出浴时本就穿得简单,现如今把腰带一解,衣衫从他宽阔的肩头扑簌簌滑落。哥哥常年习武,平日里穿衣裳倒是看不太出来,其实肌肉线条都藏在衣衫之下。
哥哥转了过来,林柚柚只看了一眼,又被吓着了一般往里缩了缩。
周穆双腿跪到床上,缓缓跪行到妹妹面前,手撑到妹妹两侧,俯身亲吻妹妹的颊边。
林柚柚只觉得脸颊上像有狗尾巴草在挠,痒痒的,带着湿意,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从前和哥哥亲吻她都是主动地迎合,现如今知道亲吻之后还会有下文,她不免抓紧了脚趾头。
妹妹的动作周穆尽收眼底,不禁失笑道:“有这么害怕吗,从前不是胆子挺大,都敢上手。”
手?
林柚柚脑子里一糊,下意识伸出手来。
周穆微微蹙眉,稍抬眸,诧异地看向她:“林柚柚?”
“你……”周穆本来还想再说什么,但很快淹没在一阵前所未有过的喜悦里,他一把揽住妹妹,紧紧揽住。
林柚柚抬头瞥哥哥,只觉火光耀耀里哥哥的双颊泛着前所未有的浅红晕色,额上的发不知何时凌乱的,丝丝缕缕勾勒下来,显出一种林柚柚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妖冶。
不远处的几案上,烛火随风轻轻摇曳,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侵蚀着白腊,不知过了多久,灯芯燃去一截,滚烫的蜡油沿着蜡烛流下,在盛放它的精巧烛台上烫出一片白痕。
林柚柚有些懵:……什么这是?
几乎是一瞬间,林柚柚想起了青婶在出嫁前的教诲,也明白了第二日需擦拭的原由。
“我……我去洗一下……”
林柚柚原想起身,却又被哥哥按了回去,声音带着哑意:“别动。”
林柚柚乖乖地不动了。哥哥将下颌放在她的肩头,许久未动,也没作声。
久到林柚柚困意来席,眼皮一耷一耷地睡了过去。
周穆回神后,察觉妹妹已经睡着,他轻轻将人放到床榻上,披上衣衫去绞了帕子过来,坐在床边为妹妹将手擦净。
妹妹的手纤细白皙,削葱似的。从前他只觉得这双手骨肉匀称,十分好看,而从今夜开始,这手仿佛不止好看了。
更是:他们的关系终于不止“哥哥妹妹”了。
妹妹睡得正熟,她将妹妹的手放进薄被里,起身去搓帕子。
回来的时候,妹妹不知道什么时候翻了个身,面朝外侧。
他也躺上床,侧身面向妹妹,将额头抵住妹妹的额头,妹妹呼吸间温甜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前所未有的安心。
不过又一想,不对啊,目的似乎达到了又没达到……
算了,妹妹既已熟睡,便不再折腾了。
日子长着呢,有的是时间和妹妹一同享受人生。
第二日,林柚柚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原本这个时候她都还没醒来,她之所以能醒,完全是因为睡梦中感受到了鬼压床。
迷迷糊糊地,她总觉得自己的胸口被巨石压着,快要喘不上气,脸上就更夸张了,仿佛有一只狗伸着舌头在舔。
这样的状态有些难受,她蹙着眉幽幽地醒了过来。
结果一睁眼,就看见好大一只哥哥就在她的上方。
见她醒来,哥哥单手支颐,另一只手卷着她的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醒了?”
林柚柚大松一口气:“原来是哥哥,干嘛压着我?我都做噩梦了。”说着伸手将哥哥推下去。
哥哥下去了,继续玩着她的头发:“你瞧外面的太阳都晒屁股了小懒猪。”
林柚柚猛地翻起来:“什么?这么晚了吗?哥哥怎么不早点叫我?到时候娘该说我们俩睡懒觉了。”
周穆懒缓道:“放心,她半刻钟前才到我们房门口逡巡了一圈,想来是叫我们吃早饭的,见我们房门关着,想必是觉着我们有要事在办,便又离开了。”
林柚柚:“要事?什么要事?”说着已经坐到床边准备起身。
却被周穆拉住手臂:“你等等。”
林柚柚回头,哥哥正撑着脑袋斜倚着,唇角微勾:“你今早不清洗了吗?”
林柚柚懵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脸颊染上淡淡的红晕,低头去拿开哥哥的手:“昨夜又没有……”
周穆却不放开她:“谁说的,要清洗的。”说着已经从床上翻起来,抢先一步下床去,走到架子前绞帕子去了。
林柚柚想问为什么没有却要清洗,但见哥哥已经动作麻利地拧完帕子走回来,还一脸乐在其中的模样,她突然开不了口。当哥哥走过来示意她要开始擦让她做好准备时,她居然开始配合。
妹妹这样乖,周穆甚是满意,动作轻柔得似在爱抚一件绝世美玉。
独属于他的美玉。
但其实,美玉觉得自己相当的不美,很快脸就烫得能烤鸡蛋。
甚至到了后来,连她自己都没料到,她竟下意识地嘤咛了一声。
“?”林柚柚:这是我发出的声音吗?
周穆也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后竟笑了一声,笑得分外恣意,满意地点点头,才放过了她。
这又是好一阵过去,太阳光越发强烈,从四下的碧纱窗照进来,房内热烘烘的。林柚柚红着脸穿好衣衫,二人收拾一番后,去给周大娘请安,吃过早饭又上街去了。
“今天咱们去郊外赏荷好不好?”
走在大街上,林柚柚笑道。
周穆自然依从。
上京西郊有一处十里荷塘,如今正值菡萏初开,荷塘四周聚集着好些百姓前来赏荷。
或在岸上吃茶玩骰子牌子一类游戏,或是沿着十里荷塘铺就的木质水上栈道闲庭信步,又或者租一叶扁舟泛舟藕花深处。
两人沿着水上栈道走了一会儿,夏的风送来清新荷香,惬意非常。林柚柚见不远处有不少小舟在大片大片碧绿荷叶里穿行,突然起了泛舟的心思。
遂拉着哥哥去租了一艘船。两人没有雇划船的工人,上船后,对坐在船腹,一起划着双桨向荷塘深处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