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独自走在回村的路上, 周遭寒风瑟瑟，少年轻轻拢了拢披风。
他举目望着苍茫旷野，头一次发现甜水河边的草木如此萧索, 之前和林柚柚一起上学放学, 小丫头在周围蹦来跳去, 他还道四季都像春天，因为身边总有一只小喜鹊叽叽喳喳。
回到家里, 天幕渐黑, 他早早地洗漱了, 进房间时, 下意识就走进了林柚柚的房间, 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林柚柚今晚没在, 他得回自己那边睡。
他可算不用挨着她睡了, 自己的那张床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进自己的房间上了床, 被子又硬又冷, 周穆坐在床头开始看书，到了时辰又躺下睡觉。闭上眼，翻了个身。
今天的床倒是比平时宽松许多，身上没了总压着他的手手与脚脚，翻身也自如不少。
就是不知道那丫头那样怕冷，离开了他会怎么样。想到此处, 不知怎么又想起日后林柚柚寻了夫君，离了他这个哥哥后会如何。
哎, 暗夜里，少年轻叹一声。
那丫头娇气得紧，日后离了他可怎么习惯。
……
“可还习惯？”
周大娘吹了灯躺到林柚柚的身侧，小姑娘立马就抱住了干娘：“柚柚不择床的, 很习惯。”
周大娘会心一笑，突然想到什么，随即道：“平时你在家一个人睡觉冷不冷？”
林柚柚想起哥哥说过，他俩同榻而眠的事不能告诉外人，包括干娘也不能告诉：“哦，平时一开始上床是冷的，后来就不冷了。”
周大娘点点头，心道难不成真是她想得多了？两个孩子并无越矩之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柚柚还太小，儿子不能做禽兽，还是防着点的好。
“那睡吧。”
林柚柚依偎着干娘点点头，尔后闭上眼。
整个人安静下来之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挨着干娘和挨着哥哥好像还是不太一样。
干娘胸膛起伏的频率更轻更快，并且干娘略微胖一点，手脚搭上去似乎更软乎。哥哥则更硬朗，但哥哥的体温似乎更高，更暖和。
鼻尖充斥的气息也十分不同。干娘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洗衣用的皂荚味，而哥哥身上是一中类似于青竹叶的气息，她每每抱着哥哥入眠，都好似自己站在春日的竹林间，柔柔的春风吹来，空气里青竹叶清新淡雅的气息弥漫……
林柚柚想着那味道，渐渐地进入梦乡。诚如她所言，她当真不择床，一夜好眠。
由于店铺离学堂更近，林柚柚比平时还晚半个时辰起床，多睡了一会儿的觉，起来时神清气爽，杏眼亮莹莹，小脸红润润，穿一身粉扑扑的斗篷，像个玉人儿似的。
提着箧笥，嘴巴里还哼着小调，拐进去学堂的一个巷子，差一点与一个人撞到一处。
姑娘抬头一看：“哥哥？”
周穆立在巷口，双手交叠于胸前，背倚着巷子里青白的墙壁，听见姑娘叫他，他才缓缓抬起头来，也不知是不是这巷子里光线的缘故，少年的眼下隐隐泛着一点淡淡的黛青：“看来昨晚睡得不错？”
林柚柚见了哥哥很是兴奋，笑着挽住哥哥的手臂：“哥哥，一晚上没见好想你哦。”
“……”臭丫头惯会撒娇。但见她精神饱满，活力十足，怎么也不信她的鬼话。想我？想我还能睡那么好？
少年不动声色抽回自己的手臂：“走吧。”说着，兀自往前走去。
林柚柚欢欢喜喜地跟上：“哥哥今天真巧，竟然走在这里就遇见了你，我还以为要去教室才能见到你呢。”
“……是挺巧。”少年又开始惜字如金。
“哥哥昨晚睡得好吗，没有我压着你，指定老高兴了吧？”
“是的。”周穆平静回道。
*
接下来的好几日，林柚柚都被周大娘扣在店里和她一起睡觉，周穆每一日放学，在店里一道用过饭后，都只能自己回村子去。
好些时日过去，他眼下的黛青越来越重，林柚柚倒是始终精神奕奕，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周穆：“……”
这一日下学，林柚柚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在座位上等着哥哥一起回店里吃晚饭。谁知哥哥走过来却对她说：“今天我直接回村，不去店里。”
林柚柚诧异道：“啊？为什么？干娘还等着我们两个回去呢。”
周穆提着箧笥兀自往教室外走：“不为什么，想早点回去休息。”
林柚柚还是一路跟着哥哥出学堂，时不时瞥哥哥一眼，冬日清冷的夕阳撒下一点吝啬的光，林柚柚这才察觉，哥哥最近的黑眼圈有些明显。
“哥哥，你最近休息不好吗？”
“没有。”少年斩钉截铁道。
“……”好吧，哥哥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和她说话总这样。
行吧，不去吃饭就不去，不想说就不说。林柚柚顷刻间豁达感拉满，哥哥想怎样就怎样吧。
林柚柚突然不说话，周穆反倒忍不住睨她一眼。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有些气。这丫头都不能追问一下吗？忽然很想把她早些嫁出去一了百了，放跟前越久就越眼烦。
出了学堂，沉默着走了一程后，兄妹俩分了道，林柚柚独自回到宝德轩。
周大娘正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桌子，看见只有林柚柚回来，诧异地问：“你哥呢？”
林柚柚把箧笥放下，帮着拿碗筷：“哥哥说他今天想早点回去休息。”
“你哥咋了？”
林柚柚摇摇头：“不知道啊，哥哥今天看起来精神不太好，眼睛都没之前有神了。”
“啊？”周大娘诧异，“咋回事，难不成那小子生病了？昨天下午见他还好好的。”
“应该没有哦，除了黑眼圈重了些，好像挺正常的。”
“那小子打小练武，身子结实，一般不容易生病，不过他要是生病啊一准给你整个大的，起码三五天都爬不起来。”周大娘盛饭坐下，“不过不用担心，我看他应该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