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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楦窑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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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深秋到严冬,地里没活儿,当属农闲,可是农业学大寨、抓革命促生产仍然热火朝天。www.xiashucom.com除了农田基本建设,雷庄还要抽调一部分劳力参加本县“跃进渠”水利工程建设。听说粟邑县与相邻的兄弟县份还要共同修建一个比“跃进渠”更大的水利工程,今冬明春也要开工。留在家里的弱劳力、女劳力也闲不住,小麦冬季田间管理,积肥,还要搞副业——比如用红苕做淀粉挂粉条。社员家庭需要盖房子楦窑,也只能选择农闲季节见缝插针进行。

“我看,咱把窑楦了,借这一阵地里没活儿。”百谦说。逢春的父母商量修建新宅院的事情。

“成是成,恐怕粮食不够吃,给匠人的工钱也不够。”清竹说。

“咱家的粮食楦窑够了吧?以后没粮吃再想办法,给匠人的工钱先借。窑不楦不行,住不开嘛,冬天了逢春还睡床,把娃冻的,跟他爷、奶挤一个炕也不是事儿。”百谦力主马上楦窑。

清竹想了想,点头表示赞同。

百谦于是向队长告假,然后从本队和相邻的生产队请来帮忙的人,拉开楦窑的阵势。请泥水匠要带上例行的礼物——两包点心,两瓶酒。泥水匠不仅仅是工匠,还是楦窑的技术大拿,相当于工程师。百谦请来的泥水匠叫雷振才,本村人,很友好,一再表示在收取酬金方面要给予百谦最大的优惠。清竹找来几个麻利的邻家妇女,帮她给楦窑的人做饭。

“爹,我咋弄哩?”逢春问。

“突击队不给你请假?咱楦窑呢,大事情嘛。”百谦搞不懂儿子的意思。

“不是不给请,我……”逢春觉得难以启齿。

“咋呢?哦,你是说,你当着青年突击队副队长,不好意思请假?不要紧,我给拴牢说去。”

“不是的,不是的……”逢春不知道怎样表达才对。

“哦,你是不想请假,怕人家说你不积极?”

逢春点头,脸上有些羞涩。

“也是。你刚回来锻炼,接受再教育,应该好好表现。是这,你在突击队干着,咱屋里这活儿也不指望你一人,多寻个帮忙的就成了。”

“突击队倒班呢,我也能腾出空儿给咱家干。”逢春感激父亲深明事理。

第二天一大早,赵逢春家砖窑洞修建工程开工,他却照常来到农田基本建设工地,履行带班的青年突击队副队长职责。

“逢春,你咋来了,你屋里不是楦窑吗?”突击队队员雷奎生问,“早上路过你家新庄子,看你爹寻下好多人,挖地基呢。你屋里这么大的事,你咋还到这儿来?修地是日弄闲的(白费功夫),把熟土盖到底下,上头净弄些生土,好几年不长庄稼。还水浇地呢,谁知道水库哪年才能修成?你不干家里的正事,把这烂事这么认真!不就是个突击队队长吗,还是副的。狗屁!你赶紧回去,修地球的活儿,撂下就撂下了。”雷奎生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让赵逢春招架不及。

“你咋这么说呢?”逢春有点儿脸红脖子粗。

“我不这么说,还咋个说?哥说一句难听话,你是个瓜熊!”

雷奎生一席话动摇了逢春的信念。他确实没有想过修地有多大意义,更没有想到把多年耕种的熟土翻到下面对庄稼地是一种毁坏。本以为舍弃给家里楦窑,坚持搞农田基建是一种牺牲,是先公后私大公无私,谁知道让雷奎生说成“瓜熊”!他简直有点儿垂头丧气。

“你看你看,哥这嘴有时候把不住,胡说哩。逢春你不敢给大队干部汇报,人家把我的话上纲上线,弄不好就成阶级斗争新动向了,我招不住。我是说楦窑重要,你还在这儿修地,人家会笑话你。”雷奎生见逢春情绪低落,又主动过来圆场。

一个上午,赵逢春一直提不起精神。

中午,何拴牢来接班,对逢春说:“我才听说你屋里楦窑哩。你明儿甭来了,我替你带班,咋样?”

“我还来。给我爹说好了,下了班再给我家干活儿。”逢春低着头说。

“哎呀,逢春你不简单!能把农业学大寨、农田基建看得比自家楦窑还重要,这不是大公无私是啥?你真的不简单,不简单!不过你要劳逸结合,不敢弄得太乏,你还是个娃娃。我寻佑斌主任说去,像你这号好娃,甭说入团,要赶紧发展入党哩。”

何拴牢一席话让赵逢春坚定了信念,他的情绪立即高涨:“没啥没啥。我爹说了,要我把青年突击队的事干好,我屋里楦窑帮忙的人多。没事没事。”

“你今儿咋不高兴?”回家路上,何蓉蓉问逢春。

“没有啊!”逢春矢口否认。

“装!你当我瓜。”何蓉蓉反驳。

逢春笑了,一脸的不好意思。

“哎,你屋里得是楦窑哩?”

“嗯。”

“那你还不给自家屋里干去?我都想给你屋里帮忙呢。”

进了村,逢春顾不上回家,先来到楦窑现场,何蓉蓉跟在他身后。

泥水匠雷振才带了一个徒弟,他们师徒掌瓦刀砌砖。逢春爷爷会泥水匠手艺,老当益壮,和匠人一同砌砖,其他人都是“普工”,和泥的和泥,递砖的递砖,有人将砖泡到水缸里渗透再捞出来,有人运土以供和泥之需。现场瓦刀与砖块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用铁锨和泥发出噗哧噗哧的声音,干砖泡进水里冒气泡也吱吱响,现场干活的人喧哗嚷叫,十分热闹。

仅半天时间,四眼窑洞的地基挖下去,又用砖砌上来了。工程进展顺利。

逢春四下看看,到处插不上手,只能将堆放在较远处的砖往渗砖的地方搬。他动手搬砖,何蓉蓉帮着一起搬。没有围裙,不一会儿蓉蓉的红格子上衣弄脏了,百谦看见了,说,“这女子,看把你衣服弄成这了!赶紧赶紧,甭弄了。”何蓉蓉笑着说,“没事没事,叔。”百谦说,“逢春,你还没吃饭,赶紧回去,等你妈把晌午饭弄好,你来叫大家吃。蓉蓉也赶紧回去。”

“蓉蓉,你先回去。我再努(停留)一会儿。”逢春对何蓉蓉说。

何蓉蓉不高兴,但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好嘴噘着走了。

快到吃晌午饭的时候了,逢春早已饿得满头虚汗眼冒金星,才在父亲催促下回家。他看见母亲正和几个邻家妇女忙着弄饭,婶子俊香也在。叔父家的双胞胎峰峰、川川站在一旁哼哼唧唧,“我要吃,我要吃呢。”奶奶赶忙把孩子拉开,“面还是生生,吃狗屁哩,赶紧过来,甭脏嚷人。”

锅台上支着压饸饹面的床子,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冒气。将和好的面搓成圆柱状,放进饸饹床子的圆孔里,再把柱状的木头杵子对准圆孔,用杠子压下——这工具采用了杠杆原理——呈线状的饸饹面就从床子下面网状的小眼眼挤出,直接进入沸水,煮熟,捞出来,从凉水中一过,晾在篦子上,拌少许熟油防止粘在一起。另外一个炉子上,中等大小的铁锅正煮浇面的臊子,主料是豆腐、葱、萝卜丁,闻起来挺香。

“逢春,你先吃些,早起吃了一碗煎水泡馍,饿到这阵儿了。饭马上就好,你吃了,再去叫你楦窑的人把活儿停下,回来吃饭。”母亲交代说。

楦窑的人回来,洗洗手,一人一个大老碗,用筷子抄上饸饹面,浇一大勺子臊子,或坐或蹲,“呼噜呼噜”吃饭。

“嫂子做的饭好吃,我能咥三碗。”一个帮忙的说。

“你咥嘛,尽饱。”清竹说。

干活的都是好饭量,一般人至少两碗,多的三碗四碗,好几篦子饸饹面一会儿风卷残云被消灭了。

“吃烟吃烟。”逢春拿上早已准备好的红盒子“宝成”牌纸烟,给放下饭碗的人散发。

烟点着,香香地抽着,干活儿的人满脸的惬意和满足。

“饭后一锅烟,赛过活神仙。美得太嘛!”

“饭吃饱,烟瘾过美,再吃住咥,要对得起主家这饭呢。”主事的匠人雷振才说,“后晌就要搭架子,百谦哥,搭架子的板凳、板子、绳啥的,都预备停当了没有?”

“停当了,没麻搭。”逢春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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