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第二日, 白晗迷迷糊糊醒过来，她刚伸出手，一条温暖的帕子送到她手边, 白晗接过来擦了擦惺忪的睡眼，睁开眼就看到乌宛守在床边。

她换了一件和绿绮相似的，合身的衣服，站在绿绮的身侧，比绿绮完全小了一号, 看上去就营养不良。

乌宛深深低着头, 发现白晗醒来, 眼神瑟缩了下。

绿绮狠狠在后面推了她一下, 乌宛猛地向前一个踉跄, 差点扑倒在白晗身上。

乌宛赶忙接过毛巾, 随意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作势要扶白晗起来。

但她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只知道应该做什么, 却不知道怎么做。

伸出手茫然地不知道该搀扶白晗哪里, 抿着唇憋得一脸青白。

白晗摆摆手：“都让开, 我自己起来。”

绿绮赶忙迎上前来，熟练地要伺候白晗。

白晗眯眼：“没听到我说什么吗？我自己来就行了。”

自作聪明的绿绮赶忙退下去, 诚惶诚恐道：“是。”

余光瞄见乌宛垂在身侧紧攥的拳头，感受到她紧张到紧绷的身体肌肉, 白晗吩咐道：“行了, 乌宛留下来，其余人都出去吧。”

绿绮犹豫着说道：“公主，乌宛还在学习阶段，恐怕伺候的不好, 还请公主允许奴婢留下来。”

白晗脸色立刻黑了下来：“绿绮，同样的事情不要让我吩咐第二遍，这两天，你已经违抗我太多次了。”

她冷眼看过去：“怎么，我现在说话，是你听不懂，还是你不想听。”

绿绮冷汗瞬间就被吓了出来，赶忙跪地求饶：“还请公主恕罪。”

白晗谈起：“知错就好，下去吧。”

这次绿绮不敢再耽搁，匆匆忙忙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就只剩下白晗和乌宛，白晗伸展了个懒腰，发现乌宛不知何时也跪在了地上，道：“起来吧。”

乌宛缓缓站起来，没敢抬头。

白晗掀开被子坐起来，乌宛立刻迎上来。

大概是想帮白晗穿衣服，但衣衫繁琐，她先前又没有接触过，好一阵手忙脚乱，也没帮白晗穿上。

“蠢货！”白晗面露不悦之色，拂开她的手，“站一边好好看着！”

“啪——”的一声，打在乌宛的手背上，虽然不疼，但声音响亮，乌宛额前布上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赶忙退后。

白晗也不出声安抚她，只是慢条斯理一件一件将衣衫穿上，眼角微微上挑：“看清楚了吗？”

乌宛忙不迭点头：“是。”

白晗颔首：“回去好好练习，明日若还是什么都不会，小心你的脑袋！”

乌宛身子颤了一瞬，低声道：“是，奴婢谨记在心。”

显然她并不明白为何白晗没惩罚她的无知，但她也不敢问出口，只庆幸自己留下一条贱命。

洗漱这种简单的事，乌宛还是会做的。

她拧了帕子，小心为白晗擦脸。

不愧是公主，从小娇生惯养，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皮肤非常好，细腻白嫩，就像是刚出炉的还冒着香甜热气的糕点，令人垂涎欲滴。

即便是上好的丝绸，轻轻拂过她娇嫩的肌肤，也磨出了轻微的红痕。

乌宛动作顿了顿。

白晗睁开眼，看着镜子里陡然僵住的乌宛：“又怎么了？”

黄铜镜倒映出来的人影不甚清晰，乌宛盯着那块红痕，竭力压制住声线的颤抖，低低道：“没事。”

白晗没有多想，闭上眼由着她伺候。

今日没有出门会客的打算，白晗也就没有让她梳复杂的妆发，只随便在脑后挽了个发髻。

大概是先前绿绮已经找人给乌宛练过手了，她梳头的姿势很是熟练，很快就收拾妥贴了。

开门又看到一群人跪在门口，白晗对这等阵仗已经完全习惯了。

这些人根本没把自己当成人，在她们心中，自己就是奴婢，若是白晗对她们但凡有半丁好，她们反倒心里不安，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不日就要被杀头似的。

绿绮问：“公主，现在要用早膳吗？”

白晗回头：“你吃了吗？”

绿绮一愣，抬头发现白晗问的是乌宛，眼神暗了暗。

乌宛诚惶诚恐道：“还、还没。”

自从六公主把她从浣衣局里带出来，乌宛就一直处于一种很不清醒的状态。

这段时间，她总觉得自己在做梦，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醒来，发现一切都不过是虚幻，是自己的想象，甚至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被浣衣局的嬷嬷们打死了，现在不过是她弥留之际的美好幻想罢了。

但绿绮告诉她，以后就由她来贴身照顾公主，乌宛彻底清醒了。

这一个多月，她大概也从众人意味深长的眼神和背后的窃窃私语中猜出了为什么六公主会选中自己，那天在暗室中，也间接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乌宛知道自己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但她真的太想活下去了。

白日里她跟好几个嬷嬷训练礼仪和如何伺候人，晚上躺在床上也睡不着，满心忐忑，不知该如何与公主相处。

她是听过不少公主传闻的，但设想了无数种公主的残暴，从没想到公主竟然是这么……意外的好相处。

她赶忙低下头，不敢让人看见她脸上怔愣震惊得表情。

白晗吩咐道：“把乌宛的也端进来吧。”

绿绮愕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半晌都没有动。

白晗不耐道：“还等什么？要我亲自去吗？”

绿绮：“奴婢该死，奴婢这就去。”

她站起身，转身时瞄向站在白晗身侧低头垂目的乌宛一眼，视线着重在她的腰腹间转了一圈，又在她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看了好几眼，看到乌宛精神状态还好，起码还能安然无恙站在这，目露不解和疑惑。

很快，房间里摆上了两桌饭菜。

一桌用填漆花膳桌摆，一盅燕窝口蘑炖小鸡，一盅炒鸡炖白菜豆腐，一份架竹节卷小馍。一份瘦肉小葱粥，一份肉包，一份红糖发糕，还有两份清爽小菜，一碟咸肉，一盅鸡汤小面，别说白晗，就是一个成年男人也吃不完一份。

而另一张桌子则简单的很，咸菜窝头白粥，一点肉星都没有。

绿绮候在一旁，手持一双半截手臂长的筷子准备为白晗布菜，白晗挥挥手：“不是说了吗，这些事统统交给乌宛，你下去吧。”

有了前几次的铺垫，这次绿绮倒是没有惊讶，很是顺从地将筷子交给乌宛，默默准备退下去。

白晗冲着乌宛吩咐道：“今天得空把里间收拾出来，你以后就睡在那，明白了吗。”

刚退出去正准备关门的绿绮动作一僵，顺着缝隙看了一眼，眼底满是压制不住的愤怒和嫉恨。

自从原身十岁后，就不让人住在她的身侧了，就连自己都是睡在外间候着的，没想到乌宛才来几天，竟然就能得如此殊荣。

绿绮心中大感不公，她不敢记恨公主，就只能把一腔怨气都算在了乌宛身上。

绿绮下去之后，乌宛神色一直不定，再加上筷子偏长，她用着不习惯，好几次都夹不住，越紧张越出错，到最后手抖得筷子都要拿不住了。

白晗实在看不下去了，自己拿起筷子：“蠢货，照你这样，是让我吃凉的吗？”

“我自己来，你也坐下吃吧，我有话要问你。”白晗喝了一口汤，看到乌宛胆战心惊坐在下方的桌子上，那双长筷子也忘了放下，紧紧攥在手里。

她心思根本不在饭上，而是侧着身子，精神紧绷，高高竖起耳朵倾听白晗的问话。

白晗扫了一眼她桌上的饭菜，和自己的相比，显然简陋很多。

一碗白粥，一碟子腌制的黑豆，一盘酸白菜，两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窝窝头。

分量少填不饱肚子不说，这东西吃下去能有什么营养？

白晗跟系统抱怨：“难怪丫鬟们各个身材单薄，楚腰纤细，全都是饿出来的。”

其他人白晗管不了，但乌宛的伙食必须改善。

白晗：“坐过来。”

乌宛愣怔一瞬，眼睛微微瞪大，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白晗不悦道：“难道要我亲自去请你吗？我说的话是耳旁风吗？听不进去还是怎么着？”

乌宛慌张站起来，站在白晗桌前，也不敢坐下。

白晗：“坐下呀！”

这次乌宛不敢犹豫，在距离白晗最远的位置小心翼翼坐下，屁股只挨了一丁点板凳，随时都准备站起来似的。

白晗拿起筷子随便吃了两口，抬头看到乌宛坐的笔直，垂着脑袋还拿着那双长筷子，突然敲了敲桌子。

乌宛瞬间站了起来。

白晗皱眉：“坐下。”

乌宛跟提线木偶似的，又立刻坐下。

整个人惶恐不安，不断地吞咽着口水，哪里吃得下东西。

白晗知道现在的乌宛还没有完全摆脱先前被欺负的阴影，还跟惊弓之鸟似的，短时间之内是不可能就不怕自己了的，也就不再勉强她现在就跟自己同桌吃饭。

她想着速战速决，问完话之后让乌宛赶紧去吃饭，也放下了筷子：“识字吗？”

“回殿下，奴婢不识字。”乌宛说着就要跪下，被白晗制止住，“不过是问两句话，啰里啰唆干什么，直接回答是不是。”

白晗又补充道：“别动不动就跪下，晃得我眼晕。”

乌宛赶忙应道：“是，殿下……”说完才立刻回过神来，赶忙弥补道，“是。”

“一个字都不认识吗？”即便是丫鬟，为了日常工作，也会认识几个字的。

但白晗转念一想，衣服上也没字，乌宛确实没有识字的必要。再加上她那种生活环境，有学习的时间，那些老婆仔们肯定也让她多洗几件衣服了。

白晗感慨，难怪都说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文化程度太低，随随便便就斯德哥尔摩了，被人卖了还要帮别人数钱，真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