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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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岛田按了门铃。屋中传出轻微的铃响声,然而——等候片刻,不见有人应门。

"奇怪,灯是亮的。"诧异地低喃着,岛田再度揿铃,并且敲了两、三下门。"难道已经睡了?"

正想绕到后面去,岛田回头看见江南倚着门柱,筋疲力尽似的闭上了眼睛。

"——算了,下次再来——抱歉,江南,让你跑了冤枉路。你好像累坏了,走吧!"

出了干道驶向o市。

岛田摇下车窗,带看海潮气息的夜风吹了进来。

"冷不冷,江南?"

"不,没关系……"虚脱感与厌恶自己的感觉依然存在。

"真抱歉,一大早就载着你到处跑。"

"该抱歉的是我,我似乎有点泄气……"

"别担心,你只是太累了。"岛田并没有任何不悦的表情,左手放开方向盘,一面揉拭眼睛,一面说道:"不瞒你说,我也有落空的感觉。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今天的安心院之行是一大收获。"

"——怎么说?"

"所谓的落空,是指吉川诚一的消息。换句话说,我们原以为吉川若是没死,多少会和妻子连络。但是,没有一点那种迹象。"

"不过,才失踪半年就办了丧事,你不觉得其中必有文章吗?"

"说的也是。但是依我看,政子不像会说谎的女人,她的优点是诚实和善良。"

"哦……"

"我一向很有识人的眼光,也许是直觉吧!"岛田独自笑了起来。"总之,我们原先的目的没达成。江南,给我一根烟如何?"

"你会抽烟?"江南微觉惊讶地问,从初识岛田到现在,一直没见过他抽烟。"七星牌行不行?"说着,整盒递了过去。岛田盯着前方,灵巧地敲出一根烟叼在嘴里。

"几年以前,我是个老烟枪。自从得过一次肺病后,几乎戒掉了。现在一天只抽一根,这是我在怠惰的生活中给自己的功课。"

点上火,岛田津津有味地抽起烟来。"闲话少说——我所谓的收获方面,是指青司所剩财产不多这一点。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吉川即凶手的犯罪动机就减弱许多了。"

"那么,和和技夫人畸恋这方面呢?"

"关于这一点,一开始我就觉得有点牵强——记得以前和阿红讨论这个案件时,他曾强调和枝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至于阿红印象中的吉川,更不可能对夫人产生畸恋,这种说法和政子一样。"

"这么说,你认为吉川不是凶手喽?"

"很有可能。"岛田依依不舍地把所剩不多的烟蒂丢进烟灰缸。"还有一点,从今天的谈话中,我觉得青司和阿红兄弟不和的原因,似乎出在和枝夫人身上。"

"和枝夫人身上?"

"换句话说,如果她有秘密情人,应该不是吉川,说不定正是阿红。"

"红次郎和和枝夫人?"

"对。现在想想——正是如此。去年命案发生后,阿红整整在家关了一、两个礼拜。那段期间,简直像个废人。与其哀恸青司的死,不如说是因为和枝夫人的死而大受打击。"

"岛田,那么命案的凶手是……?"

"我还得弄清楚一件事,迟早会告诉你的——对了,我们是不是要向守须报告今天的事情?"

"哦,也好……"

江南看看仪器表上的钟,十点四十分——

沿着海岸通往o市的干道上,车辆已供寥寥无几。零落的红色车尾灯间,卡车的黑色庞大躯体向前行进着。平行的轨道上,流曳一道长长的火车灯光……。

"他昨天说打电话就可以,不过反正是一趟路,我们就顺便过去吧!"

或许是岛田刚才那番话的鼓励作用,江南消退的气力恢复了许多。岛田似乎察觉这一点,眯起眼睛说道:"守须……真是个好名字。"

4

"我以为你已经玩腻了侦探游戏——"把水注入已放好茶袋的杯中,守须半开玩笑地说。"真想不到,大概是岛田陪看你的关系吧?"

"被你看透了。"江南露出难为情的浅笑。

"先发表调查报告吧,侦探大人。"

于是江南把今夭所得的情报,扼要地告诉守须。

"——唔,原来如此。"守须倒了第二杯红茶,没加糖就一饮而尽。"明天想做什么?华生先生。"

"这个嘛,该做什么呢?"江南躺下来伸直身子,懒洋洋地一手撑着头。"老实说,我今天还是有点泄气。原以为春假又长又无聊,只好每晚打麻将——谁知突然接到'死者的来信',当然不能等闲视之。我想其中必定大有文章,正起劲的时候却……"

"喂,别只顾自我分析,冷落了岛田先生。"

岛田抓着瘦削的下巴,笑道:"借这件事来打发时间不是很好吗?总比让想家力在忙碌的生活当中坏死来得健康,这是我的一点浅见。其实我和江南一样,要不是闲得发慌,这把年纪了怎么能去调查这件事。不过,我本来就满喜欢探索离奇的事——嗯,守须?"

"什么事?"

"我想听听轮椅神探的意见。"

"我就知道你的来意。"守须用舌头润润干裂的嘴唇,莞尔笑道。"老实说,昨天听了你们的话以后,我就有个想法。不过这只是推理,完全在臆测的范围之内,不能当真。"

"正如江南所说,你果然是个慎重派。"

"就慎重派而言,我这个想法未免大胆了些……。或许岛田先生跟我想的是同一件事?"

"我也这么觉得。"

"好了,言归正传——"守须的目光从岛田移到江南身上。"我觉得很奇怪,有件事情你为什么没有提到?也就是说,角岛时间不正是纳华斯二世所谓'牺牲打'的模式吗?"

江南啊地叫了一声。"你是说青司其实没有死?"

"不敢断言,只是有这种可能性。"守须倒了第三杯红茶,慢慢地继续说:"佣人北村夫妻虽然是被斧头砍死,尸体却因为火灾烧得无法辨认。我想,其中是否套用了'无脸尸体'的诡计?至于和枝夫人的民体,除了失踪的手腕外并没有什么问题。这么一来,探讨的重点应该放在所谓青司的尸体上面。你们说是不是?

"留在现场的,是几具全身淋上灯油烧得焦黑的尸体。脸当快不用说,即使身上有旧伤疤或手术的痕迹,也无从辨认。我不知道警方根据什么断定是青司的尸体,但是可以想见或许是他人尸体的可能性。况且,还有一位同时失踪的园丁——岛田?"

"什么事?名侦探。"

"说不定——你已经调查过青司和吉川诚一的年龄及体格?"

"哈哈,好厉害,真服了你。"岛田高兴地露出了牙齿。"吉川和青司同年,当时四十一八岁。体格同样是中等身材,血型都是a型。不用说,烧死的尸体也是a型。"

"你连这个也查出来了?"江南惊讶地问。

岛田抚着脸颊说道:"我没告诉过你吗?江南。其实,我在警界有点人际关系——守须,假设中村青司和吉川诚一交换过来,你怎么重组事件的经过?"

"这个嘛,首先——"守须手支着颏,凝视空中。"最先遇害的是和枝夫人,推定死亡时间在——十七日到十八日之间。由于吉川诚一抵达岛上后,在十七日下午打电话给政子,我想当时夫人恐怕已经被杀了。吉川没看到她的影子而感到奇怪,青司告知生病在床上休息。这根本是说法,事实上和枝夫人服了他下的安眠药,被勒死在床上。

"接着,青司唯恐事迹败露,决心杀掉北村夫妇和吉川。他让三人服了药,用绳子绑起来。十九日,北村夫妻惨死斧下。然后,把沉睡的吉川背到和枝夫人横尸的房间,解开绳子,换上自己的衣服,全身淋遍灯油。最后放火烧屋,自己则逃离岛上……。

"就这样,被害人之一的吉川成为凶手青司的'替身',也就是典型的'无脸尸体'模式。不过,这种推测依然有许多疑点。大约——可以归纳为四点。"

"是什么?快说。"岛田催促着。

"第一点,首推动机。青司为何杀害结褵二十馀年的夫人?倘若是发疯,自然无话可说,但是发疯也得有个理由才对。

"其次昨晚已经说过,就是被切下的手腕。青司为何切下夫人的手腕?又拿到那里去了?

"第三是行凶时间不同的问题。假定夫人最先遇害,死于十七日左右,最后遇害的吉川则在二十日黎明。这三天之间,青司在做什么?

"最后一点,就是行凶后的青司如何离岛?藏身何处?"

"大体上,跟我想的差不多。"岛田说。"而且,在你列举的疑点中,我至少可以回答最初的一项。"

"杀害和枝夫人的动机?"

"不错。当然罗,跟你刚才说的一样,只在臆测的范围之内。"

"——嫉妒,是吗?"

守须这么一问,岛田嘟起嘴唇,默默点头。

"即使是很普通的感情,如果在青司那种天才心中长期累积,必然成长为惊人的疯狂——江南?"

"什么事?"

"记得吉川政子今天谈到中村千织的话吗?"

"嗯,当然记得。"

"他说千织很少回岛上,而且和技夫人溺爱女儿。当我问起青司待女儿如何时——"

"说他好像不喜欢孩子。"

"对,就是说青司不疼女儿。"

"难怪——在她的丧礼上,丧家名字不是青司……"

"现在知道我的意思了吧?"岛田审视江南与守须的表情,江南直点头,守须则移开视线。

"你认为千织不是青司的女儿?"

"正是如此,守须。"

"那么,她是谁的女儿?"

"可能是中村红次郎,据政子说,在她和吉川结婚辞去工作前,阿红经常走访岛上。换句话说,他们兄弟的感情原本不错。而且,阿红突然不再造访角岛与千织出生的时间相符。守须,你觉得如何?"

"这个……"守须伸手拿玻璃几上的烟盒,说道:"所以,你们回程时到红次郎那儿去了?"

"对,本来想找阿红查问一下。"

"——岛田。"坐立不安似的,守须开口说。"我觉从不该做那种事。"

"咦,怎么突然这么说?"岛田有点莫名其妙。

"或许是我多事,但是不管你和红次郎私交多好,总不该过分揭人隐私。"

守须平静的眼神投注岛田脸上,又道:"我们三人在这儿谈天,说些什么都无可厚非。但是依据这些推测去挖掘他人隐私,而且是不愿人知的秘密,我想这种行为实在有失厚道。"

"可是,守须,昨天不是你建议我们去找吉川诚一的太太吗?"江南反问。

守须轻叹一声,说道:"为了自己的轻率出口,我今天后悔了一整天。好奇心与良心在我心底激烈地冲突,这种复杂的情绪实在很难形容。昨天是一时兴起,所以才……。总之,我觉得不该为了找乐趣而去的画做那种不道德的事。尤其整天面对山中石佛之后,这种感觉更是强烈——"说着,眼光移向墙角架。画布上的画抹上一层油彩,已经到了以画刀上色的阶段。"很抱歉,岛田——我想退出这个行动。轮椅神探发表过自己的推理,现在决定退休了。"

岛田不以为忤,说道:"那么,你的结论仍然是青司还活着。"

"若说结论,未免有点语病,我所指的只是被人忽略的一个可能性而已。事实上,如果有人问青司真的还活着吗,我的答案一定是'不'。"

"那封信呢?怎么解释?"

"一定是到角岛那些人里头,有人恶作剧——还要不要茶?"

"不,够了。"

守须为自己斟上第四杯红茶。"假设青司没有死,可能会为了自己不爱,甚至讨厌的女儿千织之死,而写下控告文般的信吗?"

"哦。"

"我想,把杀意这种极端的感情长期压抑在心中,实在比一般所能想象的难得太多了。

"如果半年前那件事真是青司一手导演,他应该不只对和枝夫人,而是同时对害死千织的年轻人及弟弟红次郎也都怀有杀意——难道杀意不会爆发成疯狂,在杀死自己的妻子后,立刻提刀扑杀红次郎和那批年轻人?然而他却躲了起来,直到今天才寄出威胁信展开复仇。我想,人类的神经不可能这么强韧。"

"唔——"

"还有开水吗?守须。"仿佛为了助沉默的岛田一臂之力,江南开口问。

"已经不多了,要不要再烧一壶?"

"不,那就不必了。"江南仰着躺下来,两手交叉胸前。"反正岛田和我都闲着没事

"我当然不会干涉你们的自由。"守须稍微缓和口气,接着说:"但是,我觉得应该尽量避免揭发别人的伤心事。"

"我知道。"江南接着嘴打了个阿欠,茫然自言自语。"角岛那些人现在不知怎么样了……"——

他们当然无法知道。

隔着数条街道及海洋的小岛那边,杀机已经逐渐逼近舞台,即将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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