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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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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说——根据我收到的信中字句,想象寄信人的各种意图,大致——含有三种微妙的意思。

『第一,信中一再强调——「千织是被杀害的」,含有「控告」的意味。第二由第一点衍生而来,含有因此我恨你们,要报复你们这种「威胁」的意味。利用「中村青司」的名字来写这种控告文,最适合不过了……』

『有道理。那么,第三点呢?』

『第三点是与从前面两点不同的角度来看——这封信里头,含有反面的意义。』

『反面的意义?』

『嗯。这个寄借人为什么现在才以已故的中村青司之名,寄出这种怪信呢?不管威胁文写得多么恐怖,现在恐怕没有人会当真吧?鬼用文字处理机写信,太荒唐了。

『所以我想——这封信是否暗示我们再度注意去年的角岛事件?我这么推测,会不会太离谱?』

『不,很有意思。』岛田眼中带笑,伸手拿起杯子。

『唔,有意思。重新考虑角岛事件……。的确有重新考虑的必要。关于那件事,江南,你知道多少?』

『除了报上刊登的消息,其它都不清楚……』

『那么,我把所知道的告诉你。』

『哦,请说。』

『大致的情节你知道吧?时间是去年九月,地点在角岛的蓝屋,被害人有中村青司及妻子和枝、佣人夫妇共计四名,此外还有行踪不明的园丁一名。由于行凶后纵火,房屋全毁。凶手至今仍未落网。』

『我记得失踪的园丁被指为凶嫌。』

『对,可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只因为下落不明而涉有重嫌,光凭这一点并不能结案。

『至于事件的详细情形——首先,必须稍微说明一下房屋的主人青司。当时,青司四十六岁——比阿红大三岁,他很早退休,以前是位著名的天才建筑家……』

中村青司是大分县宇佐市一位资本家的长男,高中毕业后,到东京就读t大建筑系。早在学生时代,就得到全国竞赛首奖,引起有关人士的注目。大学毕业后本当听从指导教授力劝,进研究所深造;然而父亲的遽逝,使他毅然束装返乡。

父亲身后留下庞大遗产,由青司和弟弟红次郎共同继承。不久,青司在角岛自行从事建筑设计,决定提早退休,过着半隐居的生活。

『……夫人和枝,娘家姓花房,是青司住在宇佐时的青梅竹马。两家早巳许下婚约,在青司搬到角岛的同时,两人就结婚了。』

『后来他没有再从事建筑吗?』

『听阿红说,他偶尔还是设计,不过多半是为兴趣而工作。高兴时就接下喜欢的工作,完全依自己的意思设计,专门建造风格独特的房子,颇受好评——甚至有人千里迢迢地到岛上拜访,只为了求他一纸设计图。不过这十年来,他回绝所有工作,完全过隐居生活。』

『唔——真是个怪人。』

『阿红为兴趣研究佛学而且乐此不疲,也是个怪人。怪人的哥哥当然怪上加怪,不用说也该想得到。但是,他们兄弟之间,好像处得不好……。

『言归正传——岛上还住着一对叫做北村的佣人夫妻。丈夫掌理宅邸大小杂事,并且负责驾驶连络本土的汽艇;太太则包办所有的家事。还有一个人,就是那名问题园丁。此人名叫吉川诚一,平常住在安心院附近,每月一次住到岛上工作数日;火灾的前三天,他正好到岛上去。有关人物的介绍,大致就是这样。

『其次是事件的状况——发现的尸体有四具。由于火灾的缘故,尸体烧得焦黑,监识上极为困难。警方花了一番工夫,才判明事情的经过……

『北村夫妻头部破裂横尸卧厉,当场死亡。凶器推定是斧头,已在同室中发现。此外,两人都有被绳索捆绑的痕迹。死亡时闾推定在九月十九日——火灾前天下午之后。

『中村和枝被勒毙在卧室床上,凶器是细绳索。尸体少了左手腕,推定是死亡后切断。切下的左手腕至今下落不明。死亡时间推定在九刀十七日至十八日之间。

『中村青司舆和枝死于同一房间,全身淋上灯油焚烧致死。尸体中验出大量安眠药,其它三具尸首也有同样情形。死亡时间推定在九月二十日黎明火灾当时。

『根据火灾现场推定,起火点在厨房。凶手在屋中洒遍灯油后,纵火焚屋……。

『……警方对本案的看法,正如你所知,目前以失踪的园丁吉川诚一缣疑最大,被列为唯一嫌犯。虽然疑点还很多,例如——和枝夫人的手腕问题。吉川为何切下夫人的手腕?手腕又拿到那儿去了?还有,逃脱路线也是个问题。岛上唯一的汽艇还留在海湾,凶手杀了四人之后,有可能在九月下旬这种气侯,游泳渡海到本土吗?

『当然,警方也检讨过其它嫌犯的可能性。可是如果是外来的凶手,不吻合的地方就更多了。因此,警方再度把焦点集中在吉川郎凶手的论调上……。

『江南,别客气,吃吧!』

『嗯?哦——好。』

当岛田滔滔不绝地诉说案情时,所点的披萨和咖啡已经端来,但是江南一直没吃。他倒不是客气,而是听得入迷,一时忘记入口。

『首先是动机——这有两个说法。

『其一,觊觎青司财产的谋财说法。另一个是吉川暗恋和枝夫人,或者舆夫人私通。更有人表示,或许两方面同时成立,综合成一种杀人的动机。

『吉川先让屋里所有的人暍下安眠药,等大家睡着后开始行凶。他绑好北村夫妻,同样地把青司开在房里。然后把和枝夫人抱进卧室,一逞兽欲。最先遇害的就是这位和枝夫人,死亡时间比其它三人早一天或两天。至于凶手为何杀人毁尸,就不得而知了。其次被杀的是北村夫妇,遇害时可能还在沈睡状态。最后是青司,凶手在熟睡的他身上淋上灯油,然后到厨房点火……』

『可是,岛田。』已冷的咖啡停在嘴边,江南问道:『凶手为什么让青司活到最后,北村夫妇也一样。为什么不先杀掉比较安全?』

『也许起初并不想杀他们,可是在杀了和枝夫人之后,凶手精神崩溃,于是。还有一种看法,凶手不先杀青司是另有目的。如果这是事实,就符合了谋财说法。』

『为什么?』

『换句话说,这和青司一这位建筑家的特徽有关。』

『建筑家的特徽……?』

『对,青司是——刚刚提过一点,他的兴趣舆众不冈。无论蓝屋或十角馆,凡是青司所设计的建筑物,都反映出独特的儡执狂,充满孩子气的游戏心态……。其中之一,就是装置所谓「机关」的嗜好。』

『机关?』

『对。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奥秘,尤其是烧掉的蓝屋里面,似乎到处都有隐藏的橱柜或保险箱之类的设置。当然,只有青司本人才熟悉所设的机关……』

『原来如此。为了偷出财物,凶手非从青司口中间出秘密不可。』

『不错,所以当然不能先杀青司。』岛田说到这儿,一手撑在桌面。『以上就是整个案件及其搜查状况的要点。至于园丁吉川的行踪,目前还在搜索中。一直到现在,警方似乎毫无所获——怎么样,江南,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嘛……』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江南陷入思潮。

听了岛田那番话,警方的判断似乎最妥当。然而,那只是根据遗留状况所败的推测——说得难听一点,也许是为了吻合现场情况,牵强附会而成的论调。

本案的最大瓶颈在于现场房屋全毁,没有留下有力的线索。由尸体及凶器得来的资料原本不多,再加上整个岛上没有任何生还者……。

『你的表情好严肃,江南。』岛田舔舔微翘的上唇,说道。『现在该我来问你了。不过,和角岛事件无关。』

『你想问什么?』

『关于千织的事。我知道阿红有个侄女,听说为了上学方便,住在和枝夫人娘家。就在去年,发生意外死了,详细情形我并不知道——千织是个怎么样的女孩?』

江南蹙起眉头,表情有些僵硬。

『这——她是个温顺的女孩,不引人注目,看起来有点落寞的感觉……。我几乎没跟她说过话,不过她的性情好像很好,聚餐时组是为大家张罗一些杂事。』

『唔,她是怎么死的?』

『去年一月,在推理小说研究社的迎新会上,因为急性酒精中毒……』江南答着,空洞的眼神挪向窗外。『平常聚餐时,她都很早离开。当时是我们硬把她留下来……真对不起她。听说她原本就身体不好,可是那天大家玩疯了,好像硬灌她多暍了些酒……』

『好像?』

『嗯,我本来也留下来和大伙儿一起热闹,后来因为有事,和另一个叫守须的朋友先离开。没想到随后就发生那件不幸的事,真是意外——』江南摸着夹克口袋里那封信,又说:『不,不是意外——也许是我们害了她。』

想起千织的死,大家多少得负点责任。如果当时自己不中途离开而留在席上,能不能阻止大家逼酒呢……?

『江南,今晚有空吗?』或许察觉到江南的心情,岛田突然以开朗的口气说。『我们边吃晚饭,顺便喝一杯如何?』

『可是……』

『我请客。不过,希望你多谈点推理小说的事。很悲哀地,我没有那种好伙伴。怎么样?』

『好——乐意奉陪。』

『决定了,到o市去。』

『不过,岛田?』

『嗯?』

『我还没问你——你和红次郎是怎么认识的?』

『哦,这个呀!阿红是我大学的学长。』

『学长?这么说,你也是学佛学的?』

『可以这么说——』岛田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摸摸鼻子。

『事实上,我父亲在o市当住持。』

『嘿,原来是佛门子弟。』

『我是三兄弟里头的老么,这把年纪了还无所事事,没有资格说别人是怪人。我父亲虽然上了年纪,身体还很硬朗,现在除了看推理小说外,也替丧家诵经。』说着,岛田虔诚地合掌。

4

你们杀害的千织是我的女儿。

守须恭一再度从玻璃矮几上拿起那封信,又深深吐出一口气。背靠着床,把脚伸到灰色长毛地毯上。

(你们——杀害的——千织……)

日光徐徐追逐井然有序的文字处理机字体,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去年一月,在推理小说研究社的迎新会上。当时,他和同年级的江南孝明一起中途离席。后来……。

寄信人的名字是『中村青司』——半年前角岛命案的被害人。对守须而言,是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守须住在穿过o市站前马路,港口附近一栋高级公寓五楼的单人套房裹。

守须把信放回信封,轻轻摇了摇头,一面伸手拿起桌上的七星牌香烟。

始终不觉得抽烟有什么好,然而,尼古丁的诱惑也一直无法抗拒。

(角岛那些人,现在在做什么?……)

他茫然想着,目光投注在小而整洁的房间一隅。

墙边的画架上,摆着画了一半的油画。褪色的早春林木围绕中,悄然注视时光过往的磨崖佛们……。

那是他在国东半岛一起几无人烟的山中看到的风景,画布上还只用炭笔打了底稿,淡淡地抹上一点颜色。

烟味刺激着喉咙,令人难受得几乎呛出来。守须有些不耐,把才吸了两、三口的香烟丢入蓄着水的烟灰缸。

一直有股讨厌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大概是那家伙……)

犹豫了几秒钟,守须拿起话筒。

『喂,守须吗?』

不出所料,果然是江南孝明那熟悉的声音。守须想想,立刻应声。『哦,是道尔……』

『我说过别叫我这个名字——我中午也打过一次电诂,可是没人接。』

『我骑摩托车到国东去了。』

『国东?』

『嗯,去写生。』

『哦——对了,守须,你有没有接到一封怪信?』

『是不是中村青司寄来的信?为了这件事,三十分钟前我才打过电话给你。』

『果然你也接到了。』

『嗯——你现在在那儿?要不要过来?』

『就是想去找你,所以才打电话。我就在附近,想借用你的智能研究一下那封信……。』

『你太抬举我了。』

『三个臭皮匠,胜过一个诸葛亮——我还带了个朋友,一起去没关系吧?』

『当然。那么,我等你。』

『不晓得对方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恶作剧,未免太差劲了——』比照着并列在桌上的两封信,守须说道。

『信上说「你们」,所以,我想应该不只我一个人接到这种信……』

『你这封好像是副本,我接到的才是正本。』江南抓起带来的信,细细审视。

『对方一定拷贝了很多份同样的信,东一家里也接到一封,我打电话查过了。还有——中村红次郎那里也接到青司名义的信,不过内容稍有不同。』

『中村红次郎?』守须皱起眉头,问道:『是不是——中村青司的弟弟?』

『对,他那封信写的是「千织是被杀害的」——我今天到别府拜访他,在那儿认识这位岛田先生。』

江南说完,守须向刚刚已经介绍过的男人,又轻轻点了点头。由于到此之前和江南喝了点酒,岛田瘦黑的脸上透着红晕。至于江南,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不但呼吸喘急,两眼更是充血通红。

『别急,一件一件说。』守须说着。江南欠欠身子,吐着酒气,急促地诉说今大一整天所发生的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还是这么好奇。』听完话,守须瞅着江南微透倦态的脸庞。『这么说,你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睡?』

『没错——可是,我真搞不懂,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散布这样的信?』

守须一手按着太阳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控告——威胁——还有,唤醒对角岛事件的注意力?嗯,这是个很不错的想法。尤其从信中可以看出对方有意要我们采查角岛事件,虽然多少有些牵强,不过很有意思。那件事的确有问题——岛田?』

不知何时,岛田已经靠着墙打起盹来。被守须一叫,他好像猫似的擦擦睑欠起身子。

『岛田?我想问你一件事。』

『唔——嗯,什么事?』

『去年角岛事件发生时,中村红次郎在做什么?』

『想查他的——不在场证明?』岛田困倦的眼中含笑。『思,好锐利的触击——真有你的。青司和和枝夫人死后,获利最大的是谁?当然是阿红。』

『对。很冒昧这样说,但是红次郎嫌疑最大……』

『守须,警方并不是傻瓜,当然已经调查过阿红。很遗憾的,他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怎么说?』

『从九月十九日晚上到隔天早上,阿红一直和我在一起。他难得打电话约我喝酒,我们在别府喝到深夜,然后回他家过夜。第二天早上知道出事时,我们一直在一起。』

『的确无懈可击。』

岛田颔首道:『我想听听你的意见,守须。』

『好——虽然没有什么新的见解,但是从我看信当时直到现在,就有个想法。』

『为什么?』

『我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一种直觉……。我总觉得失踪的和枝夫人左手腕——是案件的最大关键。如果找到手腕下落,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唔,手腕的下落——』

守须和岛田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守须,你知道研究社那些人到角岛去了吗?』江南问。

『嗯。』守须嘴角浮现一丝扫兴似的笑意。

『他们也找过我,被我回绝了。我觉得很无聊。』

『他们打算去多久?』

『从今天起一个礼拜。』

『一个礼拜?搭帐篷吗?』

『不,靠了点人际关系,可以住在十角馆。』

『我记得红次郎说过房子已经卖了——有点可疑,在接到死者来信的同时到死者的岛去……』

『的确是个讨厌的巧合。』

『是巧合吗?』

『或许不是。』

守须再度用力闭闭眼睛,说道:『如果担心的话,可以先查一下出席那次迎新会的其它社员家里。我们必须确定除了东一以外,别的人是否也接到这种信。』

『我想也是。』

『要不要去查查看?』

『哦,反正现在放春假,有的是时间。趁这个机会,玩玩侦探游戏也不错。』

『这才是我们的江南。那么,干脆这样好了。顺便进一步调查角岛事件如何?』

『没问题,可是怎么做才具体呢?』

『比方说——到吉川那个园丁家看看。』

『好是好,不过……』

『别想那么多,江南。』岛田打断他的话,插嘴道。『这很有趣嘛!我不是说过吉川住在安心院附近吗?他太太应该还在那儿,这位园丁太太以前在角岛的中村家工作过。换句话说,她是知道中村家内情的唯一生存者。光凭这一点,就有拜访的价值。』

『知道地址吗?』

『查一下就知道了。』岛田抚着瘦削的脸颊,愉快地笑道。

『这样吧,江南明天上午查证怪信的情况。然后,下午搭我的车到安心院。如何?』

『好。守须呢?和我们一起去……』

『我是很想去——可是,现在正忙着画画。』

守须眼光移向画架上的画布。

『国东的磨崖佛?这是你很喜欢的风景。是不是想拿去参加比赛?』

『不,没那种打算——只是突然想画画,总想把那儿花开前的风景画下来。所以,这阵子天天往那儿跑。』

『哦——』

『况且,我本来就没有你那么活跃,也不善与人打交道……。明天晚上再打电话给我,晚一点也没关系。因为,我对你们这趟访问也很有兴趣。』守须点上明知味道不好的烟,说道:『或者——我可以在家里扮演轮椅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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