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圣索沃北部废港码头，诺尔舰船即将靠岸。

中控指挥室内，工程师正忙着处理庞大的信息流，在茫茫无际的人员信息里寻找关于“江檀”的蛛丝马迹。

江檀在特拉法的档案被技术手段破译，呈现在Ash面前。

纸质与电子资料尚且没有改变。

但是他从人们的记忆里消失了。

意识、思想、记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向来由奥尔加管辖。Ash无法与他碰面，但能在某些情况下通过意识与他交谈。不过，交谈建立在彼此的意愿之上，奥尔加要是想躲起来，Ash很难找到他。

消失是一步一步进行的。

现在，江檀只是个不存在于人们脑海中的“人”，物质资料还记录着他存在的痕迹。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不赶紧做出点行动的话，江檀的“消失”会慢慢投射到现实世界里，真正被抹杀掉。

Ash坐在角落中，冲刷的海浪声搅得他心烦意乱。

奥尔加这是干嘛呢？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跟他作对。

想不明白。

“信号位置始终没有发生移动，无法判断目标所在地，”工程师注视着屏幕，“统帅，我们……”

Ash利落地站起身。工程师嘴里的“该怎么办”硬生生咽了下去。

Ash：“接下来的事情不是你们能解决的，留在港口吧。”

“啊？您真的不需要支援吗？这很危险……”

“确实危险，”Ash把子.弹塞进枪里，咔嗒上膛，“但不是我。”

另一边，市医院地下一层。

江檀缩在屋子角落里，半张脸挡在口罩后，稍稍缓解了一点霉败灰尘气味带来的不适。他通过终端读取芯片文件，调出事先整理好的远洋实验室布局图，根据建筑物的形状和分布情况，推断它可能在的位置。

首先，这是医院，人流很多，那种见不得人的实验室，肯定得在僻静的地方。

其次，他们为什么选在医院，而不是更方便的郊外？

第一个问题，医院里僻静的位置有很多，根本不会有人涉足的，第一位一定是停尸间。

第二个，医院比起郊外更方便的是什么？

掩盖气味？合法处理尸体？

报纸上偶尔会刊载深山老林发现无名尸的劲爆内容，可是医院要是出现再多死人，也不会有谁大惊小怪。

江檀蹙紧眉头。

这些狗娘养的到底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他查看了圣索沃市医院的地图，结合周边建筑和环境分析，远洋实验室的入口极大可能藏在位于住院部的二号停尸间。

没别的选择了。

江檀拔出枪械，尽可能不弄出声响，朝着停尸间的方向走。大约半程的时候，走廊里出现一个熟悉的兜帽影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男人不说话，静静地盯着他。

江檀保持着持枪的手势：“我有任务。”

男人朝他走了两步，笑了笑：“你怎么就不着急呢？”

江檀想了想，看了一眼手表：“我至少还有点时间。这地方要是被人彻底毁了，可就再也还原不了当年的真相了。”

“这里不是已经毁灭过一次了嘛，”男人歪头轻松地笑，“如果有人要它彻底消失，它早就该化成灰烬了，什么都找不出来那种，哪里还像现在一样，留着一座废墟，像宝藏一样，等人来挖。”

江檀：“……”

他感觉男人正在嬉皮笑脸。

“你走吧。”男人好声好气地说。

江檀轻舒一口气，眼睛明锐地射向他：“我想，有人极力要把圣索沃彻底变成灰烬，也有人一直保护它。”

“喔？”

江檀的嗓音听不出起伏，却十分有力：“这是罪证，是良知，也是他们的家园。”

男人不笑了。

江檀明白他听懂了。

“你指还在这里的难民？”男人说，“他们能做什么？”

“世界太肮脏了，”江檀针锋相对，越过他，“一场雨算什么？”

男人愣了愣，随后摇摇头，转身跟上他。

江檀来到太平间门口，谨慎地观察了四周，推开钢制门。

一股难以言喻的腐臭气息，裹挟着地下的冰冷温度扑面而来。

脚步声在他背后停下：“你得戴防毒面罩才行，这地方经历过感染和爆炸，细菌比千年木乃伊身上还多。”

江檀走到一排钢制停尸台前，仔细查看着地表砖缝和墙壁瓷砖。

“这儿。”男人蹲在一处排水管前，指了指黑洞洞的方形管道口。

江檀看了他一眼，来到管道口观察，抿紧了嘴唇。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男人玩笑似的说：“我也是保护者嘛。”

“……”

“我看着不像？拜托，谁会心甘情愿蹲在这个鬼城里啊？”

话太多了。

江檀忍不住皱眉，环顾左右，伸手打断了他：“螺丝刀。”

男人像变戏法一样，从长袍里掏出一把螺丝刀。

管道口的金属网已经锈蚀了，江檀不费力气取下了它们。洞口只有一人大小，还是那种身形娇小的人，江檀尽可能脱下衣物，只穿衬衣，扎紧腰带，把该有的武器藏在全身各处。

他挽起袖子，露出洁白的小臂，眼睁睁看着男人先他一步跳进洞口。

江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