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很棒，他自己冲破幻觉回来了。

“给我点水。”江檀的嗓音极其微弱。

江明格转身离开，回来时手中握着一只破茶杯，往江檀头上一浇。

挣扎在幻觉中的江檀浑身一震。

他困在无数盘曲的楼梯间，无休无止地奔跑逃脱，找不到正确的道路。这陡然来的凉意像一块碎掉的镜子，一下子划破了麻木的精神，流出血来，产生清醒的痛觉。

江檀猛然睁眼。

阳光、灰扑扑的露台、树叶的声音。

一波波眩晕冲击者视野。

他回来了？

江檀失去了方向感，强忍着眩晕站起身，抓住面前唯一的人。

“你还好吧？”男人的声音忽远忽近。

江檀的耳膜像是浸泡在水里，他猛然甩了甩头，仿佛没听见男人的话。

“怎么了？”男人抓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江檀低下头，喘息了很久，眼前一大片一大片云雾状的五彩斑点才慢慢消失。

“谢谢。”他虚弱地抹了把脸，尚且没精力考虑别的。

“你可能需要吃点药，”男人说，“你现在这种状态，怎么看都像过度消耗精神力的症状。”

“……”

“再严重一点的话，你会疯的。”

江檀深吸口气，挣开他的搀扶，摇摇头往走廊去：“没时间了，我赶得很，趁那家伙不在……”

露台门口响起一阵口哨声，金发的奥尔加倚靠在大理石柱上，充满玩味地看着他们。

“你要是哪天被亚兹索尔弄死了，我一定开瓶酒庆祝，”奥尔加用威胁的眼神盯着男人，咬牙切齿地说，“碍事的白痴。”

江檀：“……”

奥尔加虚伪地笑了笑：“你运气真好，小东西，总能逃出生天。”

他背后的影子交错起来，从中长出虫足般的獠牙，朝着前方挥舞。

江檀飞快摸向腰间，把一样东西对准他。突如其来的强光照射住奥尔加的身体，他身边的影子瞬间消失了，挥舞的獠牙也不见了，甚至连奥尔加本人，也在接触到光时发出可怖的怒吼。

他是影子。

影子能蚕食光，制造出暗影中的怪物。

光也能驱散影子。

不过，这方法不能持续太长时间，惹怒奥尔加的代价是巨大的。几秒钟内，江檀飞快逃出露台，趁着奥尔加暴跳如雷的间隙，溜进了大楼里。

奥尔加愤怒地抱头，眼睛里惊魂未定：“你是死的吗？！”

旁观一切的江明格摊手：“早就跟你表态了，我不插手，我现在的实力也不允许。”

“他就是个人类！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的弱点的？你这个叛徒！”

“你连个人类都关不住？”江明格轻嗤，“至于你的弱点，或许是亚兹索尔告诉他的呢？那家伙才是真的叛徒吧。”

奥尔加一时语塞，抖了抖衣服钱前的皱褶，恼火地转身。

另一边，江檀在黑暗的走廊里费力奔跑，恍惚中回到了前几个小时里，被困在奥尔加营造的幻觉里时。

现在，黑暗对于他来说是最安全的，只有彻彻底底的黑暗中才没有影子，才能暂时躲开奥尔加的威胁。

前几个小时里，江檀经历了精神崩溃，到慢慢冷静，思索推断奥尔加的能力。

诺尔人的传说里，奥尔加不能直接现身世界，而是要借助化身。除开化身，他最常见的能力是运用影子，又叫影子魔术师。

奥尔加的本体是一只眼睛，更是藏在虚无缥缈的境地，极少有人涉足。

江檀有一些大胆的猜想。

第一，运用影子的奥尔加可能畏惧光。

现在这点证实了。

第二，他的本体潜藏的“虚无缥缈”的境地，有可能是指人的精神。

更广义一点说，意识、大脑、睡眠。

这也与他操控幻觉的能力相契合。

第三，江檀所经历的，并不完全是幻觉。

奥尔加是过去的主宰，他操纵的幻觉里的人和事物，一定程度上是真实的，处于过去状态的事。

江檀又回想起幻觉中毛骨悚然的一幕，他开.枪击中了伊内丝，她倒在地上，没有消失，像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大胆一点想，江檀陷入半真半假的幻觉时，相当于时空穿梭，进入了过去的场景，遇到了过去的人，在他开.枪的一刹那，他经历的过去同样处于半真半假的待定状态，即将因为他的行为发生改变。

被那一枪影响到的人，江檀自己，以及母亲伊内丝，二人的生命状态，也变成同样的“待定式”。

伊内丝可能真的因那一枪死亡。

江檀也可能真正杀死了母亲。

过去真的可能因为江檀开枪改变。

这一切都取决于一个条件：时间。

时间的流逝，能把过去变成现在。

奥尔加给江檀设下一个两难的圈套，想要冲破幻觉，那一枪江檀必须开，而开了枪，江檀就会成为时空穿梭中干涉过去的bug存在，势必会被时间的规则抹杀掉。

在那之前，江檀要找到破解的方法。

非常简单。

谁在操纵过去，谁就是问题的关键。时间法则最大的bug不是江檀，而是亲手操控出这一切的奥尔加。

一旦目标明确，江檀的心跳也慢慢恢复了。

毕竟对他而已，灭神，也不是头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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