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轻松地打招呼：“晚上好。”

“……”

“我听见你的手下在向你报告了。”江檀说，“别紧张，我只是把能去的地方逛了一圈。”

Ash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感觉怎么样？”

江檀瞟了眼室内的灯光，目光在天花板回旋一周，绽开一个微笑：“很棒的基地。”

Ash侧身让开。江檀旁若无人地走进屋子，脚步立刻顿住。

“我以为你是一个人在这呢。”江檀压低了声音。

丽莎靠在沙发上，怀中抱着一枚导弹模型，正呼呼大睡。

“别管她了，”Ash盯着江檀的脸，“说出你的目的吧。”

江檀看了他几秒，上前抚摸Ash的领带。

“我来给你一个忠告。”

“噢？”

江檀深吸口气，微微弯唇：“我挺荣幸，能让统帅在早餐时间分享心声，可是我觉得，有些想法实在是太危险了，您最好保持克制。”

橘黄的灯光下，两个人的影子紧挨在一起，看上去亲密无间。

Ash抬起蓝眼睛：“你以什么样的立场和我说这种话？”

江檀的手顿了一下，松开了领带。

“忘了他吧，他是个混蛋。”

“……”Ash眼中浮出笑意，深沉地观察江檀的每一丝表情。

江檀注意到他的眼神，略微思考了一瞬，补充说：“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关心过奥德修斯，在某方面我们同病相怜，奥德修斯从没在乎过我的感受，所以，我对你那番话感同身受。”

“感同身受？”

“……对。”江檀点点头，少有的紧张感让他几乎想夺路而逃，“他是个混蛋。”

没错。

混蛋。

感同身受。

明明知道会对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却还是一意孤行地去做了。

欺骗、固执、优柔寡断。

江檀引以为傲的冷静早就消失不见了。

输得很狼狈。

Ash终于咧开嘴角，凝视着江檀微微垂下的脸蛋，轻声说：“我不否认。”

“所以就想我说的，”江檀深呼吸，“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告你，和混蛋划清界限。”

“看来奥德修斯伤透了你的心。”Ash语带嘲讽。

江檀看着他的眼睛：“我有很多次可以选择正常的生活，可是因为他，我的人生变得一团糟乱。”

“……”

“他从没在乎过我。”

“他把我当做满足欲望的工具。”

“他不爱我。”

江檀紧紧相逼，言辞仿佛一阵激烈的舞曲，偏执地诠释着“自己”的过往。

言语可以极具煽动性。

他希望Ash能接收到如出一辙的埋怨、愤怒和仇恨。

“他真是天底下，最恶劣，最讨厌的混蛋。”江檀说。

他的手腕被猛然抓住。

江檀从沉浸的情绪中跳脱出来，有点愕然地发现，他们的距离不知何时变得很紧，鼻尖几乎抵在一块。

Ash的眼睛深不可测。

“你在说奥德修斯，还是自己？”

江檀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重复：“自己？”

Ash露出笑容：“你还记得，我最想干的职业是演员吗？”

“是，”江檀下意识被他引导，猛地蹙紧眉头，摇头，“不。”

妈的。

猎狐怎么可能会知道。

Ash牵起他的手，拇指灵活地在手背凸起的骨骼上来回摩挲。

“一个好的演员必须熟记剧本，按剧作家的角度，你的行为属于逻辑崩坏，形象崩塌。”Ash说，“观众可是不会买账的。”

江檀重重闭上眼。

“不过，”Ash抓紧江檀的手指，掌心贴在一块，“观众是我的话，对你的耐心是无穷的。除非像刚才那样，你实在是入戏太深。”

“……”江檀哑然，灰眼睛怔怔地睁大。

“你真的不爱我吗？”Ash把他的手指牵到唇边。

微凉的呼吸让江檀的皮肤发痒，面对着Ash溢满柔情的蓝眼睛，大脑越发宕机。

“只是把我当工具？”

“……”

“从没在乎过我？”

他轻柔中带着忧郁的语气比最强的火力还好使，江檀在这委婉的打击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尤其是喉咙，似乎快从嘴里翻滚出去。

连那双充满水色的蓝眼睛都变得极具攻击力起来，江檀根本不敢看。

“回答我？”Ash轻轻说，“你不再爱我了吗？”

终于，濒临崩溃的江檀重重摇头。

“不……”

“不。”

“不！”

话语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从嗓子中迸发出去。刚一落地，江檀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颓软地跪坐在地上。

他双手捂住面庞，头颅深埋在黑暗里，肩膀颤栗起来。

Ash的影子投射在江檀身上。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江檀不堪一击的样子。

在Ash看来，江檀是那种，即使灰飞烟灭，精神依旧坚不可摧的人。就算在最脆弱的时刻，赤.裸着身躯接受入侵，发出微弱的□□，也显得那么无法掌握。

他相信他爱他了。

他相信他占据着他的心脏。

幸福和满足沿着血脉涌动起来，汇入Ash的心脏，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绽开微笑。

江檀这次的表演漏洞百出。

或许也是因为，离开Ash与他的心声相悖。

爱意果然天生对抗理性。

两个人的影子蜷缩在地板上，Ash紧紧罩住江檀，在他微微发抖的耳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