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檀在修道院宿舍接受治疗，图兰修道院历史悠久，隔壁的礼拜堂时不时便会传来特拉法军官商议行动计划的交谈声。

“诺尔雇佣兵已经退守到了菲尼克斯，图兰沙漠的第一大城市。那地方到处都是变异生物，我们和盟军都很难推进。”

“长官，我们是冲着圣十字会来的，没必要管诺尔人的事吧，连埃兰卡兹盟军那边都没有动静，让我们的人去对付强大的变异生物，得不偿失了……”

几位黑衣的高级军官围坐着圆桌开会，Ash在桌子前踱步，高大俊美的身影极具压迫感。

“‘帝国幽灵’是个不择手段的人，如果在这种时候各方还把得失分得那么清楚的话，一定会被他抓住空隙，把图兰沙漠搅得一团糟。”

江檀抿了抿嘴唇。

还挺懂他的。

“可是……”

Ash轻轻抬起手臂，阻挡了异议。

“我知道你们的顾虑，但，变异生物的事，不需要你们担心。”

“我会亲自挑选最勇敢的战士，带着他们挺进菲尼克斯。不死鸟的城市，就是诺尔人的坟场。”

江檀拔掉输液管，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修道院走廊上树影婆娑，空气里弥漫着花卉的甜香。

他沿着古旧的石板散步，走到拐角处，望见黑暗中有双碧蓝的眼睛。

女巫正惊恐地看着他。

江檀：“好久不见，你感觉还好吧。”

女巫撇了撇嘴唇，摇着脑袋颤抖地说：“……你不是他的对手。”

江檀怔了怔，随即瞥向礼拜堂的方向，明白她在说Ash。

“听着，可怜的小家伙。”女巫从拐角走出来，“我虽然是个疯女人，但我真心地希望你不要受伤。回特拉法吧，你那个伴侣会害死你的。”

“为什么？”江檀问，“你很怕他？”

女巫瑟缩了一下，皱起鼻子：“他身上有股湿冷的空气，他不是人。”

江檀点头：“我知道。”

这一点已经不用别人来提醒了。

女巫鼓着双眼看向他。

江檀想了想，问：“那天deep wave突然中断的事，你有头绪吗？”

“你们都以为deep wave是靠通讯技术搭建的，”女巫说，“我只能告诉你们，不全是。那天，有股更强大的力量击穿了我的精神力，它就崩溃了。”

换了旁人，一定又以为这个邋里邋遢的女人在疯言疯语，可江檀从她的眼中看到，她的逻辑很正常。

“没有办法解决吗？”江檀问。

女巫：“你知道我来这以前是做什么的吗？我是个祭司。”

江檀愣了一下。很难想象她像个神父一样为信徒宣讲解惑。

“但，不是你们印象中那种神职人员。亲爱的，如果你执意待在那个怪物身边，他很可能像击穿deep wave一样伤害你。”

她朝江檀走近一步，眼眶显得深陷下去，抓住了他的手。

“这是我不希望看到的。你是个好孩子。你一直在帮助无家可归的诺尔人，你是个英雄，我从你身上看到了这个可悲民族的希望。”

江檀低下头，良久才回答：“谢谢，但我做的还不够。”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女巫的眼里充满了光明，跟她脏污的外表格格不入，“我曾经也想寻找一条路，可是我走进了歧途。”

女巫从脏兮兮的手指上摘下一颗戒指。戒指和她的指甲一样黑漆漆的，但在污垢后闪耀着一点钻石般的光芒。

江檀震惊地睁大眼。

“这戒指上的符文……是圣十字会的标记，这是门撒的戒指。”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巫：“你是门撒的祭司？”

女巫只是深深地看着他，脱下戒指之后，她好像立刻变得衰老了几十岁，但又如释重负。

“拿着它，即使它自己碎掉也会保护你的。”

江檀：“……”

“卡珊德拉！”老修女在走廊尽头大声呼唤，“你怎么到那去了！”

礼拜堂的方向传来军靴的响动，女巫像只受惊的猫一样逃进黑暗，很快就消失不见。江檀凝望了戒指很久，忽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知道这个疯女巫的名字。

走廊那头，摇曳的树影下，Ash站定叫他的名字。

“你没在房间休息吗？”他显得很担忧。

江檀镇定地走到他身旁：“我去找了母亲。”

Ash的蓝眼睛流露出惊诧的神色，随后微微笑开。

“她一定跟你一样优秀。”

“嗯，”江檀适时地抬起手背，岔开了话题，“我们已经很多年没见了，她听说我很想念她，就把随身戒指给了我。”

戒指上的污垢被擦干净，套在江檀纤细的手指上，在透亮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真美！”Ash毫不吝惜赞赏。

江檀看着他身上的制服：“你要走了？”

Ash流露出苦恼的神情，一个不注意，拥抱住了他。

江檀僵硬地睁大眼。耳畔传来发丝毛茸茸的触感。

“待在这等我回来。”Ash低声说，“我找了些没什么事的军官守在修道院，这里很安全。”

“呃，其实并不用……”

Ash失落地松开：“为什么，我只是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