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江檀睁开沉重的眼皮,四周是修道院的宿舍,挤满了崭新的医疗设备。对面窗前悬挂着一副天使浮雕,正用悲悯的眼神看着他。
他的身体快变成碎片,动一下都疼。
“埃兰卡兹很不安全的,碰上虫群袭击也是很常见的事。不过请您放心,有我在,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裘医生打开房门,看到坐起身的江檀时,露出欣喜的表情。
“啊!偶……”
“嘘。”
江檀虚弱地竖起食指。
裘医生咬了咬下唇,轻轻关上房门:“您感觉怎么样?”
江檀梳理着大脑的讯息。
说实话,非常糟糕。
这恐怕是他出生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他现在甚至出现了记忆混乱,脑海中一遍遍闪现今夜的场景。
江檀:“我的伤痕很明显吧?”
痛感撕扯着神经,不用去看,江檀也知道自己身上多么精彩。
裘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微笑着说:“请您放心,我告诉他你身上的淤伤是因为虫群袭击。”
说着,他拿起被丢在一旁的抑制环,有点尴尬地继续:“这个东西必须拆下来,你才能好得快点。”
“我明白,”江檀点点头,“很感谢你的理解。”
裘医生高兴地眨眨眼:“不!能为您分忧才是我的荣幸。不过……您身体的炎症很严重,可能导致汛期提前,我看过您的体检报告,已经不能再打抑制剂了。如果您觉得难受的话,其实可以……”
他的耳尖有点发红,用了一个文雅的词汇替代发.情期。
江檀也是医生,对他没说出口的劝告了然于心。
发.情期是无法控制的生理现象,强硬地抑制它,反而会导致危险。江檀现在不能戴抑制环,不能打抑制剂,也不能任由发.情期到来加重伤势,那么通常只有一个解决方法。
标记,或者临时标记。
标记意味着极大的身体消耗,同样不是个好时机。临时标记还说得过去。
江檀却摇摇头:“不,那些对我都没用。”
“……”裘医生错愕地眨眨眼。
江檀烦躁地舔了舔唇,信息素的攀升已经导致身体出现变化。
“我的腺体早就坏了,没办法标记成功。给我一些镇定剂吧。”
裘医生对他毫不犹豫迫害身体的行为表露出担忧:“啊,这不好吧,偶像……”
房门吱呀一声拧开,漏进一道高大的黑影。Ash拆下皮质手套,玉雕般的唇峰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
“出去。”
江檀缩回床铺。
房门重新关上,Ash一步步走向床沿,躬身搂住江檀的肩膀。
Alpha身上冰冷的空气包裹着他,江檀不由得皱眉,却又因肌肤的燥热得到缓解而略感轻松。
“我好难过,”Ash深蓝的眼睛里写满了悲伤,冰凉的手掌包裹住江檀的脸,指腹不断揉搓他的鬓发,“我只是一会儿不见你,上天就在我身上施加如此酷刑。”
江檀看着他硕大的手掌,想起这双手掐自己脖子的力道,微妙地动了动唇角。
“我亲爱的小珍珠,”Ash的眼眸像两汪湖泽,“你这副虚弱的模样让我心都碎了。”
江檀试图挣开过于紧密的拥抱,轻声呢喃:“不……”
你揍我的时候心可比石头还硬。
“告诉我,哪只虫攻击了你?”Ash拨弄着江檀的额发,“我必须找罪魁祸首谈谈。”
“……”
有两副面孔的Alpha真可怕。
Ash仍然沉浸在悲伤里,与江檀十指紧扣,凝望着他的身体:“太可怜了,我亲爱的小贝壳。”
“……”
肉麻。
谁教他这些肉麻的称呼?
江檀抽出手指,不失礼貌地微笑:“别提这些了。只是场意外,你不会真的想找到‘那只虫’的。”
Ash歪头表示疑惑。
江檀柔婉地笑了笑,转开话题:“能帮我拿些水来吗?”
Ash在他脸颊上贴了贴,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的过程中视线始终落在江檀身上,似乎比伤患还委屈。
江檀的心境倒很平和。
虽然,他是个从不服软的性格,可这次并没有因为受了重伤就怀恨在心。
他想得很清楚,对于Ash的改造计划,与其傻乎乎地用人情道德感化他,还不如到他身边,成为他的同类。
这是“先知”要做的事情。
他就像一位驯养狮子的人,难免不小心被猛兽咬了手,仅此而已。
大不了等到计划圆满的那天,再从Ash身上讨要回来。
短暂的思想斗争后,江檀释然了很多,连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火辣。深深呼吸一口,只有发.情期即将到来的燥热挥之不去。
修道院的房间简朴狭窄,没有陪护的地方,Ash拿着水杯回来,只能矮身半跪在江檀床头。
“谢谢。”
江檀礼貌地伸手,却被Ash的手臂挡住。
“我来。”Ash不忍心地盯着他脖子上的纱布。
江檀迟疑了一瞬,Ash便用微凉的手指按了按他的嘴唇,把杯子递到跟前。
他看向他泛着水雾的蓝眼睛,意识到无路可退,犹豫地张口,露出一截肉红的小舌,想了一想埋下头去,像只谨慎的动物,小口小口地饮水。
甘美的清水滑过咽喉,打开了身体的渴望,几口之后,江檀开始肆意地畅饮,下垂的长睫微微颤抖,喉结如起伏的珍珠。
Ash轻笑着为他擦去水液,许诺一样开口:“以后我会保护好你的。”
江檀抿着嘴角,身体仍叫嚣着干渴。但他知道,不是因为缺水。
“那个年轻医生说,你伤到了腹部,对身体的影响很严重,至少要躺在床上几个月。”Ash握住江檀的手,仰首望着他,“有多疼?”
江檀口干舌燥:“你不相信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