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一少年缓步走来。穿着同款青衿,头上只一青色发带束着。
“相遗,你终于来了。”
说话的少年伸手揽过他肩。
魏含湘朝身后看了眼,那爷孙两不知何时早已离去。
她的小丫鬟光注意自家小姐去了,此时也是瞪大眼,又是愤恨,又是疑惑。
之前说话的少年朝着柳相遗挤眉弄眼讲述一番。
夫芥有些好笑地看着。
看这位小少爷的表情,不知讲得有多夸张。
“哎?魏含湘,你跑什么?我还没讲完呢。”
他又扯着嗓子喊了句。
“懒得跟你废话。”魏含湘头也不回的走了。
柳相遗笑着拍了他一下,“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小子又在逗她。”
于钦嘿嘿一笑,满脸不在意,“谁叫这家伙笨呢。”
“走,去里面坐着。我好不容易跑出来一回。”
“哎,柳少爷,柳少爷。”
身后又来了个气喘吁吁的少年,满头是汗。
夫芥正欲起身,就听得他说一句“终于找到了。”
柳相遗侧过身,看向他,有些惊讶。
“钱兄,何事如此惊慌?”
“要不同我们去雅间再说?”
钱明阳朝酒楼看了眼,顿时摆摆手,“多谢柳少爷。”
说完,他又朝他身后站着的人看了看。
柳相遗朝身后道:“于钦,你们先进去,我稍后来。”
“钱兄,有事请讲。”
此间不过几秒,夫芥正好从旁经过往街上去。
钱明阳躬身道:“小生斗胆来此,请柳少爷帮帮子隅兄。”
他也是无计可施,才想来‘碰运气的’。
毕竟是望山柳家,到底在书院是有分量的,若是由这位柳少爷出面,说不定方先生那里能有转圜余地。
“何意?”柳相遗看了眼他身后侧。
因为此时夫芥脚步顿住,转过头来,正好瞧着这边。
“柳少爷可知方先生停了子隅兄的课?”
柳相遗眼神微眯,看向他,“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柳相遗的主课老师与苏子隅并不同,学舍也不在一处。不特意打听的话,这一时半刻还真不知晓。
“昨日。”
见他沉吟,钱明阳急道:“可子隅兄如今也想放弃学业,说自己县试无望了。”
“真是……”柳相遗握拳,“我现在就同你去找他。”
在踏步朝前之时,还瞧了眼右边。
刚才那个回头看来的女子已经不见了。
“哎?好好。”钱明阳反应过来,迈步跟上。
坐在二楼雅间的少年们一脸懵地站在窗前。
“哎?相遗兄怎么走了?”
倒是没注意到一个女子进了这家酒楼。
她衣着朴素,倒是在这家雅致不俗的酒楼里显得有些像鸡立鹤群,引得大厅里的食客频频侧目。
连正在打着算盘的老板,也看了她好几眼,生怕是来闹事的。
“小二,打包一只烤鸭。”
“哎?哎!好嘞。”
待夫芥坐着牛车回去的时候,苏家小厅里已是坐满了人。
小厅本就不大,加上这二人,倒显得有些拥挤了。
苏母知晓这二人是来找苏子隅的,此时坐在房间里,借着阳光缝补衣裳。
木门推开时,苏子隅已起身上前。
此时四人看向门口的表情都有些惊讶,不过进门的人倒像是提前知晓一般,没甚表情。
她右手提着油亮纸包,慢悠悠地挪动步子,另一只手正试着抱下牛车上的酒坛。
这趟回来的牛车可出了钱的,所以赶牛的人也愿意等一等。
就是见那坛酒半天没移过位,木门就那么大,夫芥又站在门口处,老汉看着也有些心焦。
还没等把背上的东西放下来,正准备着上前帮着搬。
就看见那酒坛,被后来的手稳稳接过,抱起。
那人还问了句,“娘子,这酒买来做什么?今儿可是有什么喜事?”
“你喝不喝?”夫芥不答反问。
“喝。”苏子隅朝她露齿一笑。
老汉背着一棵树,跟在这二人身后有些无语。
这两是两口子吧?
走路离得这么远,怎么感觉不熟呢?
抬眼瞧着头顶摇晃的树叶,不知这棵小树,是这姑娘从何处拔来的。
一看就不值什么钱。
钱明阳一边好奇地盯着老汉背上的树,一边又好奇地朝夫芥看,眼睛都快忙死了。
原来子隅兄的娘子是如此模样啊。
那棵树又是干什么的?当景观用的?
柳相遗对于树并不在意,只细细打量着夫芥。
原来是她!
他认出她是之前在街边突然转头的那位女子了。
老汉送完东西,已经赶着牛车走了。
将东西放好,夫芥理了理衣服,微微笑,跟在苏子隅身后朝二人走来。
一番介绍之后,苏子隅起身去做饭,留下三个相互不熟悉的人坐在一起,相顾无言。
“夫……夫家……”
钱明阳想了一会儿,突然惊呼出声,“嫂子可是城南夫家的人?”
瞪大眼看着夫芥。
夫芥收回视线,心中还在想着那棵树种在哪里好呢。
朝他看去,轻轻点了点头,又移开视线。
“怪不得夫家从西南地界举家搬迁来望山县,原来是因为嫂子嫁过来了啊。”
夫芥笑笑,并未回话。
柳相遗侧头看了她一眼。
……
“这里只有些粗茶淡饭,柳兄、明阳兄请。”
“多谢。”柳相遗点点头,拿过筷子认真吃了起来,一点都没有世家子弟的架子。
这位柳少爷与苏子隅的关系挺好的吗?
夫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这不还有嫂子带回来的好吃的嘛,放心放心。”
钱明阳大大咧咧,人一放松下来,倒是忘了与柳相遗相处的不自在。
“苏婶子,你也吃。”夹了一厚摞烤鸭肉到苏母碗里。
“哎,够了够了,你也吃,你也吃。”
一片笑闹声。
门外,谁也不会想到这个破旧的房子里,世家子弟和平民商贾在一同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