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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马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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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店子,顾澄就不自觉裹紧了衣袍,方才坐在火塘边暖热了的身子顿时有些发僵。www.mengyuanshucheng.com他从丹田中引出一股真气来,一面暖和全身,一面动用通犀心眼盯紧了最后的那名鹞鹰。街上已经清静下来了,只有酒醉的猎人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在泥泞中挣扎;从两侧帘缝里透出来的一线火光,却越发衬现出此刻窄街的清冷。

顾澄倾听着远远近近的脚步,分辨出自己所要找的人。他心知鹞鹰七杀是遁迹蹑踪这一行当里顶尖儿的角色,自己的通犀心眼练成后虽说从未失手,可是对这些人却也不敢有半点轻举妄动。

不多时出了小镇,他听到了六个人的声息聚在了一起,那些脚步声有如山猫夜行,若他不是一直有意跟着无论如何也分辨不出来。天色异常地昏暗,只有风卷起无边无际的混沌结结实实蒙住了眼睛。没有星月,走过一程后也没有了灯火,迎面是默立的群山,夜色中山脊一线勉强可见。进了桦树林,离小镇不过半个时辰,却已难觅人迹。

不知为何,顾澄的心一直不平静,觉得这山林中有某些莫测的危险。呼啸的风声中传来了一些动静,顾澄立即伏倒,耳朵贴在地上细听。只有极模糊的响声,似乎不大像野兽,可太远了,实在听不出是否有人活动。前面沈青鹞也停下来了,好像是他们也觉得有些不对。可过了一小会,鹞鹰们又开始走动了。顾澄想:或者只是山中猎人罢。便也不再理会。顾澄心中默记着来时的路程,心道:怕是已到了白嘎拉山了。

走得久了,顾澄的脑子和腿都有些发木,觉得自身已化作了这万年老林中的一员,人世的纷攘恩怨在这里变得极是遥远。这时沈青鹞猛然加力跑动起来,已全然顾不上隐藏行迹,顾澄甚至还听到了他的喘息声。顾澄虽不敢也跟着快跑,可脑中沈青鹞的位置反倒更清楚了些。前面密林中突然出现了一星白光,像是一颗小小的钻石。顾澄尚未想明白那是什么,就听到了一声颤抖的叫喊:大姐!真,真的是你么?是你?这个样子,你成了这个样子!

这是沈青鹞的叫声,却又不像是他。顾澄从未想过沈青鹞说起话来会这么颠三倒四语无伦次。更要紧的是,沈青鹞是在和什么人说话?顾澄一路跟着他们走到这里,除了这六个人以外,再也没有听到旁人的半点动静。顾澄伏下身,一步步往前挪动,渐渐接近沈青鹞说话的地方。就是伏在地上,眼前也越来越亮,天上厚重的阴云已散去,皎洁的月色洒满了山谷。这明光让顾澄有一些恐惧,惟恐再前一步就会被发觉了。

孩子的哭声响了起来,一下子打断了沈青鹞急促的话音,却给了顾澄一个再好不过的机会。他抓紧时机往前爬了几步,平生未曾见过的奇景蓦然出现在眼前。

山谷中聚起一汪湖水,湖岸却全是莹白的晶石。水随风起,清澈的波涛不时拍上晶石,晶石的棱角上皓光流转,熠熠生辉。石上映出水纹,水中溢出石光,好似这一湖清水已化作了整块巨大的水晶。

湖岸边有人踽踽而行,正是那个鄂伦春妇人。波动的晶光在她身后投下一道黯淡的影子,摇摇晃晃好似走得十分艰难。可是沈青鹞他们发力追去,却怎么也追不上她,总是不远不近地隔着十来步。孩子哭闹得越来越厉害,那妇人终于叹息一声,停了下来。她放下背篮,将孩子抱出来为他把尿。沈青鹞和其余五名鹞鹰都站定了,也不再说话。

顾澄的心突突跳起来,他极力回想,却也想不出这妇人是何时走出酒馆的。先前他一直留意着这妇人,只是后来那个位子好像是空了,可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什么样的武功能让他的通犀心眼全然无用?他又想起了先前在皮商屋子前那一刹那的异动,还有方才沈青鹞叫的那声大姐,顾澄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女人难道真是

妇人解开孩子外面裹着的皮裘,内面穿的衣裳却是纯黑的。这黑衣也不知什么料子做的,晶光投在上面,泛着极柔和的莹彩,似珍珠串成的一般。沈青鹞一见这黑衣就失声叫起来:大姐,这是你的乌冰蚕衣,你你居然把这宝衣

听到乌冰蚕衣这几个字,顾澄就是还有半点疑心也一并去了。面前这个容色晦陋,身姿粗蠢的妇人便是传言中可以舞动九天,剑伏八荒的精卫盟之主!

黑精卫轻手轻脚地重新将孩子裹好。孩子嘻嘻笑着,两只肥肥的小手扯着她的头发不放。她也由着孩子玩闹,眼中仿佛根本就没有环立于一侧的鹞鹰们。沈青鹞一字一句地问道:大姐,这当真是李昶的儿子么?

黑精卫将孩子放在膝上摇晃着,回了一句:这是我的儿子!她的嗓子有些沙哑,说起汉话也好像不甚流畅,可抑扬顿挫的音韵却十分悦耳。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她说得回肠荡气,余声不绝。黑精卫一开口,顾澄耳中就清净了许多,风声兽嗥一一隐去。顾澄心知这是因为通犀心眼察觉到了眼前的大敌,自行将大部分功力凝集到此人身上,对四周的观察便少了许多。

沈青鹞的身子猛然摇晃了一下,他的右足往前探了一步,却又收了回来,过了好一会,方道:大姐,你可知这两年我一直在寻你。我总不信你当真会和李昶在一起,我老想你或者受了伤,或者已经不在了那孩子格格地笑得又清又脆,沈青鹞的话被这笑声切得支离破碎。他说起话来很是平静,可顾澄却不由为他心酸。这几个简简单单的句子后面,也不知藏下了多少流离奔波、夙夜忧思。

这些年来,他们都劝我说,你既然贪私情弃信义,那我们也就当从没你这个人好了,何必再寻你?我每一听到,都要和他们大吵一架。吵得凶了,还会打起来只有鹤公不拦我,让我带着他们在外面漂泊。后来那些和我打得鼻青脸肿的兄弟带着酒来找我,大家喝得烂醉,他们说,他们也盼着我能寻到你,也盼着先前是大伙儿误会了,盼着我能把你找回去

我不能回去了!黑精卫点了孩子的睡穴,将孩子放回背篮里重又背上身。她似笑非笑道:我连乌冰蚕衣都裁了给宝儿做衣裳,你说我还回得去么?我和谁在一起,这不关你们的事。

盟,盟主,你,你,怎么能这样一名鹞鹰再也忍不住地开了口。他好像早已不习惯说话了,声音干涩别扭,还有点结结巴巴。

黑精卫断然回身看了他们一眼道:你们请回吧,再跟下来,我可不客气了!

真的么?沈青鹞的声音突然也冷诮了起来,道:你若不想我们跟过来,早就可以把我们甩得远远的,你还是有些话想问我们吧,不是么?

黑精卫抬了头,伸手理理松下来的额发,叹了口气道:是,我是想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我走了,可李昶也和我一齐走了,精卫盟分明是占着有利形势的,怎么才二年就成了这个样子?

沈青鹞道:你方才也听到了,沈青鹰他算了,我真不该去寻你的,若是我还和大伙在一起,我定可发觉他的异心可眼下,再说这个也没用了!

黑精卫垂下头,喃喃地道:这能怪我么?我当年接手时是个什么局面?我走时又是什么情形,我只不过独个儿走了,没带去一金一银。你们自己闹成这个样子,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只想让你答我一句,你听了方才的话,夜里能踏踏实实地睡着么?想想那些葬身鱼腹的遗尸,你可以问心无愧么?鹤公从你十四岁时就照顾你,他让人害了,你连一点眼泪也不会掉么?我一直没动沈青鹰,是等着让你来下手的,你会杀了他么?沈青鹞越说越慢,每一个字都似钉子般敲进顾澄的耳中。

黑精卫突然挺直了身板,身量骤然就显得高了许多,她逼视沈青鹞道:这些早就不关我的事了,我只问你,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沈青鹞仰天哈哈笑了两声,笑中满是悲愤之意。他拔剑出鞘道:原来你只是想知道这个!原来精卫盟的存亡都不在你心上!你当年亲拟盟规,叛盟投敌者杀!你可还记得?沈青鹞浑黄色的皮袍振起,一弯剑光乍然破空。其余五名鹞鹰也同时动起来,他们有的横飞,有的斜掠,有的停在原处,貌似杂乱无章,实是封住黑精卫的所有退路。

沈青鹞这一剑刺出,黑精卫身子略偏斜就已飘过三尺。这一动并不以快见长,却轻巧精准,她的残影尚未消失,就已被剑光刺破。只是她方躲过这剑,一左一右,又有两剑成犄角之势封住她的退路。黑精卫腾身而起,齐踝长袍高扬,袍下尖尖的靴头在剑上一点,那两剑便错开了方向,险险互相对穿而过。而这时沈青鹞的长剑从下直冲而上,死死咬紧了背篮。黑精卫几番欲落地,几名鹞鹰却心神相通,错落有致地封住了黑精卫的去向。他们剑剑冷厉,所向处都是那背篮中的婴孩。

黑精卫身子骤地一顿,手腕陡然长出三寸,探向一名鹞鹰的剑尖。她食中两指将掂未掂,尾指轻挑,那手指其实极是粗糙的,可这么一掂一挑却有将奏雅乐的风韵。这鹞鹰好像便是早上被顾澄断去手指的那个,已换了左手使剑,有些生疏,一见此招不敢硬接,当即后退。另一名鹞鹰已从旁掩护,黑精卫突然足尖飞挑,那抢上来的鹞鹰全然没有余地退避,已被踢中脉门,长剑脱手而去。黑精卫纵身接剑,沈青鹞已趁机抢上,剑锋刺上了背篮,咔一声,那护背的木板便已碎了。

黑精卫方接剑在手,三名鹞鹰已窥准了时机一拥而上,三剑各取她面门、胸口和丹田。一声不吭的黑精卫终于冷哼一声,剑在手中一抖,便布下一圈寒光。这么一错落间,那三名鹞鹰手中剑已折断。而沈青鹞虽说刺破了护板,剑身却曲了起来,无法再进。他一怔神,剑圈已荡了回来。他不及收剑相挡,只能竭力往后飞纵。

沈青鹞虽然险险避过那水波似的光圈,可面上还是现出了一道红痕。黑精卫一剑得手,却不追击,只是厉声喝问道:一上来就对着孩子下手,你们有长进呀!

沈青鹞任由血水如珠滴下,长剑斜挑,剑尖微颤。余下那五名鹞鹰各自站定,失剑者的手中不知何时又多出一把剑来,六柄长剑上集起一股凝肃的气势,好似不见底的深潭,可以吞噬掉所有落入其间的事物。顾澄这身在局外之人也觉得浑不可破。倒是忘记你给他穿上了乌冰蚕衣!沈青鹞森然道,当年盟主授我要诀,第一就是击其虚弱,攻其必救!况且他剑身一指那哭闹不休的婴孩道,此子之母叛盟而去,此子之父手染我盟中兄弟姐妹鲜血无数,如何杀不得?

这话一出口,剑阵已动,六剑轮转,只见得纵横交错的道道光芒,那湖光的明耀却全然射不透这一团戾杀之气。黑精卫的衣袍如风中残叶般时见时没,她格格一笑,却是极妩媚,道:我道你们如何敢找上门来,原来是练成了七禽绝谛阵!

虽说此时风紧天寒,顾澄却不由得背上冷汗涔涔。心知早上沈青鹞他们对自己没有使出全力,否则以此阵的威势,他的性命只怕当真要丢在这荒江之滨。

黑精卫剑尖指地,垂目而待。剑光刺肤之时她有时略作退避,有时虚虚劈出一剑,剑身如重千钧。突然间,腰折如细柳,剑光在她手中泼洒了了去,一剑化身数十,每一名鹞鹰似乎都让七八支长剑逼到眼前,他们明知是虚象,也不由得一退。这一退,就连顾澄也看出一线破绽。她剑光大开大阖,直取沈青鹞,旁边的两剑欲上前牵制,却已经来不及。沈青鹞似也不能挡此锋芒,侧身一让。黑精卫这剑一出,如清风拂过,吹散茫茫白雾,眼见便可脱围而出。

可这时剑阵大变,方才看似退避的五人猛地互换了位置,剑势去向与方才正好相反,一时间有如天地倒旋,每一剑都似从全不可料的方位杀过来。黑精卫的剑尖眼见已要沾上沈青鹞的前襟,却不得不收了回去,叮叮当当一阵急响过后。黑精卫再笑,笑声越发柔婉,可顾澄已略约听出来,其实她的中气已有些不足。

不,沈青鹰已叛变,七人少一,反让我终于悟透了此阵真义,这阵法名叫残一阵!此阵是你亲手设计的,由你自己头一个来试招吧!沈青鹞毫不放松地跟了上去。

好个残一,化残破为杀着,青鹞呀,我一向说你天分极高,他日定在我上,可你进益如此之快却是出乎我意料黑精卫一面絮絮地说着,一面疾退。顾澄见她向着自己这边退过来,不由有些犹豫地想道:我该不该插上一手?正这么想着,只见她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身法一乱,便有两支长剑已攻到了她胁下。她不得已就地翻滚,手上长剑疾旋,一一挡去。但此时沈青鹞已看准她顾不到的地方,一剑似将要钉在她腿上。

黑精卫突然剑在土中一划,撑起身子,平平飞开三丈。另三人赶上包抄,黑精卫剑身骤然脱出,这一剑在顾澄眼前不到三寸处飞过,好似一片轻薄的纸片浑不着力。那种看不清的感觉又来了,顾澄的目中分明有这一剑,可通犀心眼却无半点反应。正对着剑的人痴了似的不避不让,眼睁睁地看着长剑贯胸而过,好像不觉得半点痛苦,僵立了半晌方缓缓倒地。黑精卫一纵而上,接过将落之剑,反手又刺入了另一人喉中。此时沈青鹞却大喝一声,剑身一时骤亮,余下三人环拱而上,四剑组成一个天衣无缝的圆弧将黑精卫圈了进来。

顾澄心知再也不可犹豫了,喝道:且慢!便跳了出去。他本来是藏在一棵大树下面,跳出来的同时便执剑砍断了身前之树。那树干猛倒,正对着这树的沈青鹞不由受惊让开,阵势中顿现破绽。顾澄一抓住了黑精卫的手将黑精卫拉到了身后。

沈青鹞怒喝一声,与另外三剑一齐攻上,剑身上气凝如柱,铺头盖脸地压了下来。顾澄反击上去,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瀑布之下,应付着无所不在的沛然巨力。一时间,臂上面上作痛,好似已被割了数道口子。更要紧的是,通犀心眼一入此阵便如平静的湖面被大风扬过般不复平明,每有破绽都觉得似是而非,总是不敢出剑。而这么一犹豫,形势瞬息万变,就再也找不到下手之机。

顾澄不由叫苦,心道:这样下去终是个挨打的局面!突然间一线声音钻入他耳中:走离位,十四步!顾澄再不踌躇,闻言而动。这一走恰好从两柄长剑之间钻了过去,又拦住了另两柄长剑的去路。只见黑精卫在树干上一蹬,便倒飞出林。沈青鹞如影随形般跟了上去,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几无间隙地飞跃,已踏入那湖上。这二人在琼宫般的湖面追逐飘掠,如寒潭生烟随风而动。落足之处湖面只是略略现出一圈轻澜,几乎听不到水花拍击之声。顾澄见那四名鹞鹰一边和自己打着,一边却不时向湖上望去,都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顾澄明白过来,他们的轻功身法还是逊了一筹,无法在水面打斗。这残一阵眼见就是被破了。

沈青鹞独自一人显然不是黑精卫的对手,不多时他身上就已飞出一些血点子。顾澄心道:不能让他们再打下去了!几剑迫开围着自己的四名鹞鹰,三两下跃到湖上,插入二人之中。顾澄一面挡开两侧逼人的寒光,一面入怀中握紧了那枚鹊簪,道:二位请听我一言!黑精卫收剑,退上他身后的岸边。沈青鹞却红了眼睛,闻若未闻地冲了上来。那剑起之处,水波蓦地腾起一片。顾澄不敢怠慢,提剑在手,也后退上岸,全神贯注,欲要挡下这一剑。

突然背心一凉,他一时还没有明白出了什么事,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一线透骨的阴冷几乎只是瞬间就沿着奇经八脉漫及全身,快得让他甚至来不及起运功抵抗的念头。他耳边是一声温和的叹息:世事无定,围三阙一,这本是对的,可是奇不胜正,你这变阵是一锤子买卖,青鹞,你本该补个人练成了七禽绝谛阵再来找我的

好像有沈青鹞的怒喝,兵刃声疾响。大片水花扑到顾澄身上,却不觉得冰凉。声声惨叫入耳,可是顾澄渐渐也听不清楚了。他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就好像在冰窟里困了数个时辰将要沉沉睡去。最后一点灵光指引着他将银簪取出,临走前息红鹊说的话出现在脑中:顾大哥,小心她的绝脉指,这两枚赤情丸你留着!

顾澄将簪子取出时,肩头已经麻木了,只有肘下尚能活动。他想用左手拧开簪头机括,可左手已经无法用力,只以勉强将簪子塞进口中,旋开机括。鹊眼中两点朱丹落到他舌尖,他用力咬破了外面的胶壳,两颗丹药遇唾即化,温润的水线直入腹中。顾澄吐出簪子,簪子落地。他再也不能动弹一丝一毫。

那丹药化作一丝暖气,护住了顾澄三焦之中元气不丧。他潜神运功,心无旁鹜,一点点从丹田中聚起些内息渗入经络中去,丝丝驱散那阴重的寒气。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渐渐地又有了知觉,听到黑精卫干冷的声音:你是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说!

顾澄勉强抬了抬眼皮,居然睁开一缝。他看到沈青鹞仰卧在岸上,黑精卫蹲跪于他面前,食中两指扣住了他的咽喉。水上波纹粼粼从沈青鹞身后射上来,投在黑精卫脸上,她全无表情。沈青鹞有气无力地笑道:好,我说,我是跟着李家的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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