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他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生怕多说多错,惹怒了这个阴晴不定的大皇子。
这段时间给皇帝诊脉已经成了一个苦差事,在上医局里人人都是避如蛇蝎,谈之色变。
像上医局中医术最好的那一波人,反而在此时遭了殃,每次都身先士卒被宫人请来为皇帝诊脉,却不知为何皇帝的身体一天天的衰败下去。
这让这群太医们心中越是惶恐,更加的斟酌用药,生怕随随便便改了其中某位药或者是增加了药量,就会导致皇帝虚弱的身体一时之间承受不住药性,往着更坏的方向发展。
这其中也不是没有太医心中想过或许皇帝得的不是风寒,可是这也只是想想,没有人敢将这个想法提出来。
毕竟这么长一段时间,太医局的所有人都诊定皇帝的病是风寒,若是冒冒然有人提出新的异议,先不说会不会有可能真的让皇帝的病情好转。
但是这提出来一下,看着大皇子不好相与的样子,恐怕定然会给他们定一个误诊之罪,那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就算大皇子不追责,让他们继续看病,那新提出来方案,一定能解决皇帝的病情吗?若是不能解决,新账旧账一起算,这只会比现在的情形糟糕万倍。
所以不约而同的,太医们出于各种考量,都对皇帝的病情不敢妄加推测,害怕本来该所有人承担的后果全都落在了自己头上。
大家默契又无声地,日常来到雍和宫为皇帝诊脉,眼睁睁看着皇帝的病情一天天加重。
宇文无极轻轻地哼了一声,似是不屑,又是嘲讽。这声音在此时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的环境中格外显眼,这一下子本来只是站在那里,战战兢兢的内侍们也全都跪了下来。
宇文无极一下子坐到了龙床上,看着皇帝已经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窝,心里甚至已经忍不住有些怜悯自己的父亲了,他心里想道:“汲汲营营这么多年,看着是万人之上,一国天子,可是临到这时,连个出来说真话的人也不敢,也不过如此罢了。
甚至这些人的衷心还远不及他,不过经营了几年的暗卫与死士。”
宇文无极出神的想着,从床上飘起的帷幔在空中隐隐绰绰着,带着浅淡的龙涎香。
他想到自己等到老时,一定要将暗卫中培养出擅长医术的人。
可是怜悯归怜悯,宇文无极绝对不会因为这一点点怜悯之情就放下自己原来的计划。
“巫祝,你日日夜夜为我父皇祈福,可是父皇的病情却丝毫不见起色,反而愈加严重,对此你可有何解释?”宇文无极话锋一转,直接将矛头指到了巫祝身上。
当初在那场拜年祭上,宇文无极派自己的安慰偷听太子与晏涵讲话时,意外得知巫祝的预言,虽说当时碍于式微他没有发作,可是如今找到了巫祝的把柄,宇文无极又怎么会放过呢?
巫祝自然也能听出宇文无极话语下隐藏的恶意,但是他心中不惧。
这勇气是来自于他巫祝一族几百年来在这皇宫,在这邺城,乃至在这大雍朝积攒下的名声,“回禀大皇子殿下,我巫祝一脉更多的职责是监听鬼神,预测国运。
祈福虽然亦可,但更多的是祈求国泰民安,像圣上万金之躯,自由满天神佛庇佑,而今圣上的身体却越来越差,我怀疑这其中是否有小人作祟。”
这意有所指的一番话,立刻将巫祝摘了出去。
宇文无极眯了眯狭长的眼眸,“这么说来,你是说父皇的病并非偶然,而是有人精心谋算?”
宇文无极嘴上这么问道,但是他对皇帝的病再清楚不过了,也确信这宫中没有人可解。
“这只是我的猜测罢了,不过我觉得还请大皇子调查一番。”巫祝神色不变,垂着眼睛。
宇文无极面上挂满了冰冷的神情,“你这么说来,我倒是想起来了,当初父皇生病便是从拜年祭那天晚宴上开始的,那日的晚宴全都是太子张罗的,而今太子仓皇出逃,现在还不知踪影。
果然,他早早的就谋划着对父皇不利了,亏得我一直没有看出来,才让父皇遭此大难。”
他假装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此时,却没有人再敢接宇文无极的话了。
宇文无极很是满意,这就是他所想要的一言九鼎,没有任何人敢忤逆他。
想到忤逆,宇文无极临走时又看了巫祝一眼,此人终究是个祸患,他一定要想个法子将着巫祝送上路。
那就等再过段时日皇帝殡天了,就以殉葬的名义将这老头儿一起送到地下陪父皇去吧,反正也是父皇用惯了几十年忠心的奴才。
宇文无极前呼后拥的出了雍和殿,门外是初初出绽开的几株桃花。
宫里的气氛,自从宇文无极走后,瞬间就缓和了下来。
今日来的太医看到大皇子没有找他的事情,心中大念阿弥陀佛,总算逃过一劫。便三下五除二的收拾好自己的医箱,赶快离开了此地。
巫祝的弟子也连忙上前,担忧的看着自己的师父,他的嘴唇嗫嚅几下,压低的声音说道:“师父,你们没事儿吧,大皇子怎么能那样对您说呢?我们巫祝一脉在这皇宫里传了几百年了,他尚且不过一个区区皇子,竟然这样质问您!”
在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巫祝弟子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可以看得出是真的颇为愤懑。
但是如今这整个皇宫都落入了这种乱臣贼子手中,巫祝的弟子刚刚也不敢和大皇子硬碰硬,生怕牵连到自己的老师。
至于大皇子刚刚所言,巫祝的弟子是打心眼儿里一个字儿都不相信的。
巫祝听出来自己弟子声音的激动,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多做解释,反而对自己的弟子拍拍手叮嘱道:“好了,在这皇宫中不准妄议大皇子,小心你惹祸上身,到时候为师也保不了你。”
巫祝的弟子这才没有再说话。
而巫祝则是担忧的看了一眼龙床上的皇帝,心中忧心忡忡,觉得山雨欲来风满楼。
话说前天晚上遇到的变数不知此时在做些什么?他真的能为大雍朝这冲天血光的命运带来一丝转机吗?
巫祝不敢断言,只好静默以待,转身又继续闭上眼睛,低声的为皇帝祈福,虽说这在此时也起不了多少作用,但是好歹能缓解一下内心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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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药我已经做好了。”晏涵指了指被她摆在托盘中的,一颗颗深褐色弹珠一样的药丸。
容无垢见了,率先拿了起来,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随即脸上就闪过一丝惊异之色。
“晏姑娘,没有想到你真的把这药物提纯出来了。
冒昧的问一句,不知道晏姑娘能否将此法的制作过程告诉于我,若是有了这种方法,很多成药都能快速储备起来以备不时之需,这无形中能挽救多少人的生命啊。”
作为一个神医,容无垢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他不仅对药材的药理性质极为熟悉,而且甚至仅仅闻上一闻便能猜出其中有什么药材。
所以当他发现晏涵做出来的丸药没有破坏原来汤药的成分,甚至对它的有效部分进行了进一步的提纯,作用更强之后,容无垢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晏涵倒不觉得此种方法有何珍奇的,若是这种方法能在别人手里发挥出更大的作用,那晏涵当然不吝啬于赐教。
“当然可以,等这段风波过去了,我就教你。”
“好!”容无垢声音铿锵有力。
太子听完两人的对话,轻轻地咳了一声,指了指晏涵托盘上的丸药说道:“既然神医说了有效,那孤就想办法将这些丸药送进皇宫了。
对了神医,这些丸药该如何服用呢?”
“每日早晚两粒,连服七天,便可抵掉那些伤寒之药的影响,再服三天,皇帝就可以清醒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小红花,下一章更新我放在0:03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