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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白发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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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面孔上,痛苦地扭曲着,身躯微微颤抖,显然,内腑已受严重创伤。www.xiaoxiaocom.com

此刻,梅雪楼的激动,也是无法形容的,他觉得,在“鬼神十三式”绝学之下,武林绝顶高手,竟都变成微不足道,几乎不知如何还手,有如待罪的羔羊。

虽然如此,他却没有半点骄矜之色,只是感到些微迷惘而已。

“屠龙三剪”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各将削落的头皮,按在头顶之上,面上神色,简直无法形容。

蓦地——

“屠龙三剪”老大龙志腾,大喝一声,道:“龙生九子!”

老三龙志拔附和道:“九子一蛟!”

梅雪楼一怔之间,只见“屠龙三剪”同时一震手中的屠龙巨剪,“嗡”的一声,八缕劲风,向梅雪楼八大死穴电射而至。

梅雪楼事先虽知屠龙剪上大有文章,且出手之下,必是石破天惊,所以在动手之初,即严加防范。

但他做梦也未想到,三人在重创之余,竟能猝下辣手。

说时迟那时快,梅雪楼长啸一声,身形疾拔而起,同时,宝蓝长衫,“蓬”的一声,如饱帆满篷般地涨起,已弹起十二三丈高。

八缕乌亮劲风,自他身旁脚下呼啸而过,他暗叫一声“好险”!正待落下,突见一道乌光缓缓而来,与适才八缕劲风,迥然不同。

名师出高徒是不假,“鬼府”的“舌心赤血珠”,乃是暗器一绝,梅雪楼虽未获允携带此种歹毒暗器,但对天下所有各种暗器的打法,各躲避之法,却是极为精纯,这种暗器的高手法“暗渡陈仓”,焉能瞒得了他。

他心中一凛,长啸声中,身形再斜弹八、九丈高,向“鸟翔”阵中,斜掠而下。

只闻“波”的一声,火树银花,奇芒四溅,纷纷下落,登时照亮了方圆十丈之地。

梅雪楼暗叫一声“好厉害”!心知若被炸中,不死也得重伤。

他落在一个土墩之上,抬目四掠,只见四周雾气更加浓重,若换一般武林高手,恐无法透视十丈以外景物。

忽然——

一声咭咭荡笑之声,来自七、八丈外一个花架之下。

梅雪楼电目一扫,敢情那花架之下,站着四人,其中最显眼的是身披袈裟,头戴九梁道冠,不伦不类的“四不像”,其次是“毒书生”霍剑豪、“五花肉”邱嗣芳、“苍鹰”狄茂。

此刻,“四不像”阴阳怪气地道:“认命吧!小子,此阵无异天罗地网,就是‘鬼府’主人到此,亦将束手……”

梅雪楼冷哂一声,长身向花架猛扑而去。七、八丈距离,在他来说,眨眼即到。

然而,当他掠至一半之时,突见那花架,似在这一瞬之间换了位置,竟远在十五、六丈之外,而且,先前四人,已经踪影全无。

梅雪楼心头一凛,心知此阵,端的奥妙绝伦,不敢大意,立即掠在“鸟翔”阵的轴心之处。他知道立足此处,即使阵形变动,亦可偏安一时。

突然——

又是一阵琴音,夹着哀婉的歌词,但这一回似乎相距略近,也许是风向的缘故,竟比先前清晰多了。

只闻:明月茫茫……夜来应照南桥路……梦游熟处……一枕啼愁雨……可惜人生,不向吴城住……心期误……天远青山暮……

这分明是宋朝吴文英寄调点绛唇,怀苏州,词意之凄绝,比之先前更甚,而且隐隐可以听出,是刘雪所唱。

梅雪楼本是极重情感之人,乍闻之下,立起共鸣,觉得此女不但婉变多姿,楚楚动人,极似林黛玉一类型人物。

琴声歌音到此中断,他不敢耽搁,向四下仔细打量有顷,略一思量,立即断定,此阵乃是揉合孙子、吴子及诸葛武侯的三种阵法,变成反八阵。

由此“鸟翔”,直入“折冲”,然后斜人“把机”,再退人“衡”,即可出阵。

他看出诀窍,不再迟疑,掠起身形,稍沾即起,二十几个起落和转折,果然已冲出阵外。

只见下弦月高悬,洒落一地银辉,敢情此处正是“屠龙山庄”左侧围墙之外。

他回头一瞥“屠龙山庄”之中,只见灰蒙蒙的一片,混沌不分,心中庆幸之余,又不禁余悸犹存。

梅雪楼记得原先的琴声,是来自这座山峰之上,立即向峰上跃去,不久,即来到峰头。

原来,此峰高仅七、八十丈,由于此峰之后,又有一高峰相连,所以在峰下看去,好像只有一个高峰似的。

对面山峰近顶之处,有一奇大瀑布,其宽不下七八丈,正自喷珠溅玉,直泻而下,“哗哗”作响。

梅雪楼突然灵机一动,凝视着对面的大瀑布,一瞬不瞬。

突然,奇迹又现,只见那瀑布水面上,隐隐约约又出现了四个人影,不过,这次都不止五寸高。

他惊噫一声,极目看去,一点不错,其中仍有刘雪,似在拥琴而坐,但却一动不动。

一股寒意,又涌上心头,敢情在这荒山之中,四下寂然,月色渗淡,哪里会有人影,莫非真有鬼魅不成?

但梅雪楼究竟不是凡俗之人,他向下面一看,原来两山之间,是一条宽仅数十丈的峡谷,云雾缭绕,深不见底,而且在他脚下,即是一个刀削般的绝壁。

由于终年背阳,且谷中四季有一种奇寒之风,因而绝壁上苔痕累累,虽值盛夏,仍感冷风砭骨。

突然——

梅雪楼“啊”了一声,道:“莫非此绝壁之下有人,映在对面瀑布之上,然后,再反射在“屠龙山庄”中的小河水面上?”

梅雪楼果然是一代奇才,心机之精细敏捷,当真是无与伦比。

不错!总算被他猜对了!这种现象,本是不足为怪,住在沿海一带的人,差不多都见过“海市蜃楼”的奇景,无知乡愚,以为鬼神作怪,其实乃是日月之光,将远处景物,反映过来,造成奇幻之景。

此刻已近四更,梅雪楼不敢怠慢,暗纳一口真气,涌身直坠而下。

下降三十余丈,果然奇景又现,他连忙提气一掠,贴在一块突出岩石之上。

原来,此处有一个方圆十余丈的凹陷之处,也可以说是这绝壁上一个大石洞。

在这洞口边沿,有一堵自然的岩石之墙,将洞口挡住,仅余上端五、六尺空隙,所以在绝壁上下两端,根本没法看到。

所谓奇景,并不仅此,因为石洞口处,跌坐四人,刘雪怀中拥一古琴,面色惨白,似是已受内伤。

成筠和“辣手无盐”情况更坏,都是面如金纸,而且那“辣手无盐”丑恶的面孔上,更加狰狞恐怖。

而使梅雪楼惊凛的,尚不仅此,原来“天香玉女”陆宜家也在其中,面色之灰败,比其他三人,好不了多少。

但在那“屠龙山庄”小河上隐现的老人,却已不见。

梅雪楼不由暴怒,心道:“这‘屠龙三剪’,简直是蛇蝎心肠,三女何辜,竟遭此毒手!”

他正待掠下,突然一声慑人心魄的冷漠之声,道:“娃儿,再继续弹下去!”

此人语音之冰冷,有如噬着冰块,令人寒意陡生。

只见刘雪的娇躯,微微一震,像着魔似的,身不由己地拂弄琴弦,但却双目垂睑,似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梅雪楼悚然一惊,敢情洞中还有一人,连忙探头向下望去。

不看犹可,这一看之下,不由大大地愣住。

原来洞内尚有一凹陷之处,方圆不下一丈五六,当中有一块巨大的冰块,冰块中央有一个方圆两三尺,深约四尺的空隙,内中端坐着一个白发皤皤的老人。

这老人突目獠牙,两耳招风,像两个水瓢似的,微微翕动。

而且他那鼻孔之中,有两道淡淡的白气,交相穿流闭目垂睑而坐,但那一双凸突的金鱼眼,仍然十分醒目。

梅雪楼心中一跳,暗道:“难道此人是三十年前,以‘两仪冰璇气’及‘两仪冰璇掌’,震慑武林的‘冰魈’不成?”

“无怪,在‘屠龙山庄’小河之中,映出一个老人来,如果此人果系‘冰魈’,怕不在百龄以上。”

“据说,此人与‘屠龙三剪’之师‘乾坤一剪’较技,输了一招,乃自行禁居于秘洞之中,原来竟在此洞之中。”

梅雪楼心中直冒凉气,这才知道“海里怪”言中之意,敢情他们已知这个盖世魔头在此,而且似是故意引自己来此,昕以他们稳操胜算。

突然那白发怪人一挥手,向刘雪道:“娃儿别弹了,你等三人,与‘鬼府’传人梅雪楼是何关系?”

此刻,“天香玉女”陆宜家和成筠两人,突然睁开眼来,怔了一下,似感这一问,有点突如其来。

但“天香玉女”陆宜家,立即看了成筠一眼,道:“他是我的大哥!”

成筠小嘴一撇,不屑地道:“大哥有甚稀奇!他乃是我的未婚……”她到底是个黄花闺女,何况此事仍未完全决定,不由粉脸一红,戛然打住。

“天香玉女”陆宜家微微一愣,失神的美目之中,又泛出失望和妒恨之色,欲言又止。

白发怪人又向刘雪道:“你呢?”

刘雪萎顿地道:“他是我的朋友!”

“天香玉女”陆宜家,似对刘雪的答案十分满意,展颜对她一笑。

她虽因身负重创,笑得有些走样,但一看,即知发自内心。

白发怪人道:“你们既然都与他有密切的关系,当然不愿他溅血‘屠龙山庄’了!”

“那是当然!”三人异口同声。

突然,“天香玉女”陆宜家,斜目一瞥成筠,向刘雪道:“刘姐姐!”

“嗯!”

“你曾听说过梅大哥有未婚妻吗?”

“没有!”

“小妹也未曾听说过。”

“你看会不会有人冒充………”

“冒充?小妹不敢想象。”

“你是说世界上没有这般厚脸皮的人?”

“嗯!”

“小妹总觉得那人有点自我陶醉。”

“嗯!”

“我看那人的脸皮,要是做成鞋底,足能穿上三年。”

“……”

“怎么?你不相信小妹的话?”

“不!嗯!……”

突然,那“辣手无盐”冷哼了一声,蒜瓣牙一咬,扯着嗓子道:“俺小姐和那梅少爷已是夫妻名份,俺柳遇春可以作证,梅公子修研‘天边一朵云’欧老前辈的绝技时,俺家小姐曾为他护法,哼!那个厚脸皮,真是‘癞蛤蟆吃萤火虫’,你肚子里明明白白的……”

“天香玉女”陆宜家面色一黯,正待反唇相讥——

突然,那白发怪人猛然一震,金鱼眼暴睁,梅雪楼急忙缩身,已是晚了一步。

只闻那白发怪人,噪噪怪笑道:“下来吧!小子,丑媳妇终要见公婆的,老夫已等你好久了!”

梅雪楼朗声道:“那个还怕你不成!”

说毕,在三个少女欢呼之下,长身而下。

梅雪楼向白发怪人冷峻地道:“你可是三十年前,以‘两仪冰璇气’闻名于世的‘冰魈’?”

白发怪人微微一怔道:“果然有点眼力!无怪‘屠龙三剪’把你看成‘活报应’了。”

梅雪楼厉声道:“她们四人,可是被你借琴音震伤了内腑?”

白发怪人道:“你真聪明,猜得一点不错!”

梅雪楼大喝一声,两掌猛搓,向“冰魈”当胸推出一掌。

三女同时惊呼,拦阻已是不及,只闻“哗啦”一声暴响,冰屑水渍,四溅暴射。

一两丈方圆的大冰块,已被一记“玄天烈火掌”第四式“火天大有”,震得粉碎。

而那“冰魈”,却仍好端端地站在当地,竟然毫发末伤,两个水瓢似的招风耳,犹自翕动不已。

“冰魃”突然喋喋狂笑一阵,一旁四女,不由骤然变色,怎奈她们内腑已受重伤,支撑了半天,仍未站起来。

“冰魈”再次狂笑一阵,道:“三十年了……噪噪……冰禁自开……噪噪喋噪……三十年……”

梅雪楼不由自悔孟浪,心知今夜破冰纵魔,武林再无宁日了!

他立即双掌猛搓,暴喝声中,集十二成功力,再推出一掌。

这正是“玄天烈火掌”第五式“火雷贲睽”。

烈焰狂涛,掠地而起,向“冰魃”当胸涌去。

“冰魃”狂笑一声,双掌掌猛吐,向烈焰疾迎而上。

只闻“轰”的一声巨响,石洞四壁,石屑粉飞,地动山摇,风云色变。

梅雪楼只感一堵无俦冰寒之墙,当胸压到,威势无与伦比,“蹬蹬蹬”立即倒退三步。

而“冰魈”,却仅退了一步,面不改色。

梅雪楼虽未受伤,但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心道:“今夜才真正遇上劲敌了!”

其实梅雪楼哪里知道,这“冰魈”的“两仪冰璇掌”,乃是“玄天烈火掌”的克星!

“冰魈”又噪噪狂笑一阵道:“老夫念你解我冰困,还我三十年前自由之身,若非如此,今夜你小子算是死定了!”

说毕,身如纸片,贴着洞顶,掠出洞外,转眼不见,但噪嗓怪笑之声,仍自半里外传来。

梅雪楼当然不服,但他因顾及四人已受重伤,眼看着“冰魈”逸去,空自恨恨不已。

此刻,三女都脉脉含情地睨着他,好像都想在这一瞬之间,得到梅雪楼明确的保证,尤其是成筠。

四人适才的谈话,他已全部听到,他本是聪明之人,此种表情,他怎会看不出来。

他不由大感为难,因为除了“天香玉女”陆宜家之外,成筠和刘雪,对他都曾有恩,成筠固然是与他已有默契,只是未正式决定而已。

就是刘雪对他真挚的情意,也使他不忍拒绝。况且此女家破人亡,身世飘零,而且“大观圆”之覆灭,虽不是他亲手造成,但却因他而起,当真是“我不杀伯仁,伯仁为我而死”了。

他虽不是朝秦暮楚,见异思迁之人,但在这种情形之下,也不由大为不安。

蓦地——

绝壁上发出“嗖嗖”之声,疾泻而下,接着“轰轰”数声,浓烟烈火,立将洞口封锁,形成一道厚逾三丈的烈火之墙。

而且似乎绝壁上,继续有弹状物体掷下,火势有增无减,站在洞口,根本无法透视洞外景物。

梅雪楼立即招呼三女和柳妈,向洞内退去。

然而此洞深才六七丈,且无可以挡火之处,而且火势已逐渐向内蔓延,威猛的烈焰,虽相距三四丈,已感着体如焚,且令人无法张目。

梅雪楼暗叫一声:“这次可真完了!”

他眼看着烈火逐渐向洞内蔓延,不由束手无策。

因为这个绝壁高逾七八十丈,由洞口至壁端即不下三十余丈,由洞口至谷底,恐怕不下四十丈。

若仅他一个人,即使烈火再猛一些,也困不住他,但洞内尚有四个身负重创之人,他怎能不顾而去。

蓦地一一

两声暴喝自壁端传来,接着又是一声惨嚎,且有五六个青衣大汉,自壁端坠落谷底。

壁上“蓬蓬”之声此起彼落,不一会儿,即归于沉寂,而且洞口烈焰熄灭,冒起一阵浓烟。

梅雪楼眼前一亮,叫了声“老哥哥”、立即迎上前去。

来人一个是凤目隆准,仪表不凡的“天台醉丐”,另一个是“癞痢头,连疮腿,苦瓜鼻子、蒲包嘴”的当今丐帮帮主“狗不理”。

梅雪楼抱拳当胸道:“两位老哥哥解我危困,小弟感戴莫名!”

“狗不理”苦瓜鼻子蒲包嘴扭曲了一下,不安地道:“梅少侠言重了,老帮主既与小侠平辈言交,老化子怎敢如此托大!以后还请改变称呼才好。”

“天台醉丐”道:“算了,算了!老化子可不讲那一套!我们于脆各论各的,你说是不是?梅老弟?”

梅雪楼道:“老哥哥既然有此一说,小弟自当遵命,不知老哥哥从何处而来?”

“天台醉丐”向地下几个少女一瞥,道:“快别婆妈妈的了!三个小媳妇都快咽气了,你还大谈家常——嘿!原来三寸金莲四寸腰在这儿!”

“辣手无盐”一咬蒜瓣牙,道:“老化子穷吼什么!在秦淮河边,你要是不嫌俺糟蹋月亮,你怎会失陷,这会儿……你又……神气……”

她说至此处,已不支倒地,敢情因内伤颇重,再经过半夜折腾,已经恶化。

而且成筠、刘雪和“天香玉女”陆家家三人,也都半卧在地上,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天台醉丐”道:“‘辣手无盐’由老哥哥调理,三个小媳妇可交给你了!”

梅雪楼不敢怠慢,立即坐在成筠身旁,舒掌贴在她的命门穴上,为她疗伤。

成筠和“辣手无盐”两人之伤势,并不比刘雪和“天香玉女”陆宜家轻,因为她们两人内力较差,被“冰魈”借刘雪的琴音,震伤内腑,受伤较重。

“冰魈”借琴音震伤四人内腑,主要是想招来梅雪楼,因为她们四人已听到“屠龙三剪”与“冰魈”的谈话,只要“冰魈”能击毙梅雪楼,解开冰禁,可任自去,而“屠龙三剪”说此话时,故意让四女听到,使她们不致和“冰魈”动手,其用意无非引梅雪楼入圈套。

因此,她们四人都不敢出掌袭击。但在梅雪楼突然现身之时,却因一时兴奋,忘了告诉他这个禁忌,以致击碎冰块,“冰魈”脱困而去。

“屠龙三剪”算盘打得不错,以为老魔头“两仪冰璇气”霸道绝伦,梅雪楼非死在他手中不可。

他们哪里知道这个魔头被困了三十年,陡然解困之下,兴奋逾恒,竟放过了梅雪楼。

此刻,“狗不理”已守在洞口为他们守护。

“鬼府”绝学,端的不同凡俗,仅半盏热茶工夫,成筠的面色已逐渐红润,好了大半。

直把“狗不理”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种神奇的内功,当真是闻所未闻,昔日,他虽知“鬼府”绝学睥睨天下,但究是耳闻,今夜一见之下,果然别走蹊径,奇妙无比。

梅雪楼撤回手掌,再继续为刘雪治疗。

刘雪因怀中抱琴,伤势最重,不过因她在四人之中内力最高,所以尚能支持得住。

突然,“狗不理”向洞内一角扫了一眼,不由一震,差点忍俊不住。

但此刻,梅雪楼和“天台醉丐”正在紧要关头,若受干扰,可能走火入魔,后果不堪想象。随即转头向外,不敢再看。

这时天色已经微明,石洞之中,寒意更重,峡谷中雾气愈浓。

此刻,梅雪楼正为“天香玉女”陆宜家疗伤,成筠和利雪也在自行调息。

蓦地——

一声暴喝,道:“臭化子,你敢消遣老娘,无怪有一股子火腿熊掌的味道直冲脑门了,敢情你是未尝过老娘二十四板凳的滋味。”

此刻,梅雪楼为“天香玉女”陆宜家行功疗伤已毕,正准备站起身来。

而刘雪和成筠也自行调息完毕,大家闻声一震,同时回头向洞内一角望去。

不看犹叮,这一看不由一阵哗然。

尤其是“天香玉女”陆宜家为人较为尖刻,适才“辣手无盐”说她厚脸皮,正感不大自在,这时抓到了出气的机会,笑得直不起腰来。

原来“天台醉丐”此刻正坐在一块大石上,赤着脚,那一双臭脚,大概仅在出生时洗了一次,白底黑面,活像穿了一双黑漆粉底靴。

他那两只脚板,却放在“辣手无盐”的左右太阳穴上,你说孰可忍,孰不可忍。

“辣手无盐”一声暴喝,他立即收回一双黑漆靴,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化子拼着耗……”

“辣手无盐”霍地爬将起来,镔铁板凳早已撒在手中,一式“斜切莲藕”,向“天台醉丐”当头罩下。

“天台醉丐”一边嚷,一边闪躲,一时之间,“辣手无盐”的吼声和诸人轰笑之声,闹成一片。

梅雪楼虽也以为“天台醉丐”这一手有欠雅观,但他知道,这种以脚心传力疗伤之法,乃是一大捷径,惟因是一捷径,其对真力之耗损,却较手掌疗伤更甚。

他立即阻止道:“柳妈快些住手,老哥哥以此法为你疗伤,无非想事半功倍,其实他的真力已消耗过半呢!”

读者也许以为这是胡闹,其实大谬不然,老化子固然可以掌心疗伤,但因“辣手无盐”在四女之中内力最差,以致受伤颇重,要想以掌心为她在短时间内疗愈,实不可能。

况且,“辣手无盐”伤在太阳太阴脉,此脉若被拳指所伤,重者三日亡,轻则十五日内,亦必头大如斗,不治身死,“辣手无盐”哪知厉害。

“辣手无盐”见梅雪楼阻止,不敢违抗,立即收手,但仍恚声道:“似你这等疗伤之法,简直是侮辱人嘛!老娘可不领这个情!”一天云雾就此而散。

此刻“天台醉丐”已径穿上鞋袜,梅雪楼道:“我们上去口巴!”

梅雪楼先将“天香玉女”陆宜家和刘雪两人带上绝壁。

梅雪楼此举,也有他的用意,第一,四女之中以她俩武功最高,其次,她们两人比较合得来,这点微妙的关系,梅雪楼早已看出,当然是“天香玉女”陆宜家妒嫉成筠的缘故。

两女只觉个郎硬臂如铁,柳腰上犹有余温,不由同时向他含情脉脉地一笑。

何况“天香玉女”尚属第一次看到他那“一线天”的绝世轻功,更是惊喜交集,美目中柔情似水,令人目眩神摇。

梅雪楼微微一荡,只觉此女明眸皓齿,风姿绰约,虽然美眸中略带愣芒,但却另有一种风韵。

但他旋即肃然道:“两位且请稍待,小兄再下去助柳妈一臂之力。”

说毕,拥身而下。

梅雪楼将“辣手无盐”和成筠带上绝壁,“天台醉丐”和“狗不理”两人也随后掠上。

以“狗不理”的轻身功夫,要想上此绝壁,还真吃力呢!但在“天台醉丐”提掖之下,仅两次借力,即跃上绝壁。

此刻天已黎明,雾气浓重,只见七八丈外,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青衣大汉,死状甚惨。

放眼“屠龙山庄”之中,浓烟阵阵,冲天击起,敢情已变成一片瓦砾场了。

梅雪楼向“天台醉丐”道:“这一切都是两位老哥哥的杰作了?”

“天台醉丐”道:“三十岁老娘,倒绷孩儿,老哥哥一肚子乌气正自无处发泄呢!”

梅雪楼道:“在那秦淮河中……”

“天台醉丐”道:“在秦淮河中,那楼船上三声鼓响,立即变成一片火海,老哥哥正自进退难谷之时,不意画肪突然翻了过来,心知是‘海里怪’所为,此獠水中功夫天下无双,老哥哥焉能是他对手!乃急纳几口河水,真气下沉,将肚皮涨起,以龟息之法诈作淹毙。‘海里怪’不察,将老哥哥和刘雪带至岸上,旋即将刘雪携走,后来老哥哥听到两个‘天行教’中的喽哕谈话,知道‘海里怪’已来鸡笼山,也未回店,迳赶而来,结果仍然走在你们后面。”

他微微一顿,续道:“不意老哥哥仍是迟了一步,‘天行教’一干魔头和‘屠龙山庄’中人早已撤走,乃放了一把火,烧了老巢,后来又看到十余个大汉在此往下掷磷火弹,乃将他们击毙,一个未……”

蓦然——

“丁丁”两声,自绝壁下传来,一条瘦小人影,一掠上峰。

“天台醉丐”哈哈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南北二怪’之一的‘金锤银钉’柳大木柳当家的。”

梅雪楼微微一怔,敢情此人成名已久,与“天行教”中的“四不像”合称“南北二怪”。

此人三角脸,三角眼,身材瘦小,但两臂却特别长,身法俐落,显然小巧功夫颇有造诣。

石手一柄羊角金锤长逾两尺,锤头锤柄纯系风磨铜打造,重逾二十余斤,一看便知,此锤可锁拿兵刃。

左手一根银钉,长约一尺,粗逾一寸,系纯钢铸造,银光闪闪。

此钉可当点穴镢、判官笔、匕首及短剑使用,必要时,且可出手当暗器使用。

此人年已四旬,昔年名头之高,还在“四不像”之上。

“金锤银钉”柳大木不理“天台醉丐”,却向梅雪数道:“你可是‘鬼府’传人梅雪楼?”

梅雪楼道:“正是,不知尊驾有何见教?”

“金锤银钉”柳大木微微一哂道:“邙山中独挫四孤,金陵燕子矶技盖群雄,以及今夜连挫‘屠龙三剪’,难道那是你这乳臭小儿所为?”

“小儿无愧,乳臭何堪!区区在下便是,柳兄出口伤人,不知是何居心?”

“哈哈哈哈……”

“的确令人可笑!但梅某见怪不怪!”

“此话怎讲?”

“因梅某已把武林人物分为三种。”

“是哪三种”

“第一种见多识广,宠辱不惊!其为武林共仰,自不待言。”

“第二种虽然技不如人,且见薄识浅,却能虚心将事,仍不失为侠士风范。”

“第三种……”

“第三种如何?”

“夜郎自大,积重难返,管窥蠡测,曲解武断,这种人可笑亦复可怜!”

“你是说老夫属于第三种了?”

“不!梅某不敢轻视天下英雄奇土,因为发觉仅此三种已不足兼容并蓄。”

“难道老夫不在……”

“尊驾标新立异,的确是可贺……”

“怎么?难道还有第四种?”

“正是!如将尊驾纳入第三种,同流合污,殊欠公道,乃临时附加第四种。”

“哼!第四种又如何?”

“第四种已进浑然忘我的至高境界,此种境界正和孟子所说……”

“金锤银钉”柳大木尖喝一声的同时,“辣手无盐”也暴喝一声,长身抡臂,镔铁板凳挟着风雷之声,向金锤银钉柳大木当头砸下。

“丁当”两声,“金锤银钉”柳大木的羊角金锤固然已被荡了开数尺,门户大开,但他左手的银钉,却乘虚蹈隙,疾戳“辣手无盐”的乳根穴。

说时迟那时快,“辣手无盐”为人虽浑,经验却十分老到,倏然撤身的同时,两个布袋似的大xx子“叭”的一声,搭在双肩之上,登时躲过致命的一击。

敢情连两个大xx子也能收发由心,运用自如。

那一件蓝布衫本就十分宽大,长逾一尺的大xx子横飞直荡,根本就不碍事。

众人一阵轰笑,尤其是三个少女,简直苦胆都笑破了。

“金锤银钉”微微一怔,敢情这一手还未见过。

“天台醉丐”道:“看到了没有?柳大当家的,仅凭这一手,就能使你大开眼界,喏!要吃奶请到后面来。”

“金锤银钉”柳大木也是成名人物,怎奈他霉运当头,遇上了几个当今顶尖人物,不弄个灰头土脸,其谁能信。

但他自负极高,目无余子,今夜来此,本想一会年来震慑整个武林的风云人物——梅雪楼。

未想到竞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丑妇幽了一默,不由大怒。

立即展开赖以成名的绝技“九锤十八钉”,狠命招呼。

“辣手无盐”以膂力见长,但轻身功夫也不含糊,虽较对方略逊半筹,但她那镔铁板凳的威势,正可补身法之不足。

一时半刻之间,实无法分出胜负。

转眼之间,已交换了五六十招,“辣手无盐”愈打愈勇,镔铁板凳上风雷之声更盛,似乎内力比受伤前又增进一筹有馀。

梅雪楼焉能看不出来,心知“天台醉丐”不惜耗损自己的真力,成全了她,但“辣手无盐”却懵然不知。

这也就是武林奇人的伟大之处,较之那些尚未帮助别人,就大肆宣扬者流,自不可同日而语。

“金锤银钉”的小巧功夫,也端的了得,躲闪腾挪,轻灵无比。

“辣手无盐”空白横扫直砸,始终未占到半点便宜。

又是七八十招过去,“辣手无盐”越打越有精神,加上“天台醉丐”在一旁嚷叫更是不遗余力。

此刻,一轮红日已升自东山,雾气已逐渐消散,但那“屠龙山庄”之中,却仍冒着白烟。

两百招过去,“金锤银钉”就相形见绌了,因为他的膂力较“辣手无盐”相差甚远,出手又须顾虑,只要金锤和银钉与镔铁板凳砸个正着,非当场震飞不可。

况且“辣手无盐”在一夜之间,内力增加一成有余,更是猛不可当。

“金锤银钉”柳大木辣招尽出之下,竟未将一个陌陌无闻的妇人制住,心中早已凉了一半,这一来,功力又打了折扣。

其实他若能不矜不躁,小心应付,小挫“辣手无盐”并非难事。

蓦地——

“金锤银钉”一式“章台折柳”,左手银钉猛戳“辣手无盐”的中极穴。

右手一式“倚门卖笑”,金锤猛扫“辣手无盐”的笑腰,两招并施,且是女人禁忌部位。

一旁观战的三个少女,同声一啐,骂了一声:“下流东西!”

梅雪楼则剑眉微挑,眉宇之间,煞气陡增。

说时迟那时快,“辣手无盐”死羊眼中红如喷火,大吼一声,集平生功力,扫出一板凳,同时欺身舒爪,一抓一抖。

只见“金锤银钉”柳大木瘦小的身子,直飞出三丈以外,以半空翻了两个筋斗,飘落在地上。

众人又是一阵哗然。

原来此刻“辣手无盐”手中提了一件长衫,呆呆地愣住。

“金锤银钉”柳大木却光着上身,尴尬地立在三丈以外。

“金锤银钉”固然是自叹技不如人,当场现眼。而“辣手无盐”却也深为佩服对方身手之矫捷,无与伦比。

原来当“金锤银钉”肩头被抓牢的刹那之间,急中生智,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将长衫钮扣全部解开,然后以“脱袍让位”之式,随对方一抖之力,飘出三丈以外。

“天台醉丐”本就是一张油嘴,逢上这等下三滥货色,焉能放过,立即调侃道:“怎么样,柳大当家的,此刻虽是盛夏之季,太阳可是刚刚出来呀!难道吃奶也冒汗吗?”

众人一阵轰笑,“金锤银钉”冷哼一声,长衫也不要了,调头下峰而去。

梅雪楼微微一叹,似乎想起一事,对“天台醉丐”道:“老哥哥,你可知‘冰魈’其人?”

“天台醉丐”微微一震,道:“老弟为何突然问起此人?”

梅雪楼立即将洞中所做之事相告。

“天台醉丐”连连摇头道:“此魔重出江湖,武林永无宁日了,但老弟你也不想一想,‘玄天烈火掌’虽然霸道,但‘冰魈’的‘两仪冰璇气’却正是它的克星。尚幸你内力雄浑无俦,虽败未伤,若换‘平地焦雷’自己,恐怕也要吃点苦头!”

梅雪楼道:“难道郝伯伯他老人家也不是他的…”

“天台醉丐”道:“当然如此,别以为此学是郝岳五所创,就一定要比你高明,其实这正是‘冰山于水而寒于水’的道理,须知你老弟所获几次奇缘,内力之雄浑,非两个甲子不为功,郝岳五早已不是你的敌手了,即‘冰魈’老魔也将瞠乎其后。”

“天台醉丐”续道:“据说此魔与‘乾坤一剪’较技,输了一招,自禁于古洞之中,双方约定非冰解自开不准出困。”

“‘冰魃’虽是一代魔头,两手血腥,但这等人物言出必践,乃自禁于此,练他那‘两仪冰璇气’,此番可能与‘屠龙三剪’互有默契,以你老弟的性命为交换条件。”

“他命令刘雪弹琴,用意有二:第一是想将你招来,其次是借琴音的奇妙的内力,将四人震伤以至于死亡,真是一举两得。”

“但老魔也端的了得,他与你交了一掌之后,虽然小胜于你,但他知道‘鬼府’绝学尚未施出,为了他的名头,自是不愿和你硬拼。”

“况且受困三十年,一旦开禁,其兴奋之程度,是可以想像的,所以乾脆送个人情,扬长而去。”

“不过据老哥哥臆测,此魔与‘屠龙三剪’之间,可能尚有其他默契和阴谋,说不定共同参加了‘天行教’也说不定。”

“如果‘天行教’再有此魔撑腰,那……”

突然——

峰下又冒起一条身影,直拔起四丈来高,以“一叶知秋”之式,飘落峰头。

“天台醉丐”哈哈一笑道:“今夜敢情是群英毕集!不知哪阵风,把‘洞庭一勺’凌德汉凌当家的吹到‘屠龙山庄’来了!”

梅雪楼剑眉一蹙,心中不住嘀咕,忖道:“难道此人又是为我而来不成!当真是‘树大招风,名高惹妒’,似这等纠缠不休,真是令人不耐!”

只见此人,年约四旬,身材奇矮,肥头大耳,两眼奇小,却射出阴鸷的光芒。

令人一看之下,就知道不是正派人物。

此人身背一奇大的铁勺,与其说是铁勺,毋宁说是铁铲,只是铲头略陷而已。

此人嘿嘿一笑道:“臭花子还识得老夫,总算有点见闻,老夫不才,也想见识一下未来天下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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