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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暴戾恣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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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春园因款项不足,直拖到来年春天才落成。www.mengyuanshucheng.com它建在城东五里处,占地百十亩,江南风光,尽在园中。

一进大门,右边是演武场,演武场之侧又砌了一道围墙,马厩、厨房、仆役住屋尽收其中,沿墙三面,开着三道小门以供出入。

左边是种满奇花异草的翠华园,中有一座精巧的小楼,名曰翠华楼。翠华园之侧,是一片假山和竹林。在江南园林中,竹是最最紧要之物,宋时苏东坡曾写下这样的词:“宁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竹,园林则不秀不美,园也就不成其为园。所以,建造园林第一要紧的就是要栽上竹子。

程瑞彩自然不懂得什么叫园林之美,但总是见过听过,而且他要的是排扬,是面子,所以下令园林中不仅有竹,而且要有奇竹、怪竹,让人不但见竹,还要看个稀奇。

因此,这片竹林中就有毛竹、绿竹、麻竹、桂竹、石竹这些常见竹种,还有葫芦竹、人面竹、四方竹等稀少竹种。

葫芦竹根大尾小,每节竹筒都像葫芦;人面竹竹身上的花纹酷似人脸,甚至还瞧得出是男是女,是喜是悲,十分有趣。四方竹乍看是圆形,以手触之,则有楞,是方形,根部尤为明显,甚是特殊。

这几处地方大致构成了常春园前半部风光,石竹园之后是一大池塘,建有九曲石桥,直通水榭。水榭立于池中,旁泊小船。

翠华园之后是两座楼房,有长廊相连。第一座楼叫“彩礼楼”,凡一应地方士绅官吏,送礼就送到这儿。第二座楼名曰“卧凤楼”,是程瑞彩的卧房。皇帝称龙,他自称凤,比皇帝老子低一格,他曾对左右说过:“沧海桑田,时光轮回。说不定有朝一日,这凤字换成龙字说不定!”

两座楼雕龙画凤,豪华无比。

卧凤楼之后又是一片花木,靠围墙处则是卫士侍从的住房。楼之右侧是池水,左侧是果林。果林之后是一片原有的杂树林。杂树林中也盖有卫士住屋,林后是“讲武阁”,据说程太监从皇宫从各地搜罗来的武功秘籍就藏在这里。最后又是一幢砌有围墙的小楼,被称为“禁屋”,所有人等,不得允许不能人内。而有这种权限的,只是程瑞彩本人。因此,那“禁屋”里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恐怕只有少数亲信知道。

上述不过是常春园的大致情形,至于房屋造得如何堂皇,室内家俱摆设又是多么名贵,自是不必多说。总之,常春园就是富贵园,凡人间昂贵珍奇、价值连城的珠宝古玩,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就是当今皇亲国戚,只怕也不敢与之攀比。

常春园既然完了工,程瑞彩立即择了个黄道吉日,大举搬迁。

这天,整个园林张灯结彩,凡福州城内七品以上官儿和富商巨贾都接到了税监大人的请帖,人人都知道税监要从自己身上拔毛,但有谁敢不识抬举拒不受请?可是,这礼儿没有个数,送多少才算交代得过去?早在两三个月以前,许多人为此焦虑万分,送少了无异要把脑袋搭上,送多了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是常春园快要完工时众人的心情,天天都得派人打探修建情形,掐指计算大约何时就该送礼,得早早就有准备。一时间,城内古玩珍宝大涨其价,使达官贵人叫苦不迭。有的则派专人到广州、杭州、京师去采购。总之煞费心机、穷搜才智。税监大人只要金口里吐几个字,你要么升官要么下地狱!

终于,税监府的帖子下来了,一共分为三等。第一等用的是大红纸,书烫金字;第二等是大红纸书墨迹;第三等是粉红纸书墨迹。至于众人担心送礼之数,那算是白担了,因为请帖上已经标有送礼的价码,你只要按帖上所书数目如数奉上就是了。接到第一等帖子的人,面子自然也比别人大。那可是税监大人瞧得起你,你活该奉送五千两银子。第二等是三千两;第三等是二千两。

至于你送金子还是银子乃至珠宝、玉器不等,反正价值只要超过五千两、三千两、二千两的等级就成。

古往今来的贪官们敲诈勒索本也不是稀罕事,但像程瑞彩这般明目张胆、明码实价开列在请柬上的,除了这些太监,又有谁敢如此猖狂如此霸道嚣张?而且,在程瑞彩之前已有了先例。在上一代皇上手下就有一个大宦官,公然在京师敞开大门受礼,这道门昼夜十二个时辰不关,方便送礼的什么时候来孝敬都成。此门一开,上至京中朝官,下至各省地方官吏,络绎不绝赶来送礼。这个大宦官允诺,送礼百金以上的,够格到他官邸客室坐一坐,由下人奉送一杯清茗。送千金以上者,则以酒食款待。那些穷兮兮连百金都送不足的小吏,就连进门的资格都没有。试想京师中宦官都敢如此胡作非为,这程瑞彩远在闽省独揽军政大权,他还能有什么顾忌?

这段时期里的太监们,当真是权倾朝野。

有两句诗,正好道出这些奸宦的威风。诗云:“尚书叩头如捣蒜,侍郎折服似栽葱。”

一部之长官副长官尚且如此,其余官员还能在他们眼中么?

且说这日酉时正,数十名吹鼓手在常春园大门外吹吹打灯、锣鼓喧天,迎接前来贺喜送礼的官员士绅。

大门上,张挂了两条巨大醒目的喜联。

上联曰:“玉堂尽画锦。”

下联曰:“华屋满春晖。”

贺客们或骑马或乘车,络驿不绝前来,一个个锦衣华服,脸上强装笑脸,准时而来。

大管家段升,带着二十多名手下,代主人站在大门迎客。段升的前面有两排卫士检验客人请帖,验毕放行才能到达段升跟前。进门后,自有人引路,直达彩礼楼献礼,然后才可以在园中漫步观光。当然,到处都有侍卫的目光盯着你,不管你来头有多大。

那些搜刮有术能送重礼的官绅,都带有一名或几名挑夫或是随员,这些人只有跟着主人才能进园,把礼物送到彩礼楼,然后有人把这些下人带走,到厨房赏顿酒饭。

送了礼的爷们,虽惊叹园中的豪华,但园中到处都是手持兵刃的卫士,就像进了座兵营,又像自己突然变成了小贼,被许多双犀利的目光盯着,心中实是大不自在,因此许多人宁愿滞留在大门口看热闹,须知这是一次难得的盛会,一些平日难得照面的大人物,今日定会到来,可以一见各人风采,还可以瞧瞧何人的礼物最多最精也最阔。

不久,新任巡抚张元张大人、新任右布政使孙育才孙大人驾到。这位巡抚原任右布政使,因送了不知多少珍重古玩,被税监大人荐到京师,擢升为一统闽省三司的主官。而孙育才原是布政使司中的一名参政,同样是送了重礼,被程瑞彩荐升为右布政使。两位大人由管家带着挑夫各二十名,浩浩荡荡而来,看得众人瞠目结舌。虽说箱里盒里装些什么不知,但决不是等闲之物,试看今日的朝贺者,还有谁能有这般大的气派?

管家段升一见,连忙迎了上去,不让卫士再检查请柬,并和两位大人寒喧了—番。后紧接着又来了四位大人,段升一看,脸也板了起来,张元、孙育才回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两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故意不进园子,要等着和那四位仁兄在礼物上一较高下。

来的四位大人是:左布政使林儒贤、都指挥使盛彤、按察使项长林、福建道监察御史经文亮。四位中以经文亮品极最低,不过是个正七品官儿,而布政使、都指挥使都是正二品等级大官,按察使至少也是个正三品。按品级说,他最多只能得一张三等请帖,可是在卫士检验请柬时,众人发现他持的居然也是一等大红金字帖,想来大概是他的官职权限不容轻视的原因。京城都察院辖下的监察御史职务是监察百官,是皇上派到各地的耳目,仅闽省就有七名之多,分驻各府,各有监察范围。经文亮专驻福州府,地方官对他一向优礼有加。

那么,这四位官儿带来了多少礼品呢?

只见他们身后都带有两名随员,八个随员中只有一个提着个小锦盒。这一来,众人不禁纳闷,小锦盒是经御史的礼品,难道盒中之物是件稀世珍宝么?可另外三位大人呢?他们可是掌地方行政、刑名、军事的三司主脑,难道敢一份礼品也不孝敬税监大人么?看来还不至于吧,也许他们送的是银票呢……

人们猜测着议论着,但只有知内情的人明白,这四位大人是程瑞彩心目中的刺头儿,他们为宦清廉正直,只怕送不起五千两的礼,而且也不会送。自税监大人上任后,这几位大人并不常到税监府走动,偶有往来也只是为公事而已。还听说林大人、项大人、经大人还合写了表章上京,弹劾程瑞彩贪赃枉法。因此,税监大人恨透了他们。

此时,验完了请柬,段升请六位大人进园。张巡抚昂首挺胸、满脸得意,大摇大摆和右布政使孙育才率领四十名挑夫直往前闯,左布政使林大人等四人却落在后面跟着。众人注意到,他们彼此间连个招呼也不打。

彩礼楼楼下有五间宽敞大房,中间一室最大,只见放置的几张台上,早已堆满了礼品。

在这屋里忙碌的不下二十来人,有的搬礼品堆码礼品,有的收礼品,有的人册登记,有的按礼物大小种类分开。但主事的却是税监大人的亲信管家赵泰和程璋及王德奎、何仪。此外,还有四个太监站在屋里监视。

张巡抚孙布政使一共四十挑礼品,把王德奎等人忙个不亦乐乎,并未注意到林儒贤等四人也来了,更未注意他们的随员只交纳了一只小锦盒。林儒贤等并不需要亲自送礼到彩礼楼,他们是想见识见识,税监大人今日又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待见到堆积如山的礼品后,四人互相使个眼色又退了出来,转身离去。

监察御史经文亮四十上下,举人出身,为人极是耿直,向来不怕得罪上司,因此官运极差。当下他对三位大人说道:“各位大人都瞧见了,程瑞彩如此公开勒索财物,视朝纲如同儿戏,而地方官员也趋之若骛,这般下去,如何得了?卑职身为监察御史,决心参劾这个贪赃枉法的太监,三位大人愿联名参劾么?”

林儒贤道:“经大人,下官已向朝廷密奏过两次,列举了程瑞彩入闽后的种种恶行,但朝廷却置若罔闻,不加理睬,就是再写奏章,又有何益?不过是自寻烦恼罢了!”

项长林道:“林大人所言甚是,皇上重用太监,朝中权柄大半操诸于宦官之手,写上去的奏章,又怎到得了皇上眼中?若是轻举妄动,只恐招来杀身之祸。依下官之见,不如暂时隐忍,以待时机。”

盛彤叹道:“末将身为都指挥使,可程瑞彩兼任福建镇守太监,在他心目中,下官连个百户都不如。朝中奸宦当道,地方上奏的本子都如石沉大海。去年新科武状元樊英武等人因无钱财上供,竟被太监们把他们编人行伍充当总旗。樊英武被发送到末将属下,末将便将他留在身边,做随身护卫,以后有机会再授武职。樊家世代忠良,父曾任过千户,儿子继承父业,报国尽忠,光大门庭,哪知中了武状元却得个总旗之职,统五十个士卒,他曾屡次上书鸣不平,都无人理睬,最后触怒了掌权太监,把他贬为士卒。他一怒之下要离开兵营,但老父要他容忍一时,以待转机。他性情至孝,忍辱留在军中,若不是被末将知晓且又在所属之下,堂堂一个武状元不是就废掉了么?”

林、项、经三人不禁深深叹息,奸宦当道,正人君子受辱,郁郁不得志的又何止这位武状元!

忽闻身后有人喊道:“四位大人留步,税监公公有请,彩礼楼候驾!”

四人回身,见是一名太监。

盛彤道:“前头带路。”

那太监面色一沉,冷笑一声,转身走去。

盛彤视他如同下役,一向趾高气扬的太监怎生受得了?但他容忍下一口气,不再出声。

四人随太监来到彩礼堂前,只见程瑞彩肥胖的背影立在台阶上。太监小步跑上台阶,躬身低语数言,程瑞彩这才转过身来。

四人行礼道:“参见公公!”

程瑞彩油光粉红的大脸上布满阴云:“好啊,好啊,四位大人敢情是没把咱这个税监、镇守使放在眼里呐!”

四人一惊,林儒贤赶紧道:“公公何出此言,下官等怎敢如此狂妄?”

送礼的和悄悄跟来看热闹的,一个个远远站开,小心别沾着边儿,公公神色不善呢。

程瑞彩一翻那对羊眼,只见白多黑少有如死人眼,叫人心里看着发怵。

“是吗?你们没有那个胆子,对不对?那好哇,把你们送的礼单当众念出来大伙听听!”

四人相互对视,早已在预料之中。

林儒贤道:“下官敬呈金杯一对。”

“值五千两银子么?”

“不值。”

“明知不值,却故意要送,你这是存心要和咱家过不去,你吃了虎心豹胆啦!”

“公公此言差矣,下官送此金杯,也是尽了全力,并非舍不得珍宝古玩,望公公鉴谅!”

“堂堂布政使,正二品的大官儿,这样的话也说得出口,你当咱家是三岁小孩儿么?也罢,暂不和你理论,先问了他们再说。”略一顿,问项长林:“项大人,你呢,送了什么?”

项长林不慌不忙道:“下官送呈上好珍珠一双,虽不值五千两之数,但……”

“但也尽了心力,对么?盛大人呢?”

“末将奉呈玉钗一对。”

“值那一等红帖之数么?”

“不值。”

“该轮到你啦,御史大人!”

“下官呈上打造精美之银碗一只、银筷一双,自然不值五千银子,但七品芝麻官,又不理财政,力所能及者,莫过于此矣!”

“说得好,说得高明,不愧为监察御史!”程瑞彩突然露出满面笑容,“四位大人身无分文,仍然给咱家送呈了如此精美礼物,其心可表,倒叫咱家大不好意思了呢……”

旁观之人眼看程公公要大发雷霆,都为四人捏了把汗,但忽然间公公脸上十分祥和,语音柔顺,便都放下了一颗心,公公今日逢乔迁之喜,心情好着哪,算他们四位走运。只听程瑞彩继续说道:“咱们也得好好款待一番,以谢各位盛情!”

林儒贤等四人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拱手道:“多谢公公。”

程瑞彩脸上笑意更浓:“不用谢,不用谢,四位大人太客气啦!”语声一顿,抬起肥手招招:“小安子,把四位大人请到门口大树上挂着,凉凉风,观观景,好好款待呀!”

众人一听,先是一愣,后又笑了起来,税监公公今日心情特好,说笑话呢!你瞧,公公脸上不也是笑哈哈的么?”

此刻只见堂中四个太监走了出来,从从容容走到四位大人面前。那四位大人不知税监耍什么把戏,愣愣瞧着脸上也带着笑意的太监。

小安子道:“四位大人听见了么?公公要请各位到门口树上凉风观光。”说着和同来的三个太监同时往四人身上轻轻一拍。

四人只感肩上一麻,便动弹不得。

盛彤是武官,心知被点了穴,不禁又惊又怒,喝道:“干什么?你们敢动朝廷命官……”

蔡安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动你就动你,你敢怎么着?”回头对三个太监喝道:

“走!”

四人一人提一个,像提只鸡一样,飞一般冲向大门,惊得众官绅目瞪口呆,心跳如擂鼓,一个个赶忙移腿动脚,去看看是否真敢把几位地方大员放到树上“凉风观光。”

大门口,早有拿着绳索的卫士侍候,蔡安等人把四位大人提到他们面前一扔:“捆!”

卫士们立即五花大绑,把四位大人捆个结结实实,然后分别推到门外两边树下,有人在树上捆札绳头,再扔下一截绳子来,不多一会,四位大人身体悬空,吊了起来。

园内众官绅一个个面如土色,只有张巡抚、右布政使孙育才看得哈哈大笑。

张巡抚道:“孙年兄,你瞧那林大人,脸都气白了,可是,又能奈何?”

孙育才笑道:“这是自取其祸,怪得谁来?只是这么一来,林大人还有面目主持政事么?

岂不把人大牙笑掉!”

张巡抚道:“林儒贤一向自负,这回该他得点教训了,真是活该!”

除他二人满面春风而外,也有人幸灾乐祸,但更多的人却是一腔悲愤,欲哭无泪。

堂堂的二品三品大员,竟然说吊就吊到了树上,这还有什么纲纪国法?要是税监公公要自己的命,那还不是说杀就杀!这税监不是成了闽省的太上皇了么?”

呜乎!王法何在?公道何在!

虽然折辱大臣的事在京师时有发生,比如户部侍郎到地方巡视回京,给司礼监提督太监送礼不足,被提督太监命人将他戴上枷锁,置于城门外示众,风吹雨打一整日才放回家。这位侍郎不敢喊冤叫屈,更不能上书皇帝告状。但那毕竟是京师发生的事,离闽省遥远,大都只是听传闻而已,而今他们亲眼目睹三司头儿被吊在半空晃荡,受到的惊骇就非同小可了。

这就自然而然联想到自己身上,若是什么时候不小心触怒了程瑞彩,马上下大狱定个死罪还不是轻而易举,且永无昭雪之日。

这样一想,无不心胆俱寒。

突然,只听一声大喝:“反了反了,你们竟敢将朝廷命官吊在树上,目无法纪……”随着吼声,一个身高体壮,剑眉星目的劲装年青人正从路上过来,一下蹿到树下要解绳救人,蔡安等四太监飞身向前将他阻住。

“大胆!你找死?”蔡安喝道。

树底下站着的八名侍卫立即围了上来,那年青人并不畏惧,大喝一声挥拳就打,两个侍卫出手迎敌,被他打翻在地。紧接着又施开一路拳脚,把剩下的八个侍卫打得东倒西歪。

蔡安冷笑道:“好小子,有种!”

年青大汉当胸就是一拳,蔡安一晃躲过,一掌迎面击去,大汉一伸手拿他腕脉,被蔡安一脚踢去,只好抽身闪开。

大汉心想,这狗太监身手不弱,立即运起八成功力,迅猛击出数拳,蔡安却一一避过,并风驰电掣般还了几掌。

那蔡安是程瑞彩护卫队的头儿,武功自非泛泛之辈,他见斗了十几个回合还没把对方击倒,心中不禁怒火燃烧,立即施出看家本领,凶猛地发起攻势,把年青人迫退了两步。

官绅们挤在园门口,看得惊心动魄。

突然,有人惊叫起来:“哎哟,你们快看呀,那树上的人……”

众人闻言抬头看去,一个个不由发出了惊呼,惊动了树下的侍卫和三个观战的太监。不由抬头一看,只见吊着林儒贤的那株树叉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个人,只见他一袭青衫,像个书生,笑嘻嘻正把林大人往上提。那书生手劲好大,只几把就把林大人提到桠杈处,随便一扯便将捆林大人的绳索扯断,道:“接人!”

只见一个尖嘴猴腮的小个子,从上面密密的树叶中钻了出来,轻轻落在一根碗口粗的树杈上,将身一转道:“官儿,扒在我背上。”

林儒贤被吊得晕头转向、手脚酸麻,一时间动弹不得,那长衫书生便把他一举,像托起个婴儿一般,把林大人放在那人背上。那人朝前一蹿,吓得官绅们叫出了声,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岂不摔死么?然而他们没见人跳下来,只见身影二晃,没了踪影。

这只是片刻间的事,三个太监大吼一声立即向树上扑去。那书生依然笑嘻嘻的,把手一挥,喊道:“打!”三个太监连忙使出轻功,拼命往旁边落去,以避暗器。趁这当儿,书生一晃没了踪影,却见第二棵树上的都指挥使盛彤,身子往上升高,众官绅这才看出,那书生已在解救盛大人。三个太监不见有暗器飞来,知道上当,又发一声喊,向第二棵树上扑去。

那书生等他们到了面前,忽然往上一跳,越过其中一个太监的头顶,手上抱着盛大人,“呼”

一声到了对面吊经御史的那株树上。

盛彤急道:“大侠解我穴道,我可背走经大人!”

书生顺手一拍,穴道立解,一手抓着绳索往上一提,经文亮吓得闭紧了双眼,“呼”一下升得老高,被书生一把抓住,两个手指一剪,绳索立断。盛彤背起经文亮,施展轻功,飞奔而去,走的都是树梢。

三太监大怒,忙向书生扑去,书生却到了提督使项长林那儿,这回他来不及救人,三个太监已经近身,他举起右手食指,连点三下,三股柔劲无声无息击向三太监。三人颇知厉害,又忙不迭使出千斤坠,往树下落去。

蔡安此刻已无心再斗,他看清了书生的面貌后不禁一惊:“快去叫人,是逍遥生!”

逍遥生大号一传出,惊得众侍卫连忙向园子里跑,三个太监则和蔡安一道,要合力对付于他。和蔡安交手的是劲装汉子早已跃到树上,合力解了项长林绳索,然后道:“在下樊英武,久闻兄之大名……”

肖劲秋背起项长林道:“快走!”

“嗖”一声,他已蹿到了另一棵树上,吓得项长林“啊哟”一声叫出来。

樊英武尾随其后,但仍追不上背上有人的肖劲秋,不禁佩服得五体投地。

两人一阵风似地蹿出了岔道,来到了官道上,立即向城里飞奔。樊英武听见背后有脚步声,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两条汉子紧随身后,离他只有两丈远,便将身子停下欲动手阻拦。

只听一个大汉吼道:“做什么?还不跟着肖大哥跑,咱们是一伙的!”

樊英武一愣,两人一左一右从两侧飞驶而过,他赶忙拔步飞奔追了上去。盏茶功夫,城门已遥遥在望,肖劲秋便放慢了脚步,把项长林从背上放下。官道两侧的树身后,林大人、盛大人、经大人还有笑狐都走了出来会合。

樊英武急忙上来见林儒贤,双手抱拳道:“在下该死,来迟一步,使大人遭此凌辱……”

林儒贤恨声道:“贤侄休要如此说,下官与奸宦誓不两立!先回衙门再计议。”

肖劲秋道:“速离此地回城,快走快走!”

盛彤道:“请三位壮士同行,救命之恩不言谢,但除此奸宦还须各位助手,故请三位……”

肖劲秋心念一转,官场上有人与程瑞彩较劲那当然好,彼此可互通声息,便道:“各位大人先行,在下与两位兄弟断后,恐奸宦派人追袭,有什么话进了城再说!”

四位大人抱拳致礼,在樊英武护送下匆匆向城里走去。

肖劲秋、笑狐、混天犬、乌云豹则跟在后面慢慢走着,却不见后头有人追来。

边小龙道:“怪,他们怎么不追了?”

肖劲秋道:“这几位都是大官,程瑞彩再有胆量也不敢杀了他们,至多凌辱一番罢了。”

“既如此,我们还跟去干什么?”

“有这些官儿与程瑞彩做对头是好事,不妨与他们有个来往,能通声息。”

“飞马岛在官爷目中是海贼,你这个海贼头儿最好不要去出头。”

“我们今后不再劫掠,打鱼为生,再学学卫海帮,做点生意,不就是良民了么?”

齐隆道:“说得是,开几个店准能赚钱。”

张合道:“咱们摇身一变,做个商贾。”

边小龙道:“得,得,我狐爷充士绅还说得过去,你二位这付尊容凶霸霸的,天生一副匪相,吓也把人吓死,谁敢和你做买卖?”

齐隆道:“呸!你笑狐天生狡猾相,一脸不正经,倒是咱们肖老弟,人模人样,做个富商什么的,有谁不信?”

说笑间,已进了城门,只见樊英武站在门边,一见他们,立即请他们到盛彤家,说四位大人已由守城军士送走,他留下来候驾。

都指挥使的衙门在城中福安大街,樊英武引他们折人一条小巷,从后门花园里进去。花园并不很大,栽些果树花卉,园中有座亭子,四位大人已命人在此备酒掌灯。三人来后,又相互见礼寒喧,四位大人免不了又说些道谢的话,接着叩问肖劲秋等人来历。肖劲秋把飞马岛的情形说了说,问盛彤道:“东海一霸温武魁与倭寇海盗勾结,犯我沿海,百姓不得安生,大人为何清剿不力?”

盛彤叹口气道:“阁下有所不知,末将自到任后也曾督练水师进剿,无奈倭寇有数百股之多,又极为凶悍,短期内无法肃清。自税监程瑞彩来后,兼任镇守使,末将归他统辖,他不让末将清剿海匪,说什么兵动粮草先行,如今府库空虚,哪来的钱备粮备草,那倭寇不过是些海匪,又不天天来骚扰,大可不必担心。自此,官兵就停止了进剿。”

肖劲秋道:“原来如此,这程瑞彩心怀不轨,欲与倭寇勾结,怎会再与倭寇作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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