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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萃英别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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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等一行人路上走得并不快,为了等候肖劲秋三人,恰似游山玩水,走走歇歇。www.maxreader.net

过九江时,惠耘武请大家到家中停留两日,并写休书一封,派人带往尤家。

尤家知个中情形后,回说尤绮云自损名节,怪不得惠耘武,这事就此作罢,复信拿给荀云娘瞧,云娘道:“这干我什么事?我不瞧!”

甘蕊笑道:“瞧瞧也无妨,你不瞧我念给你听也是一样!”说着接过信读了起来。

荀云娘芳心暗喜,但表面不动声色。

此时,只有她们三人在房内,其余人各在自己房间里休歇。

念完,甘蕊故意问:“听清楚了么?”

荀云娘道:“我说过不干我事,我没听!”

甘蕊笑道:“要不要我大声念一遍!”

云娘道:“你真是的,人家的信,你要嚷得满院子里人都听见么?”

甘蕊道:“其他人听不听见无所谓,可你却非听不可!”

云娘嗔道:“我干么非听不可?你……”

甘蕊笑道:“好了好了,我不与你吵,我告诉师傅去!”说完抬脚就走。

“回来,死丫头,你……”云娘连忙唤她,但甘蕊自顾走了。

屋里只剩两人,十分尴尬,云娘就想提脚出门,但被惠耘武止住。

他道:“云娘,别走!”

“有什么事?”云娘头垂胸前,一颗心乱跳。

“唉,我的心事……自打尤绮云走后,我一直不忘旧情,为人之夫不可负心,但等我知晓事情真相后,便斩断了一绺情丝,从此心灰意懒,再不作续娶之想,但自从遇见了云妹,我……我便一见倾心……”

“假话,我背着污名,你躲还来不及呢!”

“那是不知真相……一开始,我确实抱有偏见,但在马车上相处数日,才知云妹心怀坦荡、对人热忱,我,我就……我就生了情愫,但又怕云妹看不上我……所以迟迟不敢表露真情。如今我已将尤家之事了结,但求得云妹与我共度此生,心愿足矣,再无所求!不知云妹可愿下嫁愚兄,祈盼云妹了我心愿……”

惠耘武结结巴巴,心情激动,总算吐露出了埋在心中的情愫,可怜巴巴地呆望着云娘,盼她开启玉口,了他心愿。

云娘一颗心跳个不停,脸红得柿子一般,只低声答道:“你找师傅说去……”

惠耘武不放心:“云妹你若不允,愚兄找师傅说也枉然,云妹你就答允了吧!”

云娘心想,这话怎能出得了口,这死鬼是娶过妻的人,怎么连个婉转说法都不懂?

她一着急,硬着头皮道:“全凭师傅作主,你去说吧。”

“可是……万一师傅不允……”

窗外有人接嘴道:“什么事师傅不允啊?”

两人吓了一跳,门推开,进来的是甘蕊,更觉尴尬,连忙都把头转向一边。

甘蕊道:“哟,怎么不理人呀,我得罪了两位么?真叫人想不透?”

云娘知她存心取笑,心里恨死了她,嘴上却没嚷出声来。

惠耘武则赶紧道:“没有没有,二妹不可多心……”

甘蕊瞧两人情形,“噗哧”一声笑出来。

云娘骂道:“死丫头,你小心我整治你!”

甘蕊叫道:“啊哟哟,做人可不能没良心,人家替你们请了师傅来,反倒挨一顿骂!”

惠耘武、荀云娘大惊:“师傅来了?”

门外一声咳嗽,只听老秀才的声音道:“非但你师傅来了,我老秀才也来沾点喜气!”

随着话声,宇文浩、公良品走了进来,荀云娘红着脸向师傅和老秀才请安。

甘蕊笑道:“师傅,徒儿刚才听惠大哥说,他有事请求师傅,怕师傅不允。”

公良品和老秀才在一个屋里聊天,甘蕊笑嘻嘻冲了进来道:“师傅,喜事喜事!”

二老一愣:“什么喜事?”

甘蕊把惠耘武来找云娘,她看尤家复信的事说了,末尾道:“看情形,惠兄要求亲。”

公良品道:“耘武这人不错,看他俩情投意合,这不过是迟早的事。”

老秀才笑道:“他们是挺班配的一对,大家早看在眼里,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甘蕊道:“话虽如此说,万千惠兄开口,云姐说要他来问师傅怎么办?”

公良品道:“他来问,我答应就是了。”

“不成不成,万一惠兄不敢来见师傅呢?他这人书呆子气重,我看还是师傅到他们那儿去吧。他们要是面皮薄,由我这个做妹妹的来捅破,让他们有个名分,也免夜长梦多!”

老秀才笑道:“说得是,你丫头思虑周全,以后为自己找个情郎就省事得多!”

甘蕊脸一红,跺足道:“哎呀!人家在这儿为云姐着急,秀才爷还拿人家穷开心!”

老秀才呵呵笑道:“好,走吧走吧!”

甘蕊又道:“我先走,你们快来!”

二老稍后到了惠耘武房前,故听到了云娘的话。由于事先有了预谋,公良品心中有数,闻言故意道:“耘武,你有事就说吧。”

惠耘武当着二老和甘蕊的面,想说也说不出来了,一时心中大急。

老秀才笑道:“说呀,说出来让我老秀才听听,也好帮你的腔。”

惠耘武心跳不已,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再不说可就后悔莫及。

他一咬牙,道:“小侄向云妹求亲,恳请师傅和老人家恩准,小侄对云妹终生不渝!”

公良品点头道:“这就看云娘的意思了,你愿不愿与惠贤侄结为百年之好?”

荀云娘声音小得似蚊蝇:“但凭师傅作主。”不过大家都听得到。

甘蕊道:“师姐,大声点儿,师傅听不见呀,你究竟是愿不愿呀!”

云娘恨极,心想等一下没人再收拾你。

老秀才笑道:“那自然是不愿意的了,你瞧云娘低着头一副不高兴的样儿。唉,惠老弟,你只怕是单相思一场哪!”说完摇头叹息。

惠耘武心中忐忑,也没注意到老秀才居心不良捉弄他,一急之下道:“她愿意的!我听见云妹她说,但凭师傅作主……”

甘蕊故作惊讶:“哟,是这样说的么?秀才爷,你听见了么?”

老秀才道:“没有哇,惠贤侄你骗人。”

惠耘武大急:“没有呀,这是真的……”

甘蕊道:“你说了没用,还是听师姐自己说吧,婚姻大事,可不能闹着玩哪!师姐呀,你就开开玉口吧,要不可把惠大哥急傻了咋办?你想,一个人要是傻,怎么做新郎……”

云娘再也忍耐不住,冷不防一把抓住甘蕊,伸手就去胳肢她的软腰。

“格格格……救命呀,师傅……格格格,啊哟,吃不消啦……师傅救命……”甘蕊缩成一团,笑得气也接不上,人也蹲了下来。

公良品笑道:“好好好,云娘你就放了她。你从小无爹娘,就由师傅做主,将你许配给惠贤侄,今日请宇文兄做个媒证,你们互赠信物,算是定亲,待灭了天灵教,就与你们办婚事,你说可好?”

云娘放开甘蕊,头垂胸前,仍是那句话:“但凭师傅作主!”

惠耘武谢了又谢,忙取出一方玉佩给云娘,云娘也取出一枚金钗给他。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抬起头。

老秀才哈哈大笑:“惠老弟你艳福不浅,今晚摆酒谢我这个大媒人!”

惠耘武喜滋滋道:“是是,小侄定当孝敬一罐好酒,感谢前辈做媒!”

甘蕊道:“还有我呢?要不是我把师傅拖了来,你这会儿还在磨磨蹭蹭,把我师姐给急死啦,你说是不是啊?”

云娘大恼,蹿过去又要抓她,但这次她早有了防备,“哎哟”一声逃出门外。

云娘骂道:“等你有那一天,我不收拾你才怪!”声音依然很小,但甘蕊是听见了。

她在门外笑道:“人不能没良心呀,人家可都是为了你,你……”

云娘又追出门去,甘蕊尖叫着逃了。

晚饭时,老秀才向众人说了这件喜事,大家十分高兴,纷纷向一对情人祝酒,免不了热闹说笑一番。

次日,众人继续上路。

惠耘武与荀云娘定了名分,相处时少了许多顾忌。惠耘武更是马前马后,形影不离。

甘蕊看得又高兴又羡慕,师姐终身有了依靠,可自己依然不知命中注定的那个“他”又在何方?眼见师姐和惠耘武双双而骑,更觉自己心中的孤独,不禁有些怆然。

行行复行行,进入闽省地界后,众人十分小心,把人分成两拨走。每一拨又分开来,两三人不等,但彼此相距不远,以相互照应。

这天来到距福宁州二十里的福德镇上,张合与杨浩把一家大旅舍的小院包下,众人陆续来到,都说时候还早,怎么就不走了。

老秀才告诉大家,一路辛苦,在此镇歇息两天再作计议,最好能在此遇上逍遥生他们。

公良品道:“此地离福宁很近,福德镇又是福宁州西去的必经之路,大家须小心谨慎,店里沏的茶水、饭店的酒莱,都要经老夫试过才能用。你们女孩子若有银钗,便可试毒。”

张合道:“俺和杨老弟来包院子时,看那掌柜的就是江湖人物,但走遍小镇,只此‘福居’店干净些,没奈何只好将就些。”

老秀才笑道:“不妨事,我们只要小心不着他的道儿,也就不理他。”

云娘道:“那我们的一举一动岂不是落人了他们的眼中?”

老秀才道:“只怕这一路上都有人家的耳目。长孙荣一伙从武当山退走,沿线自当留下暗桩,人家也怕我们尾追偷袭。

杨淼天道:“我们的行踪既露,又如何能往葛洪山一探?”

公良品道:“葛洪山若真是他们的巢穴,自然不容我们骚扰,不等我们找上门去,人家定会先来找上我们,我们就等着他们来吧。”

老秀才道:“公良品说得是,吃完饭回来,各人到房里养神,说不定人家今夜就会找上门,自有一番热闹。”

张合道:“咱们就到斜对面那家酒楼去,吃完回来好准备厮杀。”

甘蕊道:“慌什么,你们爷们脸上有多少灰也吃得进饭,我们女的可不行,得先梳洗一番,反正时候还早,不必着忙。”

梁英荷、骆贞娘等姑娘齐声说对,一个个回房梳洗打扮去了。

温金宝摇头道:“娘儿们真噜嗦,幸好俺没有……”忽然意识到说溜了嘴,便住了声。

老秀才耳朵尖,问他:“你没有什么?”

“没有什么,俺随便说说。”

“嘻嘻,你说的是幸好没找媳妇儿,对么?”

“阿弥陀佛,出家人怎能论婚娶。”

老秀才笑道:“那有什么,还俗不就成?”

这是温金宝的心病,他就是逃避婚事才穿着僧衣不肯脱下来的,是以不敢再接嘴。

老秀才不肯放过他:“秀才爷我替你说个媳妇儿,你看如何?”

温金宝慌得双手乱摇:“阿弥陀佛,使不得使不得……”

张合诧道:“年青青的出什么家?莫非你就看破红尘啦?”

温金宝支吾道:“命中注定,这是缘分。”

这时,店小二提了一大壶开水进来,见几位爷坐在小院天井里,便道:“客官,要把茶沏到院子里么?天冷茶易凉,不如到房里喝吧,各位以为如何?”

老秀才道:“把水提过来,让秀才爷瞧瞧水里可有什么古怪。”

小二脸色一变,道:“这位爷,敝店的水是井水,干干净净的,会有什么古怪?”

老秀才笑道:“水是干净的,只怕有人在水里做手脚,这年头出门在外的人,可不能不防,小二哥,你说是不是?”

小二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又像有心,又像无心,只好随口道:“客官说的是,不过敝店一向信誉好,不会拿不干净的水给客人喝。”

老秀才道:“来来来,沏杯茶润润喉。”

小二道:“上好的茶叶,包客官如意。”

他走到众人跟前,把左手捧的茶碗放到地上,替在座的每人沏了碗茶。

老秀才道:“你说茶叶是上好货色?”

小二道:“这是……”

秀才把茶碗递给他:“请小二喝一口,我秀才爷总觉得不放心。”

小二退了一步,道:“客官,小的怎敢喝客人的茶,客官你慢慢品吧!”

说着就往外走,被张合抢上一步伸手拉他胳膊。小二手一抬,身子往前一挺避过。

张合一愣,这小子果然是会家子,再不客气,扬手一掌击他后背。

小二侧身一让变了脸:“客官,干什么动手打人?小店一向待客周到,从不得罪客人,但若是客人无理取闹,小店也不怕事。你是客官是出门人,最好把招子放亮些,也不打听打听,福居客店是什么人开的?”

一番话泄了这个店的底,原来竟是江湖人所开。

张合冷笑道:“什么人开的,你说说看,大爷我倒要掂掂分量!”

此刻公良品已用一支象牙筷子试出茶水中有毒,便道:“别放他走了,茶水中有毒。”

小二一听,拔脚就逃,但张合早存心留下他,身一闪挡住去路,两招治住了小二。

小二张口想嚷,被张合点了哑穴。

公良品道:“小二,不为难你,你只需说出为何要在茶中下毒就成。”

张合拍开他哑穴,抽出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小二吓得直抖,道:“不干我事,我只是提水冲茶,别的一概不知。”

张合道:“割下你的鼻子,再挖了你两只招子,看你知道不知道!”

小二赶忙道:“茶水里不是毒,是迷药。”

“那你喝一口试试,看看会不会死人!”

小二急了,道:“是毒药是毒药,小的不敢喝。这全是奉命行事,求各位开恩!”

“你奉谁的命?照实说来!”

“上的想谋财害命,故下了毒……”

张合道:“你哄吃奶的孩子去,张大爷眼中可揉不进沙子!”

“小的不敢说,说了就没命了,求大爷……”

公良品道:“放了他,谅他知情不多!”

张合放开他,收起刀子,小二仓惶地蹿出院子。这一闹,把姑娘们引了出来,一个个已穿戴整齐,男人们只觉眼前一亮,年青的把眼都看直了。

云娘瞪了惠耘武一眼:“愣着干什么?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惠耘武把小二放毒的事说了,云娘问公良品:“师傅,难道算了不成?”

公良品道:“装做无事,先吃饭去!”

大家便不再言语,相继出门。

到门口须经过柜台,张合凑近掌柜的,低声咬牙说道:“再敢在茶水中做手脚,大爷放火烧了你这家鸟店!”

不等回答,径直出门。姑娘们谈笑风声,毫无恐慌之状,那掌柜瞧着她们的背影冷笑,面上闪过凶狠之色。

公良品等上了对街酒楼,上得楼来,整个楼面已有了六七成客人,正是热闹的时候。

他们人多,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夹着个年青胖和尚,十分扎眼,引得许多人注目。

众人分了两桌,女的一桌,男的一桌。

这小镇是南来北往必经之途,是以路过的商旅行人不少,也有武林豪客,无不高谈阔论,整个楼面十分嘈杂。

其中有人在议论梁家堡的事,提起了逍遥生、碧蟾宫主,引起了公良品等人的注意。

谈话的人就在邻桌,是两个大汉。

“……没想到梁家堡堡主阴阳刀粱斌彦,居然是天灵教河南分堂堂主,即令梁家堡里高手如云,还是没有困得住逍遥生、碧蟾宫主。”一个大汉继续说道。

另一个大汉问:“这碧蟾宫主何许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嘿,提起她来,来头不小,听说是风魔剑田瑞刚的后人,那一手风魔剑法,当真无敌。”

“她又怎会和逍遥生混到了一起?”

“听说她和逍遥生都被堡主设计擒住,是逍遥生先脱了困,又救出宫主一行。”

“逍遥生当真厉害,是天灵教的劲敌!”

“不错,当今武林中,敢和天灵教玩命的人,只怕不多,这逍遥生算头一个。”

“那梁家堡惹火烧身,一定吃了大亏。”

“这还用说,听堡里的一位朋友说,高手死伤大半。不过,这都是碧蟾宫的人干的。”

“逍遥生离开梁家堡到何处去了?”

“听说往安徽那方走了,和碧蟾宫的人在一起,梁家堡的暗探虽查明了他们的行踪,但也不敢追踪,实因这伙人都是高手,惹不起。”

“唉,天灵教一夜之间崛起,江湖从此多事,奉劝老兄小心些,千万莫卷入是非。”

“你说得不错,武林人不是归属天灵教,就是与天灵教作对,以后的结局难料,但我们这号人,既不愿供人驱遣,又不愿开罪于人,这夹缝中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有什么法,咱们一辈子是劳碌的命,生是江湖人,死也得做江湖的鬼!”

接下来尽扯些不相干的事,公良品等人也就不再去听。

不一会,众人用完酒饭,匆匆回旅舍。

在院里,众人相聚议论听到的事,猜测肖劲秋何以转道安徽。那店小二阴沉着,又提一壶水来。

不等问,抢先道:“这回水中无毒,请客官放心饮用。”

公良品取出象牙筷一试,果真无毒,便道:“放下茶壶,我们自己取用。”

小二放下茶壶,板着脸走了。

公良品让大家从各自的房中取来茶碗,一只只作了检查,方才让大家饮用。

公良品道:“大家早些安息,估计今夜无事。店家既然不下毒,想是已弄清我等来历,凭这小镇上的耳目爪牙,根本不是对手,所以他们不会自找没趣。我看,明日一早进城吧!”

大家自无异议,早早安歇。

果然,一夜无事,一大早就上路,半个时辰便进了福宁州,在城西找了家旅舍,把偌大个后院全包下。

这后院有二十八间上房,每人一间还绰绰有余。每间房里都很宽大,十多人在一起议事也容纳得下。

公良品让姑娘住正屋楼上五间,楼下住老秀才和自己。东厢房四间平屋,住杨氏父子和齐隆,惠耘武、温金宝住西厢四间平屋。正屋楼下五间,把中间的一间作议事用。

众人安置好物件,等小二沏了茶水,才到议事室会齐,商讨议事。

公良品道:“这福宁州地方不大,我们的行踪无法瞒人,大家要十分小心。人家若不来找麻烦,我们最好别惹事,五天之后若肖劲秋贤侄不来,我们只好离开另设他法。”

老秀才道:“肖老弟去安徽定有要事,想他必会设法匆匆赶来,我们只有静等。天灵教不明我们来此的目的,必然会认真对付我们,夜里睡觉可得竖着耳朵,小心为妙。除了上街吃饭,无事便呆在这里,以防意外。”

话声刚落,忽见小二从前院进了二院,后面跟着一个妖艳女子和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直奔上房而来。

众人议事时开着门,故尔瞧得清楚,张合连忙从房中出来,喝道:“小二,这院子我们已包下,怎么又带客人来?”

小二道:“客官,这位姑娘和这位大爷找一位叫宇文的老爷子,小的只是带路。”

妖艳女子妩媚地一笑:“不错,贱妾和这位爷特来见宇文老爷子……”略一顿,对小二道:“你走吧,人已找到。”

小二匆匆走了,张合问:“二位有什么事,对在下说也一样。”

书生冷笑:“兄台最好请宇文老爷子出来一见,在下有请柬一封,面交要人。”

宇文浩笑嘻嘻出来:“两位找我秀才爷?”

二人打量了他一眼,书生拱手道:“足下可是百杯秀才宇文浩老爷子?”

“不错不错,正是我秀才爷!”

书生从怀中取出封书信道:“敝庄庄主有请各位到敝庄一行,有要事相商。”

宇文浩伸手接过大红帖子,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写道:“久仰大名,谋求一见,甚盼光临寒舍,此致百杯秀才宇文浩阁下。”下面落款是:“萃英别庄庄主项伟功敬上。”

“原来是七剑追魂项老英雄,久仰久仰,没料到项爷从开封搬到了这里。好好好,我秀才爷一定叨光,只不知何时去为好,这帖子上可没有写时辰。”

“今日就请移驾,家父已摆酒恭候各位。”

“原来是项公子,失敬失敬!”

“晚辈项俊,请前辈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请项公子稍候,我们商议商议再说。”

项俊和那妖艳女子颇为知趣,径自退到一边,背转身子朝着前院方向。

老秀才进屋低声道:“你们都听见了,公良兄你说去不去?”

公良品道:“久闻七剑追魂是白道上著名的人物,向在开封居住,怎会到了这里?”

秀才道:“以他的名气,天灵教不会放过他,要么人教,要么庄毁人亡。”

公良品道:“八成是入了教吧,他既然来请,不去未免示怯。”

秀才道:“好,到那里后再相机行事。”

商议定,出门道:“项公子,骑马还是步行?萃英别庄离城多远?”

项俊道:“城南不足十里,骑马方便些。”

秀才心想,葛洪山从城南出去二十里,上次到葛洪山不过是三四个月前的事,从未听说过有个萃英别庄,想是新建的了,要到葛洪山,这萃英别庄就是第一关。

嘴上却道:“如此甚好,走吧。”

众人牵了马匹,跟随项俊和那个妖艳女子出门,门外还等候着八个佩剑汉子,见项俊便躬腰行礼,十分恭敬。

项俊上了马,道:“在下前头带路,请!”话声一落,赶马举步,众人也上马随行。

不多会,十里地便到,项俊转入左侧一条岔路,前行半里,只见一座庄院出现在眼前。

黑漆大门紧闭,两边蹲坐石狮,看上去有些年头,再看两边高大的围墙也非新砌,足见这别庄本是旧宅,不知怎会落人项伟功手中。

这时有个大汉敲门,一连五下,想是暗号。大门拉开,有两个佩刀大汉迎出,躬身道:

“少庄主回来了!”

项俊道:“立即通报庄主,贵客到!”

持刀汉中一人应声而去,项俊侧身道:“各位里请,马匹自有下人照料!”

众人进了门,只见空旷旷好大个空院。

迎面是一幢二层楼房,两边各是一溜平房,房前各有两条砖砌小路直通向楼房后,可见楼后还有不少房屋。

不及细看,只见一个六旬老者,面相清癯,但精神焕发,含笑站在楼前阶下,抱拳道:

“项伟功恭迎各位嘉宾!”

老秀才笑嘻嘻道:“承蒙宠邀,感谢不尽!”说着大步走了过去。

项伟功走上台阶进人大厅,众人鱼贯而入,分宾主坐下,立即有数名青衣丫环献茶。

这大厅宽敞高大,容得二三十人议事。中间摆着三张虎皮椅,两侧各支放十张太师椅。

项伟功父子和那个妖艳女子坐中间,客人分两边就座,看来,这大厅是平日议事之处。

项伟功道:“百杯秀才大名,老夫早已恭仰,缘于一见。今日有幸恭请到庄,实遂平生之愿,其余各位,想来也是江湖成名之辈,望阁下一一引荐!”

宇文浩笑道:“彼此彼此,项庄主之名,老秀才早已仰慕,多的话也不必再说。”接着报了各人姓名,对公良品只说姓粱,向不在江湖走动,故没有外号。

引荐完,老秀才续道:“这位姑娘高姓,还望庄主引荐!”

项伟功道:“这位姑娘姓辛名五娘,天灵教巡查使。”

辛五娘娇笑道:“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辛五娘外号勾魂女,是武林中出名的蛇蝎美人,想不到竟然是天灵教的巡查使。

老秀才记得,曾听卫中柱说过,辛五娘曾与柯元霞一起,乘坐海龙帮的船到福州,那船上一个蒙面客与卫中柱交手,猜测这蒙面客是倭寇首领。

他嘴里道:“久仰久仰!今日庄主邀老秀才等一行人到此,不知有何见教?”

项伟功道:“不瞒阁下,在下邀请各位到此,除了一见以慰平生,也有要事与诸位相商。”

“庄主请说。”

“时近中午,在下已备酒宴,先替各位洗尘,聊尽地主之谊,饭后再谈正事如何?”

“庄主盛情,那就叨扰了。”

项伟功脸上露出笑容,道:“宴席就设在隔壁,各位,请!”

项俊当先带路,推开左壁上一道门,原来邻室就是宴客之地。房内早已摆好了两桌酒席,众人便男女分开坐席。

项伟功父子陪男宾,辛五娘陪女宾。

项伟功父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同时说道:“请!”然后举筷夹莱,放进口里大嚼。

这举动无异向来客表明:酒莱无毒。

老秀才看了看杯中酒,清彻洁净,酒香中并无异味,便抬起来一饮而尽。

温金宝等人也跟着饮了一杯,夹菜时只动主人父子动过的菜肴。

项伟功道:“在下虽属天灵教,但对各位是诚心交友,凭在下数十年在江湖的一点微名,决不会在酒菜中下毒,请各位只管放心!”

主人已公开亮出身份,并以自己名誉作保,老秀才相信项伟功不是谎言,便道:“项兄在江湖上素讲信誉,要不,我老秀才也不敢到贵庄来叨扰一杯水酒!”

众人听懂了老秀才话中之意,便放开吃喝,再无防备之心。

项伟功父子见状,面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频频劝酒,拳拳盛意。

那边女宾不喝酒,辛五娘怎么劝也没人理,而且无人和她交谈,她虽然心中火冒,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紫衣罗刹、玉面蛇精名头比她高得多了,她所料自己惹不起她们。

酒过三巡,项伟功仍没有一句正经话,只是一味敬酒夹菜,辛五娘再也忍不住,就咳了几声嗽,示意项家父子该人正题了。

果然,项伟功开口了。

他道:“宇文兄在江湖行走,对江湖事自然知情。历来黑白两道纷争不已,不仅如此,白道门派之间、黑道帮会之间,也时有恩怨纠缠,以至年年有人丧生,使武林间动荡不安。

如今天灵教由几位高人出面组成,志在一统江湖、乎息纷争,制止杀伐,把黑白两道英雄合于一处,前无先例,开武林太平之先河,功在千秋。宇文兄乃武林前辈,何不入教参与盛举?

千秋万世,为后人纪念。但据项某所知,宇文兄却反其道而行之,与逍遥生等人与天灵教作对,这使项某大惑不解,宇文兄可肯赐教么?”

宇文浩笑道:“项兄只管问,老秀才有问必答。至于回答得是否令项兄满意,那就不得而知了。项兄,请!”

“那就恕项某放肆了。第一,据项某所知,宇文兄等人也并非都是白道上的人物。逍遥生虽不知是何门派出身,但属白道无疑,怎又会和一些黑道知名之人联手呢?”

“逍遥生与老秀才一样,交友只凭人品,不问出身。一个人难免会做错了几件事,但若悔改转入正途,也配称堂堂君子。有些人虽出身于正道名门,干出来的事却有欠光明。再说有的人只是被人毁谤,外人不知其内情,跟着起哄,这就叫人言可畏。逍遥生老弟人虽年轻,但深通事理,故不以一时一事看人。”

“这等胸怀,项某佩服。但天灵教宗旨和宇文兄逍遥生行事暗合,宇文兄又何必与天灵教作对,阻止一统武林呢?”

“项兄此言差矣,天灵教谋的是霸主地位,谋霸主之位并非其宗旨,只怕幕后还有人策划,另有其野心。老秀才、逍遥生联合江湖志士,制止有人妄图将武林牵入一场大是非中,不让武林同道为实现幕后人物的野心去充当马前卒。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宇文兄是说天灵教之宗旨还不在一统武林,还有更大的野心?”

“不错,正是此意!”

“这就有些难以叫人相信了,有凭证么?”

“有!真相终究是要显露的,纸包不住火!”

“第二,以宇文兄、逍遥生之力,要阻挠天灵教一统武林之盛举,宇文兄自信能做得到么?”

“能!武当一战,天灵教受创而退,少林等各大派已察觉天灵教之用心,是以对抗天灵教并非我老秀才等几个人的事。只要各大派结盟,天灵教只怕难以如愿。”

“宇文兄,你未免小瞧天灵教了,以天灵教的实力而论,项某想不出天下有哪一帮派能望其项背。所以,归顺天灵教,只怕是大势所趋,顽抗者不过以卵击石,徒丧性命!”

“若老秀才不怕死,偏要以卵击石呢?纵如项兄所说丢了老命,那也死得其所,大丈夫为义而死,又何惧之有?何苦唯唯诺诺,听命于人,尽干违心之事,明知愧对先祖,蒙羞后人,这样保命活着又有什么味道?”

项伟功父子俩脸色大变,但却不岔一言,听完,项伟功赧然道:“受教了。”

老秀才道:“不敢,项兄只管问。”

“宇文兄等就算为义而死,但人死了又何以能维护道义,对江湖大势又能有什么用呢?”

“那不过是说说而已,老秀才、逍遥生只怕不那么容易死。诚如项兄所言,死了与事无补,所以,老秀才等人不会死!”

“恕项某愚鲁,请问宇文兄,这死不死能是一个人自己决定的么?天灵教高手如云,如果定要取诸位性命,诸位又何以自保?”

“天灵教高手如云不假,但老秀才等人自信有保命的本领,况天下武林如能同仇敌忾,焉知鹿死谁手?”

“天下武林若想结成联盟,只怕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未成气候前,宇文兄等人势单力孤,何以挡得天灵教全力一击!”

“老秀才等人势不单力不孤,如今碧蟾宫主又与逍遥生联手,试问项兄,天下又有哪一个大门派实力,强过我等现有之人?”

项伟功父子相视点头,不再提问。

老秀才阅历无数,对项家父子所问起了疑心,这不像是在为天灵教当说客,倒像是把他们自己心中的疑问借机坦露出以求释疑,是以回答时十分坦率,浩然正气,溢于言表。

那边勾魂女辛五娘听得面色大变,但她老于世故,强自镇定,举着酒杯来到男宾席,换了副媚态道:“听宇文前辈一番宏论,好叫小女子佩服,小女子敬老前辈一杯!”

老秀才笑道:“多谢多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亮出杯底。

辛五娘也一口喝干,笑道:“老前辈话虽有理,但依贱妾看来,百密必有一疏,前辈可愿听听小女子这妇人之见?”

老秀才笑咪咪道:“洗耳恭听!”

“天灵教四大卦主,江湖四霸就占了三位。卦主之上,有银座护法、金座护法,四位圣座。此外,还有许多位护法。光说护法,武功就不在江湖四霸主之下,更别论金银座护法。

老前辈就算功参造化,但毕竟只是一人而己,这叫孤掌难鸣!老前辈以为贱妾说得对么?”

老秀才依然笑嘻嘻道:“不对不对!老秀才还不敢说自己的功参造化,但和老秀才一样甚至比老秀才高明的并不乏其人,所以,老秀才并非孤掌。要不然,武当山前,贵教不是就可以得手了么?”

“那是因为武当山牛鼻子人数多,若撇开少林、武当各大派,光靠前辈和这几位兄弟姐妹,能和天灵教一较长短么?”

“若不能或是不敢与天灵教一较高低,我等又岂敢在福宁州驻足?”

“啊,这么说来,老前辈是有为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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