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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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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谢长月快没有耐心了。

从这两人刚进来的时候, 他就一直在等待他们开口说正事。

但是呢,他眼睁睁看着这两人在捧着茶水沾了沾唇后,便戒备甚至带有敌意地放了下来, 然后就这么一直坐到现在, 茶水上已没有一丝热气, 却始终也没有说伶仃半个字。

感情是自己家椅子不舒服,特意跑来他家静坐的吗?

谢长月轻轻咳嗽一声, 准备要主动开口了。

不过……

“月儿, 看来这两年, 你过得不错, 那样我就放心了。”沈二夫人轻声道。

谢长月勾了勾嘴角, 笑容灿烂无比:“托夫人的福, 夫人看起来也不错。”

这当然只是客气话。

沈二夫人如今憔悴模样, 怎么也说不上不错。

她看着眼前容颜似乎更盛的谢长月, 心情十分复杂, 酸涩到极点。

十九年前,在通州庄怀孕的时候,她真的十分开心,因为那是她回到绥宁伯府的希望和证明,她对孩子充满了期盼。

后来,果然回到了伯府。

但她却并没有如想象中一样, 从此就能与沈二爷举案齐眉,一生和乐。

因为当初是在山上生的孩子, 她受了大惊,加上在庄子上保养也不好,产后一直恶露不止,无法与沈二爷同房。

沈二爷很快便纳了妾, 也很少再来看她。

渐渐地,她也就对这孩子生了怨怼之心,都怪他坏了自己的身体,越看就越觉得这孩子哪也不好,之后多年待他也不算亲热。

不过,谢长月打小就自己有本事,他不仅长得极好,在兄弟姐妹间读书也最好,学东西最快。

老太爷和老太太觉得他将来可能前途不错,能结一门好姻亲,便都对他颇为看中。

果然,长到十二岁那年,谢长月跟镇南将军府定了亲。

沈二夫人也对此颇为满意,指望着将来对自己长子的仕途有所助益。

于是三年前,得知这孩子不是她亲生的时,虽然心里生出一股无边的厌恶。

但伯府和她想法一样,念及多年培养心血不能白费,还是表示可以让谢长月继续留下,来年送他进宫或者去哪个皇亲、重臣的府邸做个妾侍。

可没想到,谢长月却断然拒绝了,他主动要回到那破乡村去。

沈二夫人自来便是要面子的人,原本一想到把个农家孩子当做亲儿子养育多年,以后走出去还不知要怎样被人议论嘲笑呢?

而这家伙居然还自命不凡,看不起她为其安排的道路,心中更是火上浇油。

所以,她冷眼看着谢长月回了黄杨村,并且一直等着谢长月后悔,等着他有朝一日像狗一样爬回来求自己,但那时,自己却不会再理他了。

可是,谁知道,谢长月这家伙却偏偏要折腾,偏偏不按自己安排的道路走。

他不仅被封了县君之位回来,嫁得夫君还成为御前宠臣。

这两年前时,已经是她眼中杂草瓦砾一般的人,如今却要自己来相求了。

多么讽刺……

沈二夫人想冷笑,却不合适。

她捧起手中茶盏喝了一口,遮掩住情绪,又随口道:“这是六安的瓜片,我记得你以前不爱喝这茶的。”

谢长月眨了眨眼:“烦劳二夫人记着,其实我挺喜欢喝这茶的,现在,我家夫君也跟着我一起爱上了此茶。”

室内空气一静。

“……”沈二夫人。

她抬手扶了扶鬓角,心中有些尴尬但更有些不悦,若是以往在绥宁伯府,眼前人哪里敢这样跟她说话。

不过此刻,她只能继续笑道:“果真是年龄大了,不记事了,不过既然月儿和顾侍讲都喜欢这茶,我那里刚好还收了不少今年新上的瓜片,待会可以送上些许过来。”

“多谢夫人好意。”谢长月蹙了蹙眉,没兴趣再打哑谜了:“不过无功不受禄,二夫人来此究竟有何事,还是烦请直接告知吧?”

沈二夫人听他语气,心中愈发不悦,但是想今天是来求人的,还是维持了客气浅笑。

她看向谢长月,问道:“听说顾侍讲在调查神武卫军械盗卖案,你可知道?”

这时,一直在旁边装不存在的沈长欢,也瞬时凝了神细听。

谢长月看她二人一眼,点点头:“大约知道。”

沈二夫人面上微松,继续道:“顾侍讲年纪轻轻,便受此重用,可谓圣宠优渥,不过不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居然把你哥哥也给抓起来了?”

“等下。”谢长月挑眉,抬手打断:“我并无兄长,只有两名继弟,在武清县黄杨村。”

沈长欢嘴角勾起讽笑。

沈二夫人则是咬了咬牙,马上改口道:“我说顺口了,只是……顾侍讲他把我们家长晔给抓起来了,月儿,你是知道的,咱们绥宁伯府哪里会缺哪点盗卖军械的银钱?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你能不能帮忙说说,让顾侍讲把我家长晔给放了?”

说完,她似是松了一口气,满是期盼地看着谢长月,仿佛下一刻,谢长月就会直接答应。

对上这束目光,谢长月忍不住轻笑一声。

他想起了一些往事。

以前他在伯府时,沈二夫人就不怎么喜欢他,只看中沈长晔。

不过,沈长晔性子火爆,又不爱读书,只喜欢练武打架,每次都惹老太爷和沈二爷不高兴,数次被罚跪祠堂、上家法。

那时,沈二夫人自己都不敢去求情,但却会用这样的目光看着他,说什么老太爷和老太太看中他,他去为自己哥哥求情,一定可以的。

那时候,他还颇为看中沈二夫人这个母亲,总会耐不住请求。

但现在……

谢长月眼角微撇,嗓音淡漠:“二夫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牵扯进盗卖军械的案子,哪是能随便说放人就放人的,你高看了我的能耐,也高看了我夫君的能耐。”

沈二夫人脸色瞬变,但还是闭了闭眼让自己尽力平静:“月儿,我知道你怨我,怨长欢,怨伯府,所以我和长欢今日特地一起来给你道个不是,但你哥哥他向来是……”

谢长月淡声道:“夫人,或许我再提醒一边,我没有哥哥,我也从不怨任何人,因为我现在过得比以前好一万倍。”

听了这话,沈二夫人唰睁开眼,情绪再也无法抑制,浑身都颤抖起来:“呵,是,你现在身份贵重,是长明县君了,跟绥宁伯府划开得干净。”

“三年前,我决意离开伯府时就已经划干净了。”谢长月轻笑一声,又看向坐在一旁的沈长欢道,嘲讽道:“再不济,前年十月你两位儿子在天韵楼找我要生活费,我抬了银子上门后,也划得干净了,所以,夫人就不要跟我打什么感情牌了,没用。”

沈长欢斜着眼睛看谢长月,他已经嫁给了萧景川,是萧家人,要不是他娘硬拖着他来,他也想从这里探听点消息,才不会过来看谢长月脸色。

“你……”沈二夫人越发恼怒,她指着谢长月,完全丧失了理智:“你这样薄情寡性的小哥儿,哈,幸好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活该你从出生开始就被生母抛弃牺牲,你这样的人就不配得到幸福。”

沈长欢忍不住嘴角微扬。

谢长月面色一冷,看着他们二人仿佛在看具尸体。

少顷,他才呼出口气,张了张嘴:“你们滚吧!我不想拿扫帚赶人!”

沈二夫人面色惨白到极点,她何时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在谢长月手中受此屈辱。

她抬腿慢慢往大厅外走着,抬眼间看见县君府外不知何时,已停了数量马车,大约都是家里有人被顾思远抓了,想来打听情况的。

她脑内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主意,目光陡然变得怨毒起来。

谢长月也正好在注视着她。

十六年的相处,他对沈二夫人的了解可谓是相当透彻,当即便毫不犹豫开口道:“夫人,你如果想在县君府的大门外上演什么热闹,我保证你很快就会后悔,你做得一切让我不高兴的事,都会加倍报复在牢里的沈长晔身上,比如缺胳膊少腿什么的。”

沈二夫人身体一颤。

她刚刚真的是想这么做的。

扶着她的沈长欢感觉十分明显,忍不住瞥了谢长月一眼,真可惜,这人居然那么敏锐,不然他也想看看热闹的。

谢长月继续道:“况且,你今日若真得歇斯底里、不顾形象闹起来,那就算来日沈长晔清白被放出来了,怕也只会觉得你这番作为丢尽了他的脸面,导致他被故交好友百般讥笑,他的火爆脾气你了解,到时一场争执在所难免。”

沈二夫人咬了咬唇,几乎滴出血来。

而后,在沈长欢的搀扶下,坐上了马车,半步不停地离开了县君府。

……

此时的刑部大牢、审讯室之中。

刑部左侍郎秦淮坐在长案正中间,两侧又分坐着大理寺卿侯骥、御史大夫于丘。

而顾思远,则是坐在大理寺卿下方的一张椅子上。

如此大数量的军械盗卖案,牵涉之广,若只有顾思远一五品小官来审理,自然不能服众,就算出了结果也没有意义。

所以,今日永嘉帝便在早朝上吩咐了,此案将由三法司和顾思远共同审理。

刑部左侍郎秦淮侧头看了顾思远一眼,知道他是带着御赐金牌来的,便客气道:“顾侍讲,既然牢里面那些人都是你抓来的,便由你先开始吧?”

前不久,刑部尚书告老还乡,陛下便让秦淮暂代刑部诸事,这次神武卫军械盗卖案,便是他上任后最大的一件案子。

今日早朝时,圣上虽说了三法司和顾思远共审,但也特意提醒了由顾思远主导,只要顾思远不是太过分,他们就都全程配合就可以了。

秦淮虽然官职比顾思远大上许多,但也不想在这时候触陛下的霉头。

闻言,顾思远点点头,也不假做多少推辞。

他微仰头,出声道:“先带贾同光过来。”

立刻,便有两个龙骧卫走了下去。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抓我……我告诉你,我什么也没做,我什么也不会说的……”

一道极为不忿的男声响起。

下一刻,就见一道萎靡的身影被破布般拖着走了进来。

“呵……”顾思远瞥他一眼,对着站在两旁的狱卒一挥手:“上刑。”

闻声,两个刑部狱卒立刻上前,把贾同光从地上拽了起来,往后拖走几步,将人捆在了一个木质的十字型粗架上,两只手腕用麻绳捆了几圈。

贾同光的腿本就骨折了,此刻什么都不做,只是让他硬站着,便觉有一股钻心的疼痛,忍不住“啊啊、哎呀……”地痛叫了起来。

而这时,那两名狱卒已经一人手持一根长鞭,用力抽了下去。

这鞭子是用牛皮做的,又在桐油里泡过,又韧又实,随便一下下去,便能让人带来刮骨般的疼痛。

贾同光刚才之所以敢大放厥词,是因为其家境确实不错,曾祖父是英国公,虽说府上如今已没落,未有任何一人有实职,但家底却在那里,从小就锦衣玉食的长大。

通过祖上关系进了神武卫北一营之后,他便得了个校尉的闲职,大多时间也是在混日子,出操训练都极少,哪里遭受过这般苦痛,当即就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

三鞭下去后,已经整个人涕泗横流。

贾同光再也忍受不了,哭喊道:“我说……我招……”

两名狱卒闻言,看了顾思远一眼。

顾思远懒懒靠在太师椅上,对着那两狱卒淡声道:“似贾校尉这等铁骨铮铮的汉子,必然不会轻易招供,你们就随便来个二十鞭子伺候,记得用点力,不要让他小瞧了你们的手艺。”

“是。”两人狞笑一声。

“唰……”又是几鞭挥下。

这些狱卒,常年呆在不见天日的天牢里,心理多多少少有些问题,对于他们来说,看犯人受刑痛苦,就是一种别样的性福。

“……”贾同光。

谁说我铁骨铮铮的,我要招的。

他浑身剧烈颤抖起来,一边想尽力躲避鞭子,一边大喊大叫:“我招……求求你了,我招……我要招。”

下一瞬,一鞭子就抽到了脖子上,贾同光话音一顿。

马上,又不间断呼喊其阿里:“求求你了,让我招吧……”

“你听见没有,我要招……要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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