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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奇峰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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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那你怎么不早说?”

“初时,我以为他们也是来这里游玩的,见我们在,不想打扰我们,所以在乱石中坐下,现在看来,好像不对路了。”

公孙白皱皱眉:“那么他们是在暗暗盯踪我们了!”

甘凤凤“哼”了一声:“他们敢来惹事,我叫他们有好看的。”

“甘凤凤,你先别乱来,看看他们来了对我们怎样才说。”

公孙白说:“不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真的要惹事,恐怕多数朝我而来,你们最好先别暴露,让愚兄来打发他们。”

甘凤凤说:“那好呀!”

这时,坐在山涧旁乱石中的两个人已朝他们走过来。公孙白、小蛟儿和甘凤凤不由暗暗在打量着来人。想不到来人中一个是身穿青色僧衣的头陀,一个是头带青方巾的儒生,身穿的也是青袍。

头陀面目生得凶恶,短髭硬如针刺,颈挂着一串念珠,腰佩一把戒刀,脚踏芒鞋,身躯魁悟,脚步沉重有力,显然横练的外功已达一流境地。儒生却生得斯文,身材穆长,身上没佩带任何兵器,脸部肌肉没什么表情,但一双目光,却炯炯有神,似乎内功修为巳臻上乘。看来,这两位来人,都是武林中少有的上乘高手。公孙白不由凝神戒备,暗想,这两位是哪一条道上的人物?儒生首先向他们一揖说:“三位请了!”

来人既然以礼相见,公孙白和小蛟儿不能不回礼,说:“阁下请了!”

“在下姓方名儒,在下同行这位大师,法名木本,面恶心善,江湖人称‘善行者’。”

木本头陀用鼻子“哼”了一声,当作回答。公孙白和小蛟儿、甘凤凤不由相视一眼。

来人自报姓名,公孙白和小蛟儿只好敷衍地说:“久仰!久仰!”

小蛟儿对武林中人不大认识和所闻,而公孙白和甘凤凤却是知道。方儒似乎在江湖上没听什么人传说过,但善行者之名,却在武林中颇为人熟悉,他是塞外沙漠上独来独往的一个神秘人物,黑、白两道,全不买帐。他的确在沙漠上干了不少的“善事”,这“善事”不是一般修桥铺路,指点迷津的善事,他—下就“超度”了整队商人脱离人间苦海,去见西天佛祖。祁连山张掖一家镖局的七八名镖师,护送一批镖刚出玉门关,也叫他连人带镖全“超度”了,免却了他们挨塞外风沙之苦。—支横行大雪山四周的悍匪,多少武林人士奈何不了他们,这位善行者,对这伙悍匪也发了“善心”,一夜之间,—把戒刀,又“超度”他们离开打家劫寨的生涯,全部到西天极乐世界享福去了!

这位善行者,几乎是见人都“超度”。当然,你身上没黄白之物或奇珍异宝,他就不大喜欢去“超度”了。公孙白暗想:这么一个塞外的魔头,怎么跑到庐山上来了?

方儒又问:“请问三位高姓尊名?”

公孙白说:“在下复姓公孙,名白。”

方儒说:“武林中人称江湖狂生的,想必是阁下了!久仰!久仰!”

小蛟儿说:“小人贱姓黄,名蛟,这位是内子。”小蛟儿不想暴露自己,以母亲之姓为姓,也不想方儒向问甘凤凤,以“内子”一辞,搪塞了别人再问下去。一般来说,既然是对方的妻室,怎么也不方便再问人家妻室之名了。小蛟儿又补充了一句:“小人是生意人,在江湖上跑些头卖。”

方儒一笑:“黄兄是真人不愿露相了!”

甘凤凤忍不住问:“你以为我们是什么人了?”

“真的是生意人,那也是市井中的奇人异士。一个跑买卖的生意人,怎会与江湖狂生称兄道弟?”

公孙白说话了:“阁下,在下人称狂生,就是与众不同,却喜欢与一些生意人来往,称兄道弟又何足为奇!阁下总不会是官府中的捕快,查问在下与什么人交往吧?”

“公孙先生言重了!在下怎敢有此意?在下只不过见黄兄一身真气奇厚,好奇问问而已,请两位恕罪。”

甘凤凤扬一下眉:“你怎知他真气奇厚?”

“一个人在声如奔雷的瀑布之旁,而能听出两里之外的人声和脚步声,没有一身惊人的真气,又何能达到?”

“我们之间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方儒点点头:“在下耳不聋。”

公孙白说:“阁下—身的真气也不浅的。”

“先生过奖了!”

甘凤凤问:“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干吗在偷听我们的谈话?是不是在盯踪我们?”

一脸凶恶的善行者勃然大怒:“女施主,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看来你又想行‘善事’,‘超度’我们去见西天佛祖了吧?”

善行者又想说,方儒连忙制止,对公孙白、小蛟儿说:“三位别误会,我们本来是来观赏这天下奇瀑的,但见三位已先到,不想打扰了三位观瀑的雅兴,我们便在那乱石处观流水,想不到听到三位在谈论一代剑雄西门前辈和学剑练武之道,异常精采,因而极想与二位认识,所以前来相问,并无别的意图。”

公孙白说:“原来这样,在下等一番胡说,贻笑大方,想不到惊动了阁下。”

“公孙先生之论剑,见解十分精辟,一针见血,令人折服。”

甘凤凤说:“看来你对剑法练武极有研究了?”

方儒摇摇头:“我只是爱好此道,却并不去习武。我习的是修心养性功夫,不喜欢舞剑弄刀,更不愿与人动武。所以对武学,我只是纸上谈兵。”

公孙白说:“那阁下是位世外高人了!”

“我怎敢称世外高人。”

公孙白说:“阁下要是没别的,在下等人告辞了。”

方儒微笑:“恐怕你们走不了!”甘凤凤扬眉问:“你要留下我们?”

“我怎敢留下三位?不过有人要留下三位。”

“谁!?”甘凤凤目视木本头陀,“是你!?”

善行者“哼”地一声:“洒家只会超度,不会留人。”

方儒说:“要留三位的人来了!”

公孙白等人一看,从山道上奔来了六条汉子,其中一位,就是昨天灰溜溜而走的瘦八爷,他首先带头冲来。

瘦八爷一指公孙白,对一位手持九节鞭,黑脸短须的大汉说:“堂主,就是他!”

这位短须黑脸大汉,正是神风教山康府堂的堂主丘富,江湖上人称赣北一铁塔,一条九龙软鞭,可以说是威震鄱阳湖一带武林人士。

瘦八爷一下看见小蛟儿、甘凤凤也在,有点愕异:“呵!你们也在这里?”

甘凤凤说:“是呀!”

“两位怎么跟他在一起了?”

“他来观赏三叠泉,我们也来三叠泉游玩,就碰在一起了。”

“我金八多谢女侠昨日出手相救之德。”

“哎!你别多谢我,我只是一时找这位秀才负气,并没有存心救你。”

“不管怎样,我金八为人虽然横蛮,但也是一个恩怨分明的汉子。不管女侠存不存心,但我还是不能不谢。”

“那就由你啦!”

丘富也向甘凤凤拱拱手说:“多谢女侠昨日出手相救属下之恩。”

“哎!你这个礼,我就不敢受了。”

小蛟儿一揖说:“堂主!江湖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小人劝堂主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瘦八爷说:“不行!这书生侮辱了我们神风教,还伤了我堂的一些弟兄,怎么也不能放过了他。”

丘堂主点点头:“两位有恩我堂,我丘某人以后再相谢,至于这书生,我丘某人得向他讨还个公道。”

公孙白“哼”一声,不屑去理睬。

丘堂主目视公孙白,问:“丘某问阁下,为什么出手伤害了本堂的一些弟兄?”

“在下高兴!”公孙白又恢复了以往的傲气。

“高兴!?”

“不错!高兴就是高兴,没有理由。”

丘堂主见公孙白一脸做气,心下早已生气了!但看见方儒却在一旁袖手微笑不语,一个面目凶恶的头陀义立在一旁,暗想:莫不是这书生请来的高手?书生才有所恃,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忍不住朝方儒、善行者问:“两位是什么人?”在交手前,丘富不能不先摸清楚对方的实力。

方儒说:“丘堂主,你别问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只是到此观赏这天下第一奇瀑,对江湖上的恩恩怨怨,不想多问,更不愿插手。”

丘富一听,略为放心,说:“既然这样,丘某斗胆请两位离开这里。”

“我们站远一点就是,不必离开。”

“丘某恐怕交起锋来,刀枪无眼,会误伤了两位。”

善行者一瞪眼:“你们伤得了我们么?”

方儒拉着他说:“大师,我们站开一点吧,别妨碍他们双方的交锋。”

甘凤凤说:“大概我们也要离开吧?”

“最好两位也请站远一点。”

公孙白一笑说:“两位请站开吧,别妨碍了丘堂主施展功夫。”

甘凤凤说:“好呀!秀才,那你小心了!”

铁塔丘富听了又是一愕。他听了瘦八爷报告昨天的事,本来以为书生与这两位商人商妇打扮的侠士必有过节,现在听他们互相说话的口吻,似乎不但没有什么过节,反而成了朋友似的,他不由望了望瘦八爷。

金八也困惑了!不知是怎么回事。他唯一希望的是,他们成为朋友也好,不成为朋友也好,就是千万别插手进来。他看见那女侠剑法十分了得,要是与书生站在一起,丘堂主就别指望得胜,别说讨不回公道,能保全一条命回去就算好的了。

公孙白见他们站开后,朝丘富不屑地说:“姓丘的,你可以出手了!”

丘富却带有一派堂主的风度和侠义人士应有的礼节,遵守武林中不成文的规矩,凡是挑战者,应让对方先出手,便说:“阁下,请先赐招。”

公孙白又暗暗讶然,不由上下再次打量丘富,暗想:看来姓丘的不是什么凶恶奸险的人物,不像什么八爷,盛气凌人,不择手段,而却是一条正直的汉子。可是,他为什么加入了神风教?自愿还是受逼加入?

不错!神风教初起江湖时,曾打着一套行侠仗义,扶弱除强,替天行道的旗帜。武林中有不少正直的人参加了进去。可是,随着神风教的势力壮大,凌驾于各门派之上,便不将各门派看在眼里了,暗地里能吞并就吞并掉,不能吞并,就设法削其势力,君临武林的野心渐渐暴露了出来。近两年来,神风教的一切所作所为,令人侧目,正直人士想退出来时,不是受药物的控制,就是不明不白的在江湖上失踪了!在神风教,处置叛逆的人是十分残酷的。难道姓丘的是被逼参加?

公孙白也听小蛟儿、甘凤凤说过祁连双刀的事情,想到这里,公孙白的口气便放软了—些,说:“丘堂主,那在下先献丑了,请小心!”说着,便—袖拂出,只用了自己二成的功力,不下杀招。

丘堂主说声:“来得好!”便轻易闪开这一招,“啪”地一声,一鞭抽出,宛如怪蟒,瞬空卷来,劲道颇为凌厉。

公孙白“咦”了一声,这软鞭的招式,却是崆峒派的武功招式,名为“乌龙腾空”。是二十多年前,一代侠女青衣女魔刘如梅的鞭法,曾惊震武林一时。这丘富难道是崆峒派的门下弟子?他与刘如梅侠女是什么关系?公孙白为了进一步证实丘富是不是崆峒派的弟子,闪开后并不出招还击。

丘富第二招又发出,九龙软鞭如灵蛇般的扑来,直拍公孙白的手腕,灵活异常,这更是崆峒派的武功了!公孙白纵身跃开,鞭尾击在公孙白刚才落脚的一块石上,啪的一下,火光四射,山石飞出一小块,好强劲的鞭力,人的手腕给击中,哪能不断?

崆峒的九龙鞭法与众不同,发鞭是招,收鞭也是招,既可长攻,也可短击,所以九龙鞭挥击去后,招招连环,快速异常,不容对手有还招的余地。就是还招,也没办法能接近丘富,除非是长兵器,如长枪、三折棍、链子镖等等。刀剑之类短兵器,不近身搏杀,对丘富毫无半点威胁。

公孙白的一对水袖,便是防身,击敌的兵器。一对水袖,比刀剑长不了多少,不但是短兵器,也是软兵器。所以丘富一连击出十多招,要不是公孙白轻功极好,身手灵活,一身真气护体,早已处于下风和一味捱打的被动局面,给弄得狼狈不堪了。

公孙白在鞭影重重中飞腾跳跃,将真气贯于双袖之中,袖虽击不到丘富跟前,但衣袖发出的暗劲,有时也逼得丘富纵身闪开。

九龙鞭,是以往侠女刘如梅的成名兵器,一出江湖,便惊动武林,击败了黑、白两道多少成名英雄好汉,自从她逼杀玉清道长,报了一家深仇大恨以后,便隐退山林,惊震武林的九龙鞭法就不见了。就是有,也不及侠女刘如梅的了。

想不到事隔二十多年后。九龙鞭法却在丘富手中抖出来,在造诣上,丘富不及侠女刘如梅,但在雄、猛之中,由于丘富身如铁塔,力贯手臂,却又似乎在侠女刘如梅之上。

丘富一连十多招的发出,真如迅雷走电,拍石石飞,击树树折,而且鞭鞭都不离公孙白左右。

小蛟儿和甘凤凤看得暗暗惊讶,想不到神风教江西的一个分堂堂主,竟然是武林中一位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武功不在冷面杀手马凉和白衣书生黄文瑞之下,也不在岭南一掌杜傲天之下。以丘富这样的武功,应该任神风教的上职,怎么却屈居于一个分堂的堂主?

方儒看得也目露惊讶,侧头捻须沉思。

突然,他听到丘富大喝一声:“着!”抬头一看,丘富的鞭梢已绞缠在公孙白的衣袖上,跟着又喝一声:“起!”手腕劲力将鞭一抖,公孙白便凌空飞了起来。方儒奇愕,小蛟儿、甘凤凤却失色惊叫起来。

骤然之间,情况又发生了急速的变化,凌空飞起来的公孙白,如流星似的逼近丘富,电光火石之间拍出一掌,击在丘富的左肩上。公孙白人落下来,而丘富身形却飞了起来,摔在三丈远的乱草中。众人一时全愣住了!

当丘富负伤跳起来时,公孙白拱拱手说:“丘堂主,承让了。”

丘富一脸赧颜。瘦八爷等五人一齐奔上来,问:“堂主!你怎样?”

半晌,丘富才说:“受了一点伤,没事!”

瘦八爷说:“堂主!我们全上去跟他拼了!”

丘富喝道:“你们不要命了?”

“堂主,那我们……”

“全部跟我退回去!”

方儒似有感触地说:“是呵!连丘堂主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你们几个上去,徒然送死,又有何益?还是退回去的好。”

丘富以狐疑的眼光扫了方儒—眼,又看着公孙白,拱拱手说:“多谢阁下今日手下留情,他日有期,再来领教。”

公孙白说:“好说,好说!”

方儒又说:“丘堂主,你知不知你今日败在什么人的手下?”

“什么人?”

“武林世家,江南公孙。”

丘富听了愕住,八爷更是变了脸色。当今武林,除了九大门派和崛起的神风教外,还有武林四家,在江湖上极有名望。他们是四川的陶家,北方的夏侯家,江南的公孙家,以及后起之秀的广西慕容家。

方儒又说:“丘堂主,你能与公孙家的江湖狂生激战几十回合,最后一时不慎而败北,这在当今武林众多的高手中,已难能可贵了!”

丘富问:“阁下又是何人,能否赐教?”

甘凤凤有意煽风点火的说:“他呀!姓方名懦,一位神秘的世外高人。”

方儒微笑:“黄夫人过奖了!我既不是什么世外高人,也不神秘。”

甘凤凤又说:“那位头陀,更是顶顶有名的塞外善行者,法号木本,专门‘超度’众生脱离人生苦海。”

丘富一怔:“什么!?塞外善行者?”

甘凤凤说:“哦!?你未曾听说过?”

丘富悻悻地说:“在下久闻了!”

甘凤凤听他口气有异,问:“丘堂主,你不会与善行者有什么恩怨吧?”

丘富“哼”了一声:“我找他有多时了!”

善行者木本问:“你在寻找洒家?”

“飞镖手董百川,是不是你杀了的?”

善行者冷冷说:“洒家超度过的人不少,记不清了。”

“他是西北张掖镖局中的一名镖师。”

“张掖镖局!?不错,是有这么回事,所有护镖的镖师,洒家全打发掉。”

“贼头陀,你今日纳命吧!”丘富将九龙软鞭一抖。

善行者瞪着眼:“你想找洒家晦气?”

“贼头陀,你知不知董百川一死,他家的孤儿寡妇怎样?”

“洒家不管这些闲事情。”

“孤儿寡妇,沦落街头,饿死异乡。”

“那又怎样?”

“我今日要你纳命,不但为死去的董百川一家报仇,也为给你毁掉了的张掖镖局和其他死去的镖师报仇!”

甘凤凤“哎”了一声:“善行者,你这‘善事’做得真太大了!”

方儒皱眉说:“黄夫人,请别火上加油。”

“我是在恭维善行者行‘善事’呀!”

方儒不理甘凤凤了,对丘富说:“丘堂主,有话慢慢坐下来说,再说,丘堂主身带伤,就是要报仇,也等你伤好之后再交手。”

小蛟儿也走过来说:“是呵!丘堂主,你的伤还没好,也不急着动手。我身上带有治内外伤的药,你要是不见外,请服下,对你的伤医治有好处。”说时,从怀中掏出了梵净山庄特有的治伤良药,递给丘富。同时暗运真气,轻轻拍下丘富左肩上的肩髃穴位,一股真气,输入了丘富体内,顿时解除了他受伤部位的疼痛和左臂的麻木感。

表面上看去,小蛟儿似乎友好地拍拍丘富的肩,其实是以三不医徐神仙用气功医伤的掌法为丘富治伤,何况公孙白在拍出一掌时,已手下留情,只令丘富略为受伤而已(这一点,丘富心里十分明白,要不,他就不会说公孙白手下留情了!要是公孙白下重手,丘富就算一条臂不残废,也会受重伤?又何只受轻伤),所以,小蛟儿以气功给他医治,又怎不迅速恢复过来?

丘富一下感到一股真气输入自己体内,不但轻伤顿好,还给自己添了一股内劲,他以惊讶、愕然、感激的目光望着小蛟儿,初时,他接到药丸时,以江湖上人应有的警惕,不敢随便服下去,疑心有毒性,但见小蛟儿不惜以自已的真气输给自己,那么这颗药丸,就不会有毒了,便立刻服了下去,说:“多谢了!”又转头对方儒说:“阁下的好意,在下也心领了!但今日,在下绝不能放过这个贼头陀。”

善行者翻眼说:“难道洒家怕了你?”

方儒又连忙说:“两位!还是心平气静下来的好!冤冤相报何时了?”

丘富说:“阁下,在下不是冤冤相报,是伸张人间正气。劫镖,还情有可原,但七八名镖师,十多个趟子手,加上车夫等二十多条人命,无一生还,全部杀害,这说得过去吗?”

善行者冷冷说:“现在添上你—个。”

“贼头陀,亮兵器出来!”

“铮”地一声,善行者戒刀出鞘,蓝光流动,杀气逼人。这口刀,刀背厚刀刃薄,不知饮了多少无辜人的鲜血。

丘富又说了一声:“请!”

善行者一刀劈出,声势极凶猛,刀似虎,人更如虎,宛如一匹白练,平地而起。丘富后退几丈,长鞭出手,似黑龙骤然凌空而下,“啪”的一声,直拍头陀面部。第一鞭抽出,已是凌厉的杀着。

善行者招式怪异,身形跃进,连人带刀,如光球般的闯入鞭影之中,这更是一招凶狠的杀着。善行者的刀法凶狠、快速、怪异,杀人不用三招。对付一流上乘高手,也不出十招,所以善行者开始的三招,凶猛、辛辣异常,极占上风,逼得丘富一连后跃闪开。

善行者在丘富与公孙白交锋时,已看出丘富鞭法厉害,极善长攻,不利近战。所以他看准了这一点,尽量贴身近战。而丘富一时摸不清对手的刀路招式,只能见招拆招,幸而他收发都是攻击的招式,发时如蛟龙腾起,收时如怪蟒盘缠,近战虽然弱于长攻,但却能回攻防身。

善行者一连发出七八招,见伤不了丘富,心头不禁悚然,他正准备抖出最后两招威猛凶很的杀招:“流光激荡”和“鬼哭神泣”来。这两招是刀身合一,组成一个快如流星般的刀光球,前一招,一刀之下,可将人劈成十八块;后一招,别说对付一个人。就是对付十个八个,刀光飞处,鲜血喷洒,刀光过后,无人生还,异常残酷惨烈。多少武林高手,都是死在这两个绝招之下。

可是丘富也在他攻了七八招后,似乎已基本摸到了对手的刀法门路,站稳脚跟,全力反击,抖出了自己十成功夫,迅速出击,挥鞭如雨,指东打西,令善行者来不及出手,长攻短击,鞭似游龙,更如怪蛇乱窜,善行者跃到哪里,鞭跟到哪里,如影随形,这才是崆峒派九龙鞭法真正的威力所在,要不是善行者身段敏捷如豹,行动如飞,一两鞭就给击中打飞了。丘富—连发出十鞭,最后一鞭击出,猛喝一声:“着!”“啪”地一声,善行者手中的戒刀,顿时给鞭梢拍飞,跟着又是“啪”地一声,善行者又给鞭击中,身形横飞了出去,一股鲜血,喷洒潭边,眼见这位善行者身形向龙潭落去。

蓦然之间,方儒身形如脆魂幻影跃起,半空中接住了善行者身躯,在快要坠下龙潭时,他衣袖一拂水面,人又冲起,飞到了龙潭的另一边岩石上,转眼直向五老峰飞奔而去,消失在森林中。

方儒跃起、接人、飞向五老峰这一突起的变化,只在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不但丘富看得骇然,就是连公孙白、小蛟儿和甘凤凤也惊愕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方儒的武功竟是这等的惊人,幸而他只是救人而走,并不想与丘富为敌,要是他出手,丘富又能接得了他几招?

这名不见在武林中传闻的方儒,到底是什么人?放眼当今武林,能胜方儒的恐怕没有几人。公孙白自问不是方儒的对手,甘凤凤也自感不敌,至于小蛟儿,内心也感到悚然,不知自己能不能胜得了他,总之,心不能存大意。

半晌,丘富从骇然中回过神来:“这、这,这方儒是什么人?”是自问,也在问人。

公孙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与这凶狠心辣出头陀为伍,就算是好人,也好不到哪里去。丘堂主,你今后要多加小心了。”

“小心提防方儒?”

公孙白说:“要是这头陀不死,恐怕他今后必找阁下报这两鞭之恨;要是他死了,方儒恐怕也不会放过阁下。”

丘富心头暗暗悚然,要是这神秘的世外高人真的找上门来,自己唯有尽力相拼,战死而已。他向公孙白三人拱手说:“多谢关心,更多谢黄大侠暗中相助,在下今后小心提防他们就是。”

小蛟儿说:“方儒武功极好,丘堂主不考虑暂时避开一下?”

丘富摇摇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避得一时,也避不了一世。姓方的真的找来,在下以死尽力相拼。再说,在下深受总堂主之恩和信任,也不能一走了事。”

小蛟儿愕异:“总堂主!?”

“江湖上人称神掌余羽余总堂主。”

小蛟儿“哦”了一声。甘凤凤在旁说:“你以为是湖广堂的总堂主么?这里已是江西啦!神风教在每处布政司的管辖下,都没有自己的一个总堂口,几乎跟官府平分秋色哩!所不同的,一个在朝,统管天下;一个在野,率领武林群雄。”

丘富说:“敝教怎敢率领武林群雄?”

甘凤凤说:“你不敢,可你们的教主可敢哩!”

丘富不出声了。公孙白说:“丘堂主鞭法精奇,武林少有,不知丘堂主与二十多年前的一代侠女刘如梅前辈是何关系?”

“那是在下恩师。”

公孙白略略一怔:“阁下是武林老前辈梅大女侠高徒?”

“在下有辱师门。”丘富叹声说。

公孙自己知其意,说:“丘堂主别介意,刚才在下不过取巧而侥幸得手,以真正的武功来说,在下不及丘堂主。”

“在下有自知之明,阁下刚才不但手下留情,面且只使出几成功力。”

“丘堂主与在下交锋,又何曾抖出全力应付呀?”

甘凤凤说:“我看你们谁也别客气了!丘堂主,你不再找这秀才讨回公道了么?”

丘富苦笑一下:“以你们的为人,在下已看出,事情的的起因,恐怕不在公孙大侠,而是在属下。”说时,不由目视身后出金八,问:“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金八吓得不敢出声。

“是不是你恃势凌人?”

公孙白说:“丘堂主,事情已过,就别再提了!”

小蛟儿见丘富不失为一个正直、刚烈、侠义道上的人物,心想:这么一个人,怎么投身到神风教去的?大约也是为端木一尊这魔头的药物所控制吧!心里不禁暗暗惋惜。他说:“是呵,丘堂主,过去的事过去了,别去提了!”他本想问丘富为什么参加神风教,但见有金八等人在场,就是问,恐怕他也不会说出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丘富似乎看出小蛟几有什么话要说的,便问:“黄大侠,是不是有话要问在下?”

“丘堂主,别这样称呼,我只是一个生意人,不是武林中人,扯不上侠不侠的。丘堂主以后千万别这么称呼。我也没什么话要说,望丘堂主今后小心提防姓方的寻来。”

“在下自当小心,三位要是没别的赐教,在下就此告别!”

“请!”

丘富本想请公孙白等人到南康府本堂接待一番,但见他们的神色似乎不想与神风教来往,尤其是小蛟儿,连真相也不愿露,就是相请,恐怕他们也不会去。心想,近两年来,神风教各地的堂口,也闹得太不像话了,也难怪一些侠义道上的人不愿与神风教人接近,好的是敬而远之,不好的,就直挑了神风教的堂口。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个红衣女魔,便闹得湖广、四川、贵州三处总堂手忙脚乱,不但副教主端木一尊亲自指挥追捕红衣女魔,似乎正教主黄岐士也出动了。湘西言家寨一事,不但惊震了整个神风教,也惊震了武林,神风教要不收敛,自行清理门户,将来引起众怒,恐怕就难以在武林中立足。丘富想到这里,又是深长地叹了—声,向公孙白、小蛟儿、甘凤凤一拱手,说了一句:“望我们后会有期。”便带着金八等人离开三叠泉瀑布。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眼前商人打扮的一对中年夫妇,就是神风教端木一尊在追踪的小蛟儿和红衣女魔,要是知道,他真不知如何处理。

两场惊心动魄的战斗一过,丘富带人离去,三叠泉瀑布下的山洞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公孙白说:“我们也走吧!”

甘凤凤问:“我们再到什么地方玩去?”

“我们先到海会寺、白鹿洞,然后再去庐山之南的秀峰走走。”

“那里好玩吗?”

“有人说,庐山之美在山南,山南之美在秀峰。秀峰不但山色秀美,满峰葱绿,还有两道瀑布高挂,飞流百丈,然后汇于青玉峡,是庐山又一奇景胜地,苏东坡称青玉峡为‘庐山绝胜第一’。当然得去看看了。”

“哎!庐山的奇景胜地真多!会不会是你胡乱编造出来的?”

公孙白笑道:“怎么是我胡乱编了?这可是苏东坡说的。”

“苏东坡又是什么人了?大概又是什么古老十八代的大死人吧?”

公孙白忍不住大笑:“你说对了!他正是宋朝一位有名的大诗人。”

“噢!你怎么尽搬这些死人的话来说!我们现在武林就没一个活人跑来这里留话?”

“有!”

“哦!?是谁?”

“一个惊震武林的侠女。”

“小魔女?她来过庐山?”

“魔女是魔女,但不是小。”“是谁?”

“红衣魔女!她目前就在庐山。”

甘凤凤“噗哧”笑起来:“我不跟你胡扯了!尽爱逗人。”

“我说得不对?”

“我才不会留什么胜地、奇景的话哩!我只会用剑留下剑痕来!”

“那比留言更别开生面。”

甘凤凤见小蛟儿在一边沉思不语,对她和公孙白的对话似乎充耳不闻,不由朝他“喂”了一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在想什么?”

小蛟儿说:“我在想丘富这个人。”

“你想他干吗?”

“我想他这么一个有正义感的人,怎么参加神风教了?会不会服了端本一尊的毒药,不得已而参加。”

“你想为他化解?”

小蛟儿点点头:“我能化解就好了!”

公孙白说:“我看他并没有服过什么毒药!以他的为人,就是服了毒,也不会受人威胁和控制。”

小蛟儿惊讶:“大哥!你怎看出他没有服过毒药?”

“愚兄在这方面有一定的经验,一个人有没有中过毒,不论中了什么毒,我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小蛟儿惊喜:“真的!?大哥,神风教的毒药,人服下去后,听说是看不出来的,大哥怎么看出来了?”

“凡是人服下了任何毒药,多多少少都有些症状,只不过不是内行的人,看不出来罢了。”

甘凤凤问:“那你很内行?”

公孙白笑曰:“很内行不敢称,不是愚兄夸口,就是四川陶家所下的不易为人察觉出来的毒,我也看得出来。”

小蛟儿大喜:“大哥,你有这门识别毒药的绝技,那太好了!”

公孙白苦笑:“一点也不好。”

小蛟儿愕然:“怎么不好?”

“愚兄虽然能看出,可不会化解,算好吗?”

“大哥能看出就算好了!”

“看出不会化解,有什么用?就像一个医生,看出了病症,不能去医治,你看好不好受?”

“大哥,化解的事,以后想办法,就怕看不出来。”

甘凤凤问公孙白:“你怎么说丘富是不会受人威胁和控制的?”

“甘姑娘,你还看不出丘富为人正直、刚烈,有一种士可杀而不可辱的凛然正气吗?要是他受人威胁,宁愿头可断而志不可屈,要是他知道自己中毒而为人控制,恐怕早巳自绝身亡,不会留在人间了。”

“他不担心自己的亲属受害?”

“我知道他是个孤儿,为崆峒派收养成人,至今仍无妻室儿女。独身一人,在江湖上闯荡,有硬汉铁塔之称。”

“那他怎么加入神风教的?”

“看来江西总堂主神掌余羽对他有过什么难忘之恩,余羽又邀请他加入,他不能不参加了!”

小蛟儿说:“不错,他刚才还说过,深受总堂主之恩和信任,不能一走了事。”

甘凤凤说:“别不是姓余的也是端木一尊严流的人,故意弄了什么花样,骗得这正直硬汉的信任。”

公孙白说:“这就很难说了,我们走吧!”

他们便沿着五老峰峡谷小道,往下走了不久,便到了海会寺。海会寺是一般的佛寺,没有什么可观赏的奇景。公孙白带小蛟儿、甘凤凤来这里,只是吃一餐饭而已。海会寺内都藏有元代书法家赵子昂的《妙法违花经》,这是一件珍品。公孙白很有兴趣欣赏,但小蛟儿和甘凤凤就不那么感兴趣了。

甘凤凤心想:乱七八糟的字,有什么好看啊!也看得那么津津有味?看来喝了墨水的人,身上总有那么一股的酸味。

公孙白身旁有位书生,不但看,更以手当笔,以空间当纸,学着赵子昂的字,一笔—画写起来,写得还那么全神贯注,不理会其他人怎么看。甘凤凤更好笑,这个书生,恐怕比公孙白喝的墨水更多,喝得神智、脑瓜全糊涂了,成了神经病。

甘凤凤问看得出神的公孙白:“喂!你还走不走的?不走,我们可走了!”

公孙白一笑:“好好!我们走。到白鹿洞书院去。”

“什么!?去白鹿洞书院?不是去白鹿洞么?去书院干什么?”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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