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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湘西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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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后,言少雨安排了一个极为上等的房间给他们居住,这是言家寨内院中的一处华贵上房,房中有房,内房睡人,外房可接见来访之客。这间华贵的上房,不但墙壁上挂有字画,就是家具,都是上等的酸枝木制成,与那湖连小筑的布局,风格迥然不同。

当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甘凤凤突然问小蛟儿:“你怎么不让言寨主与那姓袁的打起来?”

小蛟儿睁大眼睛问:“这好吗?”

“当然好啦!”

“凤凤,你怎么喜欢看人家流血的?”

“我看呀,他们不会流血,顶多姓袁的会给言寨主点了穴,活擒了过来。”

“凤凤,我不想言家寨为了我们而与神风教的人进一步结怨。”

“他们才不结怨哩!”

小蛟儿诧异问:“凤凤,你这是什么意思?”

甘凤凤叹了一口气说:“蛟哥,你不感到今天的事,有些古怪吗?”

“古怪!?怎么古怪了?”

甘凤凤又叹了一声说:“蛟哥,亏你还说是梵净山庄严格训练出来的人,说地贤夫人她们怎么严厉的训练了你,怎么还这般的粗心大意,不提防别人的暗算?难道地贤夫人连‘江湖阴险,人心莫测,奸诈百出,防不胜防’这几句话也没对你说过吗?”

“她,她说过了。”

“那你更应该捱打!”

其实小蛟儿不是不防,而是提高警惕,不论与人接近、交谈、饮酒、行走,都暗暗运气,移经转穴,防人突然出手,同时也暗暗注意自己四周的人的一些意外行动,只是不动声色而已。但他知道,不论怎么暗算自己的人,目的不是想取自己的性命,而是要活捉自己。所以他将警惕放在如何保护自己,不让别人活捉了去,以免遭到天圣老人不幸的悲剧。对其他以外的事,就不去多想。不去细微观察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不去思索别人心里想什么。

甘凤凤就不同了。甘家世世代代,一直在防备别人的暗算和偷袭,养成了她高度的警惕性,而且甘家的掌门人,大多都极富谋略心计,事先扫除了要加害于自己的人,因而不论在黑、白两道上,都与人结怨,在江湖上树立了不少的仇敌,所以不能不处处提防,事事小心,有时不择手段消灭仇敌,绝不手软心慈。甘凤凤在这么一个家族中长大,耳闻目见,熏陶极深,自然而然养成了她特殊的性格。在她未出道之前,对江湖上各种阴谋奸诈知道极多,也知道如何出击。出来行走江湖后,又经历了不少险恶风浪和生死的教训,使她增长知识,丰富了经验,日渐成熟了。能细微观察身边所发生的事和出现的人,分析思索别人所说的话。甘家有一条祖训,别先去相信任何人,所看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真的,通过平静的水面,应看到下面可怕的暗流。

可以说,小蛟儿和甘凤凤都有高度的警惕性。所不同的,小蛟儿只是如何自卫,甘凤凤不但自卫,更主动出击,不让人先向自己动手。

小蛟儿听甘凤凤这么说,皱了眉问,“你说,今天的事怎么古怪法?”

甘凤凤问:“你不感到言家这样的请客法太奇怪吗?”

“不错,是有点古怪。凤凤,但是江湖上的一些奇人异士,他们的行为,往往有时叫人不可以理解。像我师父三不医徐神仙,为了吃狗肉,宁愿给人打也不还手。”

“好!就算言家有这种怪异请客的行动,我们到了言家寨不久,怎么神风教的袁长老突然出现了,向他们要你?他怎么又知道你来这里?”

“凤凤,你不是说神风教遍布各地,耳目极多吗?说不定是沙湾镇上就有神风教的人,认出我来了。”

“是吗?你再想想,神风教登门索人,以言家寨的力量,能不能与神风教的人为敌?而且还为了你这个不相干的人。”

“凤凤,江湖上有不少侠肝义胆的人,为救人而不顾及自己的生死。”

“你认为言家父子是这样的人了?”

“你看不是吗?”

“你不感到言家对我们的热情太过分么?”

“哎!人家热情好客也错了?”

甘凤凤又微叹一下:“好!但愿我的看法想法都错了,你是对的。他们是热情好义的人。”

半晌,小蛟儿问:“他们不是这样,干吗要与神风教的人兵刃相见?”

“那是他们故意做给我们看的。”

小蛟儿愕然:“故意做给我们看?这又为什么?”

“使我们相信呀!对言家的人不再防备。”

“凤凤,他们要捉我们,何必费这么多心机?其实有很多机会,他们完全可以突然出手。”

“蛟哥,你全神戒备,随时警惕,他们突然下手能捉得了我们吗?”

“他们怎知道我全神戒备了?”

“是你告诉他们的呀!”

“我几时告诉他们了?”

“你时时都在告诉他们。”

“凤凤,你正经一点好不好!”

“我怎么不正经了?”

“我怎么时时告诉他们了?”

“蛟哥,你全神戒备的神情,都在你一双目光里表现了出来,任何一位武林高手,都看得出来,何况言家父子和那位姓袁的长老,江湖经验丰富,都是些老狐狸。的确,当你在大厅上出现和说话时,他们几次想突然向你出手,可是你一身真气护体,所站的位置又极为有利,他们只好放弃了!不敢贸然尝试。”

小蛟儿不禁又怔了半晌问:“凤凤,要是真的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

“要是你不想大开杀戒,最好是我们装着什么也不知道,静观其变。”

“我们不能在今夜里悄悄离开吗?”

“这样,你就准备要大开杀戒了!”

“我们悄悄地走,怎么要大开杀戒的?”

“我们能走得了吗?”

“怎么走不了?”

“他们将我们安排在这么个地方,就是防我们突然离开。不但外面有人巡更守夜,就是这个房间的四周墙壁,也异常的坚固,窗棂上的酸枝窗架,中间都暗藏了铁枝,房门也沉重得很,就像关人的牢房。”

小蛟儿大惊:“真的是这样?”

“你可以试试呀,不过,千万别弄出响声来。”

小蛟儿这才想起来了,甘凤凤在进入这间房时,四下暗暗打量,有时还摸摸窗棂。他不由起身去搬搬窗棂,果然坚硬得很;再看看房门,已给言少雨出去时顺手关上了,他轻轻拉拉试下,显然外面已上了暗锁,拉不开来,他问:“凤凤,你一进来,就注意到了?”

甘凤凤说:“我是观察了一会才注意的。”

“凤凤,你怎么不早说出来呢?”

“我早说出来,那不打草惊蛇了?再说,说出来也没有用,那个言公子完全可以说,安排我们住这么个坚固房间,是为了更好保护我们,提防神风教的。人在夜里暗算我们,这不堂堂正正吗?”

小蛟儿一想也是,怔住不能出声,

甘凤凤说:“最好我们装成什么也不知道,但愿言家父子真的像你所说,热情好义,安排我们住这么个地方,是为了我们的安全。”

凤凤这么一说,小蛟儿一颗紧张的心又松下来,说了一声:“凤凤,但愿人心没有这么的阴险。”

“是呀!人人像你这么心地仁厚,天下就太平多啦!”

“凤凤,今夜里我们怎么办?”

“睡呀!像什么也不知道,养足精神,准备应变。”

“睡!?”

“不睡干什么?你总不会坐等天明吧?”

“好!凤凤,你到内房里睡吧,我在这里伏案休息就行了。”

“唔!那也好,但我们千万别真的睡着了,以防意外。”

“凤凤,你放心,就算我睡着了,一有响动,我就会醒过来。”

“好啦!那我去睡啦!”

甘凤凤走进内房,正想上床和衣而睡,突然“轰”一声,一道铁栏从内房门顶落了下来,顿时将甘凤凤和小蛟儿分隔开了,等于将他们分别关在不同的牢房里,两人同时都怔住了,没想到这住房的内房和外室的门口,也有这么一个叫人看不出的机关。

小蛟儿大惊:“凤凤,你怎样了?”

“蛟哥,我没事。看来我们还是落入了他们的圈套了!想装不知也不行了。”

跟着,窗外有人得意地哈哈笑着说:“副教主,你看属下这个办法还可以吧?”

又有人笑道:“好,好!这个办法太好了!言老兄,你们父子祖孙三人,为本教立下了一大功。”

“属下怎敢居功?这都是副教主你策划安排的结果。”

“言老兄别过谦,以你的才干,我今后自会安排一个重要的职位给你。”

“那属下先叩谢副教主了。”

小蛟儿顿时听得呆若木鸡,半晌不能出声。他听出那副教主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心计莫测的端木一尊。原来言家寨也是神风教的人,凤凤说得不错,他们真的在演一场逼真的戏给自己看,骗得他相信了他们,江湖上真是奸诈百出,诡计多端,令人防不胜防,今后自己要多向凤凤学习呀。

不久,端木一尊的笑脸出现在窗外面了,在他的后面,是无常掌言寨主和他的儿子言少雨,还有一位是那袁长老。端木一尊摆出长者般的笑容对小蛟儿说:“贤世侄,没想到几年之后,我们叔侄又见面了。世侄,你越来越长得英俊潇洒了,我几乎认不出你来,要不是你黄文瑞叔叔曾经见过你,将你的面容告诉我,我一时真不敢相认。世侄,你身体好吗?”

“你,你现在想怎样?”

“嗨!世侄,别激动,为叔的没想什么,只想看看你罢了。”

小蛟儿在一阵激动后,便冷静下来,说:“你现在看见我啦!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世侄,你艺成下山,怎不回家看看你母亲?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你想不想知道你母亲现在怎么样了?”

小蛟儿急问:“我母亲怎样了?”

“世侄放心,她身体很好,只是日夜在惦记着你。现在,她已荣升为本教总坛的巡回大使啦,已不在湖广了。现在湖广堂的总堂主,将是这位言寨主。”

小蛟儿又怔住了:“那我母亲现在在哪里?”

“世侄,你想见你母亲,跟我去吧。”

“跟你去?”

“你母子一别八年多,你不想去看她?”

小蛟儿一咬牙说:“好!我跟你去。”

甘凤凤在内房着急起来:“你怎么信他的鬼话!千万别跟他去,他怎么会带你去见你母亲的,别又上当了。”

端木一尊微微一笑:“姑娘,要是我没看错,你就是那位挑了本教几处分堂口的红衣女吧?”

“你,你看出我了?”

“姑娘,虽然你化了装,但怎么也瞒不过武林人的一双眼睛,不但我看出,高老前辈和言寨主都看出来了。站娘,你太聪明了!你知道,一个人太聪明,往往会短命的。”

“是吗?我看你也太聪明了!大概也不会长命。”

端本一尊傲慢地说:“姑娘,你说这话,看来真不想长命了。”

小蛟儿突然吼道:“要是她伤了一条头发,那你们什么也别想得到,得到的是我的一具尸体。”

甘凤凤说:“蛟哥,应该说,是我们两具不会说话的尸体。”

端木一尊望了望甘凤凤,对小蛟儿说:“世侄,你很喜欢这姑娘?愿为她死?”

“是!”

端木一尊叹息了一下:“不错。这姑娘是长得很美,不过,本教中比她美的姑娘多得很,任你选,你何必为她而死?”

“我不管,总之你们不能伤害她。”

“好,好,我们不伤害她就是。”

“你想我跟你们走的话,就得先放了她。”

“这恐怕不行。”

“不行!你们就别想我会跟你们走。”

“世侄,你太激动了!这样吧,你先答应我两个条件,我便放了她。”

“我不是答应跟你走吗?”

“这个不算。”

“不算!?你还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

“第一,你先出手封了姑娘的穴位;第二,你也让我封了你的穴位。”

“那我不是不能动弹了?你反悔了不放她我怎么办?”

“世侄,我是堂堂神风教的副教主,出言如山,怎会反悔的?”

“不行,你先放她离开了言家寨再说。”小蛟儿心想:你出言如山?你说话当吹风,转眼就不认帐了,我还能再上你的当吗?

“世侄,你别想在为叔面前打什么歪主意,最好你照我的说话去做。其实,我答应放了她,已是看在你母亲面上了。你不答应,我还有其他的办法。那时,她真的走不了。”

“你用什么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断绝茶水和食物,让你们饿得浑身无力,站也站不起来,你们还不乖乖地让我摆布?至于其他的方法,不用我说,我想你也会知道。”

小蛟儿说:“你这么千方百计的想得到我,我想,你总不会想得到我这一具尸体吧?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怎么会让你死的?我只希望你成为我教的一名小长老。你真的不答应,没办法,你要死我只好让你死了,也胜过你活着与我教为敌。世侄,这一点你好好想清楚。现在我不急需你答应。今夜里你好好休息,冷静想想,明天我再来听你的答复。”

端木一尊富于攻心,不想逼小蛟儿太甚。他了解小蛟儿的性格:为了别人,他可将自己的生死完全置于度外。万一将小蛟儿逼得太甚了,弄得他横下—条心,以死相拼,反而弄巧成拙。小蛟儿死了,的确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他千方百计的要捉小蛟儿,主要目的,是想得到梵净山庄的武功绝学,尤其是他心中梦寐以求的“吸星大法”,他要达到的这一目的,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就是袁长老和言家父子也不知道。他们以为端木一尊要活捉小蛟儿,一是收为本教所用,收服不了,一杀了之。他们哪里知道端木一尊别有其图,想将小蛟儿带到—处绝密的地方,逼小蛟儿吐出梵净山庄的武功绝学来,然后再杀掉。他认为小蛟儿绝不会像天圣老人那么富于经验,只要软硬兼施,一定能逼小蛟儿吐出绝学来。何况他手中还有一张王牌,掌握了小蛟儿的母亲俏夜叉,不怕小蛟儿最后不说出来。所以他今夜里是适可而止,让小蛟儿好好想想。当然,今夜能逼得小蛟儿初步就范就最好,那么自己就连夜带走小蛟儿到那秘密的地方,以免夜长梦多。至于甘凤凤,就交由言家父子去处置。

他原来想在与小蛟儿谈话时,趁小蛟儿不防,突然出手封了小蛟儿的穴位,但他见小蛟儿全神戒备,担心万一出手不利,造成小蛟儿对自己更加不信任,更提高警惕,那反而不美,倒不如利用小蛟儿对甘凤凤的关心,让小蛟儿自己封了自己穴位,便万无一失了。

当端木一尊带人转身欲走时,小蛟儿突然叫道:“你慢点走。”

端木一尊微微一笑:“世侄,你想好了?”

小蛟儿心里骂道:谁是你的世侄了?世上有你这么一个世叔用卑鄙手段对付世侄的吗?但嘴里说:“你是不是真的放了她?”

“你不相信我,又有什么办法?”

“好!我相信你。”

端木一尊心中暗喜,心想:你终于初步就范了,便说:“世侄,你先封了那姑娘的穴,当然,只让她不能反抗,但可以行走就行了。”

小蛟儿转身对甘凤凤说:“凤凤,为了你能离开,我要先点你的云门穴了。”

甘凤凤急骂道:“你疯了?”

小蛟儿却骤然出手,隔空便点了甘凤凤的穴位。甘凤凤顿时上身不能动弹,恼怒得骂开来:“你这傻透了的傻瓜,怎么不早点死去?真想不到你爹娘生下这么个糊涂蛋来,害人累己……”

甘凤凤几乎将什么毒恶的话都骂出来了。小蛟儿苦笑了一下:“凤凤,别怪我,你骂吧,只要你能离开这里?我死了也愿意。”

“你这傻透了的傻瓜,你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单独活着出去吗?”

小蛟儿不理甘凤凤的毒骂了,转头对端木一尊说:“我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端木一尊见小蛟儿指力强劲,隔空就能准确无误的点了甘凤凤的穴位,先不说小蛟儿认穴之准,出手之快,单指劲的强劲,自已就比不上,万一这傻瓜横下一条心以死相拼,恐怕当今武林,没有几个人敢与他交锋了!端木一尊真是又惊又喜,说:“世侄放心,我一定放她平安离开言家寨,现在,你可以封自己的穴位了!”

甘凤凤在内室隔拦急喊道:“蛟哥,你千万不能这样!那是自寻死路。”

小蛟儿说:“凤凤,他不会不守诺言的。”说完,也出手点了自己的云门穴,双手就再也举不起来。端木一尊也在瞬息之间,在窗外突然出手,用隔空封穴的手法,一连封了小蛟儿身上的七八个要穴,小蛟儿顿时像木头一样,全身都不能动弹了!只能说话。小蛟儿惊怒地问:“你——”

端木一尊含笑说:“世侄,因为你一身的真气浑厚得举世罕见,我为了小心,不得不这样,这你放心,我绝不会伤害你。”

小蛟儿颓然地说:“我现在动也不能动了,你说过的话要算数,放凤凤走。”

“放,放!我怎么不放呵!”端木一尊转身对言三掌说,“打开房门,我们进去。”

袁长老这时忍不住的问:“教主,我们用迷魂百日睡将他们迷倒不更好?何必费这么多口舌和时间?”

端木一尊笑道:“袁长老,你恐怕不知道这小子有一身奇厚的真气,迷魂百日睡恐怕对他丝毫不起作用,说不定他体内的真气反震开来,迷倒的是你,而不是他。好了,我们进去吧。”

在言三掌命人打开沉重的房门时。甘凤凤在室内又骂了开来:“傻瓜,这下我们只有听任他们宰割了!你——”突然,她感到一股暗指劲山来,一下便震开了她被封的穴位,跟着耳中又听到小蛟儿用密音入耳之功说:“凤凤,你千万别乱动,仍装着穴位被封,我自有办法应付这几个阴险狡猾的野兽。”

甘凤凤这才又惊又喜,她哪里知道,小蛟儿练成了一身移经转穴的绝技,端木一尊根本不可能点中他的穴,他装成不能动弹的样子,完全是为了骗端木一尊他们将房门打开。

小蛟儿并不是一味心慈近乎愚蠢之人,应该说,他是一位相当聪明、机灵的人,要不,他就不善于说话了。他从小在江湖上经历过的风风雨雨,又经过地贤夫人八年的严格训练,知道怎么保护自己,反击敌人,只不过不像甘凤凤主动去寻找是非而已,处在防守之中,当然他更不愿去伤害别人。一旦到生死关头,他的聪明才智发挥起来,不但甘凤凤想不到,就连极富心计的端木一尊也想不到。就在他见到端木一尊,一阵慌乱过后,就很快的冷静下来,深藏在内心中的聪明才智便发挥出来,他装成毫无江湖经验,惊恐害怕,一心要急切救甘凤凤,就是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一步步引端木一尊这头老狐狸落入他设计的圈套中,这是小蛟儿第一次以智斗智在江湖上出现,他再也不是过去单纯、天真得近乎愚蠢的小蛟儿了,而是一个成熟的十八岁的小蛟儿,这是端木一尊怎么也想不到的。

端木一尊、言家父子和袁长老等人进来了,另外还跟进来两名言家寨的打手。端木一尊笑着对小蛟儿说:“世侄,真难为你了!不过,我还想挑断你一条经脉。”

小蛟儿故意惊怒道:“那,那我不残废吗?”

“世侄,因为你内力太深厚了,恐怕被封的几处穴位,不到半个时辰,你就可以震开。我要带你走那么远的路,不挑断你一条经脉,能放心吗?”

“那,那我怎么走路的?”

“我可以叫人抬你走呀!”端木一尊得意洋洋地说,“从此以后,你再也用不着在江湖上担惊受险了,我会安排一个最好,最舒服的地方给你住,要吃什么有什么,要穿什么有什么,要玩漂亮的姑娘也应有尽有,她们会陪你饮酒下棋,跳舞、弹琴、唱歌给你欣赏,让你过着王侯般的富豪日子,这不更好?”

“我什么都不要,我要你先放走凤凤。”

“你这么喜欢、关心凤姑娘,让她永远伴在你身边不好吗?再说,我现在放她离开言家寨,就很难保证她出寨后的安全了。”

“你要派人在寨外杀害她?”

“世侄,我怎么会呢?但她杀了本教不少的人,一些堂口的弟兄要找她寻仇雪恨,我就不能阻拦了!世侄,你想想,我总不能永远跟着她,保护她吧?”

“那,那你想怎样?”

“最好让我废了她一身武功,让她永远伴随你,这样,我也好向本教的弟兄有一个交代,同时,她也不会到处去杀人了。”

小蛟儿如流光逸电出手,闪电般的点了端木一尊身上的四五处大穴,跟着又扣住了言少雨手腕上的命穴,也令他不敢动弹,顺手把他抛给了隔栏的甘凤凤,说:“凤凤,你先制住他,叫他快令家人打开机关。”

甘凤凤隔栏伸手,一下扣住了言少雨的手腕的命脉,笑说:“言公子,你千万别挣扎呵,我出手是不知轻重的,稍一用劲,言家就断了一根香火啦!”

小蛟儿出手点穴,跃起扣人,把人抛给甘凤凤,这一连串行动快得不可思议,众人全惊震得呆如木鸡。端木一尊身上几处大穴,给小蛟儿强劲指力点得直透骨髓,宛如木偶呆在那里,动也不能动,他惊恐地问:“你,你没有给我点中了穴位?”

小蛟儿不愿使这狐狸知道自己会移经转穴之功,只是说:“你点中了,只是一下又给我冲了开来。”

“这不可能。“

袁长老、言三掌以及那两个打手在惊震中回醒过来。袁长老上前急以身护着端木一尊,言三掌却大吼一声,如一头饿虎般的扑向小蛟儿,双掌齐出,掌劲之风,如狂浪怒涛,平地掀起。小蛟儿身如幻影闪开。言三掌双掌之劲,一下将小蛟儿身后一套酸枝桌椅击得断裂成七八块飞起。

言三掌的僵尸掌功,虽然还没有达到像他父亲言震湘那么炉火纯青的境地,但也算武林一流的上乘高手。一般武林中人,极少能接得了他三掌,就算接得了他凶猛无比的刚劲之力,也受不了他掌劲中带阴气透骨的寒毒,身躯早僵冻得无力再战下去,所以才自号言三掌。就是说,他出手三次后就必取人性命,因而江湖上人又称无常掌。现在他见爱子受制,端木一尊又不能动弹,在惊恐怒急之下,出掌就是八九成功力,想一掌就击伤小蛟儿,迫使小蛟儿逼甘风凤放下自己的爱子。

言三掌第一掌拍空,第二掌又想拍出,小蛟儿已不容他出第二掌了,出手比他更快,只用三成的功力,一掌就将他拍飞,使言三掌撞在坚硬的墙壁上,然后再摔下来。

两个打手提刀扑来,小蛟儿竟迎着刀光而上,身似幻影,又穿过刀光,不知用什么手法,将两个打手抓起,全摔在地下。这真是不可思议的武功,袁长老看得更呆若木鸡,等到他想扶起端木一尊逃走时,小蛟儿大喝一声:“不准动!”一下又出现在房门口上。轻拍出一掌,掌风便将袁长老逼了回去,跟着又说:“你想死,不妨试试!”

小蛟儿拍飞言三掌,摔翻两个打手,逼回袁长老,也只是在一刹那之间完成。袁长老完全给小蛟儿威慑住了,吓得放下了端木一尊,不敢再动一动。

端木一尊更是震惊。尽管袁长老想给他拍开被封的穴位,但不知是小蛟儿点穴的手法怪异,还是内力太过奇厚,袁长老不论怎样也拍不开端木一尊被封的穴位。

这时,言少雨在甘凤凤的威胁之下,启动机关,放了甘凤凤出来。她一出来,就顺手点翻了言少雨。言三掌也慢慢靠着墙壁站起来,显然小蛟儿的那一掌已拍伤了他。至于那两个打手,仍然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环顾室内,能战的只有袁长老一人,而小蛟儿身边却多了个甘凤凤,形势对端木一尊极为不利。他勉强地笑了一下,对小蛟儿说:“世侄,好精湛的武功,可惜我不能与你一搏,比试高低。”

甘凤凤说:“我真不知你知不知道‘羞耻’两字是怎么写的,亏你‘世侄’两字还叫得出口,脸皮之厚,连城墙也不及。现在死到临头,还想一搏,你想搏什么了?比高低?”

“不搏,我死了也不甘心。”

“甘不甘心是你自己的事,关我们什么了?你不甘心,到阎王面前去诉说吧!”甘凤凤说完,“嗖”地一声,宝剑拔了出来,“说!你今夜里想怎么死法?”

袁长老以身拦着端木一尊,说:“慢着!”

甘凤凤扬扬眉问:“你想先死?”

“不!我是想说,姑娘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英雄好汉当然不屑杀一个无反抗能力的人。可惜我不是英雄,更不是好汉,专喜欢杀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人了!这样才不辛苦和费力。”

袁长老本想用激将法保护端木一尊,谁知甘凤凤根本不受激,反而弄得袁长老怔住了,问:“姑娘!你不是名门正派的人?”

“谁说我是名门正派中的人了?”甘凤凤突然一剑刺出,一下就刺伤了袁长老的右臂,袁长老负伤急向后跃开。甘凤凤问:“你怎么不以身护着端木一尊?干吗跳开了?”

袁长老怒问:“你怎么不打个招呼就动手伤人?”

“奇怪了!你们暗算我们,又怎么不打个招呼?”

袁长老一时语塞,感到碰上了一个最难缠的女子。甘凤凤又说:“对了!你自己封自己的穴位。”

“我为什么要自己封自己的穴位?”

“刚才你们不是叫我蛟哥自己封自己的穴位吗?干吗我不能叫你?”

“妖女,我跟你拼了!”袁长老亮出了自己的三节棍。三节棍,不是什么奇门兵器,但三节棍,既可长攻,也可近身搏斗。他虽然伤了右臂,只是皮肉之伤,没伤筋骨,他忍痛暗运内劲,一棍向甘凤凤扫来,呼呼生风,横腰扫打,甘凤凤出剑相接,“当”地一声,将三节棍挡了回去,跟着进招。这是点苍派盘龙十三招的一招“赤龙追日”,直刺袁长老。在袁长老闪避之后,甘凤凤又出一招,这又是武当剑派的一招“云断秦岭”的招式了!以后甘凤凤的剑招源源而出,尽是些奇招怪式,诡异无比,辛辣刁狠,一时是少林寺的达摩剑法,一时又变成了昆仑派的追魂剑法,弄得袁长老手忙脚乱,简直弄不清楚甘凤凤是哪一门派的弟子。幸而袁长老也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才接得了甘凤凤的奇招怪式。甘凤凤最后一声清啸,剑身合一,化为一道长虹,破空击出,袁长老一声惨叫,鲜血飞溅,人与棍都变成了两段,顿时剑光棍影全消,袁长老从右肩到左胁下,已为甘凤凤一剑削开。言家父子和端木一尊看得面色大变,小蛟儿也一时怔住了,问:“你杀了他?”

甘凤凤依然神颜飘逸,含笑地说:“我没有杀他呀!这是他自找的。”

小蛟儿知道她刁蛮的性格又来了,说:“凤凤,我们快走。”

“快走!?我们干吗要快走的?”

“凤凤,我听出言家寨的人,快要从四面八方赶到了。”

“走,我也要杀了这只老狐狸再走。”甘凤凤目视端木一尊,“现在轮到你了!”

端木一尊叹了一声:“姑娘,我死了不要紧,但你蛟哥哥的母亲,以后的惨状,我就不敢说了!”

这是端木一尊手中的一张王牌,这时起到了作用。小蛟儿一怔,“我母亲怎样了!”

“世侄,我死了!本教的人知道,他们能放过你母亲吗?那惨状我不敢说。”

甘凤凤说:“你在要胁我们吗?”

“姑娘,我说的是实情。”

“我杀了你,再将言家寨的人个杀了,又有谁知道?”

“姑娘,你怎么这般糊涂?难道言家寨没一个人能逃出去?”

小蛟儿说:“凤凤,你不能杀他。”

端木一尊说:“世侄,这就对了!你们要走,我可以保证你们平平安安的离开言家寨。”

甘凤凤扬眉问:“我要你保证?”

小蛟儿说:“凤凤,我们走吧。”

蓦然,门外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冷冷地说:“你们走得了吗?”

小蛟儿回身一望,只见月光之下,站着威严的湘西魔掌言震洲,再看看门外四周,远处火光冲天,人头攒动,一个个都手握强弓怒箭,支支都对准这座接待贵宾房的房门口和四周的窗户,的确是走不了。

甘凤凤人如流星,一下跃起,抓起了已负重伤的言三掌,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推到房门口说:“言老头子,你想你宝贝儿子不横死的,最好别乱动。”同时她又对小蛟儿说,“蛟哥,你快将端木一尊也抓过来。”

小蛟儿行动比甘凤凤更快,一下将端木一尊提了过来,双双摆在房门口上,说:“言老前辈,只要你下令众人撤走,我就不会杀了他们。”

言震湘怔住了,问:“你们想怎样?”

甘凤凤说:“我们不想怎样,只想你大开寨门,送我们出去。”

言三掌说:“爹!送他们出去吧。”

端木一尊也说:“言老寨主,让他们走了的好。”

言震湘说:“好!你们先将人放了,老朽送你们出寨。”

甘凤凤说:“你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子吗?我们要是先放了人,你还能送我们出寨门吗?”

“你们不先放人?”

“对不起,我们不会演戏。”

“演戏!?”

“你不是在那大厅上演过一出好戏吗?言老前辈,你想不想你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言震湘气得须抖眉竖:“老朽一向不受人威胁,你杀了他们,老朽要你们碎尸扬灰。”

甘凤凤说:“好呀!言老头子,我数一二三,你不答应,我们只好碎尸扬灰啦!”

言三掌急叫道:“爹!这姑娘说得出就做得出的,雨儿也给他点倒在里面了。”

言震湘一怔:“雨儿怎么样了?”

甘凤凤说:“放心,他在里面没有死,不过,一二三后,他就准死无疑了!何况我杀了他们,你也未必能捉到我们。”

言少雨在里面不能动,但能说话,这时也大叫道:“爷爷,你送他们走吧。”

言震湘怒得一跺脚:“我们言家寨的面子,全给你这两个不争气的畜生丢尽了!”他一挥手,“撤走!送他们出寨。”

甘凤凤说:“是嘛!丢面子总比丢掉脑袋的好!”

埋伏在四周的人,纷纷隐迟,只留下了言震湘、张总管和两位跟随。甘凤凤说:“言老头子,叫人带路呀!”

言震湘忍住怒火,朝张总管说:“你给他们带路。”

“是!老太爷。”张总管朝小蛟儿和甘凤凤说,“请两位跟老奴走。”

甘凤凤说:“张总管,你可小心了!你家寨主和神风教副头儿的生命,都在看你怎么带路了。”

“老奴知道,带错了,你们会杀了他们。”

“张总管不愧是个好总管家,很聪明。”

甘凤凤和小蛟儿提着端木一尊和言寨主,跟随张总管而去,甘凤凤在擦身而过言震湘身旁时说:“言老头子,你快进去先看看你的宝贝孙儿吧,别吹须瞪眼的,小心气坏了。”

言震湘威震湘西几十年,从来没有这样受人讥笑嘲讽过的,而嘲讽他的还是一个十多岁的黄毛丫头,真是将他气坏了!但自己的儿子和副教主都在他们手中,宝贝孙儿在里面也不知怎样,只有忍住气不出声。

张总管一直带他们走出寨门,说:“两位可以放人了吧?”

甘凤凤说:“你急什么的?应该送我们到沙湾镇上才是呀!沙湾镇离这里虽然只有半里地,但两旁都是树林,可不好走呵!要是有人在林子中放箭,我们怎么办?”

原来在出寨门时,小蛟儿已听出道路两旁树林中有人埋伏的气息声,轻轻吩咐凤凤注意,以防不测。所以甘凤凤才说出了这么的一段话。小蛟儿却一时没想到要将人押到沙湾镇上。

张总管一听,顿时目呆口哑,他何尝不知林中埋下了弓箭手,准备在他们放人走后,才放出发射讯号,看来这步棋又落空了。

甘凤凤盯着他问:“怎么!?你不愿意?你不愿送也行,我们只好带着他们到镇上了,万一他们之中有什么三长两短,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张总管一咬牙:“好,老奴送两位到镇子上,不过到了镇子,两位一定要放人。”

“你以为我们带着他们很轻松吗?走呀!”

张总管只好又带着他们到沙湾镇上,弄得在树林中埋伏的人干瞪眼。到了沙湾镇边,甘凤凤一手将言三掌推给了张总管,小蛟儿却对端木一尊说:“姓端木的,你听清楚了,要是我母亲有什么不测,我不但将你拍成肉酱,整个神风教,我也要发誓将它荡为平地。”说时,一掌拍在路边一块岩石上,顿时岩石变成无数的碎石,却不四处横飞,而是一块成半个人高的几百斤大石头,慢慢散开成了一堆碎沙石。这种刚中有柔的掌力,真是武林中少见的刚柔掌劲。武林中一掌能开碑裂石,只要有刚强深厚的内力之人,都可以做到。但要做到击碎而不飞溅,却极少人能达到了,这近乎骇人的摧心掌。令端木一尊等人看得不禁心头栗然。

小蛟儿为了母亲的安危,第一次说出了这种带威胁性的豪言壮语,亮出了这一手武功,与他平日为人的性格,判若两人。

小蛟儿又朝端木一尊说:“现在我暂时放过你,你可以走了!至于你身上被封的穴位,一时半刻之后,自会解开。我不全像你这般厚颜无耻,说过的话不算数。”说完,他对甘凤凤说,“凤凤,我们走。”

小蛟儿拉着甘凤凤的手,暗传真气,舒展超绝的轻功,一闪而逝,直奔南方的崇山。

半晌,端木一尊长叹一声:“此两人不除,将是我教的劲敌和心腹大害。”

言三掌默然无语。张总管却说:“是呵!不论武功和机敏过人之智,他们都胜别人一筹。”

张总管这一句话,更似针一般的刺痛了端木一尊的心。在黄板小镇上,端木一尊听到了黄文瑞和四川总堂主司马黑鹰败退回来的报告后,既惊又喜,急问:“你看到小蛟儿!?真的没有看错?”

黄文瑞说:“属下绝没看错,是他。几年不见,他不但长得一表人材,更加英俊,武功也比过去俊多了!”

这一下,又燃起了端木一尊要活捉小蛟儿,谋夺梵净山庄的武功绝学的邪火。小蛟儿在梵净山庄时,他曾几次计算失败,损兵折将,已经灰心了。现在他下山了,这个心慈得近乎愚蠢的傻小子,只要自己略一施计,还不是手到擒来?他一面飞鸽传书到言家寨,要他们注意小蛟儿和那红衣女子在湘西的出现,一面亲自带人朝深谷扑来。在深谷,他扑了空,小蛟儿和甘凤凤早已离开了。而第二天一早,他却接到了小蛟儿和甘凤风出现的好消息(原来小蛟儿和甘凤凤在山下村边上所碰上的那两个猎人,正是神风教的精明耳目,他们没认出小蛟儿,却认出了甘凤凤是女扮男装,便用飞鸽传书报告给端木一尊)。端木一尊立刻用飞鸽传书给言家寨,令他们用计将小蛟儿和甘凤风留下来,自己也带着人赶到言家寨……

当他所布下的天罗地网一步步收拢,小蛟儿已落在自己的手掌中,心里大喜,不料给小蛟儿一脚踹破了他精心策划的天罗地网,自己反而成了小蛟儿的阶下囚……

端木一尊自行走江湖以来,虽然经过不少的失败,但这一次,却是破天荒的栽了这么个大筋斗,而且还是栽在他以为是傻小子的手中,将他像捉鸡似的提来提去,不但在言家寨丢尽了面子,也在自己属下的面前出尽了丑,要是他手中没有一张王牌,恐怕连性命也丢掉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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