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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蛟儿拜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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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极好。不过,这孩子似乎有什么心事横在心上似的。”

“徐神仙,你知不知他是何人的孩子?”

“哦!?他是谁的孩子?”

“他是过去所谓湖南大侠马清和俏夜叉所生的儿子。”

徐神仙一听愕然了:“是他们的孩子?”

“是呀。”

徐神仙不由睁大眼睛望着小琴:“真的!?”

“噢!徐神仙,你以为我骗你吗?”

徐神仙一向知道小琴,从小就是一个老实的姑娘,不会故意哄骗自己的,不由连连说,“可惜,可惜!”

“徐神仙,你可惜什么呀!?”

“一个根基这么好的孩子,怎么是他们的孩子?”

“徐神仙,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你只能传这孩子医术,不能传他武功。”

徐神仙为难了,说:“小丫头,你大概还不知道吧?老衲的医术精湛之处,就是在内功的基础上,没有深厚的内功,就学不了老衲的医术,只能学些医治伤风感冒、接肢驳骨等小病小伤。”

“你就教他医治伤风感冒,接肢驳骨好了。”

“那不糟踏了这良质美玉般的人才?要是这样,他何必拜老衲为师?你叫他随便拜一个郎中学医不好?”

“徐神仙,你想怎么教他?你要是教会了他武功,他将来与武林人士为敌起来,你怎么办?到那时,你再废除他的武功恐怕迟了。”

徐神仙不出声了,他搔搔自己的光脑袋想了半晌后才说:“这样吧,我先在三年内不传他武功,只教他医术。要是在这三年内,老衲看出他心术不正,就打发他离开我好不好?”

“这样也好。徐神仙,那我把他交给你啦!你现在打算带他去哪里?”

“老衲准备去大巴山、巫山一带采药,就带他去大巴山、巫山吧,先让他认识各种草药和它们的特性。”

“哎!我们刚从大巴山来。”

“哦!?你们怎么从大巴山来的?那俏夜叉也在……”

小琴摇摇头,说出自己怎么路经大巴山,巧遇天山怪影以及怪影怎么将小蛟儿带出来的经过一一说了出来。

“原来这样,老衲还以为俏夜叉藏匿在大巴山的什么山谷里哩!我这次带小蛟儿,万一碰上了俏夜叉,她骂老衲拐带人口,老衲就有口难辩了。”

小琴一笑:“徐神仙,你怕俏夜叉么?”

“怕倒不怕,她真的赖老衲拐带人口,老衲可不好分辩呵!万一她将老衲扭送到官府中去,老衲恐怕就要蹲监房。”

徐神仙提醒了小琴,不由说:“徐神仙,俏夜叉不见了她这宝贝儿子,恐怕会派人四处打听。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看你还是给小蛟儿打扮另一副面目好。”

徐神仙说:“打扮什么好呢?对了,老衲就将他扮成一个小和尚好不好?”

小琴一怔:“你要他出家么?”

“噢!出家可得逢缘份,老衲看小蛟儿可没有这一缘份。只能打扮成一个小和尚,等到他医术学成了,仍然是俗人。”

“徐神仙,这一点你可得先要对他说明白才好,不然,他可能不愿跟随你,也不拜你为师。”

“当然,当然。丫头,这一点你先对他说,老衲还要回我那破庙里去拿一些东西,再来接小蛟儿。”

“徐神仙,那要多久?”

“老衲一会儿就回来了。”徐神仙说完,身形一闪,人已离开。小琴一个人只好先回船上。小蛟儿见她一个人回来,不见了老和尚,心里奇怪,问:“姐姐,那老和尚呢?他不愿收我做徒弟么?”

“兄弟,你愿不愿跟着他?”

“姐姐,你不是要我学医吗?”

“兄弟,你跟着他,先得把头发剃了。”

小蛟儿不出声了。

“兄弟,这不是要你出家当和尚,只是日后相随方便,等你学成了医,依然还可以将头发长起来。”

“姐姐,既然这样,我就剃光头吧。”

小琴不由一阵感动,说:“兄弟,你真太好了,以后有什么人欺负你,你也别与他们相争,告诉我,姐姐会为你出气的。”

小蛟儿心想:我以后去哪里找你呵!就是以后有人欺负我,我也忍一点,也不会去找你的。但他却说:“是的,姐姐。不过,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哦!?你怎知没人欺负你的?”

“姐姐,我什么事都忍让一点,何况又有徐神仙在一起,怎么会有人欺负我?”

“兄弟,你能这样,姐姐就放心了!可惜姐姐没有你这样一个亲弟弟,要是有该多好。”

“姐姐,我现在不算你的亲弟弟么?”

“兄弟,你认我做亲姐姐吗?”

“我心中早已认姐姐是亲姐姐啦!”

小琴喜得泪花流出:“弟弟,你认我为亲姐姐,可得拜我才算呵!”

“那我现在就拜姐姐啦!”小蛟儿说完,便跪在小琴跟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小琴一把拉了他起来,说:“弟弟,你心里认我就行啦,不一定要行大礼呵!”

船家在船尾看得莫明其妙,暗想:他们不是亲姐弟么?突然间,船头上又出现了一个鹑衣百结的脏老和尚,船家又是愕然,正想动问,小琴又叫了起来:“徐神仙,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徐神仙一笑:“你别逢人面前就叫我什么神仙的,你叫我三不医和尚好了。”

小琴笑了笑,对小蛟儿说:“弟弟,你上前拜见师父吧。”

小蛟儿便端端正正给徐神仙行了大礼,口里说:“师父,徒弟小蛟儿给你叩头啦!”

徐神仙哈哈大笑:“徒弟!快起来,你姐姐给你说清楚了没有?”

“姐姐说清楚了。”

“好,好,师父给你落发了!”

徐神仙叫小蛟儿坐下,从带来的背包中掏出一把剃刀来,一下剃去了小蛟儿的烦恼根,又从包袱中拿出一件袈裟,叫小蛟儿穿上。这么一来,小蛟儿一下变成了一个小和尚,就算是流云庄的人看见了,也一下认不出小蛟儿来。

小蛟儿变成了一个小和尚,船家更是看得惊讶万分,却又不敢动问。他久经风浪,知道武林中人的行为,往往叫人难以置信和莫明其妙。

徐神仙见小蛟儿穿好袈裟,打好了包袱,问:“徒弟,你还有什么话跟你姐姐说的?”

“没有了。”

“没有,我们就走吧。”

“是!师父。”小蛟儿背上包袱,对小琴说:“姐姐,我走了!”

“兄弟,你走吧,以后姐姐会去南华寺看你的。”

于是,小蛟儿便跟随徐神仙飘然上岸,往深山大峪,茂密森林的大巴山而去。

半年多来,徐神仙有意考验小蛟儿的为人,一直带着他在高山深峪、悬崖峭壁和遮天蔽日的森林中走动,看看这个孩子吃不吃得苦,耐不耐得劳,在面临危险时是畏缩不前,还是大胆地闯过去?初时,徐神仙还怕小蛟儿走不动,没走多远便坐下来休息,渐渐,他暗暗感到有些惊讶了,小蛟儿一直跟随在他身后,从来没听到他说过一声苦和叫过累的,而且脚力奇好。暗想:难道这孩子有天生的异质么?不知道苦和累的?徐神仙也像小琴一样,不知道小蛟儿已学到了天山派的内功法,每每坐下来休息时,便暗暗运气调息。后来徐神仙便一天走七八十里路程也不休息,看看小蛟儿受不受得住,可是小蛟儿还是一样,跟在他身后。徐神仙不叫休息,他也不休息。徐神仙愕然了,问:“小蛟儿,你不累吗?”

小蛟儿摇摇头:“师父,我不累。要是师父累了,就坐下休息吧,我去给师父找水喝好不好?”

一天走七八十里路,怎会累得了徐神仙的?别说七八十里,就是一天走七八百里,徐神仙也如闲庭信步一样,轻松得很。但他却惊讶小蛟儿只是一个十岁的孩子,竟有一般大人的体力和耐性,这不能不奇怪了。又问:“你真的不累?”

小蛟儿说:“师父年纪这么大,都不累,徒儿怎敢说累的?”

“嗨!师父走路走惯了,当然不会感到累的,你可不同呵!小蛟儿,你要感到累了,便出声,别考虑到师父。”

“好的,师父,我要是感到累了,就出声叫师父好了。”

以后两三天,徐神仙再不是一天走七八十里路,而是走一百多里的路了,而且走的不是什么平阳大道,尽是崎岖的山路和穿过没有路的森林和荆棘地带,也没听到小蛟儿说一声苦,叫停下来休息。徐神仙不由起了疑心,问:“小蛟儿,你以前学过武功吧?”

“没有呀!”

徐神仙看了看小蛟儿,从小蛟儿的手脚行动上,的确是没有学过武功,小蛟儿并没有说谎,但他从小蛟儿的一双蓝湛湛的目光中,却看出了小蛟儿的内力极好,又动疑地问:“小蛟儿,你跟师父说实话,你有没有学过内功?”

“没有呀!”

小蛟儿并不是在欺骗徐神仙,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内功,更不知道怪影教给他的那套吐纳法,竟是武林中最上乘的内功。

“真的没有!?”徐神仙一双敏锐的目光在打量着他。

小蛟儿茫然了:“师父,我真的没有呀!你不相信么?”小蛟儿又想了一下说,“师父,轻功算不算武功?”

“轻功当然算武功啦!”

小蛟儿—怔:“真的!?师父,那我学过。”

“哦!?谁教你的?”

“我妈妈。”

徐神仙又惊讶了,俏夜叉的轻功在武林中并不怎么有名,更不是上乘的轻功,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劲力出来?便问:“你学多久了?”

“我只学了几天。”

“什么!?你只学了几天?”徐神仙不相信,难道俏夜叉有一套特殊的传授方法么?不禁问,“你母亲怎么教你的?”

“她先在我腿上捆上一些小沙袋,叫我走路、跑步和上楼。”

徐神仙一听,又奇异了,这只不过是一般的学轻功的方法,没半点特殊,而且从小蛟儿的眼神中看出,这小孩子没有说谎话。他只奇异小蛟儿只学了几天的轻功,就有这么好的内力和脚劲。看来这孩子的确是学武的良质美玉。不禁问:“徒儿,你想不想我教你武功?”

小蛟儿摇摇头:“我不想。”

“哦!?你不想?”

小蛟儿心里想;我就是想学,你会教我吗?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小琴姐姐说学武不好。”

“学武怎么会不好的?”

“她说,学了武功,提心吊胆,日日夜夜在刀口上过日子,就算她不想找人,别人也会找她生事。”

“你姐姐只说对了一半,有一半却说得不对,可以说是说错了。”

“哦!?姐姐有哪—点说错了?”

“学了武功的人,只要自己不恃技凌人,不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武功,对人谦让有礼,能忍则忍,又会有谁去找他生事的?”

“受了别人无端端的欺负,也忍吗?”

“别人怎么会无端端的欺负你呢?”

“师父,小琴姐姐在香溪,就是有人无端端地欺负她。”

“谁欺负她了?”

“一个恶霸。”小蛟儿将香溪的事说了后,徐神仙—笑道:“要是我是你姐姐,首先我就不在大庭广众中抛头露面;第二,就是在,我也会戴上一块蒙面巾,不是没有人来生事了?”

小蛟儿一听,顿时怔注了。是呀!要是姐姐戴上一块蒙面巾,没人看见她生得怎样,那恶霸不是不来找麻烦了?小蛟儿感到徐神仙的话,与怪影、小琴姐姐以及自己的母亲、妹妹所说的,完全不同,又将小蛟儿的境界带上了更高的一层。能忍则忍,那不减少了许多麻烦?小蛟儿迟疑地问:“师父,见到恶人杀人,也不理么?”

“人命关天;怎能不理的?当然要理。”

“那不生事吗?”

“徒儿,这不同生事,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固然救人会出手,不一定要杀人,先是劝解,劝解不听,只给恶人惩治一下,叫他们以后不得作恶就行了。当然,首先自己要有很好的武功,没有武功,你想去救人也救不了,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小蛟儿不出声了,怔怔地望着徐神仙。徐神仙微笑地望着他:“你想不想学武功?”

半晌,小蛟儿仍然摇摇头,说:“师父,我还是不学的好。”

徐神仙愕然:“你怎么不学的?”

“师父,我不想令你为难。”

“怎么会令我为难的?”

“我怕小琴姐姐知道了,会骂你的。”

徐神仙一怔:“那丫头与我谈的话,你听到了么?”

“姐姐与师父的谈话,我没听到。但姐姐与怪影叔叔的谈话,我听到了。”

“你怨不怨恨小琴?”

“我怎么会怨恨小琴姐姐的?小琴姐姐也是为了我好,怕我学会了武功,为父母报仇,胡乱杀人。”

“你不想为父母报仇?”

“师父,一个儿子,怎么不为父母报仇的?要是我父亲无端端给人杀死了,我就是不会武功,也要报仇,不然,就对不起我父亲,也对不起我妈妈。”

“要是你父亲为恶,给人杀了呢?”

“这个——我父亲真的是恶人么?”

“你没听到你姐姐和怪影所说的话?”

“我只听到了一些,他们说我父亲是什么鹰犬的。”

“徒儿,为师说的话你相信不相信?”

“师父为人这么好,别人用树枝打你,你也不还手,我怎么不听的?又怎么不相信?”

“好,徒儿,我们坐下来,为师给你说一个武林中的故事。”

小蛟儿愕然,师父怎么说我父亲的事又不说了?要说个故事给我听的?他疑惑地问:“师父,你说什么故事?”

“徒儿,在二十几年前,武林中有一对极好的朋友,一个是有名气的侠士,一个却是开镖局的镖主。一次,镖主保了一批几万两银子的镖,在半路上被人劫了去,这伙劫镖之贼,杀死了保镖的七八个镖师夕也逼死了镖主。可是这伙贼人劫了镖银还不算,还要斩草除根,连夜将镖主一家大小全部杀死,只幸存一个小女孩,为一个路过的大夫救了去。”

小蛟儿睁大了眼睛:“那伙贼人这么心狠?怎么还要杀死镖主全家的?”

“这伙贼人怎不心狠?因为镖主已认出了其中一个贼人,尽管他在劫镖中用黑布蒙了面孔,镖主还是认出他来了。”

“这个贼人是谁?”

“就是镖主极好的朋友,那个在武林中颇有名气的侠士。他要是不斩草除根,他在武林中就无法立足了。”

小蛟儿听得血脉俱张:“这个贼怎么还称‘侠士’的?”

“徒儿,在江湖上,这样徒有虚名的假侠士的人不少,正所谓人心险恶,你以后在江湖上行医,要特别小心,千万别太过相信人了。”

“师父,徒儿记住了。”

“徒儿,你知不知道师父还有个绰号叫‘三不医’的?”

“三不医?”

“对,是三不医。第一,凡是抢劫杀人的人受了伤,为师不医;第二,凡是为报私仇或互相仇杀的人也不医;第三,没有狗肉招待我吃的也不医。所以人家叫为师三不医。”

小蛟儿不由笑了起来:“师父,怎么没有狗肉吃你也不医的?要是穷人家没狗肉,你看着人家死吗?”

徐神仙不由笑着:“穷人家当然没这一条,要是有钱人家,没狗肉为师就不医。”

小蛟儿只是笑笑,不出声。徐神仙摸摸自己的光头:“徒儿,我刚才说到哪里了?”

“你不是说没狗肉吃不医么?”

“嗨,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我说故事说到哪里了?”

“师父说那个所谓‘侠士’斩草除根。”

“对,对,你猜下,镖主幸存的那孙女怎样?”

“她怎样?”

“十多年来,她学得了一身极好的武功,下山为父母报仇,可是就不知道仇人是谁。”

“不是那个所谓侠士么?”

“你现在知道,可是她当时不知道呀!”

小蛟儿一颗心紧张起来:“那她不是会杀错了人?”

“的确,她险些将中州大侠杀错了!后来经过千方百计,才找到了真正杀她父母的大仇人,而报了一家人和父母之仇。徒儿,你知不知道那个所谓侠士是什么人?”

小蛟儿一怔:“他是什么人?”

“他就是你的父亲,号称湖南大侠马清。”

小蛟儿顿时整个人怔住了!半晌才问出这么一句:“真的!?”“真的!?”

“为师怎么会骗你?”

小蛟儿一颗心如万箭穿过,他一下大声吼叫起来:“师父!我不信,我父亲不会是这样一个人,你骗我!你骗我!”说完,他突然发狂的向前面狂奔,快要奔到一处悬崖时,眼看就要掉下去,蓦然,他感到一阵风起,自己身体平空飞起来,以后就完全不省人事。等到他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岩洞里,师父坐在一旁,慈祥地望着他:“可怜的孩子,你醒过来了!”

小蛟儿心里异常地难过:“师父,我不想做人了。”

“孩子,别难过。本来为师不想将这件事过早的告诉你,但感到你比别的孩子不同,你心地极好,也分得出善恶是非,何况这事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不如早点告诉你更好。”

“师父,我父亲真的是那样的人吗?”

“孩子,为师绝不骗你。这事,你以后问问你母亲,也可以向其他人打听。”

“师父,我父亲是那样的人,我怎有脸再去见人的?师父,你真正让我出家当和尚吧。”

“孩子,为师看出,你不是佛门中的人,再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父亲干此事时,你还没出世哩!与你毫无关系,你何必这样?听为师的话,鼓起勇气做人,我会将我一身的本事都传授给你,包括为师傲视武林的武功。”

小蛟儿不禁感动得眼泪盈眶。他感到除了自己的亲人外,只有徐神仙最信任自己和不歧视自己了。他爬起来咚咚地向徐神仙磕头。徐神仙愕然:“孩子,你怎样啦?”

小蛟儿说:“师父,你要是可怜徒儿,别教我武功,传我医学就行了。”

徐神仙奇异:“你不学我武功?”

“徒儿不愿师父为了我,令小琴姐姐责怪师父,更不愿师父受其他人的笑骂。”

徐神仙又是怔住了,想不到这个孩子,不但心地好,本质善良,宁愿屈了自己,也不愿累了别人。看来小琴这丫头和怪影,太伤了这孩子的一颗心,使这孩子心灵负担太重了。便说:“徒儿,既然这样,你就跟随为师学医,学武的事以后再说吧。”

“多谢师父。”

所以这半年多来,小蛟儿跟着徐神仙在大巴山的深峪高峰和森林中转,不但学会了识别各种珍贵的草药及其药性,也学会了在人身上三百六十处穴位上扎针。为了使小蛟儿有临床的经验,徐神仙更是破例地带着小蛟儿给深山大野中的一些山村人和猎人们看病。在以前,徐神仙是不屑医治这些病的,这些病,一般的乡村郎中就能医好,用不了徐神仙这样的神医。何况这些病人更没有请徐神仙吃狗肉哩。

初时,小蛟儿对徐神仙的医术还不怎么样,只感到自己师父虽然脏,但人好、心好,武功更好。怪影的武功他见过,小琴的武功他见过,而徐神仙的武功,似乎又将小蛟儿带到了武学中的另一个新天地里,徐神仙凌空一指,便可以将在三四丈远的毒蛇猛兽击昏跌倒,然后用衣袖一拂,说声:“孽畜,走开!”毒蛇猛兽便凭空飞起来,跌落到更远的地方。便再也不会动弹,也永远爬不起来。小蛟儿看得惊奇异常,这是什么武功?几乎不用同人交手,便将对手击倒了,他几乎相信师父会什么法术,而不是什么武功。其实徐神仙这些武功,只不过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中的功夫而已。手指凌空一指,一股暗劲从手指激射而出,这是少林寺的“拈花指”神功;衣袖轻轻一拂,便是佛门中的“袈裟伏魔功”。这两种武功,是武林中一等的上乘武功,没有奇厚的内劲,根本无法学到,可是对徐神仙来说,只不过是他的一般武功罢了。徐神仙的绝技,是震惊武林的“魔诃金刚指”神功,拈花指和袈裟伏魔功,对付武林中一等的上乘高手,不一定有效,因为对手完全可以用极佳的轻功闪开和用千斤坠的功夫屹立不动,使你击不昏也拂不动,甚至在刹那间反击。可是徐神仙的“魔诃金刚指”一施展,真是疾如流星,快如电闪,双指一挟而中,任你多高的武功也没有用。可惜小蛟儿不愿学武功,要是小蛟儿学了徐神仙这三种绝技,足可傲视武林群雄了。

再说小蛟儿只感到徐神仙人好、心好、武功好,可是在行医的过程中,小蛟儿更感到徐神仙的医术更好,甚至感到莫明其妙。因为徐神仙一看病人,便知道病人患的什么病,甚至十多年前留下体内的隐疾,也叫师父一眼就看出来,连病人都不知道自己有病。说到医治,更是手到病除,药到回春,有的病根本不用服药,徐神仙只在病人身上插下几支银针便好了。小蛟儿看得惊奇不已,难道师父真的是个活神仙么!先别说师父手中几支小小的银针,发挥了这么神奇的医治作用,单单是师父的一双眼睛,不论什么疾病都叫他一下就看出来了,也不用去问病人。在这一点上,小琴姐姐没有骗自己,自己的师父,的确是位神医,怪不得姐姐叫我好好跟师父学,以后会出人头地。要是说徐神仙将小蛟儿带到了一个武学的新天地,现在,徐神仙又将小蛟儿带到了小蛟儿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医学奇异新天地,引起了小蛟儿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小蛟儿问:“师父,你怎么一下就看出了病人患什么病的?”

“因为为师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

小蛟儿惊讶:“与众不同?”

“是呵!徒儿,你想不想学?”

“想!”

“徒儿,为师能有这么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是受过多少失败的痛苦,积累了几十年的经验才得来的。”

“师父,再长的时间,再大的痛苦徒弟也受得起,捱得下的。”

“好,好,你能这样,为师就高兴了。徒儿,作为一个郎中,首先要懂得‘望、闻、听、切、问’这五个字。望,就是先看病人的脸色和观察他的神态;闻,就是闻病人身上发出和他口中吐出来的气味,听,就是听病人说话的声音是弱还是强,切便是给病人切脉,最后才去问病人和他家人起病前的情形和经过。这样,才能准确诊出病人患什么病了,然后对症下药。”

“可是师父也没给病人切脉和问病人呀!”

“因为师看病看得多了,所以这五个字中,为师只要两个字就行了!”

“哦,哪,哪两个字?”

“就是‘望’和‘闻’两个字。不论病人患什么病,为师一望一闻便知道,其实为师不但有一双与众不同的眼睛,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鼻子哩!”

小蛟儿似有领悟地说:“原来是这样。”

“徒儿,你要知道,世上的任何一种本领,并不是轻易得到,更不是一蹴而至的,—定要经历辛辛苦苦,用自己心血和汗水滴成,想不劳而获是没有的,练武的人是这样,学医也是这样。”

小蛟儿点点头:“师父,我记住了,徒儿今后一定用心跟师父学。”

“徒儿,这只是看一般的疾病,至于有些人受到刀砍,剑伤……”徐神仙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不说了。

小蛟儿奇异问:“师父,你怎样啦?”

“没怎样。徒儿,你想医治刀砍剑伤,一定要先学会一种本领。”

“师父,什么本领?”

“封人穴位的本领。徒弟,人身上三百六十多处穴位你都记得了?”

“记得。”

“它们所在的经脉处也记得?”

“记得。”

“好!为师要考考你了,中府穴?”

“在手太阴肺经人身乳上的第三肋间。”

“不错!天枢穴?”

“是在阳明胃经肚脐旁二寸的地方。”

“百会穴?”

“在督脉人的头顶正中。”

“气海穴?”

“在督脉人体脐下一寸五分处。”

“章门穴?”

“在足厥阴肝经人体的第十一肋骨前端。”

徐神仙一连问了二十多个穴位,小蛟儿都一一准确无误地回答出来。徐神仙不由暗暗点头,看来这孩子不但天生异质,极有慧根,而且记忆力也强,加上他心地如此善良,这样美质良玉的人不培养,有负天生奇才了!便说:“徒儿,为师要传授你封穴的功夫了。你要好好记住,有些穴可以叫人昏迷不醒,有的穴令人狂笑不已,有的穴使人跪卧在地上不能动弹,有的穴又叫人不能说话,更有的穴可以令人终身残废或立取性命,所以你要封人穴位时,一定要慎重小心,不能点错了人的穴位。”

小蛟儿听得不禁心头悚然:“师父,这封穴的功夫与医治人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为师才传授给你。你看见一个人受了刀伤,大量流血,只有封了伤口四周的穴位,制止流血,才可以救人。徒儿,别以为封错了穴位才会伤人性命,就是用药用的不对,也同样会害人性命,所谓‘庸医杀人’,就是这个道理。因此你今后行医,不但封穴要慎重小心,就是用药也要慎重。”

“是,徒儿记住了。”

于是徐神仙先传授小蛟儿如何运气于手指中,接着言传身教如何出手封人穴位以及如何化解的手法。这封人穴位的功夫,不但是武林中制敌取胜的武功,更是徐神仙独门的一种武功,手法迅速,用劲与人不同,不是自己亲自化解,别人怎么也化解不了。徐神仙已在暗暗传授小蛟儿武功了。

徐神仙先用木头削成一个假人,叫小蛟儿在木头人身上封穴。两天后,徐神仙便用自己的身体,让小蛟儿封穴,说:“徒儿,你先点我的伏兔穴,看能不能点倒了我。”

小蛟儿犹豫:“师父,这行吗?”

“不怕,你尽管出手好了。”

“师父,那我出手啦!”

小蛟儿怕伤了师父,不敢用劲,只略略用力点了一下徐神仙的伏兔穴。徐神仙不由笑起来:“徒儿,你这样怎能封住为师的穴位?你给我搔痒还差不多。徒儿,用劲,要不,等你救人时,就可误了医治病人的伤势。”

“师父!我用劲啦!”

“用劲吧!别担心为师的。”

徐神仙以为小蛟儿没有学过内功,就算有天生的内劲,劲力也大不了多少,顶多只能令自己感到一些麻木而已,绝不会点倒自己的。怎知小蛟儿一出手,竟然将浑身具有深厚真气护体的徐神仙点倒了,徐神仙的惊讶神情,真是难以形容,就是连小蛟儿也惊住的,惊慌地问:“师父!你怎样了?痛吗?”

徐神仙坐在地上不能动弹,惊讶地说:“徒儿,你的内劲不错呵!出乎为师的意料之外了!好!好呵!”

徐神仙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半年多来,小蛟儿每夜临睡时,在床上或地上暗练怪影传给他的天山派独有的内功,内功日增,真气盈体,已具有武林中二流高手的内劲了。当然,作为武林中的二流高手,是怎么也点不倒徐神仙,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也不能点倒徐神仙,一来徐神仙没有运气护体;二来更不去闪避,反而以身相迎,所以给小蛟儿点倒了。小蛟儿慌忙用徐神仙教给他的化解方法,在徐神仙另一处穴位用力一拍,便解了徐神仙受封的穴位。

徐神仙从地上站起来,神情古怪地望着小蛟儿,暗想:这孩子是天生具有如此的内劲?还是服了什么灵丹异草而增强了功力?看来俏夜叉恐怕给这孩子服用了什么千年人参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这孩子不知道罢了!不然,一个十岁的孩子,怎么会具有武林高手一般的内劲?

小蛟儿仰面担心地问:“师父,你怪我吗?我真不该用这么大的劲。”

徐神仙笑着:“徒儿,为师怎么会怪你的?为师高兴还来不及哩!”

小蛟儿茫然地问:“师父,你怎么还感到高兴的?”

“你有这样的内劲,出乎为师的意料之外,为师怎不高兴?好,好,你今后完全可以学到为师的一身绝学了。”

徐神仙一生没收过一个好弟子,虽然收了一个叫阿牛的弟子,但这阿牛除了有惊人的神力外,人品也算不错,但没有慧根和悟性,怎么也学不到徐神仙精湛惊人的医术和上乘的武功。至于慕容子宁,虽然也曾跟过徐神仙学医,但徐神仙只教了他三个月,不能算是徐神仙的弟子。现在他收到小蛟儿,自己的衣钵有了传人,他怎能不高兴?

小蛟儿却蓦然想起司剑和小玉给怪影点倒的情景,不由愕然地问:“师父,这封穴手法,不是武功吗?”

“不错,它也是—种武功。”

“师父,那我不是学到了武功么?”

“徒儿,医术上的手法,往往同武功是分不开的,只不过用意不同,武林人士封人穴位,用意是在克敌制胜,而医术人士,却是用来治病救人,救死扶伤,这便是很大的不同。徒儿,其实世上任何一种功夫,都可以用来杀人或救人。

小蛟儿不明白了,问:“师父,渔夫也能杀人么?”

“为什么不能,一般来说,渔夫身上有三门功夫,会水性,会驾船,会撒网下钓,单是会水性这门功夫来说,他就可以将别人的船弄沉弄翻,甚至直接将人拖到水中淹死。”

小蛟儿听了半晌作声不得,想了想又问:“师父,读书人总不会杀人吧?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只会读书写字。”

“读书人要杀起人来,恐怕会杀得更多。”

小蛟儿惊异了:“他怎么会杀得更多的?”

“一个读书人,有舞文弄墨的功夫,他可以摘取功名,为官为吏。贪官污吏,那不知害死了多少人命,屈死了多少无辜的百姓?就算他不出仕为官,他那一支笔,可以代人写状词,包揽官司,颠倒黑白,栽赃嫁祸,断章取义,不是一样也在杀人么?而且往往害得人满门抄斩哩!这种文人,比杀人放火的强盗更可怕。”

小蛟儿不出声了,他似乎感到自己以前的想法完全错了。杀不杀人,完全在乎自己的存心,不在乎学什么功夫,这么一来,小蛟儿小小的心灵,又比以前成熟了一步。

徐神仙说:“徒儿,天不早了,我们走吧。”他们刚出林子不久,蓦然见一条大汉从前面而来,打量了他们师徒两人一眼,卜通一声,便跪在他们的脚下,咚咚地叩头。

叩头者何人,徐神仙愕然,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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