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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谢云殊前世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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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之外的郊野上, 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马车并不华贵,但又绝不会让人认为它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拉车的马高大矫健,气势雄壮却稳健, 一望而知必然是好马。

自边关战起那一日, 好马在民间就可望而不可得。及至荆狄破关,天圣帝仓皇南逃,更是连达官贵人家中, 也少有如此雄健的马了。

马车车身上蒙了一层薄灰, 似乎已经走过了极其漫长的路途。它在距离城门不远处停下, 拉车的马顿了顿蹄子, 有些顽皮地甩了甩尾巴。

风吹起车帘一角,隐约可以看见一抹白色。

马车上一共有三个人。

坐在车前赶车的是个面目平常的中年男人,扔进人堆里就很难再一眼将他认出来。他握着马鞭,有气无力地低着头,依稀可见手上厚厚的茧。

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青衣寻常, 看上去有了点年纪, 笑起来居然还有两点小小梨涡。可以看出, 这其实是个性格非常跳脱的人。

另一个坐在主位上, 白衣如雪,居然还戴着幂篱, 密密的纱将面容挡住。

这三人看上去并不十分出众, 但此时正值乱世, 盗匪并起, 命如草芥。带着马车和好马,一路平平稳稳走到这里,岂会是寻常人?

不知何时, 那白衣人挑帘而出,静静望着不远处巍峨的城墙。

这里曾经是齐朝京城,天下最繁华、最富贵、最美丽的一座城。

然而荆狄铁蹄之下,无论何等繁华都要被碾入尘土,化为飞灰。

如今的这座京城,远远望去,不复当年繁华气象,只余千疮百孔,就像一个油尽灯枯的八旬老人,从内而外透着腐朽的气息。

城门处守着两队荆狄狼骑,满面凶煞地挡住城门。有他们在,城外的流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蜷在城墙根下,无助恸哭。

荆狄狼骑凶名在外,传说他们热爱生饮人血、凶残非常。荆狄族人本就凶悍善战,妇孺皆能上阵杀敌,荆狄狼骑却要更凶猛十倍,他们有割人耳记功的旧例,一只耳朵象征一条刀下亡魂。

白衣人走到了城门前。

“锵啷”一声锐响,两杆长刀相交,黝黑的刀锋抵在白衣人身前,为首的荆狄狼骑嘶哑着声音道:“想死吗?”

之所以以凶残好杀著名的狼骑没有立刻将白衣人用长刀挑起来,是因为他手里举着一张纸。

那张纸所有人都很熟悉,毕竟不久之前,新任皇帝亲自下旨,将无数张相同的纸贴满了大街小巷。

“你们要找谢云殊。”白衣人缓缓将幂篱摘了下来,“我来了。”

天地间一片安静。

所有人盯着幂篱下那张堪称绝色的面容,几乎连大气都喘不过来。

当他摘下幂篱,露出脸来的时候,哪怕不曾见过他的人都能确定,这就是世间第一名士、天下第一美人谢云殊。

作为皇帝亲自下旨要找的人,谢云殊被恭恭敬敬请进了皇宫。

他今年已经年近不惑,实际上并不年轻了。即使再绝色的美人也顶不住时间的磨砺,终究会露出衰败之色。

谢云殊不是神仙,自然不会永葆十八岁的青春容色,然而他多年来隐逸自然,山为妻水为子,白衣如雪,眼神明亮,有一种超逸于尘世的气质。

他立在大殿之中,却仿佛立在青山碧水之间,举手投足,风姿尽显;顾盼之间,宛如谪仙。

“不愧是天下第一名士!”皇帝赞道。

谢云殊不卑不亢道:“谬赞了。”

天圣十六年五月,南朝天圣帝在行宫中暴亡。此后荆狄大军一路南下渡江,攻陷南方六州,自此南北一统。荆狄首领靳延自立为帝,称皇天上圣皇帝。

荆狄久居关外,哪怕给自己硬安了个汉姓,这位皇天上圣皇帝看上去也与中原人没有半分相似。虎背熊腰,须发茂密,一双利眼中带着令人心悸的寒光,一个人足足抵得上一个半谢云殊。

谢云殊不欲多言,拱手道:“在下此来,为的是请皇上践诺——皇上广贴招贤榜,言说只要在下来此,就放了裴氏族人,如今云殊千里前来,皇上放人的时机到了。”

——以中原望族的高傲,连景氏皇族都要被他们看低三分,怎么可能屈身效命于关外异族。是以靳延登基后,竟无一位齐朝旧臣愿为之效命。更有甚者,如惠宁乌氏、建南许氏,早在城破当日,合族投水殉国。

谢云殊乃天下第一名士,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前来新朝京城。若非襄州裴氏被压赴上京,皇帝又广贴招贤令,要将他逼出来,谢云殊根本不会千里至此。

“不急。”皇帝眼神一闪,“招贤令,招的是能为朕所用的贤才——谢卿,你如果愿意出仕为官,朕立刻就放了裴氏族人。”

谢云殊不软不硬地拒绝:“在下浪迹山水多年,无贤无德,恐怕不能担当大任。”

皇帝当然不肯罢休。

要谢云殊出来做官,本来也不是指望他能尽心辅佐荆狄。无非是看中了谢云殊的声名,他做了多年名士,仰慕者数不胜数。如果他能留在朝中为官,不但会让一部分仰慕者扭转决定,还能为已经心思浮动的人创造机会。

——毕竟率先投向新朝不是什么好名声,但如果天下第一名士已经屈身出仕新朝,那后来者承受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出仕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察觉谢云殊不易被打动之后,皇帝转了话题,“朕有一个小女儿,自幼精通中原典籍礼乐,对谢卿仰慕已久,不如谢卿见一见她?”

谢云殊感受到了一些不详的预感,他听过很多类似的话,几乎立刻就能意会到皇帝言下之意。但他已经接连拒绝皇帝数次,倘若再毫不留情地否定,恐怕会激怒这位传言中好杀凶厉的皇帝。

谢云殊缓缓道:“在下挂怀裴氏族人,皇上可否允许在下先与裴氏族人见一面。”

他没有直接否定皇帝的提议,这使得皇帝挑起的眉渐渐落下,神情似乎松动些许。

半晌,皇帝慢慢道:“可以——不过谢卿,探望裴氏之后,你需要给朕一个满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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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殊离去之后,皇帝负手站在原地。

“父王!”一个非常清脆娇嫩的声音响起,一道绯红身影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乌金。”皇帝的神色松散下来。

来者正是皇帝最小的女儿,方才他话中精通汉学的公主乌金。

小公主的眼睛很亮,有一点惊喜未散的回味:“父王,他真好看,我要他!”

与皇帝那口略显古怪的口音比起来,小公主的口音更加自然。她偏着头,向往道:“果然是能写出《江北赋》的人——父王,我要他做我的驸马!”

“如你所愿。”皇帝呵呵笑了起来,“我的乌金!”

牢狱从来都不是舒服的地方。谢云殊一路随着看守走进来,越往里,越潮湿黑暗。

他眉尖微蹙。

实际上,用看待监狱的眼光来看,这已经是条件很好的地方了。裴氏宁死不屈,皇帝既不愿让他们过的很痛快,又要留着他们引出谢云殊,所以才将他们安排在这里。

然而在谢云殊看来,这里从上到下没有一处地方适合落脚。越走,他的心就越沉。

看守在一处铁门前停住,从腰间解下钥匙,将铁门打开,对着谢云殊微微点头,示意他进去。

“端言!”

刚踏进铁门,谢云殊的目光就凝固住了,他失态地往前扑了一步,隔着钢铁的栅栏望向第一间囚室内的人。

那人头发散乱,形容萧索,身上的衣裳不知沾了血污还是泥灰,已经看不出本色。

“云殊?!”对方猛地起身,有铁链碰撞的声音自脚踝处传来。他的脚上套着一副铁锁,使得他走路都艰难沉重许多,“你怎么来了!”

这形容狼狈的男子,居然是顶级世家襄州裴氏家主,谢云殊的表兄裴端言!

声音惊动了黑暗中的其他囚室。慢慢地,临近几间囚室的栅栏上,都探出了一张张谢云殊熟悉的面容。

“云殊?”

“云殊,你怎么来了?”

“快走,京城不宜久留!”

“三姐,正则,松风……”谢云殊的目光一点点移过去,连嘴唇都在颤抖。

囚室内的男女,一个个形容狼狈,衣衫脏污。有的人已经消瘦到脸颊都深深凹陷下去,配上宽袍广袖,更像一根枯瘦的竹竿。

襄州裴氏,百年世家。钟鸣鼎食,清贵孤高。裴氏子弟,何曾有过如此狼狈的模样?

然而细看他们的眼睛,仍然能看出与一般囚犯的不同。能被全须全尾的关在这里的,无一不是最杰出、最负声名,与谢云殊关系最近的裴氏嫡系。换句话说,他们都是当世顶级世家教导出来的顶级人才。

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很明亮,仿佛有一团永不熄灭的火,在他们的眼中跳跃。牢狱之灾也好,悬在头顶的死亡利剑也罢,没有什么能浇灭他们眼底的火焰。

“离开这里。”裴端言的手探出栅栏,紧紧攥住了谢云殊的袖子,他的声音极其轻,却很坚定,“你不该来的,云殊。”

“我怎么能不来?”谢云殊平静地回视,“贪生避死,不是我所奉行的道。”

裴端言的唇角轻轻一动,像是想笑,那笑却凝固在唇角,露出一个滑稽的表情。

“妙妙死了,贞娘死了,小七死了,九弟死了,成言夫妻在外任上,遭遇荆狄,成言死于乱刀之下,他夫人董氏活生生被糟蹋死了,连几个孩子都没放过……”

眼泪从裴端言眼角落了下来,囚室内响起了女子的哀泣声。

“走吧。”裴端言道,“云殊,裴氏剩下的人,都在这里了,合族尽灭,我们已经没什么好活的了,也不准备活,但是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他知道谢云殊一定有办法离开,就像谢云殊有办法一路瞒过所有人的耳目,平安抵达京城。

谢云殊沉默了很久,慢慢摇了摇头。

“端言。”他平静道,“算上我。”

表兄弟二人隔着一道栅栏平静地对视,一瞬间彼此读懂了对方目光传达出的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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