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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敌友两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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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尚香的宅第气派极了。www.xiaoxiaocom.com

高高的院墙,深深的院落,铜钉铁板打造而成的大门看上去比城门还要牢固,而最抢眼的还是悬在门楣上的一方漆黑的横匾,上面刻的竟然是‘金府’两个斗大的金字。

在扬州,谁都知道孙太少是金八爷的女婿。金家是扬州的首富,金八爷是金家九弟兄中最精明的人。

据说金家的银子比江里的水还要多。田产辽阔得骑着快马从日出跑到日落都跑不到边。

他们为了保护这片家业,不得不聘请大批的保镖护院。但金八爷还是不放心,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将他最心爱的么女嫁给了‘五湖龙王’的大儿子孙尚香,并且还以五十条帆船和二十万两银子做交换条件,把孙大少爷从太湖接到了扬州。但孙太少是个野马型的人物,院墙再高,也挡不注他的腿,孙少奶奶再温柔,也收不住他的心,他依然跟在太湖时一样,经年浪荡江湖,绝少留在扬州。孙少奶奶当然很不开心,但金八爷却一点也不在乎,因为他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江湖味道比他那批保镖护院还重的女婿,而是那块黑白两道都不敢乱碰的招牌。

可是最近的孙大少却忽然变了,变得很少出远门,除了每天吃吃馆子听听戏之外,几乎都守在家中。

浪子回头金不换,何况孙少奶奶的肚子又一天比一天大,这是双喜临门的事,按理说她应该很高兴才对,奇怪的是事实刚好相反.不但她看起来好像比以往更不开心,甚至连金八爷也显得每天忧心忪忪,脸上找不出一丝喜悦之色。

沈玉门踏上‘金府’大门的石阶,一看到那两个斗大的金字,便已忍不住问道:“喂,孙尚香这小子究竟是不是入骜的?”秋海棠和紫丁香听得全都大吃一惊。

水仙急咳两声,道:“当然不是,‘五湖龙王’是个有头有脸的入,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叫自己的儿子改名换姓。”

秋海棠惶惶朝四下瞄了一眼,低声道:“你们是怎么了?这种话也能跑到人家大门口来讲,万一被孙大少听到了.那还得了!”

紫丁香也紧紧张张道:“是啊,那家伙表面看来大大方方。其实心胸狭窄得很,记得去年少爷只叫了他一声金大少,就气得他三天没有跟你说话,难道你忘了?”

水仙立刻道:“少爷当然没有忘记,所以他才故意旧话重提,就是想成心把他气出来……少爷你说是不是?”

沈玉门摇着头,道:“奇怪,我踩了他的痛脚,他才三天没有理我,而这次却无组无故的几个月没跟我连络……莫非他老婆真的落在青衣楼手上了?”

水仙道:“也只有这种原因,才可能把孙大少这种人制住。”秋海棠和紫丁香也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好像都同意这种看法。

沈玉门回首望了望,道:“无心道长呢?怎么还没有来?”

水仙道:“我看八成是进去找石总管了。”

沈玉门道:“你是说石宝山可能在里边?”

水仙道:“一定在里边。他既已发现里边有毛病,还会不进去看看么?”

沈玉门眉头忽然一皱,道:“小周进去这么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水仙道:“少爷放心,周师傅只不过是个送信的,就算里边已被青衣楼把持,他们也不可能为难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说到这里,忽然沉吟了一下,道:“除非他们想把少爷引进去!”

秋海棠忙道:“不错,这一招咱们还真得提防着点,说不定里边已经布置好了埋伏,正在等着咱们自投罗网呢!”

紫丁香立刻道:“要不要我先进去探探?”

沈玉门挥手道:“你先别忙。我且问你,你过去有没有进去过?”

紫丁香道:“进去过好多次了,里边的环境,我熟得很。”

沈玉门道:“好,那你就跟海棠两个偷偷换进去,先把孙少奶奶保护好再说!”紫丁香和秋海棠身形一闪,巴纵进了高墙。

水仙好像对沈玉门的安排十分满意,俏声道:‘我呢?”

沈玉门下巴朝大门一伸,道:“敲门!”

水仙毫不迟疑的用刀柄在厚厚的门板上砸了几下。

过了很久,里边才有人喝问道:“什么人?”

水仙道:“麻烦你通报大少一声,就说金陵的沈二公子到了。”

大门纹风不动,旁边的小门却呀然而开。只见一个满头灰发的老人提着灯笼朝外照了照,立刻恭身让到一劳,和和蔼蔼道:“果然是沈二公子驾到。快快请进,我们大少已候驾多时了。”

水仙微微怔了一下,很快便先窜了进去。等到沈玉门刚想踏入小门之际,但觉眼前刀光一闪,那提灯老人吭也没吭一声,便已横身栽倒在门内,手上的灯笼也在一边燃烧起来。

沈玉门骇然叫道:“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胡乱杀人?”

水仙将刀头在鞋底上一抹,悄然还入鞘中,道:“这家伙是青衣楼的杀手。”

沈玉门低头望着那人苍老而又扭曲的脸孔,半信半疑道:“你凭哪一点断定他是青衣楼的人?”

水仙道:“第一、孙家的人一向都称孙大少为姑老爷,第二、金陵的沈二公子无论到任何地方都走正门,他又不是不知道你的身分,哪里有以便门迎客之理……”

沈玉门截口道:“或许他是刚来的,不太懂得规矩。”

水仙突然抬脚往尸体持灯的手上一跺,只听嗤地一声轻响,灯杆上陡然弹出一截蓝汪汪的尖锥,足有一尺多长,而且一眼就可看出上面浸过毒。沈玉门不由自主朝后缩了一步,水仙冷笑道,“刚来的人,会使用这种歹毒的兵刃么?”

沈玉门楞了半晌,才把头一甩,大声道:“开正门!”

水仙急忙将两扇大门整个敞开来.好像只打开一扇都嫌不够威风。沈玉门整理一下衣襟,昂然阔步的走入院中。远处的正房还亮着灯,房门也没有关,却连一个人影都不见。

沈玉门边走边道:“金家不是养了很多人么?怎么连个迎客的都没有?”

水仙故意尖着嗓门道:“我看八成是都被青衣楼的人给制住了。”

沈玉门又提高声音道:“果真如此,孙尚香那家伙也未免太窝囊了。”

水仙道:“可不是吗?平日威风凛凛的孙大少.想不到竟落到这种地步!”

说话间,已走到院落的一半。沈玉门忽然停步道:“咱们这么闯进去总是不太好,你大声问问,看金家的人有没有死光!”

水仙噗嗤一笑,尚未开口,里边已传出了咳声。

紧跟着三个人影匆匆自房里拥出来。为首一名家人打扮的老者远远便已喊着道:“想不到二公子真的来了,我们姑老爷昨天晚上还在念着你呢!”

沈玉门低声道:“这回好像是真货。”

水仙轻哼一声,道:“后面那两个就靠不住了。”说着,抬手又抽出了刀,沈玉门急忙道:“眼睛放亮一点,可千万不能杀错人!”

水仙一面答应着,一面已快步迎了上去,娇滴滴道,“这位老管家好面熟呀!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那个老人家也边走边道:“当然见过,每次二公子来的时候.都是小老儿给各位开的门,姑娘莫非不记得了?”

水仙讶声道:“你说你就是门上的那位福老爹?”

那老人家笑哈哈道:“姑娘好记性,小老儿正是金福。”

水仙陡然停步喝道,“等一等……你们统统给我站住!”

那福老爹大感意外的缩住了脚,另外两名体形魁梧的大汉也同时停在他身后。

水仙语气变得十分生冷道:“你……真的是福老爹?”

福老爹强笑道:“小老儿跟二公子和姑娘又不是第一次会面,这还假得了么?”

水仙道:“那就怪了,你不是病得已经爬不起来了么?”

福老爹一怔.道:“谁说我病得爬不起来了?”

水仙道:“门上的那位大叔告诉我的。他说你受了风寒,老命朝夕不保,才由他替你迎门,可是我看你还硬朗的很嘛……你们究竟在搞什么鬼?”

福老爹傻住了,直到后面一名大汉推了他一下,他才咳了咳道:“那位……大哥说得不错,小老儿的确受了点风寒……而且也蛮严重的。”

水仙摇着头道:“不像嘛!”

福老爹忙道:“那是因为听说二公子和姑娘来了,心里一高兴,才勉强爬起来。其实我现在还在发烧,站娘不信摸摸我的头就知道了……”

他说着就想往前走。却被身后的那名大汉给拉住。

水仙倒是不客气,扬着手便一步一步凑上去,道:“我摸摸看。”

福老爹脚下虽没挪动,颈子却伸得很长,好像真得在等她去摸。站在福老爹后边那两名大汉,一个紧贴着他的背脊.一个相距也不满五步,四道目光紧紧张张的直盯着愈走愈近的水仙,一副如临大敌模样。水仙的神态却刚好相反,不但走起路来纤腰款摆.而且刀头也整个垂了下来,似乎连最后的一点防范也巳消失。沈玉门在远处望着那两名大汉充满敌意的眼神,还真有点替她担心。谁知就在她的手刚刚触到福老爹头门之际,那把锋锐的钢刀也同时自他胁间刺了进去。福老爹脸色大变,紧贴在他身后的那名大汉却突然狂吼一声。倒退两步,回手就想抓剑。而另外一名大汉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国事,水仙已探身欺到他近前。

那大汉大惊之下,慌忙亮出系在背上的鬼头刀,刀身刚刚离鞘,水仙的刀锋已从他颈间一抹而过,还没来得及出招,便已仰身栽倒当地。

先前那名大汉也几乎连同一时间倒了下去,先后只不过是刹那间的事,直到他伸腿咽下最后一口气。长剑才只抽出了一半.福老爹仍旧面色苍白的呆站在那里,直到水仙又转回来,他的身子才开始摇晃。

水仙一把将他扶住。道:“刚才没有伤到你老人家吧?”

福老爹低头瞧着胁下的刀口,颤声道:“你……你没有杀死我?”

水仙噗嗤一笑,道:“我怎么会杀死你老人家,我不过是在你老人家身上借个路罢了。”

福老爹指着刀口上的血迹,道:“那么这些血……是哪里来的?”

水仙道:“当然是站在你老人家后面那家伙的。”福老爹这才松了口气,两条腿也有了劲道。

沈玉门这时已赶过来,含怒瞪着水仙,道:“你这个丫头是怎么搞的,你想把这位老人家吓死么?”

水仙连忙笑道:“少爷放心。福老爹的胆子大得很,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吓着的。”

福老爹也干笑两声,道:“水仙站娘说得不错。如果小老儿没有几分胆量,当初也就不会被派到门上来了……”

说着,忽然回首朝毫无动静的正房瞄了一眼,一把抓住沈玉门的手臂,紧紧张张道,“二公子快请回吧,千万不能进去。”

沈玉门惊讶道:“为什么?”

福老爹嘎声道:“因为……姑老爷已跟往常不一样了。他身边忽然来了一批凶神,好像正在商量着如何对付你呢。”

沈玉门淡淡道:“不会吧?凭我跟你们姑老爷的交情,他怎么会出手对付我!”

福老爹急得连胡子都翘起来,刚想继续提出警告,但话到嘴边,却被一阵敞笑之声给挡了回去。敞笑声中,只见孙尚香已自正房飞快的迎了出来,边走嘴里还边嚷嚷着道:“当然不会,那是金福耳目失聪。错把我们商量如何接待你听成对付你了。”

说话间,人已越过水仙,冲到沈玉门跟前,陡然青光一闪,竟然挺剑直刺他的胸前,口中却依然笑吟吟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可急死我了!”

水仙大吃一惊,她做梦也没想到孙尚香竟会向他的好友突下杀手,想要挥刀搭救已来不及了。

但沈玉门却像早有防备,只不慌不忙的将身形一侧,同时短刀已“呛”的出鞘,刀锋顺势轻轻-带,已把孙尚香疾刺而来的长剑架住,脸上也接着微笑道:“你是人急,还是剑急?”

孙尚香道:“人也急,剑也急。”他一面说着,一面突然转身,又是一剑急刺而出。

沈玉门这次身子连动都没动,只猛将短刀一挥,便把长剑逼了回去,而这时水仙已飞扑而至,对准孙尚香的背脊就是一刀

孙尚香骇然闪开,喝道:“我跟你们少爷的事,要你来插什么手,让开!”水仙听得不禁一怔,急忙朝沈玉门望去,似乎在等他开口定夺。

沈玉门挥手道:“你只管在一旁看着。他这口破剑,我还应付得了。”

孙尚香闷哼一声,挺剑就刺,剑势又急又狠,看上去倒也威力十足。沈玉门初时只守不攻,直到几招过后,才逐渐有了攻势.一旁的水仙这才定下心,抱刀护在福老爹身穷,好像惟恐两人刀剑无限,误伤了这位老人家。转眼十几招过去了,沈玉门陡然招势一紧,一刀比一刀快速,只逼得孙尚香连连后退。

孙尚香剑式也随之一变,一边回剑抢攻,一边道:“这就是你新创出来的那套刀法?”

沈玉门无暇答话,只专心破解一招比一招凌厉的剑式,脚下也不免有些慌乱。

水仙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不慌不忙接道:“不错,但不知大少认为如何?”

孙尚香状极不屑道:“老实说,实在不怎么样,可比你们那套虎门十三式差远了……”

谁知话犹未了,陡闻“叮”的一声脆响,猛觉剑身一轻,手中的长剑已少了几寸。

孙尚香大吃一谅,急忙倒退几步,望着自己手上的断剑,叫道:“你……你怎么玩真的?”

沈玉门似乎也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水仙已抢着道:“大少别不知好歹,如果玩真的,断的恐怕就不是你那把破剑了。”孙尚香吭都没吭一声,牙齿一咬,仗着断剑重又攻了上来。

水仙急忙喊道:“少爷注意脚步,给他点厉害瞧瞧!”

沈玉门被她一说,脚步果然已不像先前那般慌乱,攻守间显然也轻松了不少。

孙尚香猛攻一陈.突然又是‘呛’的一声,不但长剑又少了一截,而且刀锋擦面闪过,连鼻子都差点被削下来。沈玉门不禁楞住了,他还真没想到这把短刀竟然如此管用。

孙尚香却连想都没想,一个倒翻已飘落在水仙身旁,急急道:“你们带来的人呢?”

水仙瞟着他那副狼狈模样,不禁吃吃笑道:“什么人?”

孙尚香道:“石宝山那批人。”

水汕道:“我们又不是来打架的,带那么多人干什么?”

孙尚香呆了呆,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这次只来了四个人?”

水仙点点头道:“是呀,我们少爷只想和大少聚聚,带着我们三个他已经嫌多了。”

孙尚香长叹道:“你们少爷头脑不清楚倒也罢了,怎么连你也如此糊涂?难道你没有发觉我这边的情况有变么?”

水仙道:“我发觉了,而且也警告过我们少爷,可是他就是不听,他说什么也不相信你会出卖他,你教我有什么办法!”

孙尚香气急败坏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到,有的时候我想不出卖他都不行?”

水仙道:“想到了,但我们少爷硬是不加理会,他认为被你卖掉他也认了,谁叫你是他的好朋友呢?”

孙尚香似乎整个泄了气,恨恨的朝着闷声不响的沈玉门道:“你以为你这是好朋友么?

你有没有想到这么一来,不但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甚至连你们沈家的一点希望。也整个断送在你的手上了!”

沈玉门一怔,道:“有这么严重么?”

孙尚香道:“比你想像的要严重多了。”

沈玉门不得不把目光转到水仙脸上,道:“这是怎么回事?”

水仙也一脸莫名奇妙的神情,道:“我也搞不清楚。好在大少已开了口,咱们还是等他说下去吧!”

孙尚香唉声叹气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好说?反正你们也回不去了,索性进去看看自然就明白了,何必再让我多费口舌。”说完,有气无力的把断剑随手往旁边一丢,回头就走。沈玉门根本想都没想,拔腿就追了上去。水仙虽然迟疑了一下,但已毫无选挥的余地,只有悄悄跟在沈玉门身后,边走边在四下张望,俏脸上充满了紧张之色。刚刚走进灯火通明的正厅,已有个人尖声嘶喊道:“二公子救命啊!”

那声音来自房梁上,一听就知道是先一步进来送信的厚皮小周,沈玉门没有抬头,因为他的目光已被一个人吸引住。厅中的陈设很考究,看上去也十分宽敞,但宽敞的厅堂中却只坐着一个人,一个文质彬彬的年轻人。那人年纪最多也不过二十出头,瘦瘦的脸型,薄薄的嘴唇,眉目间还带着股傲气凌人的味道。虽是秋凉天气,手上一柄折扇仍在不停的扇动,看上去斯斯文文,一点都不像是武林人物,倒很像哪家大户的读书子弟。

但水仙一见到他,脸色却是一变,急忙挡在沈玉门面前,横刀冷笑道:“我当是哪个把孙大少吓成这般模样,原来是尹舵主!”

那人淡淡道:“好说,好说。”

沈玉门忍不住低声问道:“这人是谁?”

水仙好像连头都不敢回,道:“‘阴司秀才’尹二毛。”

沈玉门听得眉头不禁一皱,他实在没想到一个体体面面的人,竟然取了这么一个不三不四的名字。尹二毛却丝毫不以为憾,面念微笑道:“沈兄真是贵人多忘,去年年底咱们还在‘大鸿连’见过一面,你怎么一下子就把小弟给忘丁?”

沈玉门一怔,道:“你说的可是杨善主持的那家‘大鸿运’?”

尹二毛道:“不错,正是那馆子,沈兄想起来了吧?”沈玉门摇头。孙尚香忙在一旁道:“玉门兄,你不要装了,你骗不过他的。尹舵主是青衣楼里有名的人精,否则陈总舵主也不会派他来坐镇苏州了。”

沈玉门的目光中忽地闪出一股愤怒之色,但他一瞧孙尚香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那股怒色马上消失了,只轻轻的叹了口气。

尹二毛陡然‘啪’地将手中的折扇一合,道:“孙兄说得对极了,在朋友面前,何必再装模作样!何况我是什么人,沈兄也应该清楚得很。我虽然很少跟你见面,但对你的一切知道得也不见得比孙兄少……”

说着,折扇远远朝沈玉门的短刀比了比,继续道:“就像你这次改用短家伙,我一点也不奇怪。试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到一年工夫就又拿起了刀,不论是长的还是短的,都难能可贵了,你说是不是?”他边说着还边摇头,显然全没把沈玉门的人和刀看在眼里。

沈玉门笑笑,什么话都没说。

水仙却寒着脸道:“尹舵主,你那把扇子最好是不要比来比去,你扇骨里只有两只毒签,万一不小心滑出一只来,对你的损失可就大了。”

尹二毛微微怔了一下。道:“水仙姑娘倒也名不虚传,果然有点眼光。”

水仙冷笑道:“我若连这点鬼门道都看不出来,还有什么资格陪着我们少爷行走江湖。”尹二毛哈哈一笑,手腕也猛地一抖,重又把折扇张了开来。

这时梁上的小周又喊道:“沈二公子,你别忘了,小的还在上面啊!”

沈玉门这才抬首朝上边瞄了一眼,只见小周正安安稳稳的骑在大梁上,这一来反倒放下心,道:“你先在上面坐坐,等我把下面的事解决之后,自会放你下来。”

小周急形于色道:“小的急着下去,也是想解决下面的事……不瞒二公子说,昨儿临睡多喝了几杯,实在有点憋不住了。”

沈玉门傻住了,一时还真不知是不是该马上把他弄下来。

水仙却已吃吃笑道:“周帅傅若是实在忍不住,只管往下溺,不过方向可要拿的准一点,千万不要撒在咱们自己人头上。”

小周迟迟疑疑道:“行么?”

水仙道:“为什么不行?你没看到连尹舵主都没有反对么?”

尹二毛的确一声没吭,但折扇却又一折折的在缓缓合拢,目光虽然没有离开水仙的脸,扇骨的顶端却刚好对着梁上的小周,

水仙俏脸陡然一沉,道:“尹舵主,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我们少爷刀法之快可是出了名的,我相信你也一定听人说起过。”

尹二毛又瞟了那柄短刀一眼,道:“金陵沈二公子的刀法是没话说,不过那是过去,现在怎么样就没人知道了。”

水仙轻哼一声,道:“当然没人知道,因为方才见识过他刀法的人,已经统统躺在外边了。”

尹二毛横眼瞪视着孙尚香,道:“外边究竟出了什么事?”

孙尚香惊惶失措道:“没什么,没什么……”

水仙不待他说下去。便截口道:“你问大少又有什么用?你没看到连他手中的剑都不见了么?”尹二毛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孙尚香急急喊道:“水仙,你能不能先闭上你的嘴,让你们少爷先跟尹舵主慢慢聊聊!”水仙果然不再出声。

沈玉门却叹了口气,道:“我是很想跟他慢慢聊聊,只可惜上面已有人等不及了。”

孙尚香即刻道:“好,我这就放他下来。”说着就想往梁上纵。

尹二毛疾声喝阻道:“且慢,我要先跟沈玉门把话说情楚。”

沈玉门道:“尹舵主有话快说,否则有人在你头上撒尿,你可不能怪我。”

尹二毛冷笑道:“孙大少难道没有警告过你们不能动我么?”

沈玉门还没有来得及开口,水仙又已抢着:“他是说过不能随便动你!还说要动的话,除非有把握一举把你杀死,”

孙尚香登时尖叫起来,道:“你这个丫头胡扯什么?我几时说过这种话?”

尹二毛摆手道:“你有没有说过这种话都无所谓,问题是你这个楼主还想不想做?”

沈玉门诧异道:“什么楼主?”

尹二毛一字一顿道:“青衣十四楼的楼主。”

沈玉门吃惊的呆望了孙尚香片刻,突然一揖到地道:“恭喜孙兄,你终于出人头地了。”

水仙也一副肃然起敬的佯子道:“难怪大少不肯再理我们,原来是身分不同了。”

孙尚香面红耳赤道:“我……我这么做也全是为了那个孩子。”

沈玉门忙道:“你不必解释,你的情况我很了解。那是你的第一个孩子,也可能是龙王的长孙,对你们孙家说来当然重要……”

孙尚香不持他说完,便已截口道:“你错了。那个孩子不是我们孙家的,是你们沈家的。”

沈玉门愕然道:“你说什么?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家的?”

孙尚香狠狠的呸了一口,叫道:“放屁!谁告诉你是我老婆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沈玉门莫名奇妙道:“不是你老婆肚子里的孩子,是哪个孩子。”

孙尚香停了停,才道:“是沈虎门当年留下来的孽种……汤老爷子是这么说的。”

此言一出,非但沈玉门大吃一惊,一旁的水仙也花容失色,一个失神,手里的钢刀都险些掉在地上。

孙尚香沉叹一声,又道:“当初我也不太相信。可是当我见到那个孩子之后,却不由得我不信。”

沈玉门怔怔道:“为什么?”

孙尚香道:“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像他们沈家的人家了。”

尹二毛也得意洋洋接道:“不错。那孩子不但长相极像沈家的人。连许多小动作都与沈兄有几分神似,你们想不认池只怕都很难。”

沈玉门恍然大悟道:“看样子,那个孩子莫非已经落在他们手上?”孙尚香黯然点头。

沈玉门道:“所以你才用‘四喜九子’把我骗过来?”孙尚香继续点头,还叹了口气。

沈玉门道:“现在我已经来了,你是准备就地解决!尼,还是把我交上去?”

孙尚香顿足道:“我原本以为你会多带一些人来,谁知你却只带了三个丫头。”说着,还狠狠的瞪了呆若木鸡的水仙一眼。

尹二毛突然环首四顾道:“咦!还有另外那两个丫头呢……”

话没说完,只觉得已有东西从头上撒下来,猛然飘身一闪,同时大喝一声,扇骨里的毒签已毫不迟疑的直向大梁上射去。

大梁上果然有个人应声而落,但落下来的却不是厚皮小周,而是醉得已经人事不知的无心道长。

沈玉门顿时松了口气,水仙也霍然惊醒,身形一晃,便已扑到尹二毛跟前,上去就是一刀。

孙尚香急忙冲了过去,护在尹二毛前面,嘶声喝道:“住手!那个孩子你们不想要了么?”

水仙不得不收刀退到沈玉门身旁,六神无主道:“少爷,你看咱们该怎么办?”

沈玉门苦笑道:“那就得看孙尚香了。”

孙尚香皱着眉头,吭也没吭一声。

尹二毛趁机大喊道:“来人哪!”

门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应声。

尹二毛大感意外,接连又喊了几声,依然不见一点回音。

躺在地上的无心道长却在这时翻身坐起,揉着眼睛道:“是不是有人在叫我?”

尹二毛骇然道:“这个老道是谁?”

孙尚香似乎生怕吓着他,在他身边轻轻道:“那是无心道长。”

尹二毛仍然不免吓了一跳,道:“什么?他就是武当的那个疯老道?”孙尚香点头,叹气。无心道长也连连点头道:“不错,贫道正是武当无心,尹舵主叫醒我,是否有什么后事需要贫道为你效劳的?”

尹二毛脸色整个变了,闪烁的目光也开始自洞开的窗户往外张望。

无心道长忽然醉态全失,身形一摆,便已坐上了窗沿,眼眯眯的望着尹二毛道:“你在找什么?”

尹二毛惊慌倒退两步,道:“我的人呢?是不是被你吃掉了?”

无心道长嗤嗤笑道:“我老人家虽不忌口,却从来不吃活人。你那群人,都是被石宝山和金家的那批保镖护院给联手干掉了。,,

尹二毛惊叫道:“什么?石宝山也来了?”

无心道长点头不迭道:“那是理所当然的事。沈老二既已到此,石宝山还会不跟来护驾么……”说到这里,突然将目光转到孙尚香脸上,道:“哦!我差点忘了,方才动手的还有你那批手下。你那群人看起来虽然窝窝囊囊,手脚却利落得很,杀人的手法可高明极了。”

尹二毛不由又往后缩了缩,扇骨朝着孙尚香一指,道:“孙兄,你……你……”

孙尚香若无其事的把他的折扇往旁边一拨,道:“你不要听那疯子胡说八道,赶快跟我到里边去!”说完,拖着尹二毛的膀子就往里走,尹二毛紧抓着那柄折扇,边走边回头,好像生怕有人从背后偷袭”

眼看着两人已接近通往后进的厅门,孙尚香突然顺手在最后一张方桌下一探,手中已多了一柄匕首,但见寒光一晃,巴首已齐根没入了尹二毛的后心。

惨叫一声,尹二毛吃力地转回头,死盯着孙尚香毫无表情的脸孔,道:“姓孙的,想不到你这么快就反了……”

孙尚香冷冷道:“这只怪你少不更事。你也不想想,我孙大少是出卖朋友的人么?”

尹二毛颤声道:“可是……你莫忘了,你曾在萧楼主面前发过重誓……”

孙尚香截口道:“我是发过重誓,而且我也按照誓言把沈玉门引来了,但我的誓言里却没有包括不准杀你!”

‘嗤’的一声,扇骨里的另一只毒签也已射出,颤颤巍巍的钉在了桌脚上,尹二毛的身子也笔直的朝后倒去,两只死鱼般的眼睛里充满了警异之色,似乎至死都不相信孙尚香竟敢向他下手。

水仙忍不住兴奋叫道:“孙大少果然够朋友,我们少爷总算没有看错你!”

无心道长一旁冷笑道:“什么够朋友!他不过是在水上待久了,比一般人会见风转舵罢了。”

孙尚香根本就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又走到一张桌子旁边,从下面摸出一柄长剑,道:

“玉门兄,快,咱们先赶到汤家再说。”

沈玉门道:“赶到汤家去干什么?”

孙尚香道:“去拿你交换那个孩子,那个孩子还在萧锦堂手上。”

沈玉门道:“你是说‘断魂枪’萧锦堂正在汤老爷子家里等着我?”

孙尚香道:“不错,汤家早就倒过去了。萧锦堂已经在汤家等了你几个月了。”

沈玉门道:“就等着你把我骗来交给他?”

孙尚香道:“我当然不是真的要把你交给他,我只是想跟你联手把他除掉,然后再设法把那个孩子营救出来而已。”

沈玉门道:“你一再提起那个孩子,你能不能说得清楚一点,那个孩子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孙尚香道:“这还用说,当然是从汤大姑娘肚子里生出来的。”

沈玉门道:“你的意思是说孩子是汤大姑娘生的,播种者却是沈虎门/”

孙尚香道:“没错。”

沈玉门道:“错了,据我所知,汤大姑娘过世已经好多年了。”

孙尚香道:“没错。没错。你莫忘了,虎门兄过世也好多年了,但那孩子却没有死,如今已经七八岁了。”

沈玉门道:“那么这些年来,那个孩子是由哪个在抚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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