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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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瞬有两道光线从地斜起, 照亮巨大的横幅,横幅正中的led屏幕霍然亮起。
闻落行的黑白速写跃然屏幕之上,刻意加过视频效果,微微泛黄, 有遗像那个味道了。
“遗像”左侧是:[恭喜舒悦窈小公主脱离苦海。]
右侧是:[祝愿闻落行死人渣分手快乐。]
这条路非主干道, 过路行人和车辆稀少,过路小猫三两只惊讶地驻足掏出手机拍照。
出殡的场面多了, 这么大得还是头一遭呢。
闻落行立在医院门口, 仰头看着马路正对面的一切, 单手抄兜,紧抿唇线, 一言不发。
大约是怕闻落行动手的原因,林故若没有安排人上来送大捧菊花的环节。
顾意安排的摄影师双机位录制, 就差怼脸拍神情了。
闻落行没有神情, 狭长的眼睛半敛, 眸底是潭无波的死水。
他这三天里都没打理过自己,不是淋雨即是病重。
比生理性疼痛更难捱的是心痛如绞, 过往对舒悦窈做错的每件事都像是一把刀三|棱刀,斜插入心脏,顺着凹槽往外放血。
面色苍白如纸,脸侧冒出成片的青茬, 嘴唇被自己咬破过几处, 唇色不均。
定制衬衫松垮的套在闻落行身上, 从第三颗才开始扣好,露出凹凸有致的锁骨,揣起的那只手裹着层层纱布,而外露的那只手背上是成片的乌青与针孔。
曲楚拎着东西站在他两步之外, 看着闻落行的身影,恍惚间已经认不出他了。
印象里的这人永远张狂桀骜,但这几天每次见他,都是副颓然浑噩的模样。
他那颗不可一世的头仿佛已经低了很久很久,笔挺的脊柱也摇摇欲折。
但舒悦窈并不是想他低头,其实闻落行就算低头也没有任何用处。
别人已经走向高出,而你人在原地低头又有什么用处呢?
还不如跪下,祈求对方施舍的低头看上你一眼。
晚风鼓起闻落行的单衣,刺骨的凉,他活动自如的右手摸了两下兜,没能找到烟。
唢呐震耳,横幅戳心。
闻落行用力攥紧左手,伤口再次崩开,痛感令他终于找到片刻清醒。
血渗了出来,浸染层层纱布,黏腻一片。
“窈窈究竟是有多难过,才会这样讨厌我呢?”
“只是这样我就觉得很痛了,那窈窈以前该有多痛呢?”
“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我明明是最希望她能幸福的啊。”
“为什么这些年步步错,事事都与所愿相违。”
闻落行的头很疼,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小锤一眼敲在耳侧,最后他又听见了父亲的声音,震耳欲聋,“总有一天你会爱上谁,沦为欲.望的奴隶,清楚明白爱是这世上最扭曲的诅咒,它的存在会让你变得不再像你自己。”
而这一次,他再也无法绝望却坚定地回答,“我不会的。”
没人能在爱人上比他还要失败了,曾经鄙夷父亲与母亲的爱情,但父亲从未让母亲伤心委屈过。
挣扎了数年,最后竟然还没有父辈们做得好。
大半人生都被自我否定掉,生平最想护在怀里的人被自己伤透了心,希望自己消失算了。
闻落行喉结滚动,胸腔剧烈起伏,牙齿摩擦的声音由骨传导轰鸣。
浑身的血液逆流冲撞,视线模糊不清。
他踉跄了下,差点儿栽倒。
曲楚眼疾手快的拉住他,怒呵,“你他妈想死回家自杀啊!”
闻落行终于从无尽梦魇里勉强脱出,他扶着曲楚的手背站稳,嘶声道,“抱歉,你带烟了吗?”
曲楚沉默地把整盒拍给他,闻落行点头,冲着道路对面的灵车走了过去。
唢呐曲早吹完,工作人员们没干过活人生意,脸上都有些许尴尬,见“未亡人”朝着自己走过来,下意识的端起防御的姿态。
曲楚倒是没多担心,闻落行大病初愈,能打个屁,对方几个壮年也不是吃素的,出了事扭头就能再送进医院,问题很小。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所有人大跌眼镜,闻落行站定在几个给他“送葬”的工作人员面前,谦卑恭敬地给人递烟,沉声讲,“祝福我都收到了,辛苦大家走这一趟,但很抱歉,我今晚有急事要处理,这个灵车我现在实在坐不了。”
“啊?”灵车青年惊恐万状,揉着耳朵看向刚以斗地主建立深厚友情的竖幅青年,满脸写着“我听错了?”四个大字。
竖幅青年表情扭曲,接过烟往两位同伴手里塞,僵硬寒暄道,“不用谢,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曲楚把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推回原位,第一件事就是低头翻手机里的病例,好家伙,这闻落行多半是脑子烧傻了吧。
他滑了两行,就成功找到了想要的解释。
[轻微脑震荡,临床表现为恶心呕吐,暂时性意识模糊,已排除脑补损伤血压较低,未见失忆症状,不知有否逆行性遗忘症状。]
完犊子了,闻落行这基本上都是昏迷不醒中,醒得时候受了一万点刺激,谁知道特么的失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