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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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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不及多想了,要是象大小姐一样用箭,我怕一箭射不死,反而伤了你。”什么方法能最快捷有效的解除她的危机,他就会用什么方法,完全没有想到要考虑自己的处境。只要她安全,即使要了他的命那又如何?

颜紫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扶在他的肩上,她俏脸绯红,转过身去。

刚才的那一刻,她以为他就要葬身于虎口了,那种瞬间窒息的感觉令她几乎要晕厥过去,从来没有哪一个人在她心里占有过这么重的分量。

仿佛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其实却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

*********

“少爷,你怎么了?伤成这个样子?”还未等南宫麟进门,小武就惊骇地大呼小叫起来。

“吵什么吵?我还没有死呢。”南宫麟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个小武难道就不能学稳重一点?老是这么大惊小怪的,叫人受不了。

“只不过是打个猎嘛,也会受伤?真是奇怪。”小武仍然不服气地嗫嚅着,想他家少爷,就是千军万马当前,也能全身而退,却不料会被小小猛兽所伤,当真是奇哉怪也。

“你能不能不要再叫了,只不过是擦破了点皮,你给我快点睡觉去!”南宫麟只好拿出少爷的架势来威吓他。

“睡觉?哦!对啦!”小武拍拍脑门,这一声睡觉提醒了他,他这么晚还没睡就是想等南宫麟回来,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呢?他忙从袖子里掏出一封折叠成一个小圆筒的信来,递给南宫麟。

凭着纸张的质地,信笺的折法,南宫麟一眼就看出这是麒麟楼的急件。

平时,他就不怎么呆在麒麟楼里,也没有人会管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这是第一次,他接到麒麟楼的信笺,直觉地,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忙接过信纸,急不及待地将之展开,映入眼帘的居然是父亲那遒劲挺拔的字迹。

他更加惊异了。自从母亲病后,父亲已经不太管麒麟楼的事物,这一次居然会给自己飞鸽传书,看来事情颇为严重。

他敛摄心神,一字一句看下去:

吾儿亲启:

母病危,速归。

父字

短短的几行字令他的心情一刹时由高峰跌入谷底。

俗语说:父母在,不远游。

可是,他居然会在母亲卧病在床的这段期间流连在外,迟迟不归,他真是愧对南宫家的列祖列宗。

他抹干在眼眶中转动的泪水,收起信笺,短促地命令道:“小武,我们走!”

“走?去哪?”

“回家。”不等小武有所反应,南宫麟已经一脚踏出房门。

“可是,少爷,我们还没有收拾行李呢?”小武急得团团乱转,怎么说走就走?一点防备也没有,他怎么来得及去向莺儿姑娘辞行?可是,眼看着倔强的少爷已经走出好远,他又不得不快点跟过去。

气喘吁吁地跑进少爷身边,他才担心地问道:“纵海帮戒备如此森严,我们怎么走呢?”

“这几天我已经观察过了,在葫芦口向下插入海里的豁口里藏有一条小船,可能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吧,正好可以给我们借用一下。”南宫麟阴沉着一张俊脸。如果不是母亲的病情有所变化,父亲一定不会这么急着召他回去吧?一时之间,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麒麟楼。

*********

谴走莺儿之后,颜紫绢怎么也睡不着,望着窗外如水的月光,她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南宫麟两次舍身为己的情景在眼前历历而过,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只听他说是擦破了皮,可她也没有好好审视。到底要不要紧呢?他擦了药没有?伤口疼不疼?有没有吃晚饭?

这些问题一遍遍在她脑海中翻涌,她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牵挂不已。

算了,还是不要想了,与其在这里牵肠挂肚,不如亲自去瞧瞧。

她咬一咬牙,翻身下床。随手披了一件披风,取了药酒,出了“绢水阁”向南宫麟所居的后院走去。

刚走过芙蓉池,远远的,借着月亮的清辉,她看见南宫麟和小武的身影一前一口向葫芦颈而去。

葫芦颈是出岛的必经之地,这么晚了,他们去那里做什么?

她疑惑地跟在他们身后。

难道,他们果真是来纵海帮卧底的奸细?

这一想法令她有如置身冰窖之中,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凉。

她看着他们走到葫芦颈了,前面就是纵海帮所设的关卡。

南宫麟一手将小武挟在掖下,展开踏雪无痕的轻功,象离弦的箭一样的从守卫眼前飞掠而过。

四名守卫只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他们大喝道:“什么人?”

颜紫绢苦笑,凭小麟那么高深的武功,自己跟了他这么久他都没有觉察,可见,他的精神力气都集中在闯关这一点上。

而且,看他的架势,今日即使拼了性命也要闯出去,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如果不是内应卧底,怎么会如此之急?

她感觉到自己的一颗心已碎着片片碎片,拼凑不起。有苦涩的泪水顺着她的眼角缓缓滑落,跌在风中。

他为什么要骗她?为什么?

这几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一一在她心头漫卷而过,难道,他所有的情意都是虚假的?难道他对她的好都只是他探取情报的手段?

如今,他就这样舍她而去,一点也不怜惜。

她不寒而栗。

这是一个多么阴沉的人?

蓦地,指尖传来一阵剧痛,她惶然低下头来,原来是用力过猛,她的手捏碎了药酒瓶子,碎片扎进指尖,黄色的液体随着鲜红的血流下来,滴落在尘土之上。

十指连心,可是,肉体的疼痛还远远敌不过心灵的痛楚。

她只愿这是一场梦,永远不要醒来,或是能在梦醒之后就此死去,也好过日日受这份羞耻的折磨。

是羞耻,她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人呢?爱上他英俊的外貌,爱上他的花言巧语,爱上他一切一切虚假的所作所为。

事实却原来是这样的,这叫她情何以堪?

怔忪之间,忽听得尖锐的哨声响起,守卫指着南宫麟逃走的方向高声叫道:“逃到那里去了,我们快追!”

她一怔,本能地现出身来:“不要追!”

众人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月光下凄迷的二小姐。

她长裙及地,长发披肩,宛如流云一般的面庞罩着一层绝望的哀容。可是,她那双幽怨的眼睛里却包含着深如海水的情感,智慧与包容。

大家都震撼在她的绝世丽容里。

“二小姐,我们刚刚看见有黑影从这里闪过,现在应该到了海边,可是,他如果想抢船逃走,我们应该还是有时间阻止的。”队长上前一步禀报道。

“我看见一只野兔受了伤,刚给它包扎完伤口,它就跑没影了,想是从这里跑过去了。”颜紫绢随口说道,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谎。

众守卫一听,齐齐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刚才怎么会是人影呢?哪有那么快嘛,原来是只兔子。”

“是啊,大家辛苦了,都回去睡吧。”紫绢勉强笑一笑,回过头来,心头一片落寞。

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拿不起又放不下,这不象平素的自己。

她放过了他,是的,就这么放弃了吧。

放弃也好,她以后就不会这样患得患失了。

女子无才便是德,信佛的人说,喜欢诗书的女子是有点孽缘的,那么,他是她的孽?还是她的缘?

********

“爹,小麟和小武两个人不见了。”晨起的时候,颜紫绢就看见姐姐紫绡到处在找他们。一个时辰之后,这惊天的消息终于报到了父亲面前。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颜千岭喝了一口参茶,漫不经心地问。他太明白这个女儿了,一点点小事都要咋呼得惊天动地。

“不见了就是不见了嘛,我在岛上四处都找过了,就是没有看见他们两个人的踪影。您说奇怪不奇怪?”颜紫绡颇不服气地撅着嘴巴。昨天打猎输给了小麟,她好不容易又想起了新鲜玩意儿,想约他一起赛船,可是,她到处找了个遍,就是找不着他的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他是飞天啦?

在她的眼里,决不认为小麟能逃出海去,所以,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不在岛上,总以为他还藏在什么地方呢。

听了女儿的话,颜千岭猛地抬起头来,眸中精光暴射,他沉声喝道:“给我传守卫队长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队长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厅来,气急败坏地禀报道:“报告帮主,葫芦口的小船不见了。”

“砰”地一声,颜千岭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他倏地站起来,指着守卫队长厉声喝问:“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些饭桶都干什么去了?”

“报——报——报告帮主,昨天晚上,小人——小人们确曾看见有黑影一闪而过,本想追去看个究竟,可是——可是——二小姐说不用追了,刚才跑过去的是一只野兔。所以——所以——”队长期期艾艾难以自圆。

“荒谬!野兔?她凭什么说是野兔?”颜千岭扭曲的脸被怒火所填满,他猛地将冷峻的目光调转到紫绡身上,“你去把紫绢给我叫来。”

颜紫绡瑟缩一下,转身跑出大厅。

“姐姐,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一直站在门外的颜紫绢叹息着轻启朱唇,该来的就让它都来吧!反正现在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是重要的了。

自从知道南宫麟背叛了他,私自逃走之后,她的一颗心已如死水微澜。

可是,她仍然放走了他,连她自己也不能原谅自己。

如果南宫麟是天鹰社的奸细,凭他对纵海帮的了解,天鹰社要想一举攻进纵海帮腹地,实在是太容易了。

到那个时候,真正的奸细便是自己,是她放走了他,是她背叛了纵海帮。

可是,如果要她重新选择一次,她相信自己还是会这么做的。

哪怕是被骗,哪怕是受伤,她也曾真真切切的爱过一次,一生只要一次,这就足够了。

现在,她要接受的是纵海帮上上下下的审判。

“你没事吗?”颜紫绡看着妹妹苍白的脸,担忧地问。

“我没事。”颜紫绢轻盈地笑了,笑容里居然带着一抹舒缓的释然,映着灿烂的朝阳,她那绝世的仪容顿时变得流光溢彩。

颜千岭望着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她曾经是他的骄傲,她聪明,娟秀,一如他的亡妻。他一直认为这性格各异的一双女儿是上天给予他最大的恩赐,可是,如今,他那乖巧懂事的女儿呢?他那体贴娇柔的女儿呢?哪里去了?她居然会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而背叛整个纵海帮!背叛她生于斯长于斯的家园,这叫他如何不痛心?

他别过头去,不忍再看,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话说?”

“我没有话说,一切都是我的错!”颜紫绢低垂螓首,如瀑的黑发散落下来,遮住了她秀美绝伦的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好!敢作敢为,不愧是我颜千岭的女儿。但,任何人犯了错,在我纵海帮里都应该一视同仁。队长,你把她给我关进地牢。”

地牢?颜紫绡悚然一惊。

纵海帮的地牢位于地面以下十多米深处,海水沁上来,成为名副其实的水牢。任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起潮气的侵蚀,更何况是娇柔的紫绢?这不是要置她于死地吗?她紧张地看着紫绢,希望她能向父亲低头,求求父亲。也许,事情尚有转圜的余地。

谁知,颜紫绢却只是抬起头来,迎上父亲那双威严的眼睛,淡然一笑:“爹,女儿去了。”

颜千岭紧抿嘴唇,不发一言。内忧外患,亲人背离,令这个曾经叱咤一时的枭雄一下子苍老了十年。

“爹——”颜紫绡跺了跺脚,无奈地瞅瞅父亲,又瞅瞅妹妹,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呢?全都怪她,是自己带那个男人上纵海帮的,都是她的错。

“不要再多说了,队长,还不带紫绢下去?”颜千岭摆摆手,结束了所有的话题。

一屋子的人怔怔地看着他离去,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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