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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陇东八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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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山。www.maxreader.net

古称东岳、为中土五大名山之一,山高千寻,上多秦汉古刹,前人曾有登泰山而小天下之语。可见此山之高拔雄伟了。

正值深秋,天气不着瑟人的凉意,尤其是在绝顶的日观峰。

对着苍茫的云海,幻迷流烂的霞光,在那铸有“日观峰”三个浑宏大宇的千年石碑之旁,有一个身穿宝蓝长衫的修长身影,他正迎着凛冽的山风,卓然挺立不动。

山风拂起他的衣角,拂乱他整齐的头发,同样的,也吹拂着他荡起丝丝悉怀的心湖。

那俊美挺逸的面庞上,飘浮着雾一般的惆怅,眼眶中,含蕴著迷朦的泪光。

日观峰是高耸的,雄伟的,象征着豁达,高远;但是,又何尝不显示着深邃与沉郁?!……

今天是他吴湖,叩别恩师,行道江湖的日子。在别人来,今天仍旧与其他的日子一样的平淡而无异,但是,在吴湘十余年的生命中,目前却是他最为黯然神伤的时候!

不是么?那“一步一回首,三步九断肠”的离愁别绪,总是最难令人消受的啊!

霞彩诡异的变幻着,仿佛映出一位老人慈祥和蔼而多皱的面孔,是的,这就是他的恩师,在十年漫长的岁月中,曾以醇存的爱滋润着这赤子枯竭的生命源泉的恩师。

“十年,这是个多么久远的日子啊!……”他叹息一声。

于是,在呼啸的山风中,在迷漫的云雾里,这隐隐散发着超然气质的青年,宛如又看到幼时牧牛的那片草地,草地忽然消失了,代替的是满天寒星在睁着无情的眼睛发出冷笑,在无数声尖锐的冷笑中,草地上的牛群杳然!多么令人惊惧与惶恐啊,牛群在他倦积入梦中失散了,而他那时尚是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苦笑在吴湘唇角浮起,他摇摇头:“我那时好像觉得一切都麻木了,可怜的父母,他们在柳吴村中抵是贫苦的农人,那有力量去偿还村中大户的这些牛群呢?”

云海又弥合了,有些乌沉,那好似矗立放夜中的山石,又像鬼气森森的浓密森林。忽然,云雾滚滚急散又聚,像似一群咆哮而来的野狼!

“是的!那是一群野狼,在我哭喊着四处寻找牛群时候,碰见那一群生性凶狠张牙舞爪的野狼,多可怕啊!那点点森绿的目光,和低沉震耳的嚎叫……。幸而有一处崖下的石块救了我……该是恩师救了我,不是他及时赶到,将那些残暴的畜牲骗走,我仍是不能活着出来……后来,恩师收下我,带我到泰山后顶的齐云坪,养凡洞,传授我一身以前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技艺与学识。恩师所习真是浩如瀚海,他什么都知道,是那么多,那么博,那么深远……料不到那样简陋的浮心洞,却给予了我今生永远享用不尽的财富……”

山风吹拂得更加寒瑟了,吴湘紧了紧衣襟,依恋的向周遭环视“离开柳吴村十年了,不知那里的变化可大?唉,那古庙的钟声了,老树的斜影,塔顶的残铃……。魂索梦系的白发爹娘,更不知还是否认得我这不孝的儿子?”

暮蔼浮沉,前情似攀,像很远,又似在眼前。泰山后顶,齐云坪的云雾依然,吴湘痴痴遥望,但是阴的密云封固的万壑层山之外,又能望到些什么呢?

一声声韵,从望月顶旁的玉皇阁飘然而出,随风悠扬,传及群恋。

吴湘心头一震,猛然回头,向着熟悉的,带着凄凉意味的四思万物,看一眼,再看一眼,怀着满脸孺慕依恋之色,飞身向泰山南麓疾纵而去。

泰安城,是山东省垣济南的屏障,也是在省垣南部距离济南最近的大城市。

从日观峰到泰安城北门外的岱宗坊,足有五十里,如果在乎常人走来,尤其是走山路,总要大半天或者是一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而吴湘这位青年侠士,不过仅抵用了一半时辰,他已经步进了泰安城。

已是黄昏,街上家家明灯高悬,商铺林立,行人熙来攘往,摩肩擦踵。

吴湘原是个乡间的放牛孩子,再留居深山苦学十年,朝夕所处的是一个人一个老人;日日所见的,是古松翠相和一眼看不到边的层山森林,再有,那就是足下的流泉,空中的飞鸟,和天上的白云了。突然间今他接触到这五光十色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花花世界,真是目不暇接,一切都感觉到新奇无比,这确是他枯寂生活,一次绝大的转变啊!

吴湘沿着大小街道行了一阵,寻到城里一家最大的客栈黑底金字的扁额,上面写着“高升栈”三字。

这家客栈,面监大街,气派很大,看去极为宽宏敞亮。客栈带着饭店,异常方便。

吴湘微一迟疑,还未走列客栈门口,里面的店小二已经笑着迎出,这店小二十分年轻,右肩尚搭着一条旧毛巾,对吴湘恭身弯腰,客气万分的道:

“少爷,是打尖,还是住店?打尖小店有上好酒菜,住店有清静房间。”

吴湘面孔微红,轻声道:

“先打尖,再住店。”

店小二应喏一声,带着吴湘直到第三进院落走廊侧旁的一间客舍住下。

房间分大小两间,里面套间,一床一几,外间为客室,有一红漆方桌,上摆笔墨文具等物,四壁尚配接着几幅字书,虽非名品,倒也淡雅可人。

不久,店小二送来脸水,伺候吴湘清冲洗完毕,又殷勤的陪送吴湘到前面膳厅进用晚膳。

来到前厅,抵见大部座位,都已坐满,仅只剩下两张空桌,吴湘随便选了一个坐下。甫经落坐,店小二已连珠般的报出十几样菜名。

但是,吴湘却一样也未听清,仍很不好意思的道:

“随意来两样菜,用饭好了。”

店小二便笑着向厨下招呼而去。

趁这个机会,吴湘极为自然,又不露形迹的分别向厅中每桌座客仔细打量,这幅情景,与深山古洞中的淳朴生活,又有着多么强烈的分别啊!

厅中食客,形态各异,喧哗嘈杂之声,不绝淤耳。他正在好奇的四处视望,店小二已将饭菜送来。

菜是一浑一索,外带一汤,小二哥并笑着特别介绍:

“为少爷预备的这几样小菜,小的格外招呼厨下做的非常清淡可口。木须肉和三鲜汤,例不算什么,惟独这份素菜,奶汤蒲菜,是本城里的特产,远近驰名,凡是从泰安城来往的过路客商,都得要一尝为快,少爷请慢慢用着,尝尝味道如何再说。”

吴湘微笑点头,店小二又忙着张罗别的客人去了。

店小二离去之后,吴湘低头仔细一看他所说的“奶汤蒲菜”,汤为纯白,色如奶汁,菜色又是油光嫩绿,看去十分可爱,盛在碗中,绿白相间,觉着更是不俗。

吴湘整日未进饮食,早已饥肠辘辘,这时视色闻香,更是食欲大动,轻轻提著一尝,果然鲜美可口,真可称的上是色香味惧佳了。

他心中想道:

“城市和深山,究竟大有不同啊……。”

在此时-

忽闻街上蹄声杂乱,人嚷马嘶,自远处迅速即移到店门之外,店中柜移,为招应生意,急忙蜂勇迎出厅中客人,亦都集中目光,向门前望去。

吴湘也随着众人向外注视,抵见来人中有老有少,共二十余人,个个都是风尘朴朴,显出经过长途跋涉之容,这些人。年纪老的都在四旬以上五旬左右,衣着样素,骨格结实。年纪轻的,却在十八岁至二十三岁之间,个个都是英气焕发,精神抖擞,各人都随身带有兵器,店门外的坐骑,鞍佩也都异常整齐。

吴湘正在纳闷这些人是什么来路,忽听隔座有一酒客自言而语的说:

“噢,赶梁试,考试场的。”

吴湘这才想起,恩师曾经讲过的‘穷文富武’。照历朝的习惯,读书之人,家庭不论怎样富有,到了赶考应试,也祗是一架书箱,最多不一个跟随书憧。习武之人,则就不然了。

必须有马有弓,有穿着佩带,比较读书之人要讲究场面。这些青年,大概都是应试武生,这些老者,想必是他们的师传了。为求功名,争门第,光宗耀祖。而自己,则是为闯荡江湖,济弱扶倾。一个是出发在私,一个是出发在公这其间的差别就大了。

从这些,他又连想到恩师的十年苦授,耳提面命……可回忆的往事,现在太多了!才经阳别离开这位慈祥的老人,到现在不过仅仅一天的时间,感觉上,又好像是那么长久,那么遥远忽然,一阵喧嚷声起:

“店家!店家!马糟不够用,水也见底了。”

“掌柜的!还差六匹马的饲料嘛……。”

赶快给弄点水擦擦啊,怎么搞的?……”这阵喧嚷,又震动了全厅。

见个店小二忙得团团转,一叠声答应:

“客官老爷们,来了,来了。”

但是,这群新来的客人中,仍有十多人,面现不耐之色,进出不绝的催找马糟和用水。

那些老年的,倒还显得静,年轻的都好像刻不容缓。这也难怪,因为马在他们,原是第二生命啊!

正当吵杂喧嚷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从百跨院内,传出一个苍劲的声音道;“客官们,且请稍安毋躁,在厅前角,尚有一个旧槽,老朽因有腾不出手,劳驾诸位客官,先行自取使用。”

这声音是那么深沉而有力,厅内厅外,无所不闻,那么吵杂的声音,也顿时全都平静下来。

吴湘坐在厅中暗道一声:

“好足的中气!”

随着声音又超杂乱,那是这些客人赴至墙边寻找马槽的脚步总之,喧嚷之声又起,并带着不满与气愤:

“店家!你说的马槽在那里?还是请你自己来找吧。”

“岂有此理,我们踏遍全院,也没有看到马槽的影子嘛!”

“真是荒唐……。”

於是,一声无奈的叹息,悠悠传来。又是发自西面的跨院,不问可知,又是先前说话的老人所发。

跟着就听到一种不紧不慢的嗒嗒之声,片刻后,一个独腿独臂的老人,已出现在跨院的门边。

祗听坐客中有人窃窃低语:

“老掌柜的来了。”

这时,大家都齐目注视着这个残缺的老人,尤其找马槽的几个客人,是更加注意。

他们一边在仔细打量着老人,一边还存着:

“看看你到那里去能找出个马槽来”的怀疑心理。

吴湘见这老人,年约七旬,浓眉大眼,面色红润,身高体健,白须飘拂胸前,屹立当地,情态甚为威猛。

这位老人,左边缺少左腿,且妩有半条手臂,腋下挟一拐杖,看去相当沉重。

吴湘心想:

“可惜残发,不然这老人在壮年之时,倒是一条上好汉子。”

此时,老人两眼平静的向厅前众人扫视一遍,仍然向墙边行去,虽是单腿独拐,却中看出步履非常稳健。

老人一直走到墙边一个与地平面相齐的矩形石线之旁停住,身躯稍弯,右手向前轻轻一仲,五指已插在坚硬的土地内。

众人不禁悚然一惊,全都凝神静气的看着老人的行动。

祗见老人五指一收,抓住那条与地平面相齐的矩形石线,随着向上一提,“硅”然一声,一个长约六尺五寸,高约一二尺的石槽,已赫然应手而起!

在原来的地面,顿时现出一个规规正正与石槽一般大小的土坑来!

众人同时发出一声低沉的惊呼,老人又顺手将古槽轻轻反转“嚓嚓”向地上一,将石槽内的积石槽赶快送到后院马棚去。”

同时转过头来,向这批客人们诚恳的说道:

“有劳诸位久等了。”

这时,全院鸦雀无声,院子里的客人,都已呆在当地。所听到的,祗是伙计们搬抬石槽的零乱脚步声和气喘声……。”

这些适才尚不可一世,此际却噤口无言的客人们,心中准是在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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