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努书坊

繁体版 简体版
努努书坊 > 摩天楼的怪人 > 第六章 齐格飞命案之谜

第六章 齐格飞命案之谜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我会尽力。”他说。

“你有关于她自杀的线索吗?”

听到我的问题后,他摇摇头,说:“没有。”

“你认为她不是自杀的吗?”

他又摇头了,并说:“我不知道。”

“她有可能自杀吗?”

“我好像被狐狸迷惑了一样,什么都不知道。女人的心思真难理解。如果她是自杀的,那她的目的应该是要让我生气。”

“有这种迹象吗?”

“我们经常有一些小争吵,但那种吵架就像住在女生宿舍的女生们之间常有的争执一样。我认为她没有理由为那样的小争吵就闹自杀,不过或许这只是我的想法。”

“你们为了什么事情吵架?”

“为了我不让她穿她想在舞台上穿的衣服、还有她不喜欢别的女人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要染金色头发、抱怨自己的酬劳太低、想要买新衣服、想在屋子里养鹦鹉……等等。”

“听起来好像很麻烦,不过……”

“她是让我每天头痛的因素。”

“那些都不是会让人想死的原因。”

“我也希望如此,不过这是我们的想法。当一个人脑袋不正常的时候,什么事都会让他想死。总之,女人就像没有导火线的炸弹,我们一个没处理好,她或许随时都会爆炸。”

“你的意思是,因为你不让她养鹦鹉,所以她就自杀了?”

“她说她在某个八卦杂志上看到好莱坞有某个明星养了鹦鹉,所以她也要养。”

确实如乔蒂说的,这个女人好像智力有点不足。

“那么,如果让她看到报上的戏剧评论栏一定更不得了了,绝对要把那种东西藏起来。”我说。

评论家们对她的批评,大概和乔蒂对她的看法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齐格飞却很干脆地说:“啊,这点倒是不用担心,因为她不认识字。”

“对于他杀的可能性,你有什么看法?有谁对她心怀怨恨吗?”我说。

“很多女演员对她都没有好感,经常对她发出嘘声。”

“对她发出嘘声的女演员以乔蒂为首吗?”

“对,乔蒂对她非常不满。乔蒂每天都在对我说,用那种女人当主角,还不如让猴子来演戏。”

我默默地点头。

“你已经问过乔蒂了吧?可是,谁会想看猴子脱衣服?”

“你说得没错。不过,她的意思是,那不是艺术性的表演……”

齐格飞嗤之以鼻地笑说:“哈哈,这就让人太讶异了!不是艺术性的表演?‘米罗的维纳斯’为什么是裸体的?波提切利的‘维纳斯的诞生’又该怎么说?那些维纳斯穿衣服了吗?在世界闻名的绘画艺术里,多得是裸体的女性。”

“她比较重视知性吧!”我保守地说。

“‘米罗的维纳斯’有多知性?‘裸体的玛雅’又够知性了吗?乔蒂会说那种话,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身材没有信心,她又矮又瘦。”

“不说这个了。”我把话题拉回来,说:“因为艾尔格小姐的死,而能得到好处的人……”

“明白地说吧,我是受害最深的人。而且未来的一个星期里,这个办公室里的工作人员,都会有接不完的询问电话。”

“那么,乔蒂·沙利纳斯小姐呢?”我问。

齐格飞双手抱胸,说:“啊,她吗?”

“对。她会因此得到好处吗?”

“多少有一点吧!至少她本人会有一点这样的感觉吧!因为以后我们就不得不完全依靠她了。可是像乔蒂那样的表演,已经落伍、不合时宜了。”

“落伍了?”

“是的。现在已经不是莫札特或华格纳的时代。女演员打扮得很高傲地站在舞台上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不要高傲的打扮,而要在舞台上脱衣服吗?”我说。

齐格飞不以为然地看了我一眼,才说:“你被乔蒂洗脑了吗?我根本就是四面楚歌了。被乔蒂眼睛眨过的男人,都会和她站在同一边。”

“我不一样。”

“是吗?不过我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站在舞台上的人当然要有那样的魅力才行。只是女演员并不是大学教授呀!她还说了什么?”

“玛格丽特不会有小数点的除法。”

“没有小数点的她也不会!不过,舞台上并不是背九九乘法的地方。”

“凌晨三点以前,你和她在一起吗?”

“乔蒂吗?嗯,没错。我和她意见不合。”

“意见不合的原因是你刚才说的吗?舞台上不需要高傲的打扮……”

“我们的意见非常分歧。”

“乔蒂认为让女演员脱衣服,是百老汇表演艺术的危机。”

听到我这么说,齐格飞开始口沫横飞地辩解起来:“好莱坞正在开始抬头。以前大家说电影是廉价戏剧,但现在已经不那么认为了,好莱坞的表演已经威胁到百老汇,今后百老汇非和好莱坞竞争不可。电影院比剧场更轻松,观众与舞台的距离比较近,票价也比较便宜。已经有女演员和作曲家被吸引去好莱坞了。如果女演员只会摆出高傲的姿态,还大谈什么艺术性的表演,那才是表演的危机,百老汇的戏院迟早会变成空荡荡的废墟。”

我点头表示同意,齐格飞说的话是有道理的。

“没错。玛格丽特死了之后,乔蒂确实能够因此得到好处,不管怎么说,今后我和我的公司就非得更加依赖她不可,也必须接受她某个程度的任性想法与行为。好不容易把她栽培到今天,她却反过来对抗我!唉,真不该让那样的女人出头。”

“艾尔格小姐也有相当的才华吧?”

“有呀!不管乔蒂怎么贬低她,都无损她存在的价值。就算她以为美国的首都是纽约,说不出总统的名字,认为法国和德国是加拿大的某一个城市,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确实是有魅力的,只要她一站上舞台,观众就会被她吸引、为她疯狂,而这就是目前乔蒂最欠缺的。真是可恶!她才刚刚开始成名而已!她拥有可以改变百老汇的魅力,却这么结束了。百老汇又变成乔蒂的天下了,那个爱装高傲的小女人!”

我点头,默默地听着齐格飞的叹气声。

“昨天晚上你们又有不一样的看法了吧?”

“是呀!她完全不能了解我的用心。她以为自己是谁呀!是谁让她有今天的地位的?五年前她还拚命地来求我给她上台的机会,说什么角色都没有关系。现在却只为了不喜欢薄的布料做的服装,就不愿意演出动员上百位演员的大制作戏剧。”

“艾尔格小姐死了,就愈发要尊重她的意见了?”

“是的,她就是最大的获利者。然而,昨天晚上她和我讨论工作到凌晨三点,和我这个受害最深的男人!玛格丽特死亡的时间是什么时候?”齐格飞突然唰地一声转头问我。

“要等监定的结果出来才能知道确切的时间。不过,她死于凌晨三点以前的可能性非常高。”

“那就和乔蒂无关了。”齐格飞挺起靠在椅背上的背脊,又说:“但是,就算玛格丽特是三点以后才死的,也和乔蒂没有关系。因为乔蒂没有玛格丽特家的钥匙,进不了玛格丽特家。那栋大楼里的每一间房子都是像城堡一样的密室,所以身为齐格飞演艺公司统帅的我,才能安心地让我的演员住在那里。还有,万一连乔蒂也被逮捕,那我肯定要关门大吉了。”

“那么,你认为艾尔格小姐是自杀的?”

“只能这样认为了。至少不是我杀的。”齐格飞说。

“你知道艾尔格小姐有一把英国制的枪吗?那是你给她的吗?”

“不要开玩笑!我怎么会给一个脑筋不好的女人枪呢?光是想到她有枪,就让人觉得毛骨悚然。或许是什么人给她的,或是她自己买来的。我没有搜过她住的地方。”

“你知道有人会把枪放在丝袜里保管吗?”

“放在丝袜里?不知道。但是,或许有人会这么做吧!女演员这种生物,总是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情。现在我不管听到什么,都不会感到讶异了。玛格丽特或许会偷偷那么做吧。总之,眼前的情势虽然很艰难,可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努力坚持下去。我不会什么都听那个小女人的话,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让她变成泡沫,剥下她身上的华服,让她知道谁才是老板。我不会让百老汇的火苗熄灭的。”齐格飞说。

4

之后过了六天——也就是十月四号的上午。因为被前一天晚上的暴风雨狂扫而过,所以人行道路树的落叶已经铺满了路面。雨已经停了,落叶贴在还潮湿未干的石头上,我踩着落叶到纽约市警察局上班。

到了位于二楼的办公室,看到窗户上贴着无数的落叶,很清楚地告诉我昨夜的风雨有多大。一九二一年是暴风雨多次登陆曼哈顿的一年,所以纽约地区已经习惯了强风与暴雨。但是,昨天晚上的暴风雨格外的猛烈,电力系统因为过大的强风与豪雨而故障,导致纽约在暴风雨中停电了。

晚上八点半的时候,曼哈顿岛的中央地区开始停电,直到十点五十分才恢复供电。包含中央公园在内的中央公园周围一带,因为停电而陷入暴风雨中的黑暗世界。从我的公寓窗户可以看到的摩天楼灯光,在那时完全消失了,二十世纪最大的现代都市像巨大的坟场一样,完全失去了光彩。

暴风雨狂扫人车绝迹的黑暗马路,将枯叶与木片卷起到半空中。因为风狂雨骤,使得修复供电系统的作业变得相当困难,让人以为电力好像永远不会回来了。在黑暗中屏息等待恢复供电的市民们,好不容易才度过不安的两个半小时。

我松开外套的钮扣,正想脱掉身上的外套时,桌上的电话铃响了。一听到电话铃声,我便快步走到桌子边,拿起听筒。

“我是塞米尔·穆勒。”我说。

“穆勒先生!”

我才说出自己的名字,就听到几乎要震破我耳膜的女性尖叫声,叫声之后是一连串激动的哭泣。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在哭声之中询问:“冷静点!你遇到危险了吗?”

“不要紧,我没有事。”那个女人说。

是因为哭泣的关系吧?她的声音不是很清楚。

“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这个女人或许是我认识的人,但是因为她边哭边说,所以我一时认不出到底是谁的声音。

“我没有事,但是齐格飞先生——齐格飞先生死了。”

“齐格飞先生?黛安?你是黛安吗?”

我终于知道对方是谁了。

“是的,穆勒先生。我是齐格飞演艺公司办公室里的黛安·凯特。”

“请你说明一下情况,他真的死了吗?”

“真的。以后我们要怎么办?艾尔格小姐死了,现在连齐格飞先生也死了。这个公司完了。”她说完,又大声地哭了。

我让她哭了一会儿后,才问:“你怎么知道齐格飞先生死了?”

“因为他动也不动,而且身体都变冷了。他的背上有一个洞,那是被枪打中的痕迹,血从那个洞里流出来,把衬衫都染红了……”

“还有其他人看到死者吗?”

“没有,还没有人来。”

“只有你一个人看到吗?”

“是的。”

“好,你是在哪里发现死者的?”

“在齐格飞先生的个人办公室,齐格飞先生就死在这里。”

“在中央公园高塔一楼的齐格飞演艺公司里?而且是在他专属的个人办公室?”

“对,就是这里。”黛安一边啜泣,一边说:“不过我现在用的是我办公桌上的电话。”

“其他的员工还没有到吗?”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来了。”

“你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尸体?”

“是的。”

“你要进办公室时,办公室的门是锁着的吗?”

“不是,是开着的。”

“平常就是开着的吗?”

“不,平常都是锁着的,所以我觉得很奇怪。我好害怕呀!犯人,不,是凶手,凶手会不会回来呢?我不想待在这里!怎么办?”

“你先把办公室的门锁起来,然后去大楼的大厅等,那里会有其他人。我现在马上就过去。看到其他同事来上班时,你也别让他们进办公室,让大家都在大厅里等。”

“知道了。”

“不要碰现场的任何东西。”

“是。”

挂断电话后,我重新扣好外套上的钮扣,转头看看办公室里面,发现约翰·李韦恩还没有到,便先联络了犯罪研究中心监识部门的人员。当我打算一个人先去现场,走到走廊上时,约翰来了,于是便和他一起下楼梯,到地下室的停车场,并在途中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车子在哥伦布大道上行驶着,然后进入中央公园高塔的地下停车场。停好了车,我们立刻冲到一楼的大厅。黛安悄然站在电梯旁,她的背靠着墙壁,一看到我和约翰来了,她的身体马上离开墙壁,跑向我们。

“还没有人来吗?”

“嗯。都还没有人来。”她说。她的眼睛凝视着我们,好像在问我们要怎么办?

“这位是约翰·李韦恩。走吧!帮我们开办公室的门。”我说,然后请黛安帮我们带路。我边走边戴上手套。

黛安拿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前几天像发疯一样响个不停的电话,现在都静悄悄的,让我觉得好像进入不一样的办公室。可是,在领衔主演的女演员死了之后,连老板也被杀害,看来这个办公室的电话在不久之后,一样会响个不停。这就是这个办公室的命运吧!

一打开已经看过好几次、上半部是毛玻璃的这个门,就看到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往前趴在桌子上。他的身上没有外套,只有一件衬衫,而且如果不是背上有血迹,看起来就像是趴在桌上睡着一样。之前我来访的时候,他总是会从椅子上站起来和我握手,并且请我抽雪茄。

可是,他不会醒了。我拿下手套,试着轻轻碰触他的身体。不管是他衬衫下面的身体还是露出衬衫外的脖子,都变得像冰一样冷,也已经开始变硬了。衬衫上的血渍扩散到桌子上的玻璃,连散乱在桌子上的许多文件也沾染了血迹。桌子上有一盏台灯,这盏台灯的灯泡是亮着的。从灯光照着文件的情形看来,当时他正在工作吧?血渍中有一支西华钢笔,笔盖完好地套在笔身上。

有一件令人比较在意的事,那就是齐格飞身体前面的玻璃板上,有燃尽的蜡烛痕迹,血也流到那里了。玻璃板上的蜡烛原本应该是点着的。因为昨天晚上停电,所以齐格飞便把蜡烛立在这里,点起烛光,这是任何人在停电的时候都会做的事情,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但是,蜡烛熔化到失去原本的形状,这就比较奇怪了。那是因为没有熄灭蜡烛,以至于蜡烛燃烧到连芯也烧尽,完全熔化成蜡的状态。

约翰帮我稍微扶起齐格飞的身体,观看他的胸部伤口。血已经干了,但是因为他身上的衬衫与桌上的玻璃黏在一起,所以把他的身体扶起来时,发出剥裂的声音。衬衫的胸口上除了有一大片血迹外,还可以看出有些微的烟煤。因为背部没有烟煤,可知子弹是从胸部射进,由背部出来的。

从背部出来的子弹嵌进齐格飞背后铺着木板的墙壁里,墙壁上也有飞溅的血渍痕迹,血渍的中央有弹孔,可以从弹孔看到陷入墙壁的子弹屁股。这颗子弹比杀死伊玛或玛格丽特的子弹小,不是恩菲尔德no.2mk1的子弹。

“这是近距离开枪。”约翰说:“离胸口大概只有几英寸。”

“没错,所以衬衫上有烟煤。”我也说:“是站在桌子前,伸长了手之后开枪的。”

“应该是吧!那样的一枪,就足够让心脏停止工作了。”约翰说。

“是用枪的高手吗?”我说。

但是约翰摇摇头,说:“近距离开枪无关乎用枪技术。只要不犹豫,瞄准心脏射击就行了。这是非常冷静又充满决心的一枪。”

看了看天花板,灯是关闭的。我转头问背后的黛安:“这里的天花板的灯呢?”

“我来的时候是开着的。”她回答,“是我把灯关掉的。因为我刚刚进来的时候不知道齐格飞先生已经死了,所以……不可以关灯吗?”她带着不安的表情问道。

“不,没有关系。”为了让她放心,我这么说着。接着,我转头看约翰,说:“这间房子里充满了福尔摩斯式的推理元素。”

“开始吧!”约翰说。

“首先是这个蜡烛。这支蜡烛一直燃烧到‘最后’,也就是‘没有人熄灭’这支蜡烛,对吧?”

“对。”

“昨天晚上停电的时间是八点半到十点五十分。这一点可以待会儿再到爱迪生公司确认。不过,当时我有看屋子里的时钟,所以很清楚地记得停电的时间。”

“噢。”

“如果停电的时间是两个小时二十分钟,一支蜡烛应该没有燃烧完。但是现场的蜡烛已经完全燃烧殆尽,可见整个晚上蜡烛都没有被熄灭,才会连根部也燃烧到熔化了。我可以这样假设吗?”

“当然可以,我也是这么想的。”约翰同意地说。

“如果他活着,会不熄灭蜡烛吗?”我说。

我的问话让约翰好像恍然大悟似的陷入沉默,然后慢慢地点了头。

“如果他活着,电力恢复的时候,台灯的灯和室内的灯就会亮,那他应该会吹熄蜡烛。可是,这里的蜡烛没有被吹熄。这表示他在电力恢复、电灯亮起的十点五十分,就已经死了。”

约翰赞同地点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塞姆。”他说:“所以室内的电灯和桌上手边的台灯是亮着的。”

“不错,约翰。齐格飞先生是在‘烛光之中’被射杀的,也就是恢复供电以前的停电时间里被杀死的。”我下了结论,“怎么样?”

“很好。”

“凶手是在不怎么明亮的烛光下开枪射击的。”

“是的,因为暗,所以必须近距离开枪。那时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任何人都进得来。”约翰边点头边说。

“还有可以证实这种情形的物件。”我说。

“什么物件?”

“首先是钢笔。”

“这个吗?”

“笔盖紧紧地套着笔身,表示他不是在书写的时候遭到杀害。”

“没错。好像是告一个段落了,所以把笔收进笔盖里的感觉。”

“嗯。可是,为什么会告一个段落呢?因为停电了,停电的时候不能写字。”

约翰点头,双手抱胸地想了想,才说:“没错。”

“他把笔盖起来,放在桌子上。”

“唔,这个时候,凶手突然进来了吗?”

“有一点要补充说明。”我说。

“什么?”

“凶手杀死齐格飞,而且离开这里之前也没有吹熄蜡烛。因为蜡烛熄灭了的话,这里会马上变成一片漆黑。也就是说,凶手要离开这里的时候,还是停电的时候,这点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嗯。”

“还有这个。”我指着已经熔化成块的蜡烛说:“不只电话和文件上有血渍,连蜡块那里也有血渍,但血渍不是在蜡块的周边。你看看,蜡块在血渍的上面,这就表示逐渐熔化的蜡块,慢慢扩散到有血迹的地方;也就是说,先有血迹,才有蜡烛燃烧熔之后的蜡块。这点可从证明在凶手杀人离开这里以后,蜡烛还继续在燃烧。”

“太棒了,”约翰说:“推论得太好了!”但他立刻歪着头说:“慢着,塞姆。”然后抬起脸,一边想,一边很慎重地说:“虽然我觉得你的推论可以完全解释这种状况,但是……”

“什么?”

“我觉得那样很奇怪。”

“什么事很奇怪?”

“在停电的黑暗之中,明明有歹徒进来,为什么齐格飞先生还坐在椅子上,等着对方走到他的桌子前呢?他是一直坐在椅子上,等歹徒走近自己吗?”

听他这么说,我也觉得困惑了。我点头表示同意约翰的疑问。

“只能那么想了。”

“如果齐格飞先生是在站着的情况下被枪击,那么尸体应该是躺在地板上的。”约翰说。他说得没错。

“没错,他没有站起来。”我说。

“可见凶手是他认识的人。”约翰肯定地说。

我稍微想了一下,同意约翰的说法,“有那种可能性。”

“一个他认识的人,在八点半到十点五十分的这段时间进来这里,并开枪打死了一直坐在椅子上的他。”

我同意这个说法,但是又觉得这个说法好像不够完整。

“等一下,约翰,这样的推论还是有缺陷。”

“唔?”

“例如我,我也算是齐格飞先生认识的人,但如果是我进来这里,他一定还是会从椅子上站起来,并伸手要和我握手。”

“是呀!”

“如果我是凶手,而且在那个时候开枪,那么,他会倒卧在地板上。”

“对。”

“面对一般的人时,他的确会那么做!所以凶手一定是他‘不会那么做’的熟人。”

“那会是谁呢?”

“例如站在那边的黛安。看到她进来办公室时,齐格飞先生就不会那么做。”

“的确。”

“因为黛安是自己的员工。面对他认为是自己亲近的人或部下时,他应该就不会站起来。”

“所以凶手是这里的职员吗?”

“是。但应该不是一般的员工。齐格飞是这家公司的老板,老板被杀死了,公司很可能会倒闭,员工就拿不到薪水了。就算公司没有倒闭,也会经营得非常辛苦,这是任何员工都想得到的事情。”

“那么会是谁?谁有那种可能性?”

“有一个人。”我说。

“谁?”

“乔蒂·沙利纳斯。”

“乔蒂……?”

“约翰,请你站在这边。”

我把约翰叫到桌子旁边,然后自己绕到齐格飞的前面,隔着桌子面对齐格飞,摆出握枪瞄准齐格飞的姿势。

“怎样,约翰?如果我站在这里开枪的话,出现在墙壁上的弹痕还是会在那么下面的位置吗?”

约翰仔细地看着我和墙壁,用眼睛计算了角度,才点头说:“没错。如果是你的话,子弹打进墙壁的位置会变得比较上面。”

“也就是说,凶手是个子比我小的人,例如女性……”我这么说。

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突然响了,站在门口附近的黛安马上走过去接电话,和电话另外一端的人说话。我听到她又开始哭了,说不定电话另一端的人是齐格飞的太太。

我在黛安的哭声中,想起六天前最后见到齐格飞时,齐格飞所讲的话。他说,我也可以让她变成泡沫,剥下她身上的华服,不会什么都听那个小女人的。

“穆勒先生。”

叫唤声把我拉回现实。我回头看站在门口的黛安。

“齐格飞太太好像有话想和警方的人说。”

于是我来到外面的办公室,走向一张办公桌。在那张桌子上的电话旁边,横放着电话听筒。我回头再看了黛安一眼,用眼神向她确认是不是那支电话,她对我点点头。

“我是纽约市警察局的塞米尔·穆勒。”我对着听筒说。

“我是齐格飞的太太亚莉莎。”她带着哭泣过的鼻音低声说:“我先生没有救了吗?”

她先问了这个问题。

“很遗憾。他被射击心脏,身体已经开始变僵硬了。”我很明白地直说。此时对家属多说安慰的话,反而是残酷的事情。

“你知道些什么吗?”我问。

“因为他没有回家,所以我很担心。”

“这种情形常发生吗?”

“有,尤其是最近,因为他在那边有一个小睡用的房间。可是,如果要在那里过夜的话,他一定会打电话回来跟我说。”

“昨天晚上没有打电话吗?”

“不,打了。可是我觉得怪怪的。”齐格飞的妻子说。

“怎么了?”

“昨天晚上停电了,你知道吧?”

“我知道。”

“所以我就打电话给我的先生,想问他我该怎么办。”

“电话接通了吗?”

“通了。因为停电的关系,我以为电话不会通,但是电话通了,我也和弗来迪说了话。”

“你知道那个时候几点吗?”

“知道。我靠着蜡烛的光线看时钟,所以记得很清楚。”

“那时是几点?”

“已经超过九点五分了。”

“超过九点五分……”

“是的,就是那个时间。”

“那时候你先生呢?”

“他接了电话,所以我和他说了几句话。”

“你的意思是,昨天晚上九点五分的时候,齐格飞先生还活着?”

“是的,他还活着。”

“你们说了很久的话吗?”

“没有,只说了几句。我问他停电了怎么办?”

“然后呢?”

“他说工作还没有做完,有很多必须等他签名的文件。他还说做完工作就回家,所以我就在家里等他回来。”

“嗯。”

“因为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回来,所以我又打了电话。”

“那个时候是几点?”

“正好十点。但是,这次他没有接电话。”

“十点的时候他没有接电话……”

“是的。后来我又打了好几次电话到办公室,也打到他小睡的地方,可是他统统没有接电话。今天早上我也打了电话。虽然我觉得很不安,可是,再怎么样也没有想到他竟然死了。”

齐格飞太太的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请一定要捉到凶手!拜托了!”

“我们会尽全力缉凶的。你知道他有和谁结怨吗?有哪个人怨恨他到要杀死他的地步?”

“开玩笑的时候是说过这类的话,但我个人并不认为会有那样的事情。我先生常说,如果我现在死了,最痛苦的人就是我们的同行们。”

“哦?难道他没有竞争对手吗?”

“我的先生在那个业界里当然有他一定的重要性,但是他不会表现出来,所以也不会引起没有必要的嫉妒。还有,我先生也绝对没有和黑社会的人扯上关系,所以我认为不会有人想杀害他。”

“是吗?”

这么说的话,不就没有凶手了吗?我谢过齐格飞太太的回答,正想挂断电话的时候,忽然又想到一件事:“还有一点。齐格飞太太,关于你先生和好莱坞的关系,他曾经说过什么吗?”

“啊,有说过。”齐格飞太太说。

“说过什么?”

“他说他要和好莱坞一位叫甘乃迪的人签约,引进很多好莱坞的女演员和舞娘到美琪戏院演出。”

齐格飞太太的这段证词,触动了我的灵感。

原来如此呀!死了一个艾尔格小姐后,乔蒂·沙利纳斯的气焰会更加高涨。为了对抗乔蒂,齐格飞好不容易想出这一招,这样一来,再怎么自以为是的乔蒂,也跩不起来了。艾尔格死了,乔蒂反而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我谢过齐格飞太太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是极其重要的情报。这样一来,极力想把非艺术性的表演逐出美琪戏院的乔蒂,就有非常充分的杀人动机了。因为齐格飞准备从西岸引进无数的玛格丽特·艾尔格。散乱在桌面上的那些文件,或许就是那份契约书吧!只要他在生前签妥了契约书,那么乔蒂所担心的事情将会变成事实。

回到社长室时,犯罪研究中心的人已经来了,也开始工作了。我寻找吉米的身影,然后走到他的身边。

“吉米,我正要找你,请你推断一下他死亡的时刻。”

正在摆弄齐格飞身体的吉米抬起头,一脸不高兴地说:“你总是这样。我才到这里五分钟而已。”

“上次玛格丽特·艾尔格死的时候,你一眼就看出她死亡的时间了。”

“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那样。”

“我已经把时间压缩到一个范围了。”

“那不是很好吗?不要再问我了。”

“但我还是需要你的确认。九点五分的时候,齐格飞还活着,但是十点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他是不是在这个时间内死的?有没有错?”

“九点五分到十点吗?”

“是的。”

“只有五十五分吗?这个范围太窄了。”

“那么,延伸到十点五十分呢?这样的话大约是两个小时的时间。”

“那样可以吗?”吉米问。

“暂且就那样吧!”

“ok!那我就暂时先回答你吧!你说对了。我回到研究中心后,才能推算出更精确的时间。”

“谢谢你的帮忙,吉米。下次我请你吃饭。”

“这句话我听过很多次了。”

“这次是真的。你等着吧!”

然后,我走到约翰旁边,对约翰说:“这里交给你了。你负责去问那边的黛安·凯特。”

“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调查三十四楼的乔蒂·沙利纳斯。”接着,我大声问离我有点远的黛安:“黛安,沙利纳斯小姐现在在她上面的房子里吗?”

“应该吧!没听说她今天和人有约。”她说。

我点头表示知道了。

“你要自己一个人去吗?”约翰问。

“嗯。我要好好问她一些事。”说着,我便走出齐格飞的个人办公室。

六天前乔蒂说的话确实没错,如果想要严厉查问的话,单枪匹马确实是比较方便些。

电梯到了三十四楼。在电梯里的时候,我想到停电时电梯应该是不能动的。

走出电梯,来到三四〇七号室前,我毫不犹豫地用力敲了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当然用不着顾虑太多。因为听不到门内的反应,我便大声叫唤名字。

大约过了五分钟吧!终于听到门里面有一点声音了。

那好像是室内拖鞋的声音,或穿衣服的窸窣声。

“沙利纳斯小姐!”

“穆勒先生,请你小声一点好吗?你这样会吵到我的邻居,而且我昨天晚上工作到很晚,所以早上起晚了。”

“这个我知道。不过……”我说:“如果你是真心为你的邻居着想,就应该早点开门,那样就不会吵到他们了。发生严重的事情了。”

“这样太突然了!请事先约好了再来找我。”

“没有那种时间。如果你不能马上澄清一些事,可能就会请你去纽约市警察局说明清楚了。”

“这是在威胁我吗?”

“随便你怎么想。但我是为你好,让你有机会赶快消除我的疑虑,快开门吧!”

一声叹息声后,门锁被打开了。可喜的是这回没有上锁链,所以门可以完全打开。乔蒂的身上穿着发光的布料做的睡袍。

“请进吧!”她说,并让我进入室内。

当我背后的门一关起来,她立刻背向我,说:“要到客厅坐吗?”

“不用,这里就可以了。”我说着,便坐在门厅的沙发上。

乔蒂则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上妆,但是仍然十分美丽。毕竟她还年轻。

“有什么事吗?”

“昨天晚上你在哪里?”我问。

“昨天晚上?”

“晚上停电的时候,从八点半到十点五十分的两个小时二十分里,你在哪里?”

“怎么了吗?没头没脑地就这么问。”乔蒂嘴角露出笑意地反问我。

我说:“乔蒂小姐,我现在问你的问题,和重大的杀人案有关,请不要用看待美琪戏院舞台上的脱衣舞的态度来回答我。因为一个处理不好,你可能就会被逮捕收押了。”

“啊,好可怕唷!”乔蒂说。

“如果那样的话,记者们一定会很开心。请不要让事情变成那样。”

“那我应该怎么办?”

“请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回答什么呢?”

“停电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这里。在这里和在珍·弗朗肯的家。”

“珍·弗朗肯?她住在哪一间?也在这一层楼吗?”

“对,三四〇一号室。”

“三四〇一号室吗?有谁可以证明这件事?”

“珍本人,因为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一直吗?”

“是的,几乎是一直在一起。停电的时候,外面的风雨非常大,她好像觉得很害怕,又担心我,所以来我家看看。因为我说我没事,所以没有多久她就回去自己的家了。可是等了一阵子,电力都没有恢复的迹象,我也觉得害怕了,便想去珍的家,所以走到门外。而珍好像也正要来我家,所以我们在走廊上就碰面了,接着我们就一起去了她家。在电灯再度亮起来以前,我们两个人一直在一起。”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可以更清楚地说出时间吗?”

“我不太记得。你去问珍好吗?问她比问我更准确吧?”

“她现在在家里吗?”

“应该是吧!”

我站起来,想走到走廊上。

乔蒂也站起来,并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吗?”

我转身,低头看着乔蒂,她不像是在演戏的样子。

“弗来迪利克·齐格飞先生被杀死了。”我说。

“啊!”

乔蒂发出讶异的惊呼声,好像受到打击一般,先是呆住了,隔了一会儿,她的嘴唇开始发抖,眼泪流过脸颊,身体慢慢地弯曲,整个人倒坐在沙发上哭泣起来。如果这是演技的话,那么真的可以说是超完美的表演。可是,看不出这是事先准备好的动作。

她抬头,仰着满是泪水的脸颊看着我,问:“什么时候?他是什么时候被杀死的?”

“昨天晚上停电的时候。”

接着,乔蒂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墙壁。我觉得我好像被动地在陪她做戏剧的排演。

“他是怎么死的?”

“被枪杀死的,子弹贯穿了他的心脏。”

乔蒂又呆住不语了。一阵子后,她喃喃自语的说:“到底是……”

“你想问到底是谁杀死他的吧?”我说:“我也在为这个问题烦恼。”

我对乔蒂表示会再回来这里后,便朝三四〇一号室走去。敲了门,又叫了名字后,珍·弗朗肯终于来应门。我说我是纽约市警察局的人,拿出警察证件给她看之后,便开始和她谈话。

珍是乔蒂的朋友,自从乔蒂住进这栋公寓大楼后,就和乔蒂开始往来。她不是剧场或演艺界的人,所以和乔蒂完全没有利害关系。她很清楚地记得昨天晚上见到乔蒂,和乔蒂在一起的时间。

她说八点半以后开始停电。我也知道这一点,她确实记得很清楚。在黑暗的房子里待了三十分钟后,因为一直没有恢复电力,她渐渐觉得害怕起来,便想去乔蒂家,看看乔蒂的情形。她说那时正好九点。

到了沙利纳斯家后,她站在门口与乔蒂讲了大约一分钟的话。因为乔蒂叫她先看看情况,于是她就回到自己的家里。那个时间齐格飞还好端端地在他自己一楼的办公室里。

但是,回到自己的家里后,电还是没有来,所以九点十五分时,她再度走出自己的家,来到走廊,准备去乔蒂家。而乔蒂也在那个时候来到走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说她很害怕,所以她便和乔蒂抱在一起,回到她家。在十点五十分电灯再度亮起来以前,她们一直一起待在弗朗肯家的客厅里。这是珍的证词,她非常确定自己说的话没错。

九点五分的时候,弗来迪利克·齐格飞还在一楼的办公室里和妻子通电话,但是十点的时候,他的妻子再度打电话到办公室,那时电话就没有人接了。所以,他很有可能是在九点五分到十点之间被枪杀的。

另一方面,九点的时候,乔蒂在她位于三十四楼的家里,九点十五分时出现在三十四楼的走廊上,接下来就一直和珍一起待在三十四楼。也就是说,乔蒂从珍的面前消失的时间,只有九点到九点十五的十五分钟。

九点五分的时候,齐格飞还活着,所以,九点到九点五分之间的五分钟,是没有问题的。因此,扣掉这五分钟,有问题的时间就缩短成只有十分钟了。也就是说,乔蒂从珍的面前消失的十五分钟里,有问题的时间是从九点五分到九点十五分之间的短短十分钟。

经过之后的确认,中央公园高塔的电梯在停电时的两个小时二十分钟里,确实是停止不动的。中央公园高塔没有紧急事故用的备用电池装备,电梯厢里甚至还有等待消防人员来解救的住户。在那样的情况下,乔蒂根本没有办法在十分钟内往返三十四楼到一楼。以女人的脚力来说,要来回那么多层楼的楼梯,至少要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所以乔蒂应该与这桩命案无关。

事已至此,我不能再怀疑乔蒂·沙利纳斯是杀害弗来迪利克·齐格飞的凶手。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