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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神龙被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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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候,佟家大院后偏院的一间书房里面,七星帮帮主佟大器正与一个四十出头的黄脸汉子在商议事情。www.xiashucom.com

佟大器紫膛面孔,五官端正,目光炯炯,颧下短髭浓密整齐,显得既威严又不失一股端雅秀逸的名土风采。

与佟大器交谈的黄险汉子,前额光秃发亮,鹰勾鼻、浓眉、薄唇,眼神锐利逗人,论相貌,这汉子当然无法与佟大器相提并论。

不过,如果谈到江湖上的名气,这汉子却不比七星帮帮主佟大器逊色;因为此人正是目前七星帮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六星护法秃鹰陈星。

陈星与帮主商量的结果,决定让帮中弟子佟国修出面向郭南风传话。

陈星在佟国修耳边嘀咕了一阵,佟国修一副心领神会的样子,匆匆离开书房。

佟大器皱眉道:“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下流?”

陈星冷笑道:“要想快刀兄弟为我们七星帮效力,就得让他们彻底的认输降服,不这么做无法达到目的。”

佟大器道:“光一个郭南风,就能一举扑杀一名五星堂主,两名四星护法,这股力量实在不容忽视,只要能笼络到七星帮,哈哈哈,就不愁其他帮派蚕食咱们地盘了。”

郭南风与朱磊在小店里待了两个时辰,终于等到七星帮的人。

佟国修是个年青端正的人,他走向郭南风跟朱磊的座头,连招呼也没打一下,便坐了下来。

“不才名叫佟国修,是从佟家大院来的,奉家叔佟大器之命,特地来向郭大侠、朱大侠请安,并陪两位聊聊天,尽点地主之谊。”他口齿清晰,声音悦耳,面带微笑,显得很有礼貌。

郭南风一招,要店老板多送了一副碗筷,然后,替佟国修斟了一杯酒。

朱磊面无表情地道:“令叔为什么不自己来?”

佟国修赔着笑脸道:“家叔不是不想来,而是无法分身。”

朱磊冷冷地道:“我知道他很忙。”

佟国修笑道:“他老人家平常倒不是太忙,只因事有凑巧,正好被一桩头痛的问题绊住了脚。”

朱磊冷哼道:“-向神通广大的七星帮主也会有烦恼?”

佟国修:“烦恼大了。”

朱磊道:“何事烦恼?”

佟国修皱眉道:“敝帮有位外号秃鹰的六星总护法,忽然看上了姚非非姑娘,不日便要与姚姑娘成亲配对,共效于飞。”

郭南风插口道:“成亲是件好事,你们陈总护法有这种想法也没错,问题是姚姑娘同不同意。”

郭南风尽量内心震惊,表面上仍旧声色不露。

佟国修苦笑道:“我们帮主也不赞成总护法莽撞行事,怕对郭大侠难以交代,但陈总护法认为他条件不比郭大侠差,姚姑娘没有反对的理由。所以……我们帮主也不好阻止。”

郭南风听出佟国修话里的弦外之音。

“他们几时成亲?”郭南风问。

“就在今夜。””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有。两位可以到三元客栈去,会有人告诉你们该怎么做,陈总护法与姚姑娘成亲的事,可以稍缓几天。”

“好,我们会去。”郭南风无可奈何的点头。

佟国修满脸得意地走了。

宋磊也起身道:“喝完这一杯,我们也该走了,要想救姚姑娘,只有去三元客栈,乖乖的听人家摆布了。”

郭南风和朱磊结账走出小店,本打算去三元客栈,但只转过一个街角,便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他们在街道转角处碰到马如龙。

马如龙向朱磊不知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话,说完不等朱磊有所表示,像出洞耗子似的,转头便跑,眨眼溜得不知去向。

朱磊望着郭南风道:“小郭你认为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

郭南风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需要拿出魄力来。”

朱磊继续向前走,走的是马如龙消失的路线,郭南风则转身走回头路,经过那家小饮食店,进了佟家巷。

马如龙究竟对朱磊说了些什么?他们为何要分散开来走?佟家大院虽然只是七星帮的一座分舵,但由于帮主佟大器与六星总护法陈星的莅临,使这座平常无人看管,狐鼠横行的废园,顿成一座刁斗森严,高手云集的重地。

大院共分三进,外加四座偏院,占地不下十亩之广。

目前大院中,除了分舵原有的三十多名各级弟子,佟大器一共带来七名四星护法,两名五星堂主,加上六星的陈星,可说是自七星帮创办以来,最大的一次武功总结合。

郭南风与朱磊、马如龙,如何计破这座庄院?三进大院加四座偏院,共有厢房近百间,地窖和密室,亦有多处,就算他们能攻进来,又怎能一下子找到女神龙。

万一打草惊蛇激怒了那位七星帮主,岂不危及女神龙的生命?女神龙被囚禁的地方,是东偏院的一座地窖,地窖只有一个进出口,它开在第三进大厅的一角。

大厅门口,只有两名二星弟子守卫,地窖拾级而下,设有一道坚厚的铁门,如果从里面反锁上闩,就是火炮也难攻打得开。

而第三进大院的两边厢房,则为总舵七名护法及两位堂主的起居之所,只要守卫大厅的弟子鸣锣发出警讯,便可立即获得支援。

在地窖中,日夜守着女神龙的,是两名中年妇女。

她们正是朱磊向郭南风提过的两名“母夜叉”,也正是七星帮选派的“秘密武器”。

“秦氏姐妹”各有一身不俗的武功,长得粗粗壮壮,言行举止十分男性化。

佟国修在小店里向朱磊说的,并不是谎言,这次如果交涉不成,女神龙的确会被玷污。

只不过想动女神龙脑筋的不是陈星而是佟大器。

佟大器为了保持女神龙的“鲜活”,已解开女神龙的穴道,而代之以-副粗沉的脚镣,以便一旦谈判破裂,随时可以大快朵颐。

所以.女神龙虽被拘禁了两三天,除受尽精神上的折磨外,皮肉上倒没吃什么苦头。

秦氏姐妹老大叫秦美花,老二叫秦美如。.两人虽有好听的名字,却没有好看的容貌,她们嫉妒女神龙的花容月貌,所以以言语上,总是酸溜溜的“吃豆腐”。

结果,女神龙除了疲于应付外,还饱受精神威胁。

铁门上有人发出一长两短的叩门声。

秦美花道:“送饭的来了。”

秦美如道:“我去开门。”

她说去开门,并不是去开大铁门,而只是去掀开铁门上的一个约五六寸见方的小洞口,这个小洞口仅容饭菜递进送出。

出现在小洞口外的是张新面孔。

年轻、英俊、满面笑容的马如龙。

秦美如很少见到对她感兴趣的男人,也很少看到有笑容的男人,她虽已年逾不惑,却仍有颗敏感的心。

“你是谁?”她的语气很柔和。

马如龙笑道:“我叫小马,是这儿分舵上的。”

“嗯……小马。”秦美如忸怩一笑道:“你是第一次来送饭?”

“是的。秦姑娘,你肚子饿不饿?”马如龙漂亮的外形,显然就是他的“武器”。

秦美如听了芳心一动,“秦姑娘”这个称呼她已经有二三十年没有听到了,自从她们姐妹过了适婚年龄,别人就统称她们“秦大娘”、“秦二娘”而不名。

秦美如心花怒放,坐在女神龙床侧的秦美花也凑上前来。

“我们姐妹都不怎么饿。”秦美花笑道:“今天晚上有什么好菜?”

马如龙笑道:“帮主体恤两位姑娘日夜看守人犯,备极辛苦,特别叫厨下烤了-只鸡,来慰劳二位,还有一壶窖藏的绍兴酒”

秦美花忍不住欢呼起来,忙道:“这么多酒菜,从小门不好送,我开铁门,你进来。小马,我们姐妹闷在这里好无聊,你陪陪我们,待会儿顺便收碗。”

马如龙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出乎意料的顺利。

然后,在吃喝谈笑之际,马如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疾点两姐妹身上几处大穴。

一直背着大门,朝里睡的女神龙,突然坐了起来。

“小马!快拿锁匙帮我打开脚镣,在秦美花的裤带上找找看。”女神龙精神奕奕的轻声叫着。

马如龙依言照做。女神龙未受穴道禁制,身手矫健如故,她挣开脚镣,跳下床,问道:

“小郭有没有来?”

马如龙道:“当然来了,少了他还能唱戏?”

女神龙道:“他人呢?”

马如龙道:“你先别管他在哪里,他交代你的事,你一定得照他的意思做。”

女神龙道:“他交代了什么事?”

马如龙道:“他不愿见到你再受伤害,要你去灵璧慈云庵跟白玉做伴。”

“什么?白玉已经被他救出来?”

“是呀!”马如龙有点不耐烦地道:“拜托,姑奶奶,咱们还在匪窝里,你少问几句好不好?快走!”

快二更天了,佟大器一个人喝着闷洒,愈喝心中愈烦。

此刻侍候他的,是他的爱妾娃娃,娃娃不会喝酒,只会撒娇。

然而,此刻的佟大器心情十分烦躁,再美丽再心爱的女人,也引不起他的兴趣。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终于高喊了声:“谁在外面?”-

人自屋顶轻轻跃落,在门外恭答道:“三星弟子欧阳光,谨候帮主差遣!”

佟大器道:“去找陈总护法和费堂主他们来一下。”

门外那名三星弟子应了一声是,立刻转身快步出去。

佟大器狠狠的又灌了一杯酒,恨声喃喃道:“奶奶的,今晚上想想真有点邪气,三元客栈那里一点动静也没有,陈星又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娃娃嫣然一笑道:“别紧张了,三元客栈没有消息,不是正便宜了你,好跟那个什么骚女人‘成亲’!”

佟大器皱眉道:“少胡说八道了。”

娃娃冷笑一声,正想要说什么时,忽然脸色一变道:“咦?前面大院子里,那是什么声音?”

佟大器凝神静听之下,也不禁脸色大变。

“好像已经动上了手。”

“百毒帮的人?”

“不可能。”

“那么是谁不知死活,竟敢登门挑战?”

“除了快刀兄弟,还会有谁?”

娃娃目光一直,忽然惊呼道:“欧阳光?”

一名手执长刀的汉子,招着右肩走进来,脸前染着大片血渍,正是适才奉命去大院传书的三星弟子欧阳光。

欧阳光一刀挨得似乎不轻,他咬牙咧嘴,满脸痛苦之色,结结巴巴的道:“帮主……快熄灯……三个恶煞攻进来了。”

娃娃一口吹熄油灯,房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佟大器道:“对方是不是快刀兄弟?”

“大概是……”

“有没有找到陈老总?”

“没有。”

佟大器恨声道:“本帮有了这种总护法,真是倒了八辈的霉。”

娃娃插口道:“快说说前面大院现在的情形。”

欧阳光道:“陈老总不在,情形似乎很糟。”

佟大器道:“我们的人,有两位堂主加七位护法,还有十多个三星弟子,再加上这儿分舵的人手二三十个人,怎会挡不住三个人?”

“我们的战力,要打折扣,因为七位护法只有一位能出战,二位堂主则只有一半的对敌能力。”

“为什么?”

“有六位护法昨天晚上拚酒醉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爬不起来,两位堂主的情形只稍微好一点。”

“他xx的,全是些老混蛋,平常时候,就只知道喝酒、赌钱、玩女人、争薪饷,一旦大事临头,全成了大脓包,烂草包。”

欧阳光道:“帮主要不要过去看看?”

佟大器道:“好,我们走!”

娃娃道:“老爷子,请多保重,如果大势已去,就不妨暂时忍气撤退,将来再找机会报仇?”

佟大器道:“我知道。”

欧阳光已利用这段空档,撕下一片内襟,扎紧肩上创口,领先走了出去。

佟大器已稳了一稳腰间的七星刀,大步离去。

佟大器前脚离开,从屏风后面便悄悄窜出一条黑影。

娃娃正想大叫,嘴巴已被捂住。

“别叫,娃娃,我是陈星。”

“哦?”娃娃显然跟陈星私通,闻言并未挣扎。

“你怎么躲着不出去?”

“那还用说,我是故意躲开的,我想趁这个机会捡个大便宜。”

“什么大便宜?”

“弄个帮主干干。”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阿星,你有自己的心腹自己的势力,万一佟老头有个什么差错,你正好可以捡个帮主过过瘾。”

“真聪明,到时候你娃娃就是帮主夫人罗。”

“你坏死了。”

“更坏的还在后头。”陈星一把搂住娃娃,在她脸上轻咬了一口,道:“我太需要你了,娃娃,平常碍着老头子,我们一直没有好好的乐一下,现在”

娃娃狠狠的拧了陈星一把,娇嗔道:“你真磨人,坏东西!”

“娃娃,乖乖,躺到床上去,我们来进行我们自己的战争这时,前面大院子里的喝叱喊杀声,一阵阵传送过来,如鬼哭神嚎,凄厉刺耳至极。

在这种刺激下,娃娃与陈星的战争变得更激烈了。

惨烈的战争,终于成为过去。

佟家大院又恢复宁静。

三星弟子欧阳光一出大厅,就被帮主指派去找陈总护法。

天已经蒙蒙亮了,三星弟子欧阳光沿着长廊,摸索前行,他踩着血水,跨越尸堆,穿过月洞门,又来到那座后偏院。

他是想回来向帮主佟大器作个交代,他已遵命找遍了整个大院前后各进,但却始终没见陈总护法的影子。

他很快的就找到了佟大器,佟大器倚坐在一棵高大的树根上,整颗脑袋低垂胸前,业已气绝多时。

欧阳光轻轻叹了口气,并不感到如何意外。

他今夜见到的血和死尸太多了。

他自己身上也有血,他自己也几乎变成一具死尸,太多太多的惊骇和惶恐,已使他的知觉近乎麻木。

帮主死了,两位堂主,七名护法,逃的逃,死的死,几十位三星以下的弟子,一大部分逃逸无踪,一小部分陈尸当场。

而那位七星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六星总护法,又去向不明,世事多变,任谁也难主宰命运,欧阳光叹着气离开了佟家大院。

威赫一时的七星帮,是否将永远消失?

一个七星帮的解体,并不代表江湖从此进入太平盛世,就在快刀兄弟步入固镇,打算回灵璧的时候,一个路过固镇的商人,带来一个惊人的悄息。

他说,他是从定远来的,最近儿个月,凤阳、定远一带,经常发生人口无故失踪的怪异事件。

失踪者均为年轻貌美的少女或少妇,使得在这条路上行走的商旅与住民,惊心不已,很多家有女人,尤其是貌美女子的家庭,无不惶惶不安,打算迁地为良。

凤阳精武堂堂主果大树,果老太爷为此大感震怒,刻已悬出千金重赏,誓必缉拿歹徒归案。

赏格悬出之后,天下各地豪杰,闻风云集,都想一显身手,名利双收。

消息在固镇传开,已采购不少日用品,打算雇车回故居重整家园的快刀兄弟,不禁同时一怔。

三人正在一家小酒店用餐,朱磊听伙计说出传闻,脱口道:“我敢跟你们打赌,这准是百毒帮那些杂碎做的好事!”

郭南风道:“何以见得?”

朱磊一咦道:“怪了!你小子喝酒喝糊涂了是不是?你难道忘了百毒帮有种很不好的‘习惯’,专找年轻少女入帮,调教成一批浑身是毒的女煞星?”

郭南风道:“我没有忘,那是过去的事,自从百毒帮换了帮主,就再也没有这种案例,倒是精武堂脱不了嫌疑。”

马如龙拍拍手道:“别吵了,反正咱们又有工作了,我这就走一趟灵璧,要万凤帮维持原状,别回故居,等这件事澄清了再说。”

郭南风也拍手道:“好哇!咱们凤阳见。”

马如龙道;“你们不在固镇等我?凤阳这么大,我到哪里找你们?”

郭南风笑道:“你如果找不到我们,就上精武堂去等,我们一定会去找果老太爷,救人如救火,说做就做,走吧!”

凤阳城里,最有名的玩乐去处叫“摩纳山庄”,最有名的人物是“黑面太岁李亨”。

摩纳山庄,是座规模庞大的赌坊。

在那时候的城市或乡村里,三颗骰子定输赢,是一种最原始也最大众化的赌法。

一个当庄,大伙儿围着海碗下注,下了注的,不论多寡,就有权掷骰子比点数,骰子在碗中滴溜溜旋转迸跳,赌徒的心则在胸中怦怦跳动。

骰子一停,有人狂喜大叫,有人破口大骂,什么样的丑态怪状,什么粗口脏话,在这里都可以听到看到。

这些赌骰子的赌徒,十九来自低入息和劳动阶层,他们的赌注不大,却为赌坊制造了一股热烘烘的气氛。

同样的,在三颗骰子不断起落滚动中,他们也为自己制造了不少犯罪和破碎的家庭。

庞大个儿今天的手气不错,半个时辰的骰子掷下来,他已掷出四个“豹子”,七个“四五六”,连吃了十多把“通”。

其实,早在去年年底,庞大个儿的赌本就精光了。庞大个儿今天掷骰子的赌本,是给他老婆两大巴掌,打开女人衣箱,翻出一副银镯子,去当铺押来的三吊钱。

平常手气背的时候,这三吊钱,三两把就跟别人姓了。

但今天情形不同,半个时辰下来,不仅青钱装满了两大口袋,居然还收进了几块碎银子,好几个输家嘴里已开始不干不净了。

“奶奶的,这是什么狗屎运,吃了一把又一把,就像玩假的一样。”

“王八赢钱,霉运走一年。”

庞大个儿这下可火大了,他赢了钱,你操他祖宗十八代,他都不会在乎,但是如果有人咒他的赌运,他可就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喂!癞子!”庞大个儿抬头在人丛中找到了放冷箭的赖狮,怒声道:“你说谁会霉运走一年。”

“我说的是王八,你如果认为长得像王八,就是说你。”赖狮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青人,开了一家豆腐店,经营的虽是软货,脾气却硬得可以。

他的豆腐店开在东势里附近,尽管生意不错,入息却极有限,他在八把骰子中,抓了三把“么二三”,其余几把,也都是些“二”“三”郎当头,“四”以上的点子,一把都没有掷出过。

八把骰子,他大概输了两吊钱左右。

中等人家,输上个三两吊钱,说来并不是个大数目,不过,这些钱若是以豆腐块子来计算,就无法不叫这个头顶有几个癞疮的豆腐店老板不痛心了。

他的豆腐零卖一个小钱一块,一次买四块,还得奉送一块,试问,要赚回这输掉的两吊钱,他得卖多少块豆腐才赚得回来。

庞大个儿这下更火了,“喂!癞子!”他桌子一拍,两手叉腰道:“我xxxx祖宗十八代,你他xx的到底输不输得起?”

“就算老子输不起,你又怎么样?”癞狮也叉起双手。

桌旁那些输家,深恐一家独赢的庞大个儿,藉故歇手开溜,这时连忙七嘴八舌的从中劝解。

“好啦!好啦!大家少说一句,不就没事了吗?大家都是老街坊了,奶奶的,吵吵吵,有什么好吵的?”

“就是说嘛,来来来,我们继续玩。”

“玩,玩,玩你娘的头!”庞大个儿排开众人,冲向赖狮:“癞子,我xxxx祖奶奶的,你过来,让我看看你像谁的老子。”

赖狮严阵以待:“谁喊我老子,老子就是谁的老子。”

庞大个儿一拳捣过去:“我是你老子的老子,我揍你这个龟孙子。”

赖狮不肯示弱,两人登时砰砰地扭打起来。

在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打架,是很受欢迎的,众赌徒玩不成骰子,立时一致转为替两名扭打者呐喊助威的观众。

“干得好,打,打,用劲,对!”

“捏他脖子!”

“撞他肚子!”

“对对对!扭他胳膊,用力扭,用力呵!”

大伙儿又叫又笑,鼓掌顿足,不断吆喝,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向着谁,事不干己,不如隔岸观火,甚至火上加油,也是一种残忍的乐趣。

“庞大个儿该受点教训!”

“赖狮也不是好东西……”

很明显的,他们只是在凑热闹,瞎起哄,无论是谁打赢了,或是被打伤了,他们都一样会觉得刺激、有趣。

庞大个儿和赖狮是两个不会武功的粗人,拚的全是笨气力在地上翻过来滚过去,看久了就没有什么看头了。

就在众人意兴阑珊之际,忽然哗啦啦一声,-把又-把的青铜钱,突从庞大个儿的身上滚了出来。

众人一声欢呼,纷纷上前弯腰捡拾。

“那是我的钱,不许捡!”庞大个儿大叫。

赖狮被压在地上,正想挣扎到上面来,听到这一叫,连忙以双手搂紧庞大个儿的脖子。

“你们快拾!”他高声叫:“我勒住他的脖子,他爬不起来的。”

庞大个儿又急又气,大吼道:“喂!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谁再捡我的钱,我操他祖宗十八代。”

捡钱的人,你争我夺,抢的不亦乐乎,没人理会他的吼叫。

“我xxxx祖宗三十六代!什么你的钱?嘿嘿!放屁!”

“我输了一吊多,还没捡到三成。”

“癞子,掏他袋子。”

“对!癞子,那都是咱们的钱,你掏他荷包,我们晚上请你喝酒。”

就在大伙儿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忽然从大厅中快步走出来一名短衣汉子,大家认得他是黑面太岁李亨的贴身保镖之一:斗鸡眼杨雄。

众赌徒晓得这位杨二爷的厉害,一个个顿时鸦雀无声,纷纷后退让路。

斗鸡眼走上前去,不分青红皂白,抬起腿来,狠狠的一人给了一脚。

庞大个儿和赖狮打了半天都没有打出个名堂来,现在一个人挨了斗鸡眼一脚,却全忍不住像宰山猪似的惨叫起来。

“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为了几个铜钱,就像狗抢骨头似的,咬得满地翻滚,你们骨头贱,不要脸,也得想想这是什么地方,摩纳山庄容得你们撒赖放刁?起来,统通给我滚!”

庞大个子和赖狮乖乖的忍痛爬了起来,两个衣服都被扯破了好几处,脸也都淤青泛紫带血痕,看起来极为狼狈。

庞大个儿想在地上找钱,但地上除了一些果皮纸屑,那还有半个子儿?他觉得自己很委屈,急着向斗鸡眼诉苦:“杨二爷,他们抢我的钱……”

“滚你妈的蛋!”斗鸡眼不容分说,当胸又是一拳:“你他妈的再噜嗦,我就叫你躺在门板上抬出去!你说,你滚不滚?”

庞大个儿哪还敢多说半个不字,赶紧一颠一拐地走了出去。

赖狮看看情形不对,也悄悄的脚底抹油,溜出了山庄。

庞大个儿平常靠卖点瓜果零食维生,经过刚才这一架,大赢家变成了大输家。

赖狮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结果除输了两吊钱不算,还赔了一件新短褂,以及换来满身伤痕。

看样子,他今后除了多磨几升豆子以外,还要勤劳早起,多做点生意,以弥补这场损失了。

这两个活生生的例子,对摩纳山庄的赌客有没有什么影响?一点影响都没有。

庞大个儿和赖狮离去之后,新庄家马上产生,骰子又在海碗里旋转迸跳,呼“么”喝“六”,脏话不绝,喧闹热烈如故。

大门进出的赌徒,不但未见减少,反而愈来愈多。

巳牌时分,摩纳山庄来了一名青年汉子。

这汉子相貌英挺,双目炯炯有神,一身粗布短装,无论从那方面看,这汉子都不像一名赌徒。

他不是赌徒,他是郭南风。

郭南风一进大门,便轻车熟路的进了专赌大输赢的大厅。

刚才掷骰子的地方,与大厅尚有段距离。

大厅里有三张赌台,赌的都是牌九,两边的两台,由客人当庄,赌坊派人当助手,一庄一百两银子,超额不赔。

下家押注,满五百文抽二十五文头钱,庄家满庄,银子七两。

中间的一台,则由赌坊当庄,不限注,不满庄。

从早到晚,赌坊由四组正副庄头轮番上座,你要押多少,赌多久,都可以。

这种赌法,赌起来过瘾,输赢之快,不在语下。

郭南风在大厅中转了几圈,最后终于在中间这一台旁停下。

由于这张赌台的赌注虽没有“上限”却有个“下限”,任何一注,不得少于纹银五两。

所以,大厅中尽管闹哄哄的一片人头,这张赌台旁边却只站着五名赌客。

郭南风站在庄家对面,这时以指节骨敲着天门的位置道:“我押天门,五百两。”

看庄的立即大声喝道:“好!天门五百两。”

这位看庄的二爷,名叫苗大龙,是个粗喉咙,他这一声吆喝,如春雷乍绽,登时引来大厅中近百双惊疑不定的眼光。

每个人的眼光中,都好像带着疑问,一注五百两?是哪位豪客的大手笔?而看庄的苗二爷,也在一声吆喝后,脸色一变,五百两押天门,可是银子在哪里?郭南风微笑道:

“身上没有带现银。”

苗二爷连忙赔笑道:“银票也可以。”

郭南风又笑了一下,从怀里取出一个油纸封套,手腕轻轻一挥,封套平平飞出,就像有灵性似的,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苗二爷曲指待接的左手虎口里。

摩纳山庄的正副庄头,都是会家子,郭南风露的这一手气功,外行人看了没什么,瞧在两个行家眼里,却不由暗暗吃惊。

郭南风指指那封套道:“麻烦贵庄兑一下。”

苗二爷迅速打开油纸封套,看清之下,脸色又是一变,他看完封套里的信笺,立即转身招来一名巡场的短衣壮汉。

“这位大爷要兑银子,快送进去东家批一下。”

摩纳山庄主人黑面太岁李亨,天下是靠一把虎头太岁刀砍杀出来的。

他是个大字识不了几个的大老粗,所以,他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少不了一位师爷。

师爷姓刘,跟着黑面太岁多年,早巳摸熟了老东家的脾气,因此,当他接过信笺,便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

“字付亨贤弟:希见字即付来人纹银一万两整!大树。”

短短的二十一个字,刘师爷很快的就念完了。

黑面太岁真正听清楚的,其实只有六个字纹银一万两整。

他拔下旱烟筒,干咳了-声道:“是谁这么嚣张,要我付银子?””署名大树,应该是果老太爷。”

“谁?果老太爷?”黑面太岁突然跳了起来,道:“既是老太爷写来的,你怎么不早说?”

刘师爷不敢分辩,赔着笑脸道:“是的,咳咳……东家意下如何?这笔银子是否照付呢?”

黑面太岁道:“付,付,当然要付。”

他转向那名巡场汉子道:“来人呢?”

“在大厅。”

“在干什么?”

“押牌九。”

“押牌九?”黑面太岁一怔:“拿我的银子,在我的场子里押牌九?”

刘师爷轻咳一声道:”东家,这笔银子是果老太爷付给他的,我们不过是转一转手而已,他高兴怎么花,是他自己的事,我们何必多管闲事?”

黑面太岁一怔,接着敲敲脑袋,改口笑着点头道:“对呀!他就是一把将银子押光了,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赶快去,拿去账房换庄票。”

那巡场汉子应了声是,正待离去,黑面太岁忽又喊住他问道:“来人姓什么?多大年纪?

生作什么样子?”

巡场汉子道:“不知那人姓什么叫什么,他是个年青英俊的帅气小子,两跟炯炯有神,好像很有一身武功。”

黑面太岁点头道:“好,你去吧!”

黑面太岁对自己的处理,似乎很得意,点头笑道:“唔!准错不了,一副就是一万两,准是老太爷新雇的秘密杀手!”

刘师爷不忍扫黑面太岁的兴,心里疑云重重,却不便开口。

黑面太岁洋洋得意地道:“你怎么了?你认为我处理得怎么样?”

刘师爷皱眉道:“我们也许太草率了,这也许是个骗局。”’黑面太岁道:“就算骗局,我也一样照付不误!”

“为什么?”

“好,我来慢慢说给你听:就拿刚才那张字条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不是真的,就是假的,对不对?”

“对!””条子是真的要付,是假的要不要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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