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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虎坛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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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父亲遭遇了什么意外!”

“不知道。”

“也是武林中人。”

“不知道。”

“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白衣人勃然大怒,叱道:“浑蛋你这是什么意思?”

武维之静静地回答道:“我是说: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自己父亲的一切,也能口说不知道?”

武维之静静的回答:“不知道的事只能回答不知道。”

白衣人怒喝道:“再说清楚点!”

武维之仍是静静地答道:“我知道我有个父亲,像每个人都应该有个父亲一样。但不幸的是,自我有知以来,我就没有见过父亲之面。”

“母亲呢?”

“也不知道关于这个,我可以留待将来问父亲。”

白衣人大声地又问道:“那你是个孤儿了?”

武维之颤声说道:“应该不是,不过现在却可以这样说。虽然我知道今天的事实是我父亲一手造成,但假如他老人家能被找着,我并不恨他。”

白衣人毫无表情地又问道:“那么谁将你养大的呢?”

武维之答道:“另外一位老人,住临汝。”

白衣人又问道:“那老人是你什么人?”

“不知道”武维之道:“一切都只有我父亲知道。那老人已死,我今天只知道两件事:第一,我姓武。第二,我有个父亲,他在我懂事之前丢下了我。”

白衣人想了一下,语气中充满怒意地张目叱道:“武维之,你想想看,你向本座提出这个要求是确当的吗?”白衣人在这以前,一双眼神中所显示的表情只有两种,非怒即疑,再无其他!

武维之在应答之际,目光一直没离开过白衣人之面。起初,他显得很激动,脸发白,声浪颤抖,几乎失却控制。但是,渐渐、渐渐地,他平静了;白衣人愈怒,他愈显得安静。他似乎从白衣人忿怒的态度上得到了什么安慰。现在,白衣人如此责问他,仿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因此,白衣人刚刚问完,他只故意低头想了一下,便立即仰脸点点头,跟着躬身大声道:“武大侠责备的是,人非神仙,武林盟主自然也不例外,在下思父心切,一时糊徐,以致有扰武大侠清神。武大侠一代奇人当能见谅,在下这厢告退了!”说完又是一躬,旋即转身二度往厅外走去。

厅中众人,仿佛是听说书先生说了一段“前朝有个蔡中郎”,一个个眼光发直,悠然神往。白衣人也是怔怔出神,不发一言。眼看武维之即将步出厅外,香主席上,忽然有人暴起一声大喝:“站住!武维之”

众人冷不防此,均是一惊。循声急急望去,原来喝声来自香主席上的黄衫客。武维之霍然止步回身,遥对香主席冷冷一笑,神情凛然,目光中流露出一股明显的不屑之色,白衣人目中闪着疑问,但没开口。”

这时,黄彩客起身朝白衣人一躬,同时恭声说道:“蒙坛主垂青,黄某得授风云帮虎坛总巡之职。卑座现在身分不同,所以有一件有关本帮切身利害的事,卑座不便隐忍。”白衣人哦了一声,目中疑意更浓。

黄衫客顾了一顿,大声接着说道:“卑座前来此间之时,发现一路上哄传着一项可怕而惊人的谣言,不知坛主也已风闻否?”

白衣人讶声道:“什么谣言?”

黄衫客大声道:“应关至终南之间,在前半个月之内,一连出了十三宗命案!”

白衣人忙问道:“什么样的命案?”

黄衫客有力地大声道:“奸杀案!”

虎坛弟子,自白衣人以下,人人面面相觑。

“奸杀案?”白衣人初惑释然,忽又失声重复问道:“什么?奸杀案?”其言下之意,似感怀疑:莫非是你听错了吧?

黄衫客大声道:“是的,坛主,奸杀案!”跟着有力地加了一句道:“先后十三案,完全出于一人之手!”

白衣人讶声道:“有这等事?”跟着目往黄衫客,眼光打着问号,好似在问:难道与本帮有关不成?

黄衫客将白衣人的目光领向大厅门口的武维之,同时蓦地以手一指道:“就是他这位少侠的杰作!”

啊?全厅中响起了一阵惊呼,紫燕十三妹粉颈无力颓然垂下,另外十名紫衣少女则以眼角相互勾递着一种只有她们自己能懂的眼色。

小雪姑娘芳容一变,一声怒哼,作势欲起,但被雪娘女侠以严厉的眼色止住。

现在,所有的目光又集中到武维之的身上。但见他脸红如火,双睛暴赤,身躯索索发抖,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黄衫客朝白衣人一躬道:“本来,这件事卑座可以不提,但外间的议论实在令人可怕!”

白衣人哦了一声,忙问道:“外界怎么说?”

黄衫客哼了一声,恨恨地道:“怎么说?嘿!他们奔走相告,一致说道:暴徒是个少年,风云帮虎坛十五号银符弟子武维之!”跟着抬起脸,满面怒容地又道:“真气人!坛主,难道本坛已发给他银符不成?”

白衣人勃然狂怒,引身举手一拂,紫燕十三妹娇躯应势栽倒。白衣人吹动面纱,气咻咻地喝道:“紫燕五、七,将这贱货押下虎牢!”两句紫衣少女应声出列。朝白衣人一福,默默俯身抬起穴道被制的紫燕十三妹;按开殿后一道暗门,消失不见。

白衣人扬脸怒吼道:“武姓小子,缴出银符!”

说也奇怪,这时的武维之,在朝贵宾席上瞥了一眼之后,脸上怒恨全消,竟然回复了先前的镇定。当下但见他缓进数步,向殿上昂然朗声道:“武维之愿向坛主报告两点:第一,外间发生了什么,在下前此一无所知。第二,银符被在下丢了,在下当初是被强令接受,所以事后并无保管之责。除了这两点,在下多说无用,信不信全在坛主。坛主如欲威之以武,在下愿凭微末之技,聊尽人事而听天命!”语毕,屹然挺立。

白衣人直如未闻,挥手喝道:“银符一、二、三、四、五,拿他下来。”

殿阶上应声奔出五名少年,将武继之成梅开五瓣状地团团围住。武维之一个旅身,目光分扫五少年,然后仰天大声道:“武维之虽与五位兄弟无怨无仇,但事到如今,彼此均如在弦之箭,不得不发。看样子小弟也只有开罪诸位了。”

银衣五少年稍作犹豫,发声一喊,合拥而上,武维之默运师门大罗神功,一个大旋转,左臂虚扬,以昆仑派一式“秋风扫”作掩护;右手五指疾施“天女散花”手法,电光石火般地分别点向银衣五少年的肩井穴。银衣五少年齐觉左肩一麻,先后踉跄跃出圈外。

白衣人狂喝道:“执法香主”

香主席首座那个又瘦又黄、脸色灰败如烟鬼的中年汉子,半死不活地一哼;身躯微微一动,才待离座而起之际,黄衫客已抢先飞身下殿。人在半空中,口里发话道:“报告坛主,卑座愿效微劳。”白衣人没有拦阻,双目如电地盯着黄衫客的身形,似颇有意藉此一睹当今三老之一的传人身手。

黄衫客在空中一声大笑,如苍鹰惊雁,迳扑武维之当头。

武维之脚踏九宫步,二闪身,大罗神功运足八成。他恨极这位黄衫客,准备着一招就分生死,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贵宾席上一道青虹暴泻,半空一声娇叱;玉臂挥处,推出一股劲风,将黄衫客如箭的身形震得一顿,双双落在武维之原来的立身之处。

横路杀出来的不是别人,小雪姑娘是也。

黄衫客定身看清小雪姑娘之后,一声嘿!本想发作,蓦地忆及此女与白衣坛主渊源匪浅,当即不敢轻惹。因此,他悬崖勒马地隐住怒意,尴尬地调脸望向殿上白衣人。

白衣人目光一闪,好似十分意外,口中轻噫着,调脸向贵宾席上的雪娘望去,雪娘女侠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丫头被公公宠坏了,坛主不是不知道”

白衣人点点头,无可奈何地调脸向殿下大声问道:“小雪贤侄女,这位黄少侠乃庐山地老之孙,现今又是愚伯主持的虎坛香主。他是执行本坛公务,贤侄女已经看到听到,为何出手阻止呢?”

小雪姑娘哼声道:“他公公是‘地老’,我公公是”天老’,有什么了不起!”

白衣人勉强一笑又道:“贤侄女,愚伯不是这个意思。”

小雪姑娘以手一指,岔口大声道:“坛主没有命令,他为什么要强自出头?这儿是风云帮的虎坛,并不是庐山地老的‘雾园’。像他这种轻妄的行动,直可视为目无尊长。风云帮如欲树立三杀令的威信,第一个就该治这位香主以‘不尊不敬’之罪!”

词严义正,黄衫客脸上红白不定,白衣人也是哑口无言。

白衣人挣扎了一下,终于先向黄衫客挥挥手道:“黄香主你先归座。”黄衫客扫兴地回座而去。

小雪姑娘朝黄衫客的背影不屑地瞥了一眼,仰险又向白衣人大声道:“现在,小雪向坛主请教,这位武少侠究竟犯的何罪?”秀容一整,紧接着又大声说道:“刚才,武少侠已有声明,虎坛银符系贵坛弟子强令收受,所以说,直到目前为止,他还不能算作风云帮弟子,他既不是风云帮弟子,贵帮就不应以任何帮规加诸于他,此其一。他没有保管那面第十五号银符的义务,他当然可以随便处置。坛主追缴银符的对象应该是贵坛金牌十三燕而不是他,此其二。罪案发生期间,这位少侠正卧病于蓝田,这有家母可作人证,外间谣言之根据纯系于那面银符,那面银符既不在他身上;此案非他所为,至为明显。退而言之,天下岂有抬着招牌犯罪的笨人么?此其三。”

白衣人默然。姑娘声浪一扬,又道:“现在,丢开这三点不谈。坛主刚才说过:“事后不论你提出什么要求,只要愚伯能力所及,一定答应你也就是了!”如今;小雪放肆,这就请坛主履行诺言。小雪的要求是:保证这位武少侠安全退出终南山!”

白衣人失声一啊。姑娘高声接着说道:“同时小雪愿提醒坛主一句,武林本届盟主一品萧是无忧子传人、小雪的师伯,一向言而有信。小雪今年十六岁,第一次趋前进谒,小雪希望见到的能跟听到的一样。”

最后这几句话真具威力。白衣人神情微微一震,双目光闪,阴沉犹疑的态度突然坚决起来。但见他哈哈一笑,挥手道:“好,好!依你依你。哈哈,遇上你这位侄女,愚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小雪姑娘芳容绽笑,深深一福,脆声道:“小雪这厢谨谢坛主赏脸。”调脸朝贵宾席高喊道:“娘,我们也好走了吧?”

雪娘雍容端淑地缓缓起身。“坛主留步。”她向白衣人裣衽道:“小妹告退了!”

白衣人立即起身面向紫衣女行列喝道:“全体紫燕恭送贵宾。”喝罢转脸向雪娘陪笑道:“敝帮主久仰师妹凤仪,刚才愚兄所转达的话,还望师妹赐予考虑。至于愚兄的那支一品萧,它是恩师留在人间的唯一遗物;师妹放心,愚兄自当于短期内寻回。”

雪娘微微一福道:“那个以后再说倒是一品萧,坛主应该尽速找回才好。”

虎坛高撩,十二名紫衣少女两排前导。小雪姑娘朝武维之招招手,领先走出;雪娘由白衣人伴送跟随。逊让再三,白衣人至外院石门止步。而十名紫衣少女则护送三人直至阻天峰外。

此刻已是黄昏时分,初冬的傍晚,微有凉意。眼望十名紫衣少女的背影消失,雪娘平静的容颜,突然浮起了片阴云。她朝两小以目示意,要他们不可任意开口;然后点点头,令两小跟在身后,默默地向山下奔去。一路上,雪娘不许两小开口,也不许两小停歇,直奔西南。经过一夜急赶,第二天黎明时分,抵达离长安不远的子午镇。

进镇后选了一家僻静的客栈,草草过了一餐。雪娘将两小领进一间屋里,闩上门,然后问道:“孩子们,要不要先歇歇?”两小一齐摇头,表示不累。

雪娘问过一句话,即未再开口。她的目光一直注视在武维之的脸上,一瞬不瞬,望着望着。武维之双腿忽然一软,卟地跪了下去,雪娘并不惊讶,她只缓缓将一手按在武维之头顶,轻轻抚了两下;神情一黯,风目中潸然涌出两滴泪珠。

“师姑……”武维之颤声低泣道:“我……我喊错了么?”

雪娘拭泪柔声道:“没有错,孩子,你先起来吧!”

小雪姑娘哦了一声,看看她娘,又看看跪在地下的武维之,好像给弄糊涂了,雪娘挽起武维之,指着他向女儿笑道:“笨丫头,还没弄清楚?”

小雪姑娘满脸茫然。雪娘笑容一敛,轻叹着,又向武维之说道:“当年的武林双奇之一,终南无忧子一生共有三宝:一个独生女儿,一个得意门人,一支一品箫。老人复姓欧阳,单名一个令字。她女儿名叫欧阳雪,便是妾身。那位门人呢?他就是你父亲,一品萧白衣儒侠武品修”

武维之泣不成声。小雪姑娘梦呢般地自语着道:“他就是武伯伯的儿子?娘怎知道的呢?噢,对了,那首诗!”

雪娘低声一叹,哑声接着说道:“雪山天老、庐山地老、灵台山人老,合称武林三老。

其后,家父仙逝,安身适身天老之子这丫头死去的父亲,雪山无影侠;而你父亲也带着家父传给他的那支一品箫,开始闯荡江湖,成了武林中万人景仰的白衣儒侠一品萧。”

雪娘叙述中似乎略去了很多重要的地方。这从她说完上面短短几句话,竟显得非常吃力;脸色微白,同时现出一个隐透出无限遗恨和幽怨的微笑上,可以看出来。

“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就像你父亲”她凄然地笑了一笑,继续说道:“师姑一直在疑心这一点,却始终不敢肯定,万想不到你竟能先会意过来。”

武维之忽然仰起泪脸,颤声问道:“师姑,那位虎坛坛主,他不会是我父亲吧?”

雪娘点点头道:“当然不是!”武维之深深地嘘了一口气。

“他不是,连这丫头都知道。”雪娘指指女儿,傲然微笑道:“这丫头虽没见过你父亲的面,但她昨天左一声坛主,右一声坛主,你听她喊过一声伯伯没有?”

小雪姑娘微笑着接过:“娘也没喊过一声师兄啊!”

雪娘轻轻一叹说道:“不过,有一点是证实了。本届武会上出现的,就是他。”

小雪姑娘恨声道:“好个恶贼,娘真该揭穿他才对!”

雪娘未答,继续说道:“太像了,我几乎就被他蒙骗过去了,上次大会上我当时没看出破绽,事后愈想愈疑心,不管他扮得多巧妙,但在气质上,仍是有着距离,而现在他的弱点更是完全暴露了。我这次终南之行就是为了此事。”

武维之又怒又恨地道:“此人是谁,师姑,他扮我父亲怎能扮得那样肖似的呢?”

“关于这一点,目前尚无法求得答案。”雪娘仰脸轻声道:“这次,师姑找他的籍口,只是问他参加上次武会何以没带一品萧?为了避免他起疑,其他有关风云帮的罪行,我连提都未提。最令人惊讶的是,他对你父亲以往的一切,竟然知道得出人意外的详尽”

小雪姑娘哼道:“居然还斗胆邀娘入帮呢!”

雪娘黯然叹道:“你们不知道,孩子,我不能跟他翻脸。”

小雪姑娘不服道:“为什么?”

雪娘低声道:“姐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

小雪姑娘忙问道:“什么事?”

雪娘望向武维之,戚然道:“师姑以为。你父亲可能已陷身在他们手里。”

武维之失声道:“他们风云帮?”

“是的。”雪娘目投虚空道:“不然的话,他们绝不敢伪冒你父亲的身分向外招摇而毫无顾忌,问时也不可能对你父亲了解得那样多。”

武维之急得流泪道:“我父亲怎会……?”

雪娘黯然道:“师姑敢相信,你父亲有此一失,绝非由于武功不敌,你父亲一定是中了他们的奸计。唉!孩子,你不知道,你父亲的弱点,就是为人太正直。”

武维之颤声道:“师姑,您能帮助他么?”

雪娘略楞,摇摇头道:“师姑不能。”跟着惨然一笑,仰起脸道:“不是不能,而是——

孩子,别问这个了。你不知道好孩子,找你师父去吧!他是目前解决问题唯一有力的人物了。”

武维之泣道:“哪儿去找他老人家呢?”跟着又泣道:“同时他老人家到底是谁,维之也不知道。”

雪娘脱口道:“这个师姑已经知道了。”

武维之心头一震,忙道:“师姑,您,快说!他老人家是谁?”

雪娘望着他,咬唇沉吟良久,最后毅然摇头道:“不!孩子,你师父是一位了不起的人,别违背他的意思。他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用意。师姑虽然从你那手神功上猜出了七分,但仍以不说为好。等到你可以知道的时候,不用你开口,他自会告诉你的。”

武维之点头默然。他知道,师姑的话没有错。师父说过:师又跟他们金判、一品萧渊源很深,这就是不许你展露师门武功,以及明白师门派别的原因。师父此刻正为我父亲的事奔波着,我怎可违背他老人家的意思?

雪娘柔声问道:“孩子,你说对不对?”

“对,师姑。”他低头过,“维之是一时激动,不敢再提了。”

雪娘点点头,赞道:“勇于认错,你父亲就是这样子。”提及父亲,武维之又不禁双泪涌流。雪娘黯然不语,小雪姑娘一直在出神,好像在帮着想法子。

这时,小雪姑娘忽然玉手一拍,朝她娘迟疑地道:“娘,何不要他这位维之哥哥去灵台山?”

雪娘微微一怔,旋即又幽幽一叹,强笑道:“对了,维之,假如你现在找不到你师父,你就先去一趟灵台山吧!”

武维之犹豫地道:“找‘人老’?”

“不!”雪娘摇摇头,仰脸道:“人老性情古怪,在不在灵台山已很难说,即使在也不一定会见你,见了你,也不一定肯出面。师姑要你去找的,是他女儿。”

武维之道:“人老的女儿?”

雪娘仰脸道:“是的,人老的女儿梅娘!”

武维之心头一震,暗忖道:“梅娘当然就是‘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中的‘梅’字所代表的人物,她与师姑雪娘之间是什么关系呢,而师姑雪娘于洛阳酒馆中听到贺兰病虎说出这两句诗时,又何以会为之色变呢?”关于这些,当然不便探问。他疑忖之际,忽听师姑雪娘又幽幽地说道:“她必须为这事设法,她也应该为这事设法孩子,去找她吧!”话说完,又已盈盈起立。

武维之听了,又是暗暗一怔,越发不解。他茫然抬头时,雪娘正挽起小雪姑娘的玉手,朝他凝眸沉吟,仿佛还有什么话要说。但迟疑了片刻,却又微微摇头,轻轻一叹。勉强展颜一笑,无力地说道:“你也累了,孩子,我们大家都先歇歇吧!”

武维之起身垂手恭送。小雪姑娘望着他,秀唇微张又合,好似想说什么又忍住,默默地低下了头。雪娘示意他不必相送,然后母女相挽,启门出房而去。

送出雪娘母女,武维之闭上房门,和衣拥被倚在炕床上,瞑目陷入沉思。他想:师姑刚才最后的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他记得师父曾经约略说过,百年来的武林异人,先有双奇,次有三老,先后计得五位。双奇可能已作古人,当今自以三老为尊。现在,他知道了,所谓“三老”,便是天、地、人三老。雪山天老、庐山地老、灵台山人老。

“终南无忧子,是双奇之一。”他想:“那么,另一奇是谁呢?”

他真想不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候竟是如此般地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微妙和复杂——

梅娘是人老的女儿?雪娘是天老的媳妇?这种发现,是无法事先想像的。尤其是后者,雪娘竟是双奇之一的无忧子的掌珠,父亲一品萧的师妹,谁会想得到?

他又想:“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两句宋人咏雪梅的诗句,乃系指梅雪二物各擅胜场,皆含兼颂并扬,绝无厚此薄彼之意。而当年雪娘听了这两句,脸色竟然大变,又是什么缘故呢?难道说,‘梅’、‘雪’之间,有什么不洽吗?

还有,雪娘既是奇人无忧子之女,又是天老的媳妇,更是父亲一品箫的同门师妹。论声威,举世无双;论亲疏,也可说是够密切的了。可是,当他求她营救父亲时,她竟一口拒绝;虽加以解释,也支吾含混地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这又是什么缘故呢?”

“她可能另有苦衷。”他想:“不然的话,她绝不会因关心一品萧的真假而跑到终南山来。”什么苦衷?当然不是他所能想像得到的。

现在,最令他迷惑的,便是雪娘说的最后两句话:“她必须为此事设法,她也应该为此事设法!”必须,应该?为什么?

“您是我父亲的师妹,都不肯出面。”他反复地想着:“梅娘何人?她难道比师姑您跟我父亲的关系更亲近么?”想着,想着,轻轻一叹;眼皮一合,沉沉睡去。

他实在太累了,一觉醒来,天色已黑,户外无甚动静。心想,既不便去扰别人,饭也懒得吃,索性再睡吧!

二度醒来时、天已大亮。他穿好衣服,走出屋外;只觉步履轻健,通体舒泰,知道元气业已完全恢复。当下仰脸深吸一口清鲜空气,容光焕发地转过身躯,准备进侧屋谒见雪娘母女。抬头扫视之下,不禁一呆。

门扇敞开,屋内空荡荡的,已是人去楼空。

他暗忖道:“难道她母女昨晚换了房间么?”正在思忖之际,忽然有人在身边含笑向他招呼。偏脸看时,原来是店里伙计。但见店伙哈腰递上一张便条,恭谨地说:“两位女客昨晚走了,这是她们吩咐交给少爷的,少爷房钱已经付清。”

武维之连忙取过一看,正面寥寥写道:“速去灵台,我等有事先走一步。”下角附有一行小字:“请维哥有空去雪山玩。家祖、家母、我,都欢迎你。”从笔迹及语气上看。他知道便条系雪娘所留,下角则是小雪姑娘的附笔。翻过来看反面。是张路线图,用箭头表示出此去灵台山的路线。

武维之看完,向店伙挥挥手道:“谢谢你,伙计,知道啦!”

他执着字条,发了一会儿呆。回房取了他那只仅有的书籍,在前面食堂中饱吃了一顿;惆怅地跨出店门,向子午镇外走去。依图示,去灵台山应经长安,渡渭水;从马鬼坡沿武功、扶风,越歧山,三日便可到达。

长安,名地也。周、秦、汉、前赵,均曾建都于此。城南作南斗形,城北作北斗形,是以又被称为“斗城”。长安的八街九市,极负史名。汉时,丞相刘屈杀妻果首华阳街,京兆尹张敞走马章台街。华阳、章台皆八街之一也。又有万子夏者,号为长安大侠,居柳市。柳市者,九市之一也。

武维之王屋山习艺近三年,修武之余,便从师父遍习经史巨家,于今已是文武兼备。长安之盛,自是无识。但他心向灵台山,无心游览;是以穿城而过,未作停留。

十月中旬,他渡过渭水,自兴平起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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