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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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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官咳着说:“这一点几乎没有疑问。但它并不能帮助解决问题。我们主要关心的是——挽救自己的性命。”

阿姆斯特朗声音都发抖了,说道:“岛上一个人也没有,我实话对你说了吧。一个人也没有!”

法官摸摸下巴颏,平稳地说:“按你的说法,没有人。今天一早,我就得出这个结论了。我原可以预先告诉你们,再怎么搜索都是白搭的。然而,我强烈地倾向于这种认识:欧文先生(就称呼他给自己起的名字吧)确实就在这个岛上。一定是这样。至于他的那个计划,要把法律制裁不了的犯有各种罪行的某些人不折不扣地量刑处置,只有一种办法才能实现得了。那就是说,欧文先生只有一种办法才能来到岛上。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完全清楚了。欧文先生就在我们这几个人中间……”

“喔,不,不,不……”

这是维拉。她突然发作起来了,近似呜咽。法官尖利地看了她一眼说:“我亲爱的小姐,这不是睁着眼睛不愿意正视现实的时候。我们都处在极端危险之中。我们中间有一个人就是尤·纳·欧文。就是不知道我们中哪个人是他。来岛的十人当中,有三个已经明确地完蛋了。安东尼·马斯顿,罗杰斯太太和麦克·阿瑟将军都完蛋了,没什么好怀疑的。只剩下我们七个,而这个七人中间,如果允许我说明自己的想法的话,有一个是冒牌的印地安小男孩。”他住口不说了。望着周围的每个人。

“我可以认为各位都同意了吗?”

阿姆斯特朗说道:“这真是离奇——但我认为你是对的。”

布洛尔说道:“一点也没有什么可以怀疑的。如果你们想听听我的想法,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急忙用手势制止了他。法官还是稳稳当当地说道:“我们现在就来谈这一点。到现在为止,我所要明确的的是,对眼前明摆着的事实,我们的看法是不是都一致了。”

埃米莉·布伦特还在织毛线。她说道:“你的说法听上去蛮合情合理。我同意我们中间有一个是给魔鬼当差的。”维拉轻声说道:“我不能相信……我不能……”

沃格雷夫说道:“隆巴德,你呢?”

“我同意,先生,完全同意。”

法官看来挺满意,他点点头说道:“好吧,现在我们来提证据、摆事实。首先,有没有理由怀疑具体是谁呢?布洛尔先生,我看,你好像想说点什么?”布洛尔紧张得喘着粗气说道:“隆巴德带着一把左轮手枪。他不说实话——昨天晚上。这是他承认了的。”菲利普·隆巴德咧开嘴,讪笑着说道:“我看,我少不了还得解释一遍。”

他又解释了一遍,说得简明扼要。

布洛尔毫不放松地追问道:“拿什么来证明?没什么可以证明你所说的属实啊?”

法官咳着。

“遗憾的是,”他说道,“我们谁都一样,都只能光凭各人自己说的。”他往前探着身子说:“我敢说,你们哪一个都还没有真正意识到这是多么罕见的特殊情况。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可以采取的步骤,就是看看我们现有的材料是否足以使我们中间哪一个人彻底摆脱关系?”

阿姆斯特朗马上说道:“我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专业人员。所以怀疑我的惟一理由不过是——”法官又举起手来打断了发言人的说话。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继续用他细声细气但清晰明确的声音说道:“我也是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物啊!所以,我亲爱的先生,这还不如不说!这一阵子以来,大夫中有胡作非为的,法官里也有胡作非为的,而警察——”他瞅着布洛尔,又添上了一句:“也不例外!”

隆巴德说道:“无论如何,我认为你得把妇女们除外。”

法官的眉毛挑上去了,用他那久为法律界人士所熟悉的、出名的刻薄语言说道:“这样说来,我应当认为你是主张女人中是不会有杀人狂的了?”

隆巴德忿忿地说道:“当然不是这样。不管怎么说吧,这看上去就是不可能——”

他顿住了。沃格雷夫法官先生仍然用他那轻轻的、酸溜溜的声音向阿姆斯特朗说道:“阿姆斯特朗大夫,我可以认为一个女人的力气也足能打出致可怜的麦克阿瑟于死命的那一下子吗?”

大夫平静地说道:“完全做得到——只要使用的家伙顺手。像橡皮棍或者橡皮的铅棍之类的。”“不需要格外使大力气吗?”

“根本不需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扭动着他那乌龟似的脖子,又说道:“另外两起人命案是药物致死。而这一起,谁也没有话说,哪怕是力气最小的人也能办得到。”

维拉怒不可遏地说道:“我看你是疯了!”

法官的一双眼睛慢慢地转过来,盯在她的脸上,这个眼神冷漠无情,说明这个人长期惯于察言辨色而自己则声色不露。维拉想道:“他这样看着我,把我当成——一种标本,而且”——她一想到这个念头,不禁有点吃惊——“他讨厌我!”

法官正在有板有眼地说着:“我亲爱的大小姐,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吧!试试看。我不是在说你。”他又向布伦特小姐弯了弯腰。“我希望你别见怪,我一定说我们谁都有嫌疑,没有一个例外。”

埃米莉·布伦特只顾自己织着毛线,头也不抬,冷冰冰地说道:“凡是了解我为人的人,要是听到有人说我害死了别人的性命——更甭说是一下子三条性命啦,不用说都会感到极其荒谬的。但是,我充分理解我们毕竟是谁都不了解谁,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充分的证据,那就谁也脱不了干系。我到现在为止还是这么说:我们中间就是有一个魔鬼。”

法官说道:“这样说来,我们都一致了,不存在仅仅因为品德或者身分而排除哪一个人的嫌疑问题了。”

隆巴德说道:“对罗杰斯怎么看?”

法官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什么怎么看?”

隆巴德说道:“这个,依我看,罗杰斯完全可以排除在外。”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当真?有什么根据?”

隆巴德说道:“一则,他没这个心眼儿,再说,他的老婆也是一个受害者。”

法官的浓眉毛又挑起来了,说道:“年青人,我以前审问过一些被控谋杀妻子的人,结果证明所控属实。”“这个我同意。谋杀老婆,这太可能了——几乎可以说太稀松平常了!但这桩具体事情,一定不是!我可以相信罗杰斯杀了妻子。说他为了怕她顶不住,怕她出卖了他也行;说他嫌弃她也行;说他想搞一个年青得多的小妞儿,另结新欢也行。但是我没法相信他就是那个疯子欧文先生,搞他妈的什么执法不阿,还拿自己的老婆首先开刀,其实那桩坏事明明是他们两个一起干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你把道听途说当证据了。我们并不清楚罗杰斯和他的妻子是否密谋杀害了他们的东家。这完全可能是伪诉,为了使罗杰斯等同于我们的处境。昨天晚上罗杰斯太太恐惧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她发觉她丈夫的精神失常了。”

隆巴德说道:“好吧,你尽管说你的。反正尤·纳·欧文是我们中间的一个,谁都有可能,哪一个也跑不了。”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的论点是不要从品德、身分或者可能性等等方面排除任何人。而是根据各种事实审查排除一个或者更多人的可能性。现在就来进行。简单说吧,我们中间有谁或者哪些人完全不可能对安东尼·马斯顿使用氰化物,完全不可能对罗杰斯太太使用过量的安眠药,完全没有机会对麦克阿瑟进行致命的一击呢?”布洛尔一直阴沉着的脸开朗起来了。他向前靠了靠。

“这才像话,先生!”他说道,“就是这个办法!我们来试试。关于马斯顿这个小伙子,我看没什么好查的了。有人已经说过在马斯顿最后一次斟满酒杯之前,窗外可能有人往剩酒余沥中偷偷放了些什么。真正在房间里的人干起来甚至更容易。我记不得当时罗杰斯是不是在房间里了,至于我们其余这些人,哪个都有干这事的可能。”

他停了停之后又接着说:“现在拿罗杰斯的女人来说吧,当时跑出去的是她大夫和大夫。他们俩哪一个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做——”

阿姆斯特朗跳了起来,混身发抖。

“我抗议——这简直是莫名其妙!我发誓,我给那女人的药剂是毫无——”“阿姆斯特朗大夫。”

这个细细的、酸溜溜的声音挺管用。大夫刚说了半句,就骤然停住了。

“你的愤慨是非常自然的。但是,尽管如此,你得承认必须面对事实。不是你,就是罗杰斯,你们都有可能毫不费力地使用致命的剂量。现在,我们再来看看在场的其他各位的情况。我、布洛尔探长、布伦特小姐、克莱索恩小姐、隆巴德先生有没有下毒的机会呢?这些人中间谁可能完全被排除在外呢?”他顿了顿,“我看一个也不可能。”

维拉愤怒了,说道:“我根本不在这个女人旁边!你们都可以作证。”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迟疑了一分钟才说话:“根据我的记忆,事实是这样的——如果我说得不对,请各位纠正。安东尼·马斯顿和隆巴德先生把罗杰斯太太抬上沙发之后,阿姆斯特朗大夫跑了过去。他让罗杰斯去取白兰地。后来呢,大家提出了一个问题:究竟我们听到的指控是从哪里发出来的。我们都走进隔壁那间房子,除了布伦特小姐仍旧呆在老地方没动——单独一人同失去了知觉的那个女人在一起。”

埃米莉·布伦特的脸颊顿时变了颜色。她放下织物说道:“这简直使人不能容忍!”

但是无情而细细的声音照样在说着:“而当我们回到房间里的时候,你,布伦特小姐,正俯身对着沙发上的女人。”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正常的同情心也是刑事犯罪吗?”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我只是在摆事实。随后,罗杰斯送白兰地进屋,当然,他完全可能在进屋之前就下了药。这杯白兰地让那个女人喝下去了。不一会儿,他丈夫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帮她上了床。阿姆斯特朗大夫当场给了她镇静剂。”

布洛尔说道:“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完全是。这就不关法官、隆巴德先生、我自己和克莱索恩小姐我们这几个人的事了。”

他说得很响亮,而且显得十分高兴。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啊?是没事了吗?我们一定得把每一点可能发生的情况都估计进去。”布洛尔的眼睛又瞪起来了,他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罗杰斯太太就躺在楼上她自己的房间里。大夫给她的镇静剂开始发生作用了,她迷迷糊糊地发困,不做声了。假定说,那时候有个人敲了一下门,走进房间,比如递给她一片药或者一点药水,还传着大夫的口信说这是大夫吩咐让她吃的。你决不会想像罗杰斯太太会再三考虑,不听传话,不马上把药吞下去的。”静了一会儿,布洛尔不安地移动着双脚,皱着眉头。菲利普·隆巴德说道:“这种说法,我一点儿也不信。再说,事发之后总有好长时间,我们谁都没有离开这间屋子吧,后来又是马斯顿的死,等等,等等的。”

法官说道:“如果有人后来是从他或她自己的卧室里去找罗杰斯太太的呢?我是说再后来。”

隆巴德不同意:“那时候罗杰斯就在房间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开了口。

“不对,”他说道,“那时候罗杰斯下楼收拾餐厅和小厨房去了。就是可能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到过那里。”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大夫,你能肯定说那个女人吃了你的药以后一定睡得很死吗?”

“十之八九会是这样,但也没有准。对任何一个具体的病人,只有经过几次处方以后,才能知道他对不同药物有什么不同反应。有时候,硬是要隔好久,镇静剂才起作用。这都得看每个人的体质对具体药物的反应如何了。”

隆巴德说道:“当然,这是你的老一套,大夫。照本宣科,呃?”

阿姆斯特朗又给惹怒了,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但是法官冷漠无情的低语声又一次把他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头拦了回去。

“反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们要弄清楚的是事实真象,我认为,我刚才摆的情况有可能发生是站得住脚的,我也承认这种可能性并不很大。但那也得看可能去的人具体是谁了。要是这种送药的差事落在布伦特小姐或者克莱索恩小姐头上,病人见到她们去,绝对不会有疑虑。换了我去,或者是布洛尔先生、隆巴德先生去,至少说,就很不正常,但是我仍然认为这不至于引起她内心的怀疑。”布洛尔说道:“那对我们说明什么问题呢?”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用手指轻轻地敲着嘴唇,满脸的冷漠,毫无一点儿人情味地说道:“我们现在谈的是第二起凶杀案,事实说明我们哪一个都不能全然摆脱嫌疑。”

他停了停又说:“我们现在谈谈麦克阿瑟将军的死亡。那是今天早晨发生的。谁要是有什么可以谈的,可以开脱他或者她自己的,我请他们照样说上一遍。至于我本人,现在我当场表示,我没有充分证据说明自己不在场。整个上午我都坐在平台上,想着一个问题,就是包括我们每个人在内的处境问题。

“我就在平台上那把椅子里整整坐了一上午,直到钟响。但是我应该说,我记得其间有好几次周围完全没有人,而我也完全有可能去到海边,杀死将军后再回到椅子里坐着。要证明我一直没有离开过平台,只能听我自己说。而在这种情况下,这是不够的。必须有证明。”

布洛尔说道:“我一上午都同隆巴德和阿姆斯特朗大夫在一起。他们可以给我作证。”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你去屋里取过绳子。”

布洛尔说道:“不错,我去过。直去直回,这你应该清楚。”

阿姆斯特朗说道:“你一去好久……”

布洛尔涨红了脸,说道:“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阿姆斯特朗大夫?”

阿姆斯特朗又说了一遍:“我不过是说你去了好久。”

“难道不需要花时间找?哪能一伸手就是一大卷绳子到手?”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布洛尔探长走开的时候,你们两位在一起吗?”

阿姆斯特朗光火了:“哪还用说。隆巴德不过走开了几分钟,我一直在原地没动。”

隆巴德带着微笑说道:“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太阳光的反射向岸上发信号。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我只走开了一两分钟。”

阿姆斯特朗点头表示同意:“没错。我向你们保证,就这么一会儿,来不及杀人的。”

法官说道:“你们俩谁看过表呢?”

“没看过。”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我没有带表。”

法官不慌不忙地说道:“一两分钟,这个说法太含糊。”

随后,他把脑袋转向怀里抱着毛线,笔挺地坐着的那个主儿:“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我同克莱索恩小姐一起到岛顶上走了走。后来,我坐在平台上晒太阳。”法官说道:“我不记得你在那里。”

“不,我是在房子朝东的拐角那边。那里避风。”

“你一直在那里坐到吃午饭?”

“是的。”

“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胸有成竹地大声回答道:“今天一早,我同布伦特小姐在一起;之后,我各处溜了溜,再后来,就到海边同麦克阿瑟将军谈了谈。”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插嘴说道:“那是什么时候?”

维拉这才有些恍惚,她说道:“我不清楚,大约吃饭前一个钟头吧,我想想——可能还不到。”

布洛尔问道:“是我们同他谈了之后,还是之前?”

维拉说道:“我不清楚。他——他真是非常奇怪。”

她有点哆嗦。

“怎么奇怪法?”法官要追问清楚。

维拉低声说道:“他说我们都快要死了——他说他正在等待着他的末日。他——他吓得我……”

法官点了点头说:“后来你又做什么了呢?”

“我回屋里了。一直到吃饭之前才出来,又到屋后走了走。反正整整一天我都是心神不定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抚摸着下巴颏说道:“还剩一个罗杰斯。其实他的证词究竟能给我们增添多少情况呢,我怀疑。”应召来到审问席面前的罗杰斯确实说不出多少情况来。他一上午忙着大小家务和准备午饭。饭前他还给平台上送过鸡尾酒,之后又上楼把自己的东西从阁楼搬进另外一间房子里。一上午连窗外都没有望过一眼,连一点有关麦克阿瑟将军死亡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见到。他敢发誓说,中午他开饭摆桌子的时候,餐桌上确确实实有八个小瓷人儿。

罗杰斯的证词一结束,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了清嗓子。

隆巴德对维拉·克莱索恩低声说道:“现在听他宣读结论吧!”

法官说道:“我们尽最大的可能就三起死亡案情作了质询。有些涉及人员在某些方面确无干系,但迄今为止,我们仍不能肯定哪个人同本案全无牵连。我重申我绝对相信,现在本室的七人中有一个就是危险的也可能是精神失常的罪犯。但是,在我们面前尚无证据说明他是哪一个。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同岸上取得联系以求帮助,也想想万一岸上的帮助一时来不了(而且按天气的情况看,十之八九来不了)时,必需采取哪些措施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请求大家慎重考虑这种情况,把自己想到的任何建议提出来。在此期间,我还警告大家要各自提高警惕。杀人凶手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正是因为我们这些受害对象毫无戒心。从现在起,我们应该以考查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责任。凡事预则立,也就是有备而无患。切勿大意,谨防危险。完了。”菲利普·隆巴德不出声地嘟囔道:“现在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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