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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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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医师,”冷恺梅站在半掩的门扉外。www.xiashucom.com“两篇题报导的版面已经排好了,请你过目一下。”

“哦,请进。”他接过恺梅呈上来的版型。“呃,方璀璨的人物专访今天交稿了吗?”

她肯定交不出来的。昨晚的采访半途无寂而终,总算让她在工作上出现一次失职的表现。而且,从昨夜分手到现在,他一直找不到时机见见她。可以想见的是,她一定会想尽办法避不见面。

那只小鸵鸟,也不知在动些什么古怪念头,连他是同性恋这种蹩脚的台词也采信。

她就和大多数不了解同性恋的人相似,嘴巴放得开谈得开,真正遇见后却又下意识将此种人当成特异份子,这点可以从她昨晚吓得蹦跳的反应看出端倪。说真的,怪不得她,当真怪不得她。现在原本就是个说比做容易的时代,言论开通、思想保守的人比比皆是。

“她今天请假没来。”恺梅随口说。

“没来?”他一怔。“什么原因?”

恺梅对他不自觉流露的关怀口吻暗暗觉得好笑。贺医师明显对璀璨存着若有似无的情愫,两人偏喜欢玩些我躲你藏的游戏。再不加把劲,真难说他们会躲迷藏到何年何月。

“她没说清楚,哭哭啼啼通了电话叫我帮她告假。”

“哭?”低垂的头颅仍然望着办公桌上的版面,握笔的手指却明显收紧了。

“是啊!”她故意温不经心地应答。“贺医师有没有任何建议?”

他茫然转头睇视她,半晌才领会过来,她指的是版面问题。

“呃,不,没有,你们做得很好,谢谢你特地送过来。”将版型交还给她,视而不见地目送她离开。

璀璨哭了!

她给他的印象不像个喜欢用眼泪解决事情的人,而且天下八成也没有太多事会令她看重到足以为之流泪的地步。

那么,她为什么哭了?

他突然拿起车钥匙离开办公室。

呆坐在办公室里,猜一百年也猜不出来。他只想知道——不,一定要知道——她为什么哭了?

行经停车场,脑中突然掠过一个想法,自己这样没头没脑、行事乱了章法的情形似乎也曾在某人身上看见过。纠着眉头思考片刻,眼光掠过大楼外侧的医院名称匾额——

“飞鸿综合医院”,下款题上:“飞鸿建设集团关系企业,董事长:贺鸿宇”。

对了,当年大哥和小凝找到他们的另一半时,正同他现在一样,割不下、舍不开,念兹在兹,心中旋着挥之不去的倩影。

贺鸿宇和秦紫萤,贺寰宇和狄谙霓。难道,贺怀宇和方璀璨?

噢不!他赶紧挥开这个念头。都是小妖女秦紫萤的错,害他成为妄想症的标准患者,再这样下去,他难保不会丧失神志真向方璀璨求婚。

转载自风动键入不详

“虎克不见了!”璀璨哇哇哭成泪人儿,扑进他怀里。怀宇手忙脚乱赶紧搂住她,反手关上铁门,对这突如其来的“艳福”受宠若惊。

他才刚进门,第一眼看见的景象是她红着一双眼睛委屈万分地瞅着他,第二眼就是此刻身抱佳人的良辰美景。

“不要哭,慢慢说,谁不见了?”拥着她走进客厅,随意向替他开门的妇人点头招呼,也来不及自我介绍,急着先抚正自唏哩哗啦痛哭的璀璨。

看见她流泪,带给他一股怪异莫名的影响,仿佛他的心也切了一道口子,随着她的每颗泪珠而流失一滴鲜血。以前也见过其他女人哭,包括他的前任未婚妻彭珊如,她们的泪水却未曾引发他相同的震撼。

璀璨接过他的手帕擦眼泪,抽抽嗒嗒地哭诉。

“虎克昨晚跑出去玩,玩到今天早上还没回来。我担心会出事,拖着妈妈到处找都找不到。”泪涟涟的小脸蛋从他怀中抬起来。“虎克从来没有出去这么久过,一定是出事了,说不定被车给……撞死了。”

原来为了那瘟猫!她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为了一只猫就可以哭成这样。

“猫嘛!一向高兴玩去的,玩累了自己就会回来。”即使它不回来他也不会思念它,不过这念头当然只能放在心里。

“可是,虎克是家猫,不是野猫,它不会替自己找食物,如果饿肚子怎么办?而且其他野猫可能会联合起来欺负它。”

正好,让它也受一点教训才不会太顽劣。

“不会的,虎克长得好可爱,连猫同志看了都会喜欢。”巧言令色鲜矣仁!

“我还是很不放心!”她软言软语地央求他。“你再陪我出去找一找,好不好?”

“找那只猫?”她倒不如拿把刀杀了他。怀宇苦着脸,千百万个拒绝塞在喉咙里,一旦迎上她的哀哀恳求的眼神,立刻化成熔岩一路烧灼回胃里。“噢,好吧——”拖得长长的语尾显示出他的百般不愿。

笨猫、蠢猫、瘟猫、衰猫……

无可奈何地跟随她走出大门,再度踏上另一段搜寻之旅。

“你走那一边,我走这一边,我们到巷尾的地方会合。”

小巷在他们眼前岔开成两条,璀璨指着右侧的柏油小路嘱咐他,自个儿往左首走下去。他继续在心头嘟嘟嚷嚷那只拙猫,仍然搞不清楚自己怎会流落到在大街小巷寻找失猫的处境。

“哎——”

好熟悉的声音,猫不猫狗不狗的,抬眼一看,嘿!真的是那只滑稽的猫。虎克端坐别人家的围墙上,戴着眼罩直溜溜冲着他瞧。

“下来!”他命令。“全家人找你找得快闹翻天了。”

“呀!”它侧头打量他一会儿,缓缓抬高屁股,怀宇眼前一花,发现它已经从墙头跳到他肩膀上,坐得四平八稳。

幸好它的身体不太重,他不屑地撇撇嘴,警告它:“是你自己想坐这儿的,待会儿掉下来可别怨我,不要以为有璀璨撑腰我就奈何你不得。你这只爱吃蝴蝶兰的笨猫!”

虎克顾盼生姿,似乎相当满意它的地理位置。

璀璨站在尾端的地方等他,他打老远即听见怀宇嘀嘀咕咕的低沉喉音,人未到声先到,于是探头望一望。

“……没事闹失踪有什么意义吗?你知不知道我是个忙碌的内科医师,除了找你之外还有很多的事情可以做?”

“哦——”虎克压低了头,也不知道它是当真在忏悔,抑或认为从这个高度睥睨地上很有意思。

“虎克!”她好惊喜。“虎克,你回来了,姐姐好想你。”冲过去将它抱进怀里,又亲又吻。“虎克,虎克,坏猫猫,下次不准你再到处乱跑了。”

虎克被她亲眯了眼睛,一脸好舒服的样子。怀宇忍不住有些吃味儿,提醒她:“是我找到它的。”也该给他一点“类似”的奖赏意思吧!

“谢谢你。”她用力拍一拍他的背脊,率先走出去。

就这样?这个差别待遇也未免差得太明显了。怀宇为之气结,嘟嘟嚷嚷地走在她们后面。接着感觉到一双黄澄澄的眼睛投视在他脸上。

不是他幻想力丰富,他发誓——那只瘟猫眉眼弯弯,真的在嘲笑他!

绣芙蓉2003年8月7日更新

如果不是贺怀宇,虎克根本找不回来。

璀璨心头翻腾着一波又一波的罪恶感,觉得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热心对她抻出援手,就在她最伤心的时刻,而自己却处处防着他,斜眼偷瞄他,只因为他身上别着一个标笺:同性恋者。

现在想想,同性恋也疫什么嘛!跟平常人一样会说会叫、会哭会笑,只是性向和别人相反而已。天下相反的事情比皆是——苏格兰的男人穿裙子、公海马负责带小孩、台湾的黑道分子可以选上立法委员……没理由大家的眼光独独对同性恋者不以为然。既然他们不曾勉强其他人违反自己意志,爱上同性,大家又有何资格强求他们枉顾自己性向,爱上异性!

所以,她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她方璀璨会以一切平常的心态来看待贺怀宇。如果可能,她会帮助他脱离同性恋的枷锁,如果不可能,她也会永远支持他。嗯,就这么办!她用力对自己点头。

“你确定是这一家?”怀宇很疑惑。他记得她家大门明明是红色的。

“嗄?”她回头看他。

可见她根本没把他的问题听进去。

“能不能麻烦你行行好,把你家的位置告诉我?我刚才被你拖得团团转,根本认不出你家是哪一间。”

“啊——是这间!”她连忙拉他的手走回自个儿家门前,按了按电铃。

前来开门的是钟映珍,一眼瞥见熟悉的独眼龙面孔,尖叫出来:“虎克!”一把抢过去又亲又吻,重复一次女儿适才的疯狂举动。

看来上她们家拜访的客人必须懂得自动自发,若想等主人招呼,可能等下一辈也等不到,他迳自簇拥两个妇人和一只猫走进客厅,找个位子坐下来歇歇腿。

“这位先生贵姓?”钟映珍总算注意到他的存在。

“我姓贺,是璀璨的上司。”他接过璀璨替他端来的柳丁汁。

“上司?”钟映珍眼睛一亮,热情亲切地向他投以关爱的笑容。“贺先生真能干,又聪明又年轻,你觉得我们家璀璨如何?”单刀直入,毫不拖泥带水。

“妈!”她的脸颊浮上一层烧烫的红彩。问得太明显了,活像她已经七老八十嫁不出去似的,干脆在她身上挂个招牌“跳楼大拍卖”算了。

“我是问他你的工作表现,你紧张什么?”赏给女儿一记白眼。

“她的表现非常不错。”他往椅背一靠,无意识地晃着玻璃杯中的柳丁汁,在心里快速盘算一件事情。

一直被她瞧得好扁,或许,到了他该主动出击的时刻了!

他微微一笑。“事实上,如果有可能,我蛮想追她的,只是怕吓跑她,所以不得不绕个圈儿和她玩捉迷藏。”

璀璨耸起肩峰,一脸错愕地凝视他唱独角戏。

“怎么个绕法?”钟映珍兴致勃勃,看来女儿出嫁有望。

“璀璨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错误消息,竟然以为我是同性恋。”他朝钟映珍绽出一朵浅笑,显得万分无奈。“不过这样也好,反正她不太喜欢异性接近她,我目前的身份令她不会对我设防。”

他究竟在玩什么把戏?璀璨一头雾水,打量眼前两人的一搭一唱,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隐形人了。

怀宇暗暗偷笑。有时候他家那个小大嫂也不是不无可取的。比如说,她这招“告诉‘敌人’你的计谋,再笑咪咪看着他们自投罗网”,此时此刻就相当好用。

“可是你现在不就把真相告诉她了?”钟映珍瞥一眼女儿傻愣愣的表情。

“问题是,她不会相信的。”他充满信心和把握。“我会继续和她周旋,让她不得不同情我、帮助我,最后忍不住爱上我,直到那一刻她才会领悟我到底是不是同性恋者。”

她明白了!原来他的目的就是想替自己的“与众不同”掩饰。大声告诉其他人你的弱点在哪里,他们自然会怀疑这并不真的是你的弱点,毕竟鲜少有人会自暴其短。不愧是贺家老二,一举一动果然充满智慧,连她母亲也不得不上当受骗。

“果然厉害。”她喃喃评论着。

“谢谢!”怀宇向她鞠个躬感激她的赏识。“璀璨,你真不认为他在设计你吗?”钟映珍突然不太确定两个小辈究竟在玩弄什么玄虚。

“妈,不用担心,我了解。”她认为自己的表现相当合宜,既没有揭穿他,又不至于令母亲失望。毕竟母亲太急着替她找对象,暂时提供老人家一个幻觉也不错,起码耳根子可以清静好几天。

于是,三个各怀鬼胎的人一齐笑了,笑得有些诡异、有些神经兮兮的,至于他们在笑什么,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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