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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百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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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阳承绪因为她此话而陷入了一片空茫, 他似乎从未想过这一层含义,长久地发起了呆。

直到观亭月再度转回头,利落地抽出盘在腰间的软剑, 噌然一声抖落出来,他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姐……”他先是低低轻唤, 随后不可抑制地恐慌道, “姐!”

长锋与官兵的朴刀相撞, 剑光过处俱是血腥, 女子的身形矫健到近乎完美,灵动轻盈又招招致命。

高阳承绪知道她下手一贯没轻没重,这些大绥的军官多半是凶多吉少。

思及如此, 焦灼而惊悸的情绪便如冰冷的毒蛇, 缠上他心脉, 让他时隔多年又一次感受到背负着旁人性命的压抑之感。

“别……”

他想阻止观亭月,却不知如何举动, “姐……姐姐!”

少年好似被灭顶的恐惧淹没, 手足无措地站在漩涡之中,看着她长剑翻转, 脚底渐次堆满亡魂。

高阳承绪几乎崩溃地喊, “可我想让你活着啊!”

李邺同白上青简直进退两难地在原地里站成了两尊烛台, 他着急忙慌地舔了舔唇,往身后盯一眼。

“再一会儿御前的禁卫怕是要来了。”

他发愁地“啧”道,“这姑娘……到底是帮哪一边的?”

给自己递消息的人是她,如今堂而皇之造反的也是她……能不能来个人解释一下情况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狭窄的巷子里四面响起整肃的脚步声,好似有一大批人马将周遭团团围住。

在场面乱得敌我不分之际,一道模糊的黑影自巷口而来, 而后顺着台阶渐次登上瓮城的墙头。

观亭月正将裹挟着血气的软剑抽回,瞬间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她蓦地转身,仰首朝高处望去。

青年笔直如松的站在高墙之上。

四目相投,熟悉得让她不禁回想起一年以前,在某个山谷谷底,他们重逢相遇时的情景。

燕山神色自若地与之对视,态度淡然得仿佛是在公事公办。

他静静地和观亭月相顾良久,长眉下的眼眸水波不兴,只有一瞬不易觉察的闪烁,在外人瞧着,就仅是定远侯在打量这场乱局而已。

之后,青年高扬起手臂,冷声道:“天罡营听我号令。”

“卓芦勾结叛党,扰乱京城,其罪当诛。圣上口谕,捉拿城门卫第三营全体兵将,如有违抗,就地正法。”

他手臂带着劲风落下去。

藏在暗处的将士骤然现身,像是训练有素一般,动作干脆熟练地来了一场“包饺子”。

而观亭月忽地不再出手了。

任凭四野的惨叫震天凄厉,尸体渗出的血水汇聚成河,一点点漫过足下。

燕山沉默地注视着狭小的胡同。

对面的瓮城上,一个□□手正架起弓弦,长箭嗖然而出,凌厉又急速,一路撕裂空气与刀光,直逼高阳承绪的后背——

*

五月初一的万寿节,旭日照常自东方而起,京城家家户户挂上了彩绸,听闻今天禁宫里有大朝会,内阁大臣、亲王宗室都将前往正殿为天子祝寿。

昨日未曾去御街瞻仰圣颜的百姓们于街头相遇,寒暄之后谈起闲话,说夜间有反贼在城中闹事,惊动了御林军与禁卫,搞出不小的阵势呢。

旁边有人附和,讲那天上飘下来好些大逆不道的话,真不晓得是有人刻意而为,还是咱们的九五之尊触怒了老天爷。

另外一个赶紧打住他的嘴,谨慎地环顾左右,让他小心言谈。

但即便如此,昨夜的祈福依然进行得很顺利。

那精致的孔明灯十分耀眼,一直升到接近明月的地方,最后才在云层中消失不见。

见证了此景的京城万民深感安慰,只觉后半年定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午时,顺天府官衙的厢房中。

白上青站在门外,甚是礼貌地轻叩两声。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个温和清冷的嗓音:“请进。”

他臂弯拖着食盒,得此许可才推开门扉。

观亭月独自坐在桌边,屋内卷帘放下,暗沉沉的,像黄昏的光景。

她从今晨寅时起就一直待在此处没有出去,说到底自己也算半个疑犯,能不必被关入牢狱之中已算是借了白上青这个新任府尹的人情。

“饿了吧?”后者把饭食从其中一一端出,“难为你了,如今上头还在调查,不知几时能有结果,恐怕要委屈你在这里等上几日。”

“没关系,这里很好……”观亭月握着竹筷,犹豫了一下,诚恳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白状元连忙摆手,怕她多虑,“这怎么叫麻烦。”

“谁一辈子不遇上几件塌天塌地的大事呢?咱们当朋友的,不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吗?”

他倒是很会想。

“来,你先趁热吃,好歹填饱肚子。”

她就着白饭吃了两口菜,不胡思乱想是不可能的。

御林军到场不久,她就被府衙的人带走了。至今除了白上青没有与任何人见面,也不知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情况怎样。

一时担心着官府查到了多少,一时担心家里的几个哥哥,一时又担心燕山……

白上青虽看似好说话,可言语间多少对她有所保留……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在某些方面是很讲原则的。

一顿饭才吃了个开头,院外就有差役来报,说宫里的人到了,马车正停在官衙之外。

“这么早?”他盛汤的手僵在半空,忍不住叹气,“真是连吃个饱饭的机会也不给啊。”

说完便朝观亭月无奈地耸耸肩,“内廷召见就是这样,催得急,让走就得立马动身。”

她闻言奇怪:“内廷召见?我吗?”

“是啊。”白上青起身来,“圣上要见你。”

“……他怎么突然想要见我?”结合对方刚才那句“吃顿饱饭”,观亭月不得不揣测自己是不是行将“上路”了。

“陛下其实昨晚就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碍于祭天祈福的仪式尚未结束,不好耽误行程。看现在这时辰,多半是正殿里的朝会刚散——你等会儿,我让人找身适合你的衣裳来。”

传话的太监可以不许人吃饭,但一定会准许其洗漱打扮,以免有碍观瞻,冲撞圣驾,想想还真是矛盾。

白上青千挑万选,给她置办的是条织锦长裙,说来不怎么奢华,也并非绫罗绸缎,顶多只比荆钗布裙好上一点,但瞧着确实挺有精神。

后者一本正经的解释,“你是前朝名将之后,祖上的气节都是载入汗青,青史留名的,所以气势上不能输。可面圣最重要的是要给陛下留好的印象,过于精致富贵了不行,寒酸落魄了也不行,我看来看去,这套最配你。不卑不亢,分寸恰当。”

观亭月:“……你有心了。”

“论武功我不如你,官场上的弯弯绕在下倒是在行。”白上青不以为意地自嘲,“记住,你现在的定位是一个继承父志,心向黎民的忠义之士,更在意的是苍生百姓,而并非大奕存亡。明白了吗?”

步出顺天府官衙,门前是皇城接人用的黑漆马车,观亭月以为来的会是宫内的太监,不承想居然是燕山。

很少见,他穿着一身藏青朝服,发冠高束,革带玉佩无一不规整,就连神情也比往常更为端庄肃穆。

她于是不好多问什么,只与之简单地交换了一下视线,点点头踩上车辕。

燕山不着痕迹地在旁扶住她的手,隐晦地摁了摁。

车马一路吱呀吱呀地驶向禁宫,御街上遇到有不少还未换下官袍的大臣,或骑马匹,或步行,优哉游哉地交头言语。大概都是才从正殿出来,偶尔碰见燕山,会寒暄两句,但因看出旁边的车驾形制,也不敢多问什么。

他是徒步跟在马车旁的,观亭月不时能透过掀起的帘幔瞥见一点身影。

等进了宫门,马车换成了小轿,四周渐渐冷清,燕山突然压低了嗓音开口。

“一会儿看见他,照实话说就行了。”

“有哪些不该讲的,你应该也明白。”

“嗯……”

她其实不太明白,但考虑到隔墙有耳,不方便再问。

“怎么?”他在轿子外隐约感觉出观亭月语气里的迟疑,轻轻宽慰,“你不用担心,有我在,我会和你一并进去。”

观亭月却笑了下,“我也不是担心,只是……”

她顿了顿,“很少看到你穿成这样。”

燕山微微一愣,碍于身在宫中,便模棱两可地回应一句,“以后还有机会。”

软轿最终驻足于一处安静的垂花门前。

观亭月没来过皇宫,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见那不远就有一座建筑,红柱青瓦,巍峨内敛,侍卫守备森严,她猜测许是书房。

御前伺候的太监已等候多时,很快前去通报,迎他二人面圣。

这是观亭月此生第一次得见郑重实的真容。

他大概四十奔着五十的样子,干瘦却精神抖擞,下巴蓄着一小撮胡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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