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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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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王朝建立的第五个初夏,迎来了一场罕见的闰四月。

三天两头的暴雨将永宁城上下冲刷得分外寒凉清爽,未干的水渍映着亭台斜廊,照出一片天朗气清。

这是一座位于大绥疆土最偏僻处的城镇,前后被荒无人迹的群山绿水所围,红墙青瓦,飞檐翘角,素有“西南小洛阳”的美誉。

但久居城内的百姓都心知肚明,它充其量也只当得起里面的一个“小”字。

唯一的两条长街纵横全城,房屋陈旧,街巷拥挤,顶多就是个边陲之地,靠着鼓楼后的市集买卖才赚点烟火人气。

这市集又称作“十字街后巷”,会聚着南来北往的行脚商,打眼望进去,大到珍宝古玩、玉器书画,小到领口抹额、香糖果子,有铺面的站在幌子下招揽生意,没铺面的临街挑起摊,扯着嗓子叫卖。

清晨刚刚开市,观亭月抖开一张洗得泛白的靛青粗布,将一只只栩栩如生的木雕摆上去。

她在此处有自己固定的摊位,背靠一家汤面铺。

“月姑娘,这么早?”汤面老板是个四十过五的黑糙汉,腰上系条总也洗不干净的围裙,十分热络地开口问,“一个人忙得过来吗?可需要我搭把手?”

观亭月收拾着桌下的杂物,闻言仰起头,不紧不慢地笑了笑:“不用了,谢谢。”

老板娘在背后抽了那汉子一脑袋瓜——因为人太矮,所以只能抽脖颈。

“自家汤底都没熬好,还有功夫来接别人的活儿!人家手脚比你麻利多了,犯得着你操这个闲心?”

汤面老板挠着头,被媳妇委委屈屈地训了回去。

老板娘冲他掀了个白眼,转过身时,变戏法似的换了张春风和气的脸:“亭月呀,今天也一个人出摊吗?

“唉,这气候说雨就雨,说晴就晴,可折腾人得紧。江流那孩子上哪儿疯去了?都不知道来帮衬一下。”

“事情不多,我暂时应付得了。”

“也不能把自己累着——晚些时候得空了进来吃面啊,锅里炖着老鸭汤,婶儿请你。”

老板娘是个远近闻名的“悍妇”,人其实不坏,就看不得丈夫和年轻姑娘搭讪,观亭月闻言,于是从善如流地一笑:“好的,一定。”

此刻大概才开城门,路上的行人不多。

她摆好了木雕,紧接着又从包袱里掏出狐狸皮、虎牙、熊掌等一干山货,鸡零狗碎地占满了另一半摊位。

刻木雕是她的本业,但除此之外,根据四时节气不同,所卖之物也有诸多变化,比如春天卖花篮,夏天卖莲蓬,入秋了进山打猎卖毛皮……总之,有什么卖什么,生意做得十分灵活。

这季节天光亮得早,仅一会儿功夫,烈日已初现形貌,逐渐毒辣起来。

三两个手摁朴刀的捕快,顶着明艳过头的晨曦自钟楼门洞而来,一路往墙根下走。

沿途的百姓们见了,都不陌生,也不奇怪,知道准是官府要贴告示了。

粘稠的白浆往上一糊,满满当当的一纸墨笔行楷,大家站在远处垫脚张望,猜想八成是又有谁家的亲戚朋友出了事。

“这个月第五个了吧?唉,闹得人心惶惶的,也不知几时是个头。”

“岂止呀,如今连南城都在传了,说那是出了‘黄泉道’‘鬼门关’,专收命薄的,有去无回。”

观亭月正同前来问价的客人扳谈,就听见旁边的小商贩们杵在树荫下交头接耳。

“瞎扯,从前怎么就好好的没事。”后者摇摇头,“依我看,闹鬼是假,山贼作怪才是真,你看老方家都……”

言至于此,两人同时叹了口气,“现在只盼着官府能够快些破案吧,连累大家生意也不好做。”

身侧是个空摊位,观亭月的视线在落满枯叶的桌上停留了半晌才移开。

从永宁到南城的必经之路是一条名为“含山”的古道,古道平整,两侧草木参天蔽日可遮风雨,历来是行商者惯行的官路。

可约莫从两个月前起,这条道上便莫名有百姓神秘消失。

开始是零散的一两个过客,到后来甚至演变成一整个商队就地不见。

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最初大家以为是山贼所为。

但说来奇怪,失踪者一不见尸首遗物,二不见匪徒讨要赎金,好像就那么平白无故地从人世间蒸发了,甚至乘车而行的,连车马也一并失去踪迹。

无怪乎会使人联想到幽冥诡谲之事。

“你这白狐狸皮到底怎么卖?瞧着毛色挺一般……唔,闻着还有股味儿。”

摊前的男子正在一堆杂货中挑挑拣拣,磨蹭半刻也不似要买的样子,只拿眼睛不住朝前面瞟。

这摊主是个美貌姑娘,明丽清雅,秀致纤纤。

穿着一件普通的布衣,腰带束起一条粗糙的黛蓝长裙,阳光倏忽打下来,姣好的眉目便显出一种冷冷的清秀感。

她的年龄倒是很模糊。

看着比十六七岁的少女要稳重,又比二十来岁的妇人更年轻。

莹洁鲜焕却不失端方,在一众灰头土脸的集市上是十分惹眼的。

发现对方隐约在出神,男人于是肆无忌惮起来,下流地探过身去摸她虚搭在桌边的手,明目张胆地吃豆腐。

所谓地痞流氓,地痞是主业,流氓是副业,平日里收完“保护钱”之余,总得抽空猥琐一番才算恪尽职守。

那白皙修长的五指纤细分明,男人刚刚触碰到,还未尝得点滋味,一股钻心刺骨的疼痛却骤然袭来——

“诶,诶,诶……”

他一连“诶”了半晌没说出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腕子被扭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空气里都是筋骨错位的响声。

对面如花似玉的姑娘不露声色地站在那儿,眸中好像晕染了一点或可称之为笑意的神情,颇为平和地问:“看够了吗?”

他这会儿连“诶”也“诶”不出来了,满脸胀成了酱肝色,双腿因为痛楚发软地往下打弯。

她却还在问:“还要买吗?”

知道对方不是善茬,男子憋着一口气,艰难地哼哼:“不……不买了,不买了。”

然而面前的人偏要不依不饶:“说的什么?太小声了,我没听清。”

半条胳膊愈发有一折为二的趋势,他这会儿不要脸了,嗷地一声:“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话音刚落,手上的劲力忽的一松。

觉察到周身失了钳制,男人顾不得去看伤势,捂着腕拔腿就跑,边跑还边回头看,貌似挺怕后者追上来的。

不过观亭月没那个兴趣穷追猛打,目光只在他背影上跟了一阵,继而翻出条帕子来擦手。

如今的生意果然是一日比一日萧条了,上门的除了只看不买的垂髫小儿,就尽剩下这种渣滓。

朝阳渐升,正是用早饭的好时辰,汤面铺渐次摆开招牌,欣欣向荣地迎来送往,纵然她的杂货摊仅隔一步之远,却仍旧无人问津。

果然是出师不利,迎头碰了个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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