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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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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要往夕欢阁塞人?」

乍闻自己的院落要添人,正欲跨出月洞门出去的凤扬尘,第一个感受是不快,而后是厌恶,接著是冷笑,想著该用什么方法将人赶走。www.maxreader.net他的地盘上只有他能嚣张,旁人休要指手画脚或把他的屋子搞得乌烟瘴气。

他不喜欢有外人在身侧走动,干什么都不方便,尤其是那些心怀不轨、别有所图的,他看了就厌烦,整天防来防去,他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这几年大哥的手伸得够长了,以为是二房长子就能占大房的位置,不时安排「自己人」到各商号,企图掌控铺子里的运作和独揽大权。

更可笑的是还频往他床上送美女,认定他色欲熏心定会笑纳,想藉由美色来引诱他,最好令他沉迷声色犬马之中,从家主承继人选中被剔除,由大哥接手。

可惜众人推墙推不倒,他依然稳如泰山,有老太爷在的一天,谁能动摇他分寸,自找难堪罢了。

「少爷听小的把话说完,这回不是大少爷或二老爷给你送人来,是那边来的。」滑头的乌参挤眉又弄眼,笑得脸上像开了朵花似的。

「那边?」他在打什么哑谜?

「是老太爷给你送人了,让少爷你多几只臂膀,日子过得更舒心。」听说是一等一的姿色,花般的小美人儿,他和奚世有眼福了。

说不定还能有看对眼的,那他家老娘不用愁白了发,担心两眼一闭前抱不到白胖孙子。

闻言,那双愠怒的黑阵转为兴味,嘴角一勾。「都来了什么人呀!别是眼大如牛目,鼻歪嘴阔的母大虫,少爷我可是矜贵得很,见不得吓人的丑物。」

凤扬尘摸了摸臂上小小的齿印,印痕褪了不少,可疤还在,偶尔一摸还能忆起当日的痛,那两排不怕咬酸了的小白牙咬得可用力了,让他没齿难忘。

「才不会,老太爷的眼光少爷还信不过?全是皮嫩肉细,娇滴滴的……」他偷偷猫过一眼,比晴雨阁的荷月还要美上三分。

只是荷月是大少爷最宠爱的侍女,早就是他屋里人,等明年少奶奶进门就要抬为姨娘,那身段妖娆得很,媚得入骨,就是少了灵性,多看两眼就腻了。

「二少爷若是怕见丑妇就把眼睛给捂了,我等的容貌是差了点,难入二少爷尊眼,你也别当我们是一回事,随便赐个破柴房让我们窝著,我们姊妹便感激不尽。」还母大虫呢!她要真能吃人,第一个先把他吃了。领了老太爷的命,未经通报便直闯夕欢阁的少女冷声道。

梨花树下月洞门前,四名娇俏秀丽的小姑娘站成一排,长相各异,却个个雪颜玉肤,貌若画里的人儿,美得叫人眼睛一亮。

虽然她们年纪还小,可是看得出再过个几年肯定会出落成倾城倾国,令各家公子竞相追逐的绝色佳人。

乌参看傻了眼,暗自爽快在心中,这么多花一般的美丽妹妹,他作梦也会笑醒,抱著被子直打滚。

「你……你是谁?」这冷淡的语气听来很耳熟,凤扬尘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二少爷贵人多忘事,好了伤痕就忘了疼,手臂上的咬痕还在吧?向晚当时年幼不懂事,在此向二少爷赔罪。」她永远记著他有多可恶,居然打算见死不救,叫人将她丢入江河内任凭生死,最后还在她腰上踢了她一脚。

曾经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受万民景仰和爱戴,他是第一个折辱她骄傲的少年,她始终记著这个耻辱。

「手臂上的咬痕……等等,是你?」凤扬尘蓦地睁大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内心震撼颇大。

她是当日咬了他一口的丑丫头?

向晚面无表情的点头。「让二少爷遗憾了,向晚长得还算顺眼,没能让二少爷夜夜恶梦,辗转难眠。」

「你……你原来不是长这样的,谁准你变美了?是不是雷仲春那家伙给你用药,让你换了一张脸?」老是和他作对,迟早有一天毒瞎他。

她用「别幼稚了,都这么大了还说蠢话」的眼神睨他。「师父只开了退烧的汤药,向晚的脸本就长这模样,二少爷经事少才给吓著了,日后多长些见识,自是能将胆养壮些。」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她每多见凤扬尘一次就多厌恶一分,如果他是空有长相的草包就省事多了,她也犯不著和他周旋,直接叫老太爷给他几亩田,踢他去种田,早出晚归当农夫,省得她费心。

「什么,你和那个庸医是师徒关系?」看著眼前这张水灵娇颜,凤扬尘忽然有

点不是滋味,好像他的东西被人闷不吭气地偷走了,而他这个主人毫不知情。

「他教我医术。」和毒技。

繁花开尽的院子里,一树梨花白得娇媚,隔了三年再度对峙的两人像仇人似的对视,你来我往的斗嘴毫不留情,其他人却是一头雾水,不懂他们在讲话还是吵加木,神情有些不太对劲。

疏雨、春浓有一些不安,毕竟她们的身分是侍婢,本该好好地服侍二少爷,哪还能做出顶嘴的事儿,主子是天,奴婢是泥,岂能轻易逾矩。

至于钱奴香罗则是飞快的拨著算盘,算算二少爷有多少身家,她嘴甜一点吹捧两句,挂在廊下的黄金鸟笼和碧玉做的逗鸟棒不知能不能赏给她。

她现在满脑子是银子、银子、银子……白花花的银子,俊美非凡的凤扬尘在她眼中更是一锭黄澄澄的金元宝,想著她要怎么在他身上挖出更多更多的小元宝。

「向晚姊,我们今晚要住在哪里?」春浓拉拉向晚衣袖,微露惧意地瞧瞧正在瞪人的二少爷。

看到身后几张无措旁徨的小脸,向晚朝她们笑了笑,收起扎人的剌。「二少爷为人慷慨大度,定不会亏待咱们姊妹,你们安下心不要担忧,路是让人走的,不会连到悬崖边。」

「我有说要安置你们吗?少在一旁自说自话了,少爷我最怕人吵了,而且女人的话最多,叽叽喳喳的,扰得我不舒服。」他鸡蛋里挑骨头,故意刁难。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接招了。「二少爷何不拭目以待,看吵的人是谁。」

带著姊妹们,向晚全然不理会身后黑著脸的凤扬尘,她依著凤长京给的园子地图,自行找了处尚无人居住的小院子,里头刚好有四间房子,她们四个人一人一间,而向晚挑了靠近书房的外间,方便她取书看书,「伺候」不上进的二少爷。

花了一晚上的工夫整理,里里外外又洗又擦的打理一遍,累垮的众人没心思去想以后的事,头一沾枕就睡得香甜,一觉到天明。

接下来的几天,夕欢阁安静得恍无人烟,窗洁几明,花木修剪得全无杂枝,地上连一片枯叶也看不见,香炉燃香,被暖枕松,半人高花瓶插著双色牡丹,一切井条有序地近乎论异。

没有声音,完全绝迹,静谧得连这儿的主子都有点坐不住了,心烦意乱地不断打量外头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走路轻如猫的仆人婢女。

「不行了、不行了!二少爷,小的憋不住了,当个什么都不做的闲人,小的心里有愧呀!求二少爷跟向晚姑娘说一声,我们闲不住,把我们的活儿还回来,不然小的活不下去呀!」太可怕了,他居然有活不了的感觉。

乌参抱著凤扬尘大腿嚎_大哭,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地哀求,原本长得不怎么样的脸哭得更丑了,恶心的涕泪直下,几乎要滴落在某人的暗花祥云锦袍上。

见状,凤扬尘一脸嫌恶地将人一脚踹开,袍子一撩继续抖脚,坐的黄梨木椅也跟著抖动,一人一椅抖得令人心惊。

老实头奚世不敢靠得太近,高个的他眼观鼻、鼻观心,直挺挺地站著像根柱子,主子没问他就不开口,保持沉默如石的姿态。

事实上他已经被「教导」过,向晚刚被救起的那段时间他曾奉命保护她的安危,虽然她时睡时醒,神智不清的时候较多,但他的耿直和憨厚让向晚记忆甚深。

换个方式来说,两人也算是「故人」,因此还没搬进夕欢阁前向晚已先找过奚世,给了他某种「忠告」,先礼后兵大家好相处,反之,那就是走著瞧吧!比耐性,她肯定不是低头的那一个。

「我的好少爷呀!你一定要救救奴才,小的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好像心神魂魄都要飞走了,双脚踩地都不踏实,小的真的受不住了,连小的在院落里工作的老娘、老爹、小妹子都抱在一团哭,担心明儿个没饭吃……」好空虚呀!空荡荡得叫人心慌。

看了一眼在地上滚的可笑身影,戴著金镶玉板戒的修长五指轻轻托著腮。「少在爷儿的面前装腔作势,你有几颗黄板牙还藏得住吗?把你肚子里的脏水倒出来,然后给爷儿爬出去,想当龟孙子不怕没机会。」

乌参一抹泪,四肢并用爬呀爬到主子腿旁,谄媚又委屈地努努嘴。「二少爷不觉得咱们院子太静了吗?明明伺候的下人有七、八十名,可真要找一个也看不见,彷佛一下子全消失了。」

经他一提,凤扬尘这才想起怪异处,迷人的凤眼微微一眯。「是那丫头搞的鬼?」

为了踩他两脚,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向晚姑娘说了,少爷你喜静,于是严令下人们一个月内不准发出一丝声音,就连呼吸声也得放轻,要是让少爷不快了,违者就自个儿把舌头割了吧!」让人不说话哪有可能,憋都憋死了。

「她怎么办到的?」凤扬尘闻言不怒反笑,还乐得很,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神情是兴致勃勃的好奇。

一听主子不责备反而笑了,乌参苦著脸,更想哭了。「向晚姑娘给每个人一颗哑巴药,一吃下去就什么声音也没有,变成哑巴了。」

「咳!你……你说什么,她给夕欢阁的下人吃了什么?」他呛了一下,讶异的

「哑巴药。」乌参一脸沮丧,垂著双肩。

「哑巴药?」她……亏她真做出来,果然好手段。「谁叫你们傻傻都吃了,怎么没给她下马威,把新来乍到的规矩一条条列给她瞧。」

乌参听见主子「不食人间烟火」的话语,那张苦瓜脸挤成发皱的包子脸。「不吃药就割舌,咱们怕得慌呀!而且她还自带了两个武功高强的门柱子,奚世打不过他们。」

他把技不如人的窝囊推给用白眼瞪了他一眼的奚世,意指他不是不尽心尽力,为主子效力,实在是「敌人」太强,他只好屈辱地避战。

事实上奚世根本没出手,打过照面认出是熟人,小时候跟同一个武师学过武,算是同门师兄弟,功夫高低尚在其次,自家人不打自家人,若非必要,奚世不轻易和人过招,他认为学武不是用来逞凶斗狠,而是强身健体,保护对自己重要的人。「原来爷爷还有这一手……」凤扬尘低声轻笑,促狭地搓著下颚,喃喃自语。

「二少爷呀!你要想想办法,小的现在全被架空了,什么也做不了,连少爷想要的『鹿野山居图』也买不到,没银子,那个铁算盘不给,上回云裳坊的容千华用雪蚕纱为你做了一件霜华月落西河畔的袍子,春浓姑娘说做俗了,她自个儿裁了件冰绡纱……」好看是好看,可是染成艳紫色,主子是什么身分,能穿得不伦不类,像倚红楼阁卖笑的花娘吗?

「等一下,铁算盘是谁?」他记得记帐的姓杨,叫杨三不,他管帐最宽松,三百两,五百两的支出也从不皱眉。

乌参眼眶红红,哽咽不已。「是香罗姑娘,向晚姑娘说她以后就是咱们夕欢阁的帐房。」

「帐房?」这女人得寸就进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爷爷到底给那傲骨丫头多少权力,她都敢爬到他头顶上作威作福了,竟一一换掉旧人,改用自个儿的心腹,她这一手的清洗,倒是不容小觑。

不过正合他意,那些人原就是别人安插到他这儿的眼线,他正打算设个局把这些吃他的、用他的、领他月俸却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杂碎给踢开,他们安逸太久了,该移个窝吃糟糠,谁叫他们一侍二主,人不当要当狗,他成全他们。

一抹阴狠厉光闪过眼底,弯起的嘴角满是冷峭。

「还有呀!少爷有没有发现咱们的膳食变了花样,多了以前没有的新菜,从疏雨姑娘掌管了厨房后,这些天上的菜从未重复,可菜钱硬是少了一半,原来是以前掌勺的王大娘、许嬷嬷中饱私囊,被捅开事情后,她们哭著不肯走,向晚姑娘就将她俩的一家人全给绑了,发卖或离开,任其选择。」真是太狠了,人家一家老少全给发落了,不近人情呀!

越发满意的凤扬尘笑在心底,面上却佯装冷肃不悦。「去,把那个目中无主的婢女给本少爷绑来……」

「咳!咳!绑?二少爷要不要换个词?」乌参强烈建议主子别太冲动,人家背后的靠山是老太爷,他惹不起。

「就是绑……嗯!算了,那丫头倔得很,绑了她还不知道要给爷儿暗下什么绊子,我忍她一回,你去请她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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