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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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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拂晓时分,约翰·昆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www.mengyuanshucheng.com他睡意朦胧地起了床,穿好睡衣和拖鞋,打开了屋门,让米纳瓦小姐进来。她满面愁容,神情焦虑。

“你还好吧,约翰·昆西?”她亲切地询问道。

“当然。要不是你提前一小时把我给敲起来的话,我觉得会更好些。”

“非常抱歉,可我还是得来看你。”她从腋下取出一张报纸递给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报纸的头版八栏大标题吸引了约翰·昆西充满睡意的双眼:

波士顿人在滨水区的惊险遭遇

副标题则说约翰·昆西·温特斯利普先生已从不愉快的中国之行中脱险,危急时刻是来自俄勒冈的三名海军军官学校的学员救了他。

可怜的皮特·梅伯里!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呀!可他自己的报纸得到星期一晚上才能印出来。那些竞争者们竟已根据他的事迹张冠李戴、捷足先登了。

约翰·昆西打了个哈欠,说:

“全是真的,亲爱的。在与你永别时,是海军士兵们救了我。你可体会到生活充满了喜剧色彩了。”

“可为什么有人要绑架你?”米纳瓦小姐喊了起来。

“啊,我正盼着你问我这个问题。这恰恰说明你侄子有头脑。作为一名侦探,他那敏锐和较强的分析能力惹怒了某个人。在他给我的匿名信中已承认自己是那天晚上向我放冷枪的人。”

“竟有人向你开枪!”米纳瓦小姐气喘吁吁地说。

“我得好好说说了。作为一名侦探你很自负。但你是否想到有人正打算从树丛后面向你瞄准射击呢?回答我!”米纳瓦小姐气愤地责备着。

“你准备一下,乘下班轮船回家。”她宣布道。

他朗声大笑,说:

“大概两星期前我曾向你建议过回家的问题,可你是怎么答复的?啊,亲爱的,听我说,现在形势变得对我们有利了。我不打算乘下班轮船回去,或许再也不回去了。这片欢快愉悦、无忧无虑,有时出现点突发事件的地方已经吸引了我。咱们还是看看文章是怎么写我的吧。”

他又转向了报纸,读着:

檀香山滨水区昨晚发生的一切使时钟倒转了三十年。

文章开头描写得颇具想像力,结尾则说“玛丽·斯·阿利桑号”货船早在警察登船之前就已驶出了码头。很明显,货船早已准备就绪,报纸也已印好,只待红发人及其受害者的归来。

约翰·昆西把报纸递给了他姑姑。

“太卑鄙了,”他斥责道,“他们从哈利特手指缝里溜过去了。”

“的确,”她厉声说,“个个都挺滑。我想跟哈利特探长谈谈。就谈我对他的看法,这样我的感觉就会好些。”

“保存好这份报纸。”约翰·昆西说,“我要把它寄给我妈妈。”

她瞪了他一眼,说:

“你疯啦?可怜的格雷斯。她的精神会崩溃的。我只希望她在你安全无恙返回波士顿后再听到这件事。”

“啊,是的,波士顿。”约翰·昆西嘲讽道,“他们跟我讲过那是个离奇有趣的古雅城市。总有一天我会前去拜访的。不过现在你能给我留点时间的话,我打算与你共进早餐,同时讲讲我那段历险记。”

“棒极了!”米纳瓦小姐极为赞同。她走到门口停了片刻,又说:“那些迷人的黑色小斑点或许对你面部会有好处的。”

“那是檀香山辉煌一战的标志。”她侄子答道,“为什么要弄掉呢?”

“真是冠冕堂皇的胡说八道!”米纳瓦小姐说,“毕竟这黑色的疤痕有它的优点。”走到屋外进大厅时她便欣喜地咯咯笑了起来。

用过早餐,约翰·昆西和他姑姑正要离开餐厅时,卡麦奎向他走来。她穿了一身刚刚熨过的挺括的高雅霍利卡斯牌服装。

“非常高兴看到你今天早晨平安无事。”她欣慰地说。

“啊,可不,谢谢你,卡麦奎。”他答道。

他不知道卡奥拉是否应为他的不幸遭遇负责。倘若如此,那么这个沉默寡言的妇道人家会了解她孙子的所作所为吗?

“可怜的老太太。”进入客厅时,米纳瓦小姐说着,“自从丹死后,她一直打不起精神。我挺可怜她的,一直都很喜欢她。”

“这很自然。”约翰·昆西嘲笑着,“你们二人同命相连。”

“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二人都属于即将灭亡的民族——波士顿的婆罗门和地地道道的夏威夷。”

上午的晚些时候,卡洛塔异常激动地给他打来电话,因她刚看完星期天的报纸。

“全是真的,”他告诉她,“正当你在外边跟你的情人跳舞时,我却在奋力地与东方人周旋。”

“如果早知道,我决不会玩儿痛快的。”

“我很高兴你不知道。想必那是个大型聚会吧?”

“是的。听我说,自从那天晚上你在街上发生那事以来,我一直替你担心。你能过来吗?我很想跟你谈谈。”

“能过来吗?我呀,正在半道上啦。”

他挂上电话,急忙朝下边的海滩走去。卡洛塔正坐在距里夫帕姆旅馆不远的白色沙滩上。她身着白色服装,端庄秀丽。此时的卡洛塔与前一天晚上匆忙去参加聚会的那个天真快活的女孩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约翰·昆西在她身旁停了下来。他们一起谈了好一会儿有关舞会和他的历险故事。突然卡洛塔对他说:

“我知道我没有权利要求你做什么,可我要你为我办件事。”

“很乐意为你效劳——不管你要我干什么。”

“回波士顿去。”

“什么?这可不行。刚才我说错了——这件事我不乐意干。”

“会的,你会干的。或许你现在让太阳晒得头晕脑涨,可还没意识到。其实,你呆在这儿不合适。我们和你不是同一类人。你觉得你喜欢我们,但不久就会把我们遗忘。还是回到你们那伙人中去吧——回到跟你志趣相投的那些人中去吧。请走吧。”

“这岂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临阵逃脱了?”他反对。

“但昨天晚上你的勇气已充分体现出来了。我真替你担心。这儿总有人与你格格不入,怀恨在心。一旦你有个好歹,我决不会饶恕夏威夷人的。”

“你太热心肠了。”他向她靠得更近些。不过还有个该死的阿加莎!一切声誉都与阿加莎紧紧相连。于是他又向外挪了挪。

“我会考虑的。”他承诺着。

“知道吗,我也打算离开檀香山。”她提醒了一句。

“知道了。在英国你会生活得很好。”

她摇摇头,说:

“不过我对整个安排感到担心。既然父亲决心已下,我也只好让他高兴高兴。其实我并不喜欢那儿。英国对我来说不适合。”

“胡说!”

“不,我没有。我这个人不懂世故,纯粹天真无邪,只是群岛上的一个女孩儿而已。”

“你一辈子都呆在这儿不感到厌烦吗?”

“会的,的确会的。尽管在这儿自由自在,景色也很美,但我这个地道的北方人对此并不习惯。这几天,我要父亲把旅馆卖掉,然后一起去内陆。在那儿,我可以找到一份工作。”

“具体内陆的什么地方?”

“啊,我去过的地方不多。不过在学校念书时,我就一直想:与其呆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城市,不如果在旧金山。”

“好极了!”约翰·昆西兴奋地大声说,“我也选中那儿了。还记得在渡口的那个早晨吗?你是怎么挥着手跟我说‘欢迎去你的城市’吗?”

“不过你立刻纠正说你的归宿是波士顿。”

“现在我明白自己错了。”

“你很快就会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一时冲动而已。你是东部人,决不会在其他任何地方感到幸福的。”

“唉呀,我会的。”他保证,“我是温特斯利普家族的一员,一位四处游逛的温特斯利普,每个古老的地方都留有我们的足迹——”

这次他的确靠得更近了。

“无论去哪儿,我都挺高兴。”他还想加上一句,“跟你在一起。”但阿加莎那只纤细高雅的手在他肩上,于是他便以不同的情感重复着:“无论去哪儿。”

里夫帕姆旅馆的钟声响了,卡洛塔站了起来。

“到吃午饭的时候了。”约翰也站起来说。

“你说离跑题了。”她继续前面的话题,“我是让你为我办件事。”

“我知道。假如你让我干世界上任何一件其他的事,现在我都会去卖力干。但如果你让我离开夏威夷,跟你说再见,我只能尽点微薄之力了。”

“对这件事我的态度很坚决。”她插话。

“但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你能等吗?”

她笑着对他说:“你比我聪明得多。好吧,我等着。”

沿着海滩往回走,他想,她的确很天真——而且富有魅力。“你比我聪明得多。”在内陆哪儿能碰到一个说这种话的女孩呢?他已全然忘记了她是笑着跟他说这番话的。

下午,约翰·昆西走访了警察局。哈利特在他屋里,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陈已出去找那块手表了。真够差劲的,他们现在还没找到。约翰·昆西轻声指责着。

“唉呀,你看到了那块表,是不是?”哈利特咆哮着,“为什么在萨姆山你没把它弄到手?”

“因为他们把我的手捆着呢。”约翰·昆西提醒着,“我已把搜查目标缩小到了檀香山的出租汽车司机了。”

“这儿有成千上万个司机呢,我的朋友。”

“比这还多。可我已告诉你汽车牌照前两位数字了。如果你们的确精明强干,现在就能弄到那块表。”

“哦,我们会弄到的。”哈利特肯定地说,“不过,得给时间。”

的确,约翰·昆西得给他们时间。星期一到了,又过去了。米纳瓦小姐尖刻地挖苦着他们。

“耐心是一高尚美德。”约翰·昆西开导她说,“我是从查理那儿学来的。”

“不管怎么说,”她突然打断他说,“此案负责人哈利特探长才真正需要这种美德呢!”

约翰·昆西本人也从另一角度接受着耐心的考验。阿加莎·帕克对他在那个盛大之夜给她发的那封短小而专横的电报一直毫无缘由地保持沉默。把她得罪了吗?帕克一家是有名的不听指挥,但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女孩儿家应该是乐意听取理由的。

星期二下午晚些时候,陈从警察局打来电话——毫无疑问,这次电话是陈打的。他问约翰·昆西能否赏光陪他一起到亚历山大·杨旅馆共进晚餐?

“要干什么事吗,查理?”小伙子急切地问。

“也许有事要干,也许没有。你若屈尊的话,请于六点到旅馆大厅。”

“我会准时赴约的。”约翰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急切地用询问的眼光跟陈打着招呼,可这位侦探却温文尔雅,不露一点声色,态度极其暧昧。他领着约翰·昆西来到餐厅,认真地挑选了一张临窗的桌子。

“恭请劳驾向后斜靠着坐。”他建议。约翰·昆西恭顺从命。

“查理,别老悬着了。”他请求着。

陈微微一笑,说:

“可别让谋杀案的话题冲淡了咱们的宴会。咱们这是社会交往。难道你没有兴致把汤先喝干净吗?”

“噢,当然。”约翰·昆西彬彬有礼地回答。

看得出,他这么有礼貌地答着话,实际是在掩饰自己的好奇心。

“来两个汤。”查理向一位穿白夹克衫的男招待点着菜。此时,一辆小轿车向亚历山大旅馆门口开来。陈半站起身敏捷地瞥了一眼,然后坐回到椅子上。

“在你返回波士顿之前,我有幸能邀你前来吃顿便饭非常高兴。好好谈谈波士顿吧,我对它很感兴趣。”

“真的?”小伙子笑着问。

“一点没错。我曾碰到一位先生,他告诉我,波士顿很像中国。他说这两个地方未来都将葬在坟墓里,墓里掩埋着相当尊贵的宾客们那无用的尸体。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两个地方历史都很悠久。”约翰·昆西解释着,“他说得对。在某种情况下,波士顿像中国一样有着光辉灿烂的历史,但并不是说今天的波士顿没在发展。嗨,你知道——”

他意味深长地谈论着他那土生土长的城市。陈在洗耳恭听。约翰·昆西讲完了,陈叹了口气,说:“我一直盼着旅游。”他停了一下,看了一眼又一辆开到旅馆前的车,继续说,“但都未能如愿。我是一名杯水之薪的警察。年轻时漫步在夜晚的山坡上或月夜下的海滨旁,我都梦想得到较高的地位,但至今也未圆梦。而另一位美国公民——我的大儿子——也在做着同样的梦。或许他能美梦成真,说不定能成为巴比·鲁思二世,管理国家的皇帝,惊天动地的掌声令其震耳欲聋呢。唉,谁知道呢?”

晚餐结束了。令人沮丧的谈话丝毫也没冲淡晚餐的气氛。他们一起步出餐厅。陈递给他一支烟,其实,平时陈最瞧不起抽烟了。陈提议在旅馆门前站一会儿。

“在等什么人吗?”约翰·昆西憋不住地问。

“不错,可还不敢肯定。这儿每时每刻都会有糟糕透顶的事。”

一辆敞篷车在旅馆门前停了下来。约翰·昆西用眼睛搜索着汽车牌照。突然他看见了前面的三三两位数字,令其激动不已。车上走下一队游客,是一位男子和二位妇女。旅馆看门人立即跑过去忙着提行李。当日本司机换挡打算开走时,陈穿过人行道,在车门口举起手示意暂停。

“请稍等。”

日本人转过身,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你叫奥田,是从对面的汽车租赁站来的,对吧?”

“是的。”司机发出了“斯”的音。

“你带着一队游客刚从探测岛返回的吧?是星期天早晨去的吗?”

“是的。”

“请问,你戴手表了吗?”

“戴了。”

“请让我看一下表盘。”

日本人犹豫了一下。陈尽力向车内探着身子。突然他猛地把司机的大衣袖子往上一捋,然后便退了回来。他眼里露出了喜色,一把拽开了车的后门。

“温特斯利普先生,敬请坐到这高级轿车后面。”

约翰·昆西顺从地进了车。陈坐到了司机旁。

“开往警察局,假如你继续很好配合的话。”轿车猛地向前驶去。

他们终于找到这一重要线索了。约翰·昆西坐在轿车后面,心在剧烈跳动。仅仅几天前的晚上,就在这辆轿车后面,他的手被倒绑着,嘴里塞满了东西。

哈利特探长在屋门口迎接他们时,那张一向冷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紧绷的皱纹也松弛了许多。

“你抓到他了,是不是?干得挺漂亮。”他瞥了一眼犯人的腕子。

“查理,把他手上那块表取下来!”

查理取下表后仔细地查看着。

“是块名牌的廉价表。”他通报着,“数字2特别不清楚。另外还有一个问题:这位日本人的手腕细,可表带的磨损部位表明是手腕粗的人戴表时弄坏的压痕。”

哈利特点点头。

“不错,是这么回事。这块表是另一个人的,此人手腕挺粗。要知道,在檀香山大多数男子的手腕都挺粗。坐下吧,奥田。你知道跟我撒谎意味着什么?”

“我不说谎,先生。”

“对,不能撒谎。为了你的美好甜蜜生活你也不能说谎。先告诉我上星期六晚上谁用了你的车?”

“星期六晚上?”

“是的,我问的正是这个。”

“哦,我想起来了,是两位船上的水手。他们租用了一晚上,马上付给我一大笔钱,我把车开到里韦尔河街去买东西,并在那儿等了好长时间。然后就开往码头,车后还带着一名额外乘客。”

“你知道水手的名字吗?”

“说不好。”

“他们是哪艘船上的?”

“我怎么会知道?又没人跟我说。”

“好吧,现在我开始谈重要的事,明白吗?你要说实话——我需要的是实话!你从哪儿弄到这块表的?”

“我买的。”日本人回答。

“你买的?在哪儿买的?”

“在曼努阿凯街上一个叫老何的中国人开的珠宝店里买的。”

哈利特问陈:“你知道这个地方吗,查理?”

陈点点头,证实道:

“知道。的确有这个地方。”

“现在营业吗?”

“到十点,或许更晚。”

“太好了!”哈利特兴奋地说,“奥田,快,你开车带我们去那儿。”

珠宝店内,老何——一位矮小干瘪的中国老头儿正坐在工作台后面用一只老花眼看着转动着的显微镜。四个人进入这间琳琅满目的小店时,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喂,你,快醒醒吧。”哈利特大声说。

中国老汉十分谨慎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柜台前。他以敌视的目光注视着哈利特。探长把手表放到陈列柜上,柜里摆满了玉制托盘。

“曾见过这块表吗?”他问。

老何仔细审视了一番,然后慢慢抬起双眼。

“可能见过,但说不好。”他尖声地答着。

哈利特的脸涨红了。

“胡说!你店里原有这块表,后来卖给了这位日本人,是不是?”

老何漫不经心地端详着这位出租车司机。

“也许是吧,可说不好。”

“混蛋!”哈利特大骂,“你知道我是谁吗?”

“可能是警察吧。”

“可能是警察,就是!我要你告诉我这块表的情况。现在清醒点儿,老实交待。不然的话,就去见上帝——”

陈恭敬地将手放到上司的胳膊上,建议:

“据本人愚见,我来试试。”

哈利特点点头。

“好吧。他是你的猎物,查理。”

陈先很有礼貌地深施一礼,然后便开始用汉语跟他交谈。他们谈得很投机。老何一会儿饶有兴致地望着他,一会儿尖声地予以简短回答。陈也偶尔停下来听老何陈述,不久,陈兴致勃勃地回来了。

“就像拔掉一颗疼的牙一样,事情有点眉目了。”他汇报着。

“老何是星期四——即案发的那个星期——拿到这块表的。是一位黑皮肤、脸颊上带有刀痕的年轻人以极低廉的价格卖给他的。老何买下后还修了修,因为表内机件都已损坏。星期六上午他以可观的价格卖给了一位日本人。大概就是这位奥田,但老何没什么把握。当天晚上那位黑皮肤的年轻人又回来了,情绪很激动,请求要回那块表。老何告诉他表已卖给日本人了,到底是哪位日本人,老何也说不清。他不知道那人叫什么,也不知道什么长相,因为他对所有日本人的长相都没兴趣。黑皮肤年轻人大骂一通之后离去了,后来他又多次来询问表的下落,但老何都满足不了他的要求。这位珠宝商就讲了这些。”

走出商店,他们来到街上。哈利特怒视着日本人:

“喂,你可以走了。表我留下了。”

“太谢谢了。”出租车司机说完便上了车。

哈利特问陈:

“是个脸上带有疤痕的黑皮肤年轻人?”

“我知道这个人是谁。”陈答道,“就是叫乔斯·卡布拉的那位西班牙人。他大大咧咧,特不招人喜欢。温特斯利普先生,你把他给忘了?”

约翰·昆西一惊,说:“我?我见过他吗?”

“好好回忆回忆,”陈提示着,“就在案发的第二天,我们二人正忙着争论馅饼的卫生问题时,门开了。鲍克进来了,他是‘泰勒总统号’船上的招待员。他还高兴地斟满了一杯夏威夷的芋薯烧酒。与他同行的是位黑皮肤年轻人——他就是乔斯·卡布拉。”

“啊,现在我想起来了。”约翰·昆西恍然大悟。

“这么说,很容易就能抓到这位西班牙人了。”哈利特兴奋地说,“一小时之内便可捉拿归案。”

“请稍候。”陈插话说,“‘泰勒总统号’船明天上午九点从东部返航归来。本人不是赌徒,但有绝对把握说这位西班牙人会在码头上等候鲍克先生。如果你们无异议的话,我就会在那一瞬间将其逮捕。”

“噢,当然。”哈利特赞同地说。他深情地望着查理,诙谐地说:“你这个老坏蛋,终于闻到臭味儿了。”

“谁?——我吗?”陈咧嘴笑了,“承蒙你的指点,我才改变了局面。石墙即将变为一片废墟。一缕光线穿过众多透光孔射进来,如同黎明时分的玫瑰红射线一般。”

石墙即将倒塌,一缕光线射了进来——这只是对陈而言,可约翰·昆西仍在黑暗中摸索。回到怀基基滩的住处,他便陷入了痛苦的思虑之中。他和陈同在一起办案,现在已到了揭案的关键时刻,很明显,陈乐意独自奋力前进,让其伙伴在后边尽力追赶。唉,只好这样啦,但约翰·昆西的自尊心却受到了伤害。

突然他萌发出一种强烈的愿望——向陈表明自己并不甘心落后。为了波士顿和温特斯利普家族的名誉,若有可能,哪怕是通过分析推理产生的灵机一动,与侦探同时揭开此案之谜,那该多好啊!

他紧锁双眉,重新考虑那些已被抛弃的线索,思考那些已被否决的嫌疑犯——伊根、叫康普顿的女人、布拉德、卡奥拉、莱瑟比、萨拉戴恩和科普。甚至他还考虑到了几个尚未接触到的人物,很快他便想到了鲍克。鲍克再次露面意味着什么呢?

两个星期以来,他第一次想起了这位小个子男人。他留的发型令人讨厌——从额部向外梳得直而高,还佩戴一副金丝眼镜。鲍克一谈起绝迹的酒吧,失去的狱中朋友都悲痛万分。这位“泰勒总统号”船上的招待怎么能与丹·温特斯利普的谋杀案有关呢?很明显,他本人不是凶手,但某些情节与案件有关。约翰·昆西绞尽了脑汁,用了很长时间试图将鲍克与一两个嫌疑犯联系起来,但都未能如愿。

星期二他苦苦思考了整整一晚上。他沉默寡言、心烦意乱。最终米纳瓦小姐只好将他丢在一旁,独自拿本书回自己房间去了。星期三早晨醒来时,还是理不出头绪。

从考爱岛回来的巴巴拉预定十点抵达。约翰·昆西开着小轿车前往市中心迎接。途经银行时,他停下车去兑换支票。在那儿他碰到了“泰勒总统号”船上的老船友——性情爽朗的梅纳德太太。

“我不该责怪你,”她说,“可你从来都没来看过我。”

“我知道,”他回答,“但我一直都挺忙。”

“听说了。你整天围着警察和罪犯转。我敢肯定你回波士顿后会说我们这儿的人都是罪犯和杀人凶手。”

“嗨,怎么会呢?”

“会,你会的!你对檀香山存有偏见。何必不放下架子,随时和那些识多见广的能耐人交往呢?”

“我很乐意——假如他们都跟你一样。”

“跟我一样?他们可比我有学问而且有魅力得多。今晚有些人要到我家随便聚聚。聊聊天儿,然后在月夜下游泳。你不来吗?”

“我当然去。”约翰·昆西爽快地回答,“不过我亲戚丹——”

她眼睛一亮,忙说:“唉呀,即便他是你的亲戚,那又怎么样?为你亲戚丹默哀十分钟足够了吧。我盼着你来。”

约翰·昆西大笑,说:“我会去的。”

“一定来。”她热情地邀请着,“把你那位米纳瓦姑姑也带来。告诉她是我说的,她成天关在屋里闭门思过会闷死的。”

约翰·昆西出了银行便来到福特和京街的拐角处存车的地方。他刚要上车,又停住了,因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逍遥自在地横穿马路——那是鲍克,跟他在一起的是威利·陈——太平洋棒球队精明强干的击球手后面的接球手。

“你好,鲍克。”约翰·昆西打着招呼。鲍克先生兴奋地向他走来。

“嗨,嗨,嗨!我的老朋友温特斯利普先生。跟威利·陈,地方警察头头握个手吧。”

“我和陈先生见过面。”约翰·昆西说。

“所有知名人士你都认识,是不是?好极了!唉,我们在‘泰勒总统号’船上可想你了。”显然,鲍克相当老练。

“想必船是刚到的吧。”约翰·昆西说。

“几分钟之前到的。跟我们一块儿去怎么样?”他向前凑了凑,并压低声音说,“这位聪明小伙告诉我在海滩附近的汽车租赁站可以得到一瓶相当高级的杂醇油。”

“很遗憾,我堂妹乘内陆船一会儿就到,大伙让我去接她。”约翰·昆西解释着。

“我也觉得很遗憾。”这位都柏林大学的毕业生说,“假如我身体能顶得住,就想举办一些聚会。届时欢迎你参加。的确,这件事很重要——为了纪念蒂姆,同时也是我向世界上七大洋的最后告别。”

“什么?你的服务期满了?”

“是的。今晚九点‘泰勒总统号’船离开此地时便是我海上生涯的结束。你没听说过一份挺好的报纸得花——唉,就说一万美元才能买下来吗?”

“这太出乎意料了,是不是?”约翰·昆西询问着。

“这个国家就是事事令人出乎意料,先生。唉呀,我们得走了,很遗憾你不能和我们一起去。如果事情不太棘手的话,我就订上一桌上等的饭菜,然后一饮而尽、一醉方休——为了可怜的老蒂姆。再见,先生。祝你走运。”

他向威利·陈点头示意,随后便沿街离去。约翰·昆西站在那儿,满脸愁怅。

巴巴拉看起来比以往显得更憔悴和消瘦,但她却说这次游览非常愉快。在开往海滩的路上,她尽力表现出欢快和开心的样子。到家时,约翰·昆西向他姑姑转达了梅纳德太太对她的邀请。

“你最好去。”他恳切要求着。

“也许会的,”她答道,“我得考虑一下。”

白天悄悄地过去了。单调的气氛晚上才被打破。当约翰·昆西和他姑姑还有巴巴拉离开餐厅时,有人递给他一封电报。他急忙拆开一看,原来电报是从波士顿发来的。显然,阿加莎·帕克忍受不了西部的粗旷和荒凉又跑回了家。而约翰·昆西发给她的那份简明的电报——去旧金山还是分手——也随之转递到了波士顿,因此电报来迟了。

电报很简单:“分手。阿加莎。”

约翰·昆西把它放在手里揉了揉。他尽力减轻自己的痛苦,但都无济于事。他这个人相当乐观,那段浪漫故事结束了吗?——没有。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非礼的举动,只是感到感情脆弱还承受不了分手时的痛苦。阿加莎比他年轻,她会嫁给一个毫无漫游欲望的如意郎君。说不定约翰·昆西会在旧金山报纸上看到她举行婚礼的消息呢。

他发现米纳瓦小姐独自呆在客厅里。

“这事虽与我无关,”她说,“但我想知道电报内容。”

“分手。”他如实回答。

“尽管如此,你还是挺高兴收到它。”

他点点头。

“是的。我想在我之前还没人这么高兴地对待分手。”

“天啊!”她高声说,“你把语法也给丢了吧。”

“我正在想呢。跟我去海滩怎么样?”

她摇摇头,说:“有人要来看房子——肯定是个最重要的律师——他考虑要买。我觉得应该在这儿带他看看房子。巴巴拉看起来无精打采,对此毫无兴致。你告诉萨利·梅纳德,以后我会去看她。”

八点一刻约翰·昆西带着游泳衣漫步在卡利大道上。又是那么一个夜晚:明亮的圆月高悬在空中;从夏威夷紫色植物覆盖的平房里传出了低声哼唱夏威夷优美乐曲的声音。透过烂漫纷呈的木槿树篱,他又闻到了奇异的岛屿所具有的独特气味。

梅纳德太太居住的房屋很宽敞,具有令人不悦的新英格兰建筑风格,但无数茂盛的葡萄树将其装扮得难以让人辨认原貌。约翰·昆西发现女主人颇有风度地在空气流通的宽敞大厅里坐着,周围围着一群识多见广、出类拔萃的人们。他们美貌俊俏、欢快愉悦。当梅纳德太太把约翰·昆西介绍给大家时,他才想到自己以前是否一直没领悟到这深厚的志趣相投的同伴之谊。

“他是极不情愿地被我拉来的。”老太太解释着,“我觉得这该归功于夏威夷。他长期以来一直跟地痞流氓打交道。”

大家坚持让约翰·昆西坐在一把特大的椅子上,硬要让他抽支烟。待他落座后,人们又继续各自的话题。此情此景使他感到这儿的伙伴与波士顿的一样都很文明开通。能不一样吗?他们大部分人的家庭本来就是从新英格兰来的,仍然保持旧时背井离乡时的文化修养和传统观念。

“或许比肯街很高兴地了解到早在四十九年前,加利福尼亚人送其子女到这儿教会学校上学,同时从这儿进口小麦。”梅纳德太太跟大家说。

“接着说下去,萨利阿姨,再给他讲一件事。”身穿蓝色衣服的漂亮女孩儿笑着说,“旧金山最初的印刷机是从檀香山引进的。”

梅纳德太太耸耸肩,说:“嗨,这有什么用?我们相距这么远,新英格兰决不会让我们有啥说啥的。”

约翰·昆西抬头望见站在门口的卡洛塔·伊根。不一会儿,来自里其蒙的海军上尉布思便出现在她身旁。约翰·昆西心想,这位海军最好停止这种过分的行为。梅纳德太太站起来跟姑娘打着招呼。

“进来吧,姑娘。这里的人你大都认识。”她又向众人介绍说:“这位是伊根小姐,我海滩上的一位朋友。”

有趣的是大多数人都认识卡洛塔。约翰·昆西对那位英国海军上将及其肥皂生意感到可笑。对姑娘来说,此时肯定是很难堪的,但她却不动声色,和蔼可亲地将难关平安度过。约翰·昆西思忖,倘若她去英国——她会一直呆下去的。

卡洛塔在沙发上就座,布思上尉忙着为她后背准备靠垫。约翰·昆西趁机一屁股坐到她身边。幸好沙发不大,只能容下三个人。

“我太想见你了。”他小声说,“我被叫到这儿来是要会见檀香山最棒的人,依我看,你就是最棒的。”

她冲他微微一笑。屋内又开始了喋喋不休的闲谈,不一会儿,一位戴眼镜的高个年轻人的声音压过了一片喧哗:

“今天下午他们收到一封乔·克拉克从乡村俱乐部发来的电报。”他向大家通报着。喧闹声戛然停止。人们都颇有兴致地洗耳恭听,他向约翰·昆西介绍说:

“克拉克是我们的职业球手,一个多月前,他去参加英国公开赛。”

“他赢了吗?”身穿蓝衣服的女孩儿问。

“半决赛时被哈根淘汰了。但他是圣·安德鲁斯高尔夫球场上享有盛名的最远投球手。”

“他怎么会不呢?”一位岁数稍长的人反问,“我所见过的人中,他的手腕子最粗壮。”

约翰·昆西坐直了身子,突然来了兴致。

“这作何解释?”他问。

老者笑着答道:“我们这儿每个人的手腕都挺粗,是由于冲浪运动所致。乔·克拉克曾在一次比赛中连连夺魁——他一举夺得了人体冲浪和冲浪板冲浪两项冠军。以前他经常在冲浪板上被暗礁撞翻,在水下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久而久之,他的腕关节就很发达。我亲眼看见过他击高尔夫球达三百八十码远。真的,先生,我相信英国人都会对其刮目相看的。”

约翰·昆西正在仔细思考着这番话,有人提议该去游泳了。屋内顿时一片混乱。一位中国佣人将人们领到距走廊不远处的更衣室。年轻人欢呼雀跃地跟在其后。

约翰·昆西对卡洛塔说:“我在海边等你。”

“你知道,我是跟约翰尼一起来的。”她提醒着。

“这些我都知道。”他说,“不过你答应过只在周未才和海军在一起的。那些尽力将周未延长到星期三晚上的人们才该自作自受呢。”

她朗声笑着。

“我会找你的。”她同意了。

更衣室内,衣服在横飞,粗大的褐色胳膊在挥舞。约翰·昆西迅速穿好了游泳衣,看到海军上尉布思还在慢条斯理地更衣,便满心欢喜地急忙穿过直通海边的大门,在附近一棵黄槿树下等候。一会儿,卡洛塔来了。月光下她看起来那么苗条和虚弱。

“啊,你来了。”约翰·昆西大声说,“咱们一起游到最远的浮标上去吧。”

“最远的浮标,好的。”她赞同。

他们一头扎进暖暖的银色海水中,开心地游走了。五分钟后他们一起坐到了浮标上。戴蒙德角的灯光不时地眨着眼,舢板上的灯笼在远离礁石的地方闪烁着。檀香山的海岸线上点缀着一大排星光般的亮晶晶的电灯,明亮的天空中高悬着月夜的彩虹。彩虹的一端落入了太平洋,另一端则跌入岸边郁郁葱葱的树叶中。

色彩斑斓的美妙景致使人变得年轻。这景致是恋人的去处,在那儿,他们无拘无束地互相倾吐爱慕之心。约翰·昆西向姑娘靠得更近了。

“多美的夜色啊,不是吗?”

“妙极了。”她轻声回答。

“卡里,我要跟你说件事。我之所以把你带到这远离他人的地方也正是为此。”

“可是,”她打断他的话,“这对约翰尼可不公平。”

“用不着替他担心。你是否已想到我也叫约翰尼呢?”

她笑道:“啊,这是不可能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不能那么轻易地称呼你。你那么高贵——而且又那么遥远。约翰·昆西——我觉得还是称你约翰·昆西为好。”

“那么你就决定吧,你总得叫我什么,因我打算将与美人儿形影不离。是的,亲爱的,也许我会成为你最亲近的人,也就是说,我要与你同甘共苦。最最亲爱的卡里——”

背后传来咯咯的笑声。他们转过身一看,原来是布思上尉正往浮标上爬呢。

“最后五十米我是从水下游过来的,只为给你们一个惊喜。”他唾沫飞溅地说。

“这么说你胜利了。”约翰·昆西冷冷地说。

海军上尉坐了下来,流露出无所适从的神色,不知该给予肯定还是否定的回答。

“我要向世界宣布,今晚实在太棒了。”他终于想出了一句话。

“说起世界,你们这些家伙什么时候离开檀香山?”约翰·昆西问。

“不知道。我想是明天。至于我自己,永远不离开我都不在乎。离开夏威夷不容易,是不是,卡里?”

她摇摇头,说:“据我的切身体会,夏威夷是最难呆的地方,约翰尼。不久,我就要乘船远航,离开这儿。我深知离别时会多么痛苦。说不定我会以韦欧利——一位游泳能手——为榜样,路过怀基基滩时离开轮船。”

他们懒洋洋地默默呆了一会儿。突然,约翰·昆西坐了起来,问:

“你刚才说什么?”

“关于韦欧利吗?记得以前我跟你说过,他是最棒的游泳能手之一。多年来,他们千方百计让他去内陆参加类似杜克·卡哈纳莫库那样的运动会。但他这个人多愁善感。他离不开夏威夷。最后,他们把他说服了,于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他很不痛快地登上了‘马特禀尼亚号’轮船。当船行驶到怀基基滩的正前方时,他便从船上跳入水中,然后游到岸边。情况就这样。以后他再也没上过船,你明白——”

约翰·昆西站了起来,问:

“刚才咱们离开海滩时是几点?”他急忙问。

“大概八点半。”布思答道。

约翰·昆西快捷地说:“那就是说我上岸、换衣服,然后赶在‘泰勒总统号’轮船启航前到达码头只有三十分钟了。实在对不起,我得走了。但这件事很重要——很重要。我跟你说,卡里,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但当我回来时,一定去看你,在梅纳德太太家或在旅馆里。你能等我吗?”

他那严肃的语调令她一惊。

“能。我会等你的。”她告诉他。

“太好了。”他踌躇片刻:将自己心爱的姑娘留在月夜下的浮标上,和英俊的海军军官在一起,实在太冒险了。但他必须得这么做。

“我走了。”说罢他便潜入水中。当头部露出水面时,他听见了上尉的声音:

“嘿,老兄,你潜水的姿势不对。还是让我给你示范吧。”

“去你的吧。”约翰·昆西扫兴地咕哝着,然后用力一划,向岸边游去了。

他发疯似地冲进更衣室,换好衣服,又迅速冲了出来。他来不及去向主人道歉,便沿着海边跑到温特斯利普的住处。哈库正在厅里打着盹儿。

“喂,喂,快醒醒。”约翰·昆西大声喊着。

“告诉汽车司机快把跑车准备好。我得外出。巴巴拉小姐在哪儿?”

“我刚在海滩见过她。”哈库惊呆了。

到了海滩,他发现巴巴拉独自坐在一棵黄槿树下,便急忙走到她跟前,气喘吁吁地说:

“亲爱的,我终于明白了是谁杀害了你父亲。”

她站了起来,问道:

“你知道了?”

“是的,要我告诉你吗?”

“不要,”她肯定地回答,“不要告诉我,听见了我会受不了。太可怕了。”

“你已经觉察到了?”

“是的。仅仅是怀疑——一种感觉——一种直觉而已。我简直不能相信——也不要相信。我出来就是散散心,不去想它。太可怕了。”

他把手放到她肩上,劝道:

“可怜的巴巴拉!别着急。无论如何你不能在这件事上露面。我会让你置身于此事之外的。”

“什么事——发生什么事了?”

“现在我得离开这儿,以后再告诉你吧。”说罢,便向跑车跑去。

米纳瓦小姐从屋里走出来。

“来不及跟你说了。”他大声说了一句,便斜着身子进了跑车。

“不过,约翰·昆西,有件事挺蹊跷:那位来看房的律师说,丹在被害的前一周还跟他谈了要立新遗嘱的事。”

“太好了!这就是证据!”约翰·昆西大声说。

“为什么是新遗嘱呢?巴巴拉无疑拥有他的一切——”

“听我说!”约翰·昆西打断了她,“你已经误了我的事了。现在你开着那辆大轿车到警察局去,把这事告诉哈利特。同时跟他说我在‘泰勒总统号’船上,希望他马上派陈到那儿去。”

他脚踏油门,疯狂地驶入灿烂的夏威夷之夜。要赶在“泰勒总统号”船启航前到达码头,他只有十七分钟的时间。卡拉卡纳大道平坦、冷清,不愧为一条高速公路。到码头三英里的路程他只用了八分钟。由于市中心发生了一起小小交通事故,警察很气愤,因此还稍误了一会儿。

散落的人群在幽暗的码头小屋等候着即将启航的班轮。约翰·昆西急忙穿过人群上了跳板。二副赫普沃思站在跳板的顶端。

“你好,温特斯利普先生。”他招呼着,“你要远航吗?”

“不。不过你得让我上去!”

“对不起,马上就要抽掉跳板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这件事至关重要,生死攸关,请稍等一会儿。我必须立即找到船上的一名招待,他叫鲍克。我跟你说,这件事生死攸关!”

赫普沃思站到了一旁,说:

“啊,既然如此,那好吧。不过你得快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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